《穿成一代奸臣他寡母》作者: 申行 简介: 齐禾死后穿成了一本科举文中男主的恶毒小娘。 按照原书剧情,原主被送去冲喜后不老实本分,守寡后更是将男主视为拖油瓶,苛待男主想治他于死地,男主在歪曲的世界观中长大,心狠手辣成为一代奸臣后将原主活活折磨死,原主尸骨无存。 想到原主悲惨结局的齐禾: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继子也是人人性本善 为改变命运,齐禾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先嫁过去再跑路也不迟,结果动了善念意外获得随身空间和系统。 靠着系统齐禾不仅给短命夫君续了命还送继子上了学堂。 看着越来越好的日子,齐禾由衷地感叹,心存善念,一生平安。 可天不遂人愿,系统突然消失,剧情反转。 突如其来失去一切的齐禾:??? 全都是泡沫 只一刹那的花火 # 顾默书年幼丧母,受尽冷待,看着病榻上病重的父亲,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冲喜来的小娘。 本以为她会苛待自己,将他视为拖油瓶,可她却事事为他着想,用心教养他长大。 在他父亲死后更是将他护在身后带离县城,供养他继续上学堂。 从此他将齐禾永远的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只想着考取功名好好报答她。 他一路科考不负众望,最后成金榜题名入朝为官。 某日当他上职时被前来打听家中“堂姐”是否许配人家的同僚拦住时,脸一下子便黑了。 - 后来民间传闻,那顾探花郎俊俏面庞却蛇蝎心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种,竟然强娶了一姑娘,听说那姑娘比他大六岁,还是他.... 注:(私设很多!) 1.非传统系统文,几章后系统会消失,一起都有原因(番外见) 2.年下,女主比男主大六岁,伪母子,关系解除后才有感情线 3.前期平淡过日子挣钱养崽,后期才会出现感情线(流水账) 4.穿书纯架空,勿考据 5.内容各有所爱,弃文无需告知 内容标签: 随身空间 系统 穿书 朝堂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禾;顾默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论一不小心自己养大自己未来夫君 立意:逆境成长,携手传承非遗文化 第一章 寒冬腊月,风吹在身上像刀割一般,寻常人家此时都不愿出门,青山村齐家却意外的热闹。 今个是齐家嫁女的日子,听说县里顾家出了五十两银子作为聘礼。 这等好婚事本是落不到小娘子齐禾身上的。 她爹齐大庄在她娘死了以后,马上给她娶了一个带着小娘子的继母。 本来日子过的还可以,谁知继母生下儿子后,这齐大庄觉得家里有了根,也懒得再管齐禾。 俗话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 顾家冲喜,这继母哪里舍得让自家的小娘子受那苦楚,连哄带骗的就让齐大庄把这婚事给了齐禾。 她心里可打着算盘,齐禾嫁过去便是顾家的人了,这是姻亲,受点苦就受点苦。 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她的小娘子可就能介绍一门好亲事,她的儿也能娶得镇上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 现在谁不知道冲喜是做什么,这不是把自家小娘子往火坑里推嘛。 村里人一边唾弃齐家男人娶了妻后这么对头一个媳妇生的孩子,又一边羡慕这五十两银子要是落在自家兜里就好了。 天虽要黑,但外面凑热闹的人仍旧很多,欢声笑语不断。 只有待嫁的齐禾一脸愁容。 今天是她穿过来的第二天,是的,她穿书了。 本来带着绣品去展览中心的她却被突然冲出来的车撞倒,本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料一睁眼竟然穿到了那日看过的书里。 此时她正做在屋内,穿着墨绿色的粗布喜服,这还是看在顾家份上,她继母从那五十两银子里抠出来买的。 不过比起前两天,齐禾穿的带有补丁的旧衣衫那是要好上许多的。 粗布便宜这一身嫁衣下来也就百文钱,压箱底的也是粗布做的薄薄的棉被,还都是旧棉花做的,这陪嫁下来都不到一两银子。 齐禾昨个用一天的时间回忆了一遍这本书的大致剧情。 这顾家是镇上的大户,家中三个儿子一个老母。 只有这顾大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娶正妻,不过有一个妾生的儿子,这妾还因为生产时血崩没了。 按照书里的剧情,齐禾是嫁过去冲喜的,结果刚过去没几天,这顾大就死了。 顾家觉得她是扫把星,一家子看不上她,平日里没少欺负她让她干活伺候一大家子。 她便将自己受的气都发泄在那个继子身上,每日连打带骂,甚至冬日里还让他跪在院中。 但这继子是真争气,一路科考,硬是摘得进士探花郎,最后坐上宰辅的位置。 可这一路走来真的是太苦了,所以这继子变得心狠手辣,手中有了权势后便将她这个恶毒的嫡母给收拾了,扔在后院无人看管,生生病死。 还有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都被他暗中处理,死状一个比一个惨。 朝中虽有人不满他对待亲眷的所作所为但不敢言说,毕竟他现在是受宠的大奸臣。 齐禾虽想规避剧情可也没打算现在逃,反正也逃不掉,还不如嫁过去,等顾大死了以后带点银两再跑路。 正想着屋内来了人,齐禾盖着红盖头被扶上了喜轿,齐大庄笑盈盈的看着顾家来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脸上却没有半点为小娘子担心的样子。 “这轿子迎亲,可是咱们村第一份,你们家小娘子可真的好福气呦。”村里的老猎户讥讽道。 齐大庄半点没有听出这话里讥讽的语气,还满脸骄傲的点了点头,嘴上说着,“那可不是,我齐大庄的女儿这可是嫁到富贵人家做正妻去了。” 村民们见这齐大庄没脑子听不出好赖话,便觉的热闹没了,也都散了。 齐禾坐在轿子里,看着远去的村庄,心中漠然。 她不是这里人,注定不会再回来。 喜轿走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周围喜乐声愈发的大,敲锣打鼓,看样子是到了。 齐禾被人扶下了轿子,牵着喜绸跨了门口的火盆,才往顾家大门走去。 “啧啧,你看看这身上的喜服,竟还是粗布做的,这顾家花了钱看来是娶了个卖女儿的。”周围看热闹讨喜钱的人小声嘀咕着。 “谁家愿意把小娘子嫁出去冲喜啊,肯定都是揭不开锅的穷人家。” “也不知这新娘子模样如何,倒是便宜顾大那病秧子了。” “怎么不是呢,你看这顾大都这样子,他那后娘还给他娶妻冲喜。” “这后娘对顾大不错了,他这病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光吃药就搭进去多少银子,今个又娶妻冲喜,真是往阎王爷那里砸银子换命。” 齐禾没有理会这些闲言闲语,一路牵着喜绸直接被送进了新房,也没有拜堂成亲。 她还以为会和电视剧里看见的一样,新郎不能拜堂,用公鸡替换。 不过现在这样最好,事也少一些,乖乖做两天新妇,等顾大死了再跑路。 外面热热闹闹,仿佛这热闹的氛围可以唤醒床上沉睡的男人。 齐禾进了屋,坐在桌边,悄悄把红盖头掀开。 屋子很大,是印象里古色古香的样子,和齐大庄家那土炕可一点也不一样。 墙边放着一张大床,湛蓝色的帐幔垂落下来。 透过帐幔隐约可以看见床榻上面躺着一个男人。 齐禾觉得那应该就是顾大,一个频死之人。 三天后他便会死去,齐禾想着不由多看了两眼。 似乎外面的热闹起了该有的效果,床上的人醒了过来,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轻咳了两声。 齐禾缓缓走了过去,伸手将幔帐拉开。 一双狭长的眼眸正盯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她停在床边,他双唇微张□□般的吐出几个字。 齐禾没有听清。 她只觉得这人身子太弱了,瘦骨嶙峋,一张清秀儒雅却惨白的脸,难以掩饰周身透出的书卷之气,如果不是那虚弱的出气声,她都以为他快死了。 不对,他本来就快死了。 床上的人缓了片刻,才伸出手指了一下她头顶的红盖头,示意她可以摘下来。 齐禾领会了他的 意思,把红盖头自己掀开,漏出了下面那张还略带青涩但五官精致的巴掌小脸。 原身食不果腹身子瘦弱,连带着小脸也有些蜡黄。 但今个是出嫁的日子,按照规矩还是给她上了妆面,所以现在整张小脸白乎乎的,衬着一双杏眼黢黑又亮。 “你叫什么。”床上的人喘息着问道。 “齐禾” 那人点了点头,道,“好听”。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名字好听,以前学生们都偷偷拿谐音梗打趣她。 “你呢,是叫顾大吗?”齐禾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觉的这么问有什么问题。 床上的人听见她这么问,眼中才闪出一丝光亮。 “顾一砚” “顾一砚”齐禾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名字不愧是大户人家取的,她就说,顾大顾大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户人家少爷的名字。 从来到顾家她就发现了,这不像一个普通的人家,应该是县里的富户,但应该也是一个走下坡路的富户。 因为顾大屋内东西少得可怜,不像大少爷的屋子,院子也很是冷清,没有什么下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言,谁也没有听见门口的动静。 只见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手里似乎还端着什么东西。 小小的身影走向桌边却没有看见新娘子。 里屋似乎有什么声音,小小身影悄默声的走了过去。 待看见床上睁开眼的人,泪直接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爹!”小小人影直接奔了过来。 顾一砚的精神头缓过来不少,已经半躺着倚在软枕上。 “恩” 齐禾看着眼前穿着有些发旧衣衫的小孩有些不太确信。 顾家算是富户,不应该给孩子穿洗的这么旧的衣衫。 看来这一家也没有很看重这么孩子,怪不得书中原主欺负孩子也没有人管。 又联想到刚才门外那些人的话,继母给他娶亲,齐禾恍然大悟。 小孩高兴的拿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也没看齐禾一眼,高兴的跑了出去。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通知众人,顾一砚醒了。 说实话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频死之人突然好转,大多是回光返照。 齐禾忍不住又看向顾一砚。 却见这人正光明正大的盯着自己。 两人对视上以后,顾一砚也没有躲闪,而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委屈你了。”顾一砚突然道。 齐禾还没有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见一群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身着深红色缎织大夹袄,头上还带着一个金簪的妇人连忙走到床边,一把握向了顾一砚瘦弱露骨的手。 声音还有一些微颤,却带着一丝激动和喜悦:“我的儿,你可终于醒了。” 顾一砚没太多的表情,恩了一声,将手从妇人手中抽出,算是作为应答。 妇人见他这样便松开了手,扭头注意到站在床边穿着喜服的齐禾。 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到底是仅有的涵养让她没有破口大骂。 “你就是齐禾?” 齐禾看着眼前不太好招惹的妇人。 手指攥了攥衣袖,装出一副紧张懦弱的样子,怯怯的点了点头。 妇人看着她一副柔弱的样子,也懒得理会,这种性格最是好拿捏。 “以后你就是住在这屋里,每日好好照顾大郎,切记不能有半点差池。” “这里和你家可不一样,都是有规矩的。” 妇人还想接着说道说道,床上的顾一砚却伸手拦住了她。 “累了。”他道。 妇人这才停止了说教,带着一丝不悦和众人离开了屋子。 齐禾看着这些人只觉得虚伪,明明脸上半点没有为顾大醒来真正高兴的样子。 也不知道费这半天劲,又是冲喜又是办喜宴,为了什么。 众人离去,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刚才那个小孩这才从门边走了过来。 齐禾看着这个才十岁的一脸稚嫩的小萝卜头,属实没有办法和书中那个大奸臣联系在一起。 也不知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像书中描写的那般心狠手辣。 “顾墨书,不许哭。”顾一砚皱着眉头,因为大声说话胸膛间起伏不定。 “以后她就是你母亲,要听话。”这次语气明显带着一丝无奈,齐禾心想。 小孩半天没有吭声,一脸不情愿。 顾一砚神色骤变,身子被气的不由一颤。 “母亲。”小孩万般不愿,但看在病弱的父亲面上也还是选择了妥协。 顾一砚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齐禾,却见她一脸平静。 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给一个十岁的孩童当母亲,这不是过家家是什么。 “你去宴席上吃点东西,今天席面上定有你喜欢的,我没事,明个再过来也不迟。”顾一砚发了话,小孩也不敢不听,乖乖走了出去。 这时屋内彻底就剩下他们二人。 半天没有说话的齐禾,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刚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这顾家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也不像书中一笔带过的那样。 如果顾一砚死了,她走了,这个孩子怎么办,会不会还是像书中一样受尽折磨? 如果她留在顾家,就刚才那些人的眼神,大概她也会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饿了吗?”顾一砚问。 “还好。”齐禾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咕了一声。 今个虽是她出嫁的日子,家里也只是给她留了半个馍,能顶到这个时辰也属实不容易。 顾一砚没有笑她,而是用手指了一下外面的桌子,告诉她可以去吃一点。 齐禾也没再和他谦让,起身去了外屋,就见刚才还空荡的桌子上,现在摆着一碗清汤面。 应该是刚才那个孩子端进来的。 齐禾端起碗,抿了两小口汤,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寒冷冬日,最适合吃这么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 可如果顾一砚死了,她是不是就吃不到,想着,齐禾更加不想让顾一砚死去。 嘴边的面汤也一下子没有了滋味。 齐禾放下碗,心中估摸着,怎么样才可以让顾一砚的寿命延长一些。 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一道声音。 【恭喜你触发系统,根据你上一世的职业,这里给你匹配到的是绣品变现空间系统,你可以通过完成系统分布的任务升级随身空间,兑换空间内相匹配等级的东西】 齐禾吓了一跳,这时脑海里的声音再次传来。 【已经给你发布空间钥匙,只要心中默念三次空间,你就可以进去,切记不要被人发现你突然凭空消失,还有空间内物品只能拿取对应等级内的,切勿有贪念】 齐禾看着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鸡血藤木头手环,这才缓过神来。 原来这就是穿越大礼包。 齐禾一下子看见了生活的希望。 第二章 齐禾又想到刚才所谓系统说的绣品变现空间系统。 绣品她不在话下,她可是苏绣大家,可现在材料怎么来,这个时代有她需要的东西们吗。 有些材料和丝线这里怕是难寻。 【叮!新手大礼包来了,第一次进入空间可以免费获取一部分材料】 随身空间? 齐禾盯着手腕上的木环,打算夜深人静后偷偷进去一次。 看看这所谓的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 【系统提示,你的任务来了】 【任务1:用新手材料包,一天内秀好一方带着梅花的手帕】 【完成任务1,空间站升级到1级,可以兑换1级内物品,不限次数】 齐禾将衣袖往下拉了拉,遮盖住木环,这才起身回到里屋。 倚在软枕上的人闭着眼睛,如果不是被褥间微小的起伏,她都以为他已经去了。 “吃完了?”顾一砚缓缓睁开眼,问。 齐禾这才想起躺在床上的他应该也没有吃东西,忙起身要往外走。 “我不饿。”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顾一砚连忙道。 “过来,有话和你说。”虚弱的声音微颤着。 齐禾走近瞧他还轻微喘息着。 “屋里只有这一张床,委屈你这几日睡在这了。” 齐禾看了看里面备好的棉被,也没犹豫,脱了粗布做的婚鞋,从床尾上了床,躺在了 顾一砚的里面,两人中间隔了一床被褥。 齐禾感受着身上厚实的棉被的重量,觉得这个冬天应该会好过一些。 昨天夜里在齐家她睡在土炕上,盖着薄薄的被褥,生生冻了一整夜。 “在想什么”顾一砚突然问。 齐禾没有藏着掖着,把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这棉被很暖和。” 顾一砚没有看她,而是盯着蓝色的帐幔。 “以前过的不好吗?” 齐禾:“没有棉被,没有热乎乎的汤面。” 似乎觉得气氛有一些沉重,齐禾又说道:“不过以后肯定会好起来。” 好起来,有他在应该会好起来,就是不知道这好日子可以持续多久。 顾一砚想,如果他走了,她们的好日子应该就结束了。 顾家就是一个火坑,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多么让人煎熬。 他们都盼着他死,又怕他突然死了无人知晓他藏起来的银子。 “可有什么想做的吗?”顾一砚思考了一番问。 “想做的啊。”齐禾把身上的棉被往上拉了一下遮盖住半张小脸,才回道:“好像没什么,你可有吗” 她不一样,顾一砚觉得她和别的小娘子不同。 身上散发的气质和言语之间的谈吐都不像一个村里没读过书的小娘子。 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放手一搏。 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刚过门的只有十六岁的妻子身上。 “多活几天,算吗。” “算” “那就多活几天。”顾一砚撑着力平躺下来。 他早就接受了命不久矣这个事实,可看着顾家这群豺狼虎豹,他不想死。 他放不下他的孩子,今个一睁眼看到孩子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衫,顾一砚就知道,自己睡过去的这几天,他们都在欺负他的孩子。 现在他又把一个小娘子拉下水,不知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他想着思绪逐渐飘远,眼眸悄然合上。 齐禾感受到身旁的气息逐渐平稳,知道这是一个好时机。 于是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了三遍空间。 紧接着她觉得身子一晃,自己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里就像一个大超市,分门别类,什么都有。 【欢迎来到空间站,在这里可以领取新手大礼包】 齐禾按照系统的指示走到一个类似于柜台的地方,看见上面放了一个小包袱。 她不慌不忙的打开,里面放着几方青色帕子,还有少许绣线和一根针。 这些东西,好几样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齐禾还是没有选择带出来。 她估摸着时间,用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其中一方手帕边缘绣好了一枝梅花。 看着手中青色红梅帕子,齐禾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突然,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 【恭喜,第一个任务完成,你已经解锁空间站1级管理,现在可以领取里面的东西】 齐禾看见眼前的空间站,1级管理箱已经被解锁。 她走过去,发现里面是两个初级材料包。 思索了一番,她还是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而是把刚秀好的帕子放在了衣袖中,带了出来。 从空间站出来,她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把青色绣着梅花的帕子放在了顾一砚的枕头边,算是给他的见面礼,困倦的双眼缓缓闭上,终于睡下了。 - 翌日清晨。 齐禾是被身边的轻咳声吵醒的。 身旁的人用手护着想要掩盖住咳嗽声,可身子实在是不舒服,根本控制不住的轻咳。 “别拿手捂着。”齐禾伸手拦下他的手。 也没有穿上鞋,直接赤脚走在了冰冷的地上,跑去外屋桌上拿起了昨夜已经放凉的水。 冰凉的水灌入喉咙,顾一砚才觉得缓了过来。 “麻烦你了”顾一砚抿了抿唇说。 齐禾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墨绿喜服,坐在床边,穿上了布鞋。 “单的?”顾一砚看见那鞋子虽是新作的但只有薄薄的一层。 齐禾也没有在意,直接穿了上去。 “对,家里穷,没有棉鞋。” 顾一砚看着她,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才问:“不是给了五十两聘礼。” 齐禾一听笑了:“聘礼嘛,进了别人的腰兜肯定出不来了啊。” 也是,顾一砚记得当时安排下去的时候,说要是那些人给他冲喜拜托一定要找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聘礼到了手里,肯定是不舍得拿出来,不过冬日里连给自家小娘子做一双棉鞋都不肯舍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纯善的人家。 齐禾穿戴好,就看见顾一砚已经发现了枕边的青色帕子。 那人拿在手里看了看,似是觉得新奇,又拿着放远左右瞧了瞧。 “你秀的。”他肯定的说。 齐禾也没有藏着掖着,反正这些帕子以后也是要做的,不仅做还要卖。 “恩,好看吗?” “好看”顾一砚说,“给我的吗?” 齐禾刚想说是。 可还没等她回答,系统的声音再次传来。 【恭喜新得一天,恭喜解锁新的任务】 【任务2:卖出绣花帕子换取银两】 齐禾只觉得眼前一黑,这是什么鬼任务。 刚要送人,结果系统竟让自己卖出去。 “是吗”顾一砚看她不回自己的话,试探性的又问道。 齐禾皱着个小脸,耳朵被气的微微发红:“卖给你的。” “你做了半天秀的如此好,当然要给你银子。”顾一砚笑着,苍白的脸上总算带了点红晕。 齐禾不愿多呆只觉得刚才有点尴尬,转身出了屋子,刚关上门,就被外面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 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 她走向小院内的水缸,见里面已经结了一层冰。 又推开小厨房的门,发现里面空荡荡的连柴火都没有。 齐禾都怀疑这个家里着了贼。 “呦,大嫂真是勤快啊,这刚洞房第二天这么早就下地干活了。”尖刺的带着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齐禾扭头便看见一个穿着粉红大夹袄脸上涂着厚重的粉,一脸狐媚样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婆子。 “这些做饭的粗活可不用自己干,大嫂不会是在家做惯了吧,这都是下人们做的活。” 齐禾心中早就骂了她八百遍,但面上不显,只是垂下头,装作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眼前的女人见她这个怂样,懒得再搭理她,扭着身子便要走。 只见一个小萝头拿着一个小食盒从别院跑了进来。 顾二嫂眯着眼睛,瞅着来人,觉得乐趣来了。 “这不是小萝卜嘛,过来,让婶婶瞧瞧这拿的什么。” 眼前小孩听见她这么说了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这么一大早就过来送饭啊,也是,以后你还得伺候你这个继母,不对,你是妾生的,她可是你嫡母。”顾二嫂掐着嗓子笑道。 齐禾算是看明白了,这顾家真没一个好东西,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顾墨书,你爹醒了,在屋里等你呢。”齐禾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小孩一听便像躲避瘟神一样,快速的拿着食盒跑了。 顾二嫂扭头上下打量了齐禾一番,虽是不满,但一看她的衣着一股子小家子气,还是个没发育的嫩瓜秧子。 也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扭着腰走了。 齐禾在小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给屋里的父子俩留足了时间,才回了屋子。 只见顾墨书红着眼,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齐禾心生怜悯,这么一个小可怜怎么就活生生变成一代奸相了呢。 “齐禾。”床上的人已经半躺了起来,中衣被压的有一些皱了。 “这是一两银子,买你那方手帕的,够吗。” 齐禾伸手接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银子,手心冰凉却捧着一个暖烘烘的小碎银子。 顾一砚见她一副没有见过钱的样子也不意外。 从昨天醒来见到她,他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 接着便是那方绣工极好的青色帕子,那绝对不会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东西,他在整个林清镇从来没有见过。 她明明不卑不亢,但很会察言观色,昨个装作柔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应该也是把顾家人都给骗着了。 一大早的顾二嫂又来试探了一番,想必现在顾家也算是放心了。 他顾一砚娶了一个好拿捏的回来。 齐禾拿着银子点了点头可还没高兴两分钟,系统的提示音又响起。 【恭喜完成任务,现在你的空间已经升到2级】 【恭喜解锁不一样的任务3】 【任务3:分家】 分家! 齐禾觉得系统是在为难她。 【系统已接收到你的内心想法,并做出了回应】 【任务3完成,空间可直达5级,除缠花材料包外还将获得灵丹妙药一瓶】 灵丹妙药。 齐禾觉得这个可行,万一这个药可以延长顾一砚的寿命呢。 可分家怎么开口,她有一些犹豫。 正想着,就听见门外传来吵嚷的声音。 一群人像昨个一样,风风火火的挤了进来。 不过看他们这情形,这次来怕不是来看人的,像是来索命的。 第三章 “顾大啊。”老妇人一进来就哭丧着个脸。 剩下的几个人也不言语,任由这个昨天还见继子醒来略带喜色的人今个拉着一张脸向来奔丧的。 “咱们一直没分家,给你冲喜办喜宴上下打点可是花了三十两银子。”老妇人试探的说。 一脸倦意的顾一砚点了点头,任由妇人继续说下去。 老妇人见人没有反驳,脸上马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抬高了声音:“你看,你也娶了亲,如今你们兄弟几个都大了,咱们不如现在就分了家。” 顾一砚听到这话才抬眼看了过来。 父母在不分家,可现在继母竟然提出分家,怕不是来打秋风的。 只见床边站着的几个人面不改色,就等着他说个准话。 分家,分的明明白白,各家不能有私房钱,必须充公后再平分。 顾家在顾老爷去世后,一直在走下坡路,这些年都靠着铺子挣点流水。 但顾一砚就不一样了,他是嫡长子,还有他母亲来时带来的嫁妆们,兜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而且都被老爷允许纳入自家,不用充公。 老妇人嫁进来时便知道,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心里也算摸着他还剩多少银子。 少着也有二百两。 三个人要平分,他们至少可以拿走一大半。 等顾一砚没了,他们再去把顾一砚那一份吞了。 反正孤儿寡母好拿捏,一个十六岁的嫩瓜秧子,一个十岁的小萝卜头子。 一屋子人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只有齐禾愣在一旁。 仿佛一个巨大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了她的头顶。 刚接了系统给的分家任务,这一下子进度就过了一半。 她本来还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这一群贪心之人开了口,也算是好办了。 顾一砚仿佛被气到了。 但觉心口郁结窒闷,忍不住耸着肩剧烈的咳嗽起来。 站在一旁的顾二看这情形,急忙应和道:“大哥,来年孩子们就要上学堂了,这银子真的不禁花。” 顾一砚抬眸望过去,顾二看着一双冷冽的双眸里透出寒潭般的幽深之色,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是你们要分家的,去请先生吧。” 众人欢喜,连忙招呼顾三去叫了顾家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 分家一定有见证人,今天这家一分,算是彻底闹掰了。 顾二媳妇眼睛不由的在屋内瞟来瞟去,算计着这屋子以后用来做什么。 他们婚后一大早就过来,算计好了顾大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藏起银子来。 等了片刻,顾三喘着大气带着族里老先生回来了。 顾一砚把顾墨书叫到跟前,让他把墙边小塌推开,从椅榻后面漏出一个方正的小洞,一个梨花木盒子正在其中。 顾家一群人咬着牙恨不得把牙咬碎了,他们趁着顾一砚昏死过去的每一天都在找这个乘放着银两的盒子,结果这盒子竟然就藏在椅榻之后。 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想到,东西就放在那里。 顾墨书把锦盒抱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族里老先生本是不情愿的,人刚醒就分家,这摆明了这继母不安好心。 可又觉得分家以后顾一砚一脉没准真的可以过的好一些,还是来了。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竟放着一张房契和三百两银票。 顾家老妇人眼睛都瞪圆了,这可比他们估摸的多出一百两。 顾一砚无奈的长舒了一口气,“今个分家,我就一个要求,日后我顾一砚一脉和顾家再也没有关系,我死后,也不可去我娘子那里要挟。” 老妇人心中想法被戳破,脸一下臊了起来。 “那这些年吃穿用度还有给你补身子,都花了不少银两,你都得还回来。”顾三这个见钱眼开之人,看着眼前三百两恨不得顾一砚马上去了。 “今个分了家,便不是一家人,我们定都会搬出去,所以那个房契不能分。”顾一砚哑着嗓子缓缓说道。 顾家老妇人拿过房契,一看是隔了好几条街以外的一个小胡同口的小院子,也就三十来两银子,便点头同意了。 顾一砚:“这些年花了家中不少钱,这里就只有三百两银票了,我们三兄弟平分可好。” “不行!”顾二媳妇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扯着嗓子喊道:“娘养育你半天,以后娘老了,你也不养了,必须把娘的那一份也补出来。” 顾一砚想着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一拍子买卖,这次分的彻底,自己走后,还能保护他们孤儿寡母,也就同意了。 三百两银票分成四份,一人七十五两银子。 又因为顾一砚要了房契,所以只得五十两银子。 族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看的都心疼,这顾一砚的继母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以后我要是没了,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两人,五十两银子怕被不坏好心之人惦记,我再拿出二十两给大家,以后咱们就彻底断了,不再往来。” 顾家众人听见这话也都同意了,现在他们有二百七十两银子,更加不在乎那几两了。 再说谁也不知道顾一砚会活多久,他那身子就是一个药罐子,不分家指不定要继续往里面砸多少银子。 老先生把他们的要求、家产一一列举清楚,一式两份,按了手印,这家算是分成了。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顾墨书看着屋内嘴角都掩不住笑意的顾家人,心中更加愤愤不平。 可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能做。 顾老妇人从衣袖中拿出三十两碎银子,放在房契上,然后把梨花木盒子和三百两银票都揣进了怀里。 分家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一家人。 齐禾看着满脸笑容离去的众人,皱起了眉头。 顾一砚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又从手里拿出一两银子,让她把银子给老先生。 一把年纪的老先生还是接过了银子,这事算是成了,以后再出差错,就可以把他请出来主持公道。 齐禾心中佩服顾一砚,他舍大取小,下的每一步都是引顾家人入穴。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和昨个一样的场景,只是这次终于轻松了。 齐禾刚要松口气,就见顾一砚猛咳嗽起来,生生怄出一口鲜血。 时间不多了。 齐禾心中想着,脑海中系统的声音才慢悠悠的传来。 【恭喜解锁任务3,现空间已经升级到5,灵丹妙药已经放在空间站,需要自取】 齐禾有些等不及,她让抹着泪的小萝卜头顾墨书呆在顾一砚身边,自己揣着一两银子忙跑出去请郎中。 出了门,她在巷子看不见的拐角处停下来,心中默念了三遍空间。 身子一晃,再次来到了空间站,这次她一门心思的走向5级管理箱,灵丹妙药就在那里,仅是一个小瓶子。 【灵丹妙药只此一瓶,用完再无。】 系统提醒她道。 齐禾知道这是告诉她,就算救的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她把药瓶藏在衣袖之下,关闭了空间站,又到了小巷内。 一路边走边问路终于叫来了郎中。 郎中见来人是顾家的,心中便知晓了大概。 这顾大郎怕是时日不多了。 诊了脉,那脉象虚弱的已经要摸不到。 郎中微微摇了摇头,还是给他们开了几幅汤药,这次也没有收银子,算是过了一个人情。 顾墨书红着眼跟着郎中去拿 汤药,屋内只剩下齐禾一个人还清醒着。 顾一砚平躺在床榻上,微弱的呼吸几乎不可见。 齐禾把小药瓶从衣袖中拿了出来,从中倒出来一粒药丸,塞进了顾一砚的嘴里。 又端起床边的一盏茶水灌入了顾一砚的口中。 药丸顺着水终于进入了他的体内。 齐禾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明天便是顾一砚去了的日子,今天这分家一遭便是回光返照。 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分家上,现在他只剩下一副□□凡躯。 分了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顾家刚离开的人一听到顾一砚要不行的消息,连忙托下人过来撵人了。 生怕顾一砚死在这小院里。 可这里明明才是他的家。 过了片刻,药效似是发作了,顾一砚缓了过来,颤巍着睁开了眼。 人要死之前最后留下的还是听觉,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在昏睡过去后都隐隐约约听见了。 走便是了,那边的院子他早就让人打扫过了,也不至于不能住。 就是这寒冬腊月,出了屋被风一吹,他觉得自己可能都撑不到那里。 齐禾放下手中的茶碗,转头瞧着顾一砚,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我过去收拾一下,趁着晌午天暖和咱们过去吧。” 顾一砚点头应了声,身子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把一直枕着的枕头拿起来,从下方打开,伸手进去,竟从中又拿出了一张百两银票。 “只有这些了,你收好。”顾一砚递给她。 齐禾看着那张百两银票,也明白,这是他们全部身家了。 “你就不怕我拿钱跑了。”齐禾气的笑道。 顾一砚淡淡笑着:“不怕。” 紧接着又道:“快去吧。” 齐禾把银票又塞回了顾一砚的手里,从桌上拿了十两银子和一把钥匙,连忙赶了过去。 连走带问得有一刻,才到了那个小院子门前。 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一处小宅,院里还有一口小井,一共三间屋子一间柴房,完全够他们住的。 齐禾推开正屋门,里面竟然都是收拾好的样子,就是床榻上放的被褥有些时日了,带着一些潮气。 齐禾心中默默念了三次空间,带着心中的一丝幻想,来到了空间站。 这次她从2号到5号一一打开查看。 有各种颜色的的绣线,还有各种样子的绣布。 齐禾没有太在意,依旧往前走去。 就见4号管理箱,上面有一个巨大的泡沫箱子。 齐禾拿下来缓缓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两床蚕丝被和一个月白棉布被罩。 心中带了一丝喜悦,这正好可以让顾一砚度过这几天的严寒。 叮!系统上线。 【恭喜,任务4上线了】 【任务4:三天内完成一只苏绣梨花荷包】 【系统提示,空间6号可以解锁更多冬日必备哦】 齐禾从泡沫箱子中将蚕丝被和被罩抱了出来,关闭了空间站,又回来了正屋内。 她把被子放在床榻边,又去布店另外扯了几尺棉布。 一切准备好,她将其中一床蚕丝被叠成了两层铺在床榻之上,又用新扯的靛蓝棉布当作床单,罩在上面。 再将从空间站带出来的月白色棉布罩套在另外一床蚕丝被上,遮盖住原来的样子。 房间内一切整理好,她又花三两银子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暖厢的那种。 钱花了可以再挣,人被风一吹那可能真就没了。 乔禾坐在马车内感受到里面温度还可以,密不透风,不会吹着人。 待回到顾家小院,顾墨书已经整理好了一切。 他们的东西不多,能带走的都带走。 齐禾把陪嫁来的被子都垫在了暖厢里,薄薄的被子铺了好几层又用屋内顾一砚的被子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麻烦车夫将人抱上暖厢里。 接着把剩下的东西们都放在另外一辆牛车上。 齐禾让顾家父子俩呆在暖厢里,自己跟着车夫坐在外面。 一行人赶在晌午太阳暖烘烘的时候,离开了久居的顾家,搬到了杏花巷。 第四章 齐禾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杏花巷,一牛车的东西引来路人的围观。 “这一车的东西,谁要搬进来啊” “这小娘子又是谁家的”一个妇人上下打量着齐禾,又言道“也不知定亲了没。” “李婶,你这是又看上想给你那侄子说啊,要我说人家小娘子可不一定能看上你那侄” 李婶被呛了一句,气的扭着身子便进了家门。 “这租马车和牛车可都不便宜嘞,少着也要一百文嘞。” 一百文? 齐禾眯着眼盯着驾车的车夫。 车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本来见来租车的是一个小娘子也没打算多要些银钱。 可一听说是去顾家,心里就打起了算盘。 这顾家可是大户,便黑心肠的要了一两银子,谁能想得到这小娘子竟然真给了。 “这剩下的钱就当存你那了,下次要是用到车直接从里面扣吧。”齐禾说。 存?扣? 车夫可没听说过这话,甚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齐禾看着他迷茫的样子便解释道,“不是租这车一趟只要一百文嘛,你可是要了我一两银子,剩下的钱也不用给我,下次用车再找你就不给你银钱了。” 原来如此,车夫嘿嘿一笑,脸上臊的通红,哼哈着算是答应了。 到了杏花巷,还没等齐禾吩咐,车夫就老老实实的和同行一起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搬进了小院里。 齐禾进了院子,先到了屋内,把通风的窗子给关上,又把门都敞开了。 车夫一看便明白,紧忙敲了敲马车的车厢,还没言语,里面便打开了。 顾默书顶着一张小红脸直接从马车上面跳了下来,车夫弯腰把棉被中裹着的顾一砚抱了下来。 捂得很是严实,连那张苍白的脸都没有露出来。 周边看热闹的人见下来的是顾默书,这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顾家那小子,顾大家的。” “可不是嘛,那被子里裹着的应该就是顾大了。” “不是刚成了亲,这搬出来是分家了?” 旁边的妇人赶忙捂住了她的嘴。 “可别瞎说,这昨个刚成了亲,今个就搬出来,这意味着啥,你能不知道。”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着。 只见人群外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孩子钻了过来。 “默书,你搬到这了?”小孩一脸兴奋的问。 顾默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家就在巷尾,咱们这次离得可近了,没事可以找我来玩啊。”小孩刚说完,就见一妇人拿着戒尺走了过来,嘴里嘟囔着:“好你小子,跑这撒欢呢,还不回去念书。” 孩童做了个鬼脸,忙跑开了。 巷子里开着门听响动的人,终于确认了,这搬来杏花巷的真是昨个刚冲喜的顾大。 虽然都有所猜测,但毕竟不熟也没人好意思张嘴问问怎个昨个成亲今个就搬家。 齐禾没管周围看热闹的人,和车夫一起进了屋内,看着闭着双眼的顾一砚躺在床上还有气息才松了口气。 东西都卸了下来,齐禾刚想给车夫倒杯水让他们歇歇,才发现家里连柴火都没有,更别说一杯热水了。 “不用不用,我们这就回了,下次用车直接找我就行。”车夫不敢直视齐禾,红着脸微微低着头,和架着牛车的人一起走了。 见人都进了院子,门外看热闹的逐渐散了。 但是顾大搬家这事算是在镇上传开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默书跟在齐禾身后,一起收拾行李。 从顾家离开这件事对顾默书来说是曾经小小的心愿,因为那个家没人喜欢他也没人喜欢他爹。 现在突然搬了家,他还有一点不适应,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娘子,不对,是继母。 他望着齐禾的背影,小眉头皱成一团。 齐禾收拾好院子里的一切,才进了里屋看看睡了一路的顾一砚。 谁知一进去,顾一砚早就醒了。 似乎晌午给他喂的药起了效果,竟然自己半坐了起来,倚在枕头上。 一双瘦骨嶙峋细长的手揉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醒了就好,看来这马车就 是不错,人也没吹着。”齐禾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 顾一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这里屋和他当时安排好的时候已有些不同。 就拿身子下面和身上的被褥来说,又软又暖,连这棉布料都比以往的要舒服许多。 齐禾把从顾家带回来的一摞书放在了里屋挨着墙的书架上。 如果顾一砚没有病大概也会考取功名吧,齐禾心里想着。 “这边屋子多,以后你就睡南边那间吧。”顾一砚把心中话总算说了出来。 他身子什么样他心里有数,且不说圆不圆房,就他现在的年岁也比她大了许多。 本就把人拉下了水,何至于更进一步,到时候他要是没了,她再嫁都难。 齐禾心中也早就有了打算,不用顾一砚说她也不会住在这屋。 也不是怕什么圆房,主要是自己一个人住她可以随时去空间看看,把那些绣线拿出来,绣些帕子什么的。 家里虽还有些银两,到底还是不隔花。 顾一砚吃药也需要银两,顾默书上学堂也需要银两。 似乎是想到什么。 齐禾把在屋外来回转悠不知道做些什么的顾默书叫进了屋。 “可在上学堂?”齐禾问。 床上的顾一砚听见她这么问,抬眸望过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矗在桌边。 顾默书摇了摇头。 他在顾家是不被允许上学堂的,二叔家的老大倒是去上学堂了。 听说二叔家老二和三叔家的老大今年也要去上学堂了。 他虽羡慕但也不敢提出来。 每次远远望见他们他都躲着走。 齐禾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那今年你也去上学堂吧。” 顾默书猛地抬起头,不确信自己听到的话。 听说读书要花很多银两,而且爹爹还病着。 “明个我去问问,你也到了上学堂的年岁了,你说是不是。” 正说着,一阵敲门声传来。 原来那车夫回家后把事情一说就被家里的老母亲揪着耳朵臭骂了一顿。 让他过来送点柴火和木炭,这大冬天的,没有这些可过不下去。 齐禾心中明白,便都收下了。 家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备至齐全,得找个时间买一趟。 顾默书把屋内炉子生好,才坐到了顾一砚的床边,搓了搓手热乎了才捂住顾一砚的手。 小孩也藏不住心事,眼眶红红的,顾一砚看着这样的儿子不禁笑了。 “去上学堂吧,我在你这个年岁都考上童生了。” 顾默书睁大双眼,一脸诧异的看着床上的人。 他只知道父亲读过书,但是有没有功名在身这就不知道了。 “倒是委屈你了。”顾一砚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顾默书用衣袖擦了擦双眼,没让泪掉下来。 这些年他倒是不觉得委屈。 虽然没有见过他的娘亲,但顾一砚身子好的时候他也过的不错。 只是这样的日子从顾一砚病了就没了。 别说上学堂了,他每日可是要伺候那一大家子,来回跑。 齐禾把柴房里的东西整理好,才发现身边的小萝卜头没跟着。 想着应该是去找他爹了,齐禾没想打扰这父子二人。 但到底是对这边不熟悉,齐禾还是把顾默书叫了出来,两人一同背着箩筐出去买东西。 冬日的镇上倒是比村子里要热闹一些。 街边小贩们吆喝着,一个比着一个。 两个人进了粮店,小二看着他们一身粗布衣衫也没上前询问,只觉得他们也就是来买一斤糙米。 “这米怎么卖。”齐禾看着面前摆着的三种米,指了指最好的精米问道。 小二闻言眉心一动,连忙换了一副面庞,笑着走过来说道:“这是上好的精米,价钱比别的自然要贵一些,十二文一斤” 齐禾看着所谓的精米摇了摇头,这个时代的精米其实还是有些糙的,算不上有多好。 但是对比旁边的糙米来说,那是顶顶的好。 店小二看她摇了摇头,心中便知她这是觉得贵了。 又连忙道:“你看你家孩子,身子比别家的看着就瘦弱一些,吃这精米保准能好好补补身子,买一斤给孩子尝尝也可。” “那就来十斤吧。”齐禾想着家里一大一小的身子,可不是要好好补补。 “哎呦喂,那敢情好,等着我给您装起来。”店小二看着眼前这笔大买卖,嘴角笑得都拢不住。 又买了醋和盐,一共花了一百五十文。 这个年代,盐可真是贵,一斤盐要二十文,竟然比精米还要贵上许多。 顾默书紧跟着齐禾,见东西装好了连忙都放进了自己的背篓。 这些东西可沉了,往日都是他来背的。 两人买完米又去了卖肉的地方。 这年头,肉也不是家家户户每天都能吃的起的。 前面没多少人,齐禾看着满是肥膘的猪肉,打算多买一些回去熬点猪油。 “来二斤猪肉,要肥一些的。” 屠夫闻声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小娘子。 “二斤猪肉,四十文。”刀起刀落,麻溜的把割好的猪肉用粽叶拴好,扔进了一旁顾默书的背篓里。 齐禾数出四十文,放在了案板旁的盒子中。 两人又去了卖书的铺子。 齐禾买了一本三字经又买了毛笔和纸张,家里是有砚台的便没买,这些东西都比较贵前前后后花了小一两。 主要还是书贵,怪不得说供孩子上学堂要不少钱。 顾默书看着齐禾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他的继母好像对钱没有概念。 直到两个背篓都装满了东西,两人才准备回去。 还没走进巷子,齐禾就见一旁的顾默书瞥了一眼旁边的糕点铺子。 小孩的眼神骗不了人,就那么张望了两眼,齐禾便知他这是想吃。 想来这孩子在顾家也是吃不到这东西的。 齐禾便拉着顾默书的手走了过去。 “好吃的白糯糕,三文钱一块。” 对比粮食和猪肉来说,确实不便宜。 “给我来四块吧。”齐禾接过热乎的还散发着糯米香的白糯糕,递给了一脸懵的顾默书。 “回家再吃。”齐禾说。 顾默书只觉得心头一暖,继母花钱大手大脚的念头也压在了心底,他以后一定要多多挣钱,供养他的继母,给她天天买白糯糕吃。 第五章 天色渐暗,躺在床上的顾一砚听见门外的响动,便知道二人这是回来了。 看到满满两大筐的东西,心中有了些许暖意。 这才像一个家。 齐禾把给顾默书买的毛笔和寻纸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顾一砚一眼便瞧出来,买的都是顶好的东西。 供养孩子上学堂花费本来就多,想着仅剩的银两,顾一砚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就多藏一点,现在可倒好都便宜了顾家那一群人。 也不知自己死后,这剩下的银两够不够他们二人生活。 齐禾倒是没有那么想,今个在街上看见一家铺子是卖绣品的。 因忙着买东西也没进去瞧一眼,看着铺子挺大,想必里面绣品也应该不少。 就是不知道现在绣品是个什么价位。 她的绣工极好,靠卖绣品也可以挣到银两,倒是不怕没钱。 顾默书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本三字经,很是珍惜。 过不了多久他也可以上学堂了,这对于昨日的他来说还是一种奢望。 齐禾放下东西也没有闲着,先是将猪肉和猪皮分开,把肥肉剃净,熬出猪油,倒入罐子中放凉,又煮上了一小锅米粥。 刚熬好的猪油格外喷香,隔着院子周围的几户人家也能闻到。 隔壁李婶子咂舌,更是觉得这大户人家不懂节俭,都搬进这小巷院子还吃饭这么有油水。 想着顾默书的小身板,齐禾又炒了一小盘青菜肉。 根据原书剧情,顾默书长大后身子羸弱,大概也是幼时落下的病根。 现在一切都因为她的到来发生了改变,这是一个好兆头,她也在改变自己的命运。 顾默书也没闲着,一直在旁边帮着打下手,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了里屋。 想着他爹身子不行下不了床,又搬过来一个小案几放在床上。 弄了半天,总算弄好了。 一家三口这才算吃上了第一顿团圆饭。 吃过饭还没等齐禾收拾, 顾默书就把碗筷收好拿去外面舀了盆水就洗了起来。 水是井里面打上来的,还是冰凉的,刺的人直打寒颤。 齐禾忙过去把顾默书赶到一边,自己又烧了点热水。 “水太凉,你这么弄会生冻疮。” 小孩被说的不好意思,在顾家他也是用凉水洗。 没人会在意他的手有没有冻疮,也不会有人问他疼不疼痒不痒。 他更是把不好的事情都藏着,不让他病弱的爹看见,怕伤了他的心。 见小孩干愣愣的站在一旁,齐禾笑着把人打发到一边,“你去煎药吧,药煎好了正好让你爹喝下。” 总算是有事情做,顾默书这才走开。 入了夜,顾默书粘着他爹不想自己睡,顾一砚拧不过他,让他抱了一床被子过来。 见顾一砚喝了药,齐禾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南边这间屋子不大,但是有一个敞亮的窗户,月色透过纸糊的窗子映进屋子,带着微微亮光。 齐禾进了屋,把床褥整理好才躺了上去。 今个真是有惊无险的一天,往后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齐禾躺在床上放松下来这才在心中默念了三遍空间,身子一晃,再次进入了空间站。 这次她没有犹豫,把空间站暂有的绣线、绣花针和帕子等都拿了出来。 又从一号管理箱遛到五号管理箱,发现管理箱内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才关闭了空间站。 回到原位,齐禾扭头看了看枕头边的小包袱,里面是满满的绣线等材料。 明个一定要再出去一趟,看看绣品怎么卖。 正想着,系统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的好朋友带着任务来了!】 【任务4:促成一份短期绣品生意】 【完成任务4,空间站升级到6级,可兑换更多冬日物品哦】 很好,很有诱惑性。 齐禾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觉得身上有一丝凉意。 左右是睡不着了,她起身点燃了屋内的油灯。 从包袱里拿出绣线等物品,在微弱的光中,开始秀帕子。 没来这里之前她都是一副又一副的巨作,这一方小小的帕子倒是难不倒她。 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在月白的帕子上绣好了一朵牡丹。 齐禾拿着帕子左右瞧了瞧,这朵牡丹不大但是落在这方帕子的边角却格外的好看。 月白帕子红色牡丹黄色心蕊,若是在冬日的雪天拿出来小娘子们一定很喜欢。 如果明个能促成一笔买卖,这个冬天应该会更加好过了。 齐禾想着便把东西收拾好这才上了床。 翌日,吃过饭齐禾就带着秀好的帕子出了门。 回忆着昨个的路线,总算是找到了那个绣品铺子。 可能来得早,里面没什么人。 齐禾一进去就被店小二迎了过来。 “小娘子可是看绣品,咱们这店里的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好货。” “我是来卖帕子的,不知道你们这收不收。”齐禾说。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柜台上摆放出来的帕子们回道:“收是收的,不过这绣工得这样才行。” 看齐禾的打扮,店小二没觉得她能拿出什么好的帕子,左右不过是寻常人家秀的花花草草。 等齐禾从衣衫中将那方帕子拿了出来,放在柜上。 店小二一下愣住,这针脚细密,颜色大胆鲜红,当真栩栩如生。 “这可是小娘子秀的?”一旁的掌柜瞅见后乐坏了忙走过来。 这绣工如此好,秀帕子倒是委屈了。 “可还有像这样的帕子,我都收了,一条五十文。” 绣线什么都没花钱,主要是花费了功夫,这么下来,一条五十文确实不少。 就是绣这些有些耗费功夫。 齐禾冲着掌柜摆了摆手,说:“绣这帕子花费不少功夫,一天一条,多了真没有。” 掌柜看自己开出五十文一条她也只拿得出来一条,这才确信是真没有了。 不过一天一条帕子也可以,就这绣花样式卖给那些大户小姐们,这可还是有的赚。 “那就一天一条,都要这样绣工秀出来的,花样随意,一条都是五十文,你看怎么样。” 三十条帕子,五十文一条,下来一千五百钱。 村中农户一年都不一定能攒下来三两银子,她若绣出两个月的便可得三两银子。 这个买卖不亏。 掌柜的生怕人反悔,忙让店小二去拿纸笔,立下一式两份的字据,又给了五百文算是定金。 昨个顾大分家搬家可是在镇上传开了,看着眼前顾大刚娶进门的小娘子,掌柜得也不怕人跑了。 再者说五百文也不多,若是这笔买卖能长久的做下去,还怕挣不到钱嘛。 齐禾收下钱脑海中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恭喜完成任务4,空间站已经升级成功,更多冬日物品等待领取】 齐禾也想不出来这次会有些什么物品,左右等夜里再进去看看也不迟。 眼下更重要的事就是顾默书上学堂,于是她又问了掌柜的这附近有哪些学堂。 要说这镇上最好的还是张夫子开的私塾,不过光束脩就要五两银子,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上得起的。 五两银子村里一年都花不完,但是一想到原书中顾默书可是一路科考成为进士探花郎,齐禾便觉得这钱得花。 齐禾回到家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顾默书,打算带他先过去看看。 一听要去上学堂,顾默书当下便坐不住了。 齐禾看他高兴的样子也没等明日,立马便带着他去看看那个私塾。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私塾门口,可还没进去,就见到了一位不想见的人。 “我当是谁呢,远远地瞧着就像你,怎么你也要来这上学堂”顾二媳妇站在私塾门口的台阶上,拔高了嗓音讥讽道。 昨个刚分了家,不仅拿了银两还占了顾大的小院,顾二媳妇高兴着呢,今个就带着二小子来上私塾。 远远的就瞧见那身影像顾大家那小子,心中一开始还不确信,直到这人走近了瞧清楚了,才确认就是他。 顾二媳妇心中不痛快,怎么分家了他们日子还能过好,还能把孩子送来上学堂。 “张夫子的束脩可是要五两银子,顾小子你可要懂点事,你爹还病着,家里真能把钱都拿出来供你读书?” 顾默书闻言变了脸色,刚想上前理论一番就被齐禾一把扯到了身后。 齐禾装出犹豫的样子,想了片刻张嘴道,“二嫂说的是,可这也不能不让孩子上学堂,不过确实有些贵了,我身上也只有一两银子可以用,不知二嫂可否借我四两,等攒下闲钱就还。” 顾二媳妇看着齐禾的样子满脸瞧不起,但一听后面要借钱的话,脸一下拉了下来,不想和她再说什么,快步走了,生怕齐禾真的过来借她的钱。 齐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好笑,也没当回事。 这种爱占便宜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来占他的便宜。 “我们进去看看。”齐禾说着便要走进去。 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顾默书倒是站着不动不愿去了。 他拽而拽齐禾的衣袖,摇了摇头才说,“不去这家可以吗?” 齐禾以为他这是被戳中了心窝,忙解释道:“家里供你读书没问题的,别听她瞎说。” “不是。” 不是这个理由,那应该就是不愿意和顾二家的小子在一个学堂上了。 不过一想未来来上学堂的是顾默书,齐禾还是尊重他的想法。 两个人这才折返回去,又去了离杏花巷比较近的王秀才家。 这王秀才弱冠那年便考取了秀才可惜家中长辈长卧病榻实在没有钱供他科考。 这才自己办了学堂,一年束脩只要一两银子。 王秀才问了问顾默书可识字。 小孩点了点头。 王秀才觉得行,两边就这么定下了。 齐禾当日就把束脩交给了王秀才,又按照他的意思给顾默书备了些许东西。 过两日便可以来上学堂了。 解决完上学堂这件大事,两人高兴的回了家,路过巷口的糕点铺子,齐禾还去给顾默书买了两块白糯糕。 这边是没事了,顾二家却热闹了起来。 这顾二媳妇回到家就觉得不对劲,越想越别扭,便把今个的事和顾二说了出来。 一年束脩五两银子对顾家来 说没什么,可对于分家后只拿了几十两银子的顾一砚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入了夜顾二一家还是没有琢磨透,越想越觉得顾大肯定是私藏了钱,要不怎么舍得给孩子一年束脩五两银子。 第二天天刚亮,顾二就催着他媳妇早早送孩子去上学堂,顺便打听一下顾大家交了银钱没。 一问得知,顾大家的小子真没来上,而是去了王秀才那边,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昨个这齐禾是真的想借钱,还好她反应的够快,顾二媳妇心中畅快,更是沾沾自喜。 她就说嘛,顾默书那小子怎么可能有那好命,怎么比的上她的儿,竟然还想和她儿一个学堂念书,真是做梦。 第六章 隔天,齐禾起了个大早。 这天实在是冷的厉害,她脚下还是那双单粗布做的鞋,更别说顾默书身上穿的还是不知道洗过多少次的冬衣了。 昨个从私塾回来,齐禾就在想得给顾默书做两身冬日的衣裳,这一早一晚的上学堂可不能冻坏了孩子。 不过家里可没有棉花,这冬天的衣服越棉越好。 齐禾没叫醒顾默书,自个带着银子便去了镇上的布庄。 那天买的棉布就是在这里扯的,当时看见有棉花来着。 掌柜的一看昨天的熟人又回来买了,高兴的迎了过去。 虽齐禾穿的一般,但昨个一买就是上好的棉布,掌柜的可不想怠慢了顾客。 他们虽开着布庄但到底还是个小布庄,挣不到什么大钱,这冬日里少有人买那厚棉布,二十八文一米,贵着呢。 “今刚来了几匹新布可要再看看,祥云暗纹样式的寓意好。”掌柜笑着介绍道。 寓意好? 想来也是,他们这一分家,便是新的开始,谁能不想要一个好兆头,再说这是给顾默书做衣服的,也算是对念书的孩子有个小小的期盼。 “那就拿出来看看吧,最好颜色素一些。” 齐禾说完,掌柜的就叫铺子里的伙计把新到的几匹棉布搬了过来。 齐禾一眼就瞧上了最下面灰色的那匹,如果用它做成长袍倒是衬得人很素雅,顾默书穿上应该也很好看。 “就这匹吧,多少文一米?” 掌柜没想到齐禾会看上这个色,旁边还是青色、淡粉那些都是小娘子们喜欢的颜色,这灰色倒是少有买的。 “这新到的棉布,三十文一米,比昨天那种要稍贵一些。” 齐禾当下便要了四米布,又要了三斤棉花。 这可是一大笔生意,这布就不说了,单拿那棉花来说,一下子要三斤,那可真是不少。 伙计麻利的裁了四米布,又把装好的棉花抱了过来。 “四米布一百二十文,棉花一斤六十文,这三斤是一百八十文。”掌柜的扒拉着算盘说。 “行,就是不知掌柜的能不能叫人给送一趟,这三斤棉花确实不好带走。”齐禾看着两大包袱确实有些为难。 开门第一笔生意就是大的,做生意的都信这是个好彩头,掌柜的连忙应了下来,左右不过跑一趟。 齐禾见掌柜应了,便从荷包里取了三钱银子。 不过现在她要去一趟绣庄铺子,把昨夜绣好的帕子拿过去,想着顾默书应该起了,便把地址留下让伙计自己送这一趟。 见齐禾都走了,伙计还没从那句杏花巷巷口第一家反应过来。 掌柜的看着愣住的伙计,伸手一拍,“傻愣着作甚。” “杏、杏花巷。” “怎么?”掌柜敏锐的察觉出他话中有话。 “掌柜您还不知道?昨个都传遍了,顾大分家搬出来住杏花巷口,这和小娘子留的地址一样。”伙计急言道。 原来如此。 掌柜看着齐禾越走越远的背影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怪不得。 伙计把三斤棉花和四米棉布装进了背篓里,收拾好便去了杏花巷。 要说没有好奇心这可是没人信。 顾大病了这几年谁能不知道,突然冲喜这不就是人要不行了,可人家第二日就分了家搬出来,这可是奇事。 不过那天巷子里的人们也没真正见到好了的顾大,听说是裹着被子被抱着下了马车,想来身子应该也不行了,要是没了,怎么也能剩下点钱。 要不这小娘子能拿出那些钱买这好布和棉花给自己。 伙计觉得齐禾这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心生羡慕,只觉得她真是好命。 - 杏花巷 顾默书就跟着他爹睡了一晚就没再跟着了。 他夜里总是踹被子,昨个醒来看见他爹眼下的乌青便知自己夜里闹腾了。 一起来便抱着被子回了自己屋,当天夜里就自己睡了。 今个一起来,便烧好了水,做上了饭,一等二等都没听见他继母起来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怎么,他也不好意思过去问。 正在继母屋门前犹豫不决时,院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这大早起的,谁会过来。 顾默书可猜不出来,但还是乖乖过去开了门。 来人背着一个箩筐,看打扮像是某个铺子的伙计。 可他们家没有买东西,难道是找错了门? “你找谁?”顾默书问道。 伙计一看开门的便认出这就是顾大家的那小子,便笑呵呵的回,“我是布庄的伙计,来送棉布和棉花的,今早你继母买的让送过来。” 原来继母早就起来出去买冬日的棉花了,他还以为她在屋子里。 顾默书把门打开让伙计进来了。 因送来的是棉花这些贵重东西,他只得去敲一下他爹的门,把东西放在他爹屋里。 伙计一进来就在院子里左瞧瞧又看看,院子收拾的很利落,倒是有点生活气息。 厨房的门开着,还能闻到米香,伙计一下子便觉得饿了。 顾一砚其实早就醒了,听见顾默书敲门就让他进来了,一听是送棉花的,忙让人进了屋。 东西挺多,主要是那三斤棉花,拿出来一大坨。 伙计把包裹好的棉花和布匹拿出来放在桌上,眼睛不由的往床上撇。 这顾大的相貌当年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好,如今病了这些年,虽然消减了不少,但气质还是摆在那里。 长长的墨发披散开来,眉宇之间微微展开,虽面色苍白一双丹凤眼黯然无光,但仍能瞧出俊朗之气,就是这身子看着确实不太好。 顾一砚见来人瞧自己,弯了弯嘴角笑道,“麻烦跑这一趟了。” 伙计听见他说话,这才晃过神,觉察出自己行为的不妥当,忙道了歉离开了。 出了院子,伙计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顾大已经不行了没想到人还有些精神,看来是他猜错了。 等人走了,顾默书才走到桌边把包裹好的棉布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 继母买这些的棉花,应该是想在冬衣里面絮一些棉花吧,顾默书这么觉得。 “默书,你过来。”躺在床上的顾一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又从枕头下拿出一钱碎银,递给了顾默书,在他耳边轻声嘱咐了些什么。 小孩点了点头,拿着钱便跑了出去。 - 出了布庄的齐禾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寒峭的天,薄薄的一层粗布,寒风直吹进去,她觉得脚下快冻得没有知觉了。 等她到了布庄,却发现掌柜的早已等候多时。 原来昨夜掌柜的把那方帕子拿回了家,家中妇人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 他们家长子下个月就要成亲,这喜被是准备了,但上面还没定下绣花样。 本打算请镇上绣工好的绣娘给绣上两床喜图,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找了。 妇人当下就要把齐禾定下来,这才托掌柜的一大早过来,生怕来晚了错过了。 见齐禾穿着单薄小脸冻得通红,掌柜的忙让伙计倒了杯热茶过来。 见人喝下热茶,这才把家中妇人交代的话说出来。 “我们这铺子的绣品是不错,但是镇上新人成婚大抵都是这几位绣娘绣的,也没有什么新花样,这不我儿下月办喜事,就是不知你能否帮忙绣两床喜被。”掌柜不好意思的说。 齐禾思索了一番,其实接下这活也没什么,就是白日里多忙一些,倒是也不赶紧。 但是闲暇功夫少了,她还有别的事得做。 掌柜的一见齐禾犹豫,生怕她拒绝下来,这可回去没办法和媳妇交代。 又忙道:“帕子可以晚一些,先紧着这两床喜被,绣线什么我们准备,就是希望这喜被绣工好一些,图案能与众不同一些,当然寓意肯定要好的。” 齐禾见掌柜都说到这一地步,也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不知这里的喜被一般都选择什么样式,便麻烦掌柜的拿出来几床瞧了一眼。 见都是一些鸳鸯、福字也算是了解了。 齐禾把昨个绣好的帕子递给了掌柜,又接过掌柜包裹好的红色喜布,这才回了家。 一大早的遛了这一大圈,齐禾也觉得饿了,不知家中小孩和大人可饿了没有。 刚走进巷子就看见同样从外面跑回来的顾默书。 小孩大概跑的急,一见她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歇了好一会。 “怎么跑的这么急,以后慢点,冬日要是出了汗风一吹可就病了。”齐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有汗这才放心。 顾默书缓过来,也没说自己干什么去了,只是乖巧的回了一个嗯。 齐禾:“布庄可把东西都送过来了?” 顾默书:“送来了,好多棉花还有棉布。” “那就行,走,回家先做饭,可饿了没有? “不饿,饭做好了。”顾默书回。 “怎么这么厉害,走,先回家,吃完饭今个就给你做身新的冬衣。” “那布是给我做衣服的?”顾默书微楞。 他这两天瞧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的继母是好人。 他爹还没冲喜的时候,家里婶子就一直说,继母不会对他好,他以后得伺候继母。 他本是不甚在意,毕竟顾家一大家子都使唤他,多一个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可继母对他是真好,除了爹爹,她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齐禾可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边带着他往家门口走一边说着,“冬天冷,你小身板子又不禁吹。” “那往衣服里絮点棉花,也暖和的。” 齐禾看着眼前懂事的小孩,笑了,“絮棉花的怎么会像新做的一样暖和,再说过两天你就去上学堂了,穿着新衣服就是新的开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默书现在可闹不清为什么新衣服是新的开始,不过继母现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他都听她的。 第七章 回到家,顾默书先是去他爹那屋回了话,又把桌上的东西收好放在了外屋,这才去了厨房。 齐禾看着炉火上煮好的白粥,只觉得过于清淡。 家里没有面粉没办法做饼子,青菜也不多,这冬日里菜也贵了,往后吃些什么。 在厨房找了半天,才看见柴火旁边有一个装着鸡蛋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六枚鸡蛋。 齐禾不记得自己买过鸡蛋,从顾家搬家时也没有这鸡蛋,想着便琢磨出可能是车夫上次送柴火的时候偷偷放下的。 这也就不奇怪了。 齐禾生上灶里的火,用水冲洗了一下鸡蛋外壳,在铁锅里放了一小块熬好的猪油,等油热了,这才把鸡蛋放进去。 一个煎蛋成功。 刚弄完,顾默书便走了进来。 齐禾就让他把煮好的白粥和煎好的鸡蛋一起端去了他爹的里屋。 这几天因为顾一砚不能下床,饭都是在那屋吃的,因是一家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看着没什么吃食的厨房,齐禾这才犯了难。 院子里是可以种一点菜,但是这个季节也不合适,种不活。 只能等来年春天买点菜种子种上,也不求多,一家人能吃上一些日子就行。 等齐禾收拾完进了屋,就见顾一砚也坐在了桌边。 “你怎么起来了?”齐禾诧异的问。 顾一砚今个一醒来便觉得身子能使上劲了,卧床这些天他早就想下来走动走动。 没有人想一直躺着,还是沾沾地气的好。 这不一能下床便自己下来了。 “今天身子好一些,能下地就下来了”顾一砚回。 “那也别出屋,外面冷得不行,你一出去受不住。”齐禾又嘱咐道。 顾默书把粥盛出来,放在了三人的面前。 只是这煎蛋只有一个他不知道是继母的还是他爹的。 正犹豫放谁面前,就见齐禾伸手把盘子推到了他面前。 “给你弄了个煎蛋,吃吧。” 用油煎蛋本就奢侈,在顾家他只有看别人吃的份,所以一直觉得这东西不会是给他的。 “你爹身子吃不了太油腻的,我不爱吃鸡蛋,你正在长身体,快吃吧,一会就凉了。”齐禾见小孩不吃解释道。 鸡蛋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顾默书是不信的。 一定是继母舍不得吃。 “吃吧。”连一旁的顾一砚都说了。 顾默书这才把煎蛋夹进了自己的白粥里,小口小口的吃着,很是珍惜。 桌上的齐禾和顾一砚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提。 不过鸡蛋只剩下五枚了,也不够吃,总不能每日里出去买。 齐禾觉得问题要从根上来解决。 如果家里有可以下蛋的母鸡,就好了。 “我想在西北角搭一个小棚子,养几只鸡,这样以后家里隔几天就有蛋,也不用总是出去买了。”齐禾把想的说了出来。 顾一砚听她这么说自然觉得是没问题,只是这鸡不知道去哪里买。 “一会吃完饭,我再出去看看,家里还是缺东西,得再买点。” “钱可够?”顾一砚问。 这两天齐禾买了不少东西,怎么也快二两银子了,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银钱,没有得再给她一点,当家的怎么可以手里没钱。 齐禾一听这个笑了,她就说这两天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原来是把做买卖的事忘记说了。 “我刚才拿了包袱回来,你可看见了?”齐禾问。 “嗯。” “忘记告诉你们两个了,我接下了一笔买卖,给绣庄铺子送绣品,刚才包袱里就是今个刚拿回来的喜布。” 顾一砚是见过她绣好的帕子的,绣工极好,只是没想到一天的功夫竟然就能接下活。 可是这家里没有绣绷,绣线也没有。 齐禾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便告诉他东西都是齐全的,且放心就好了。 顾默书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也插不上话,只得乖乖吃饭。 吃完饭不等齐禾收拾,他便把灶上烧好的热水倒了一些在盆里,又舀了勺凉水,水温正好这才刷碗。 齐禾这次便也没有拦着。 - 吃过早饭,齐禾就在院子里瞧地方了。 搭个棚子可不容易,而且弄什么样的她也不清楚,得找户人家看一眼。 也不知道这左邻右舍的有没有养鸡的,虽听过鸡鸣但是也不能确定是哪一户。 正想着,院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那天穿着褐色衣衫给顾默书打招呼的小孩正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婶婶,这是我娘腌好的黄瓜,让我给你们端过来尝尝。”说完又问“顾默书在家吗?” 小孩叫宋沅,和顾默书早就认识,只是玩的次数少,一是因为当时两家离得远,二是他要上学堂,顾默书得在家伺候人。 现在可好了,顾默书搬了家,他们住在同一个巷子,这可方便多了。 昨天他就想过来,他娘说人家刚搬家忙着呢,今早想着他们应该收拾完了,这才端着他娘给装好的腌黄瓜过来。 齐禾笑笑道了谢,把顾默书叫了出来,端着那碗腌好的黄瓜进了厨房。 可惜家里没有可以送的东西,要不怎么也要拿点过去。 院子里,两人坐在门口的台阶说着小话。 宋沅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人玩。 这几日他娘一直让他背书他都背烦了。 他刚想问顾默书是不是也要去王秀才家上学堂。 就见顾默书先问他,“你们家里有养鸡吗?” “怎么?你想看鸡?”宋沅好奇的问,难道他们顾家以前不养鸡的嘛,这人竟然还想看看小鸡什么样。 顾默书点了点头,他在饭桌上听见了,家里想买鸡。 “我们家想买鸡,不知道那里有卖的。” 宋沅弯了弯眼角笑着说:“去我家啊,我家好多鸡呢。” 顾默书:“卖吗?” 宋沅:“那当然 啊,你忘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家就是卖鸡的啊。” 顾默书还真忘记了。 “走,去我家看看去。”说着宋沅也没耽搁便要拉着顾默书赶紧过去。 “我没钱,得叫着我继母一起。” “行行行,一起,走喽。” 说完,两个人便去厨房把齐禾一起拉着出了门。 出了院子,齐禾才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虽然家里还没有鸡窝,但是过去看看等先买了鸡过两天接回来也不是事。 等他们到了宋沅家,才知道他所说的家里卖鸡是怎么卖。 齐禾以为就是家里养了十来只,有了小鸡就卖掉大的。 进来了才发现这还有一个后院,后院里都是鸡,像一个小型的养鸡场。 少着也有几十只。 “娘,有人来买鸡了。”宋沅吆喝道。 就见那天拿着戒尺的妇人从柴房走了出来,嘴里嘟囔着:“你不是找人玩去了,怎么回来这么快,人家是不是还忙着,叫你过两天去你非赶早。” 话还没说完,走近了一瞧,这不就是顾大家的人嘛。 “嫂子,家里打算买几只母鸡,听宋沅说家里卖,就想着过来看看。”齐禾解释道。 宋沅他娘指了指后院的鸡,说随便挑。 “家里母鸡多,一只四十文,公鸡三十五文,小鸡二十文,就是冬天小鸡崽子不好养活,还是不要接回家的好,等开春了再养小鸡崽子。” 家里还没有鸡棚确实不能养小鸡,那就买成年的母鸡。 “嫂子,我们家还没搭鸡棚,先买了在您这放两天,搭好了过来取行吗。” 宋沅他娘一愣,竟然家里还没鸡棚就来买鸡,看来还挺着急。 也是,他们家连个能干活的男人都没有,这搭鸡棚也是个体力活,想着不由心疼了齐禾一番。 人人都觉得齐禾捡了大便宜,以后顾大没了还能得到钱,可这过日子,还不是苦了她,一个女人干着两个人的活还要伺候一大一小。 再者说谁能知道顾大活多久,没准活着的时候这钱就买药都花完了。 “让宋沅他爹帮你搭吧,一会的功夫就行,可快着呢。” “这怎么行,太麻烦了。”齐禾忙拒绝道。 “这有啥麻烦的,邻里邻居的。”说完宋沅他娘便把他相公招呼了过来。 齐禾知道人家这是好心,但是心里过意不去,还是打算给个工钱,这大冷天的在外面干活可是费工夫。 两人来回拉扯了一番,最后齐禾定下工钱一百二十文,搭鸡棚的东西两家一起凑凑。 搭个鸡棚不到半天的功夫,还给一百二十文,宋沅他娘反而不好意思了。 一行人在宋家收拾了一下工具便去了顾大的院子,在院内西北角开始动工。 又是挖了挖土,弄了弄木头,还搬了几块砖过来。 宋沅他爹活了点泥,用砖垒了一个小窝,又把木头插了一圈把窝围起来,而两个孩子则在一旁递东西。 不到晌午,这活便做完了,一个不大的鸡窝,用木头围着,还留了一个小门。 占地也不大,正好在院角也不碍事。 齐禾要了五只母鸡,加上一开始说好的工费,一共三百二十文。 宋沅他娘非要给她抹了那二十文,冬日里闲,搭个棚子用不了那么多,最后只要三百文。 齐禾觉得宋嫂子人好能处,非要留下他们一起吃饭。 忙活完都晌午了,别说孩子了,大人们都饿了。 宋嫂子也知道拧不过齐禾,便应了下来,去家里拿了点菜。 齐禾给了顾默书一钱银子,让两个孩子出去买几斤面,家里是一丁点面也没有。 宋嫂子把菜拿来也不闲着,帮着把白菜洗好切好。 齐禾手艺更不用说,她把那天买的猪肉切了一块下来,切成薄片,煸香,和白菜一起炒了。 等两个孩子把面拿回来,又和面擀了面条。 六个人在晌午一人吃了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条,还有一盘白菜炒肉,一碟腌黄瓜。 吃的很是痛快。 等人要走时,宋嫂子还把怎么腌黄瓜的方子告诉了齐禾。 这冬日里菜少,腌好的小菜能放的时间更长一些,而且吃着还爽口。 基本上每年每家每户都会腌点咸菜,宋嫂子看齐禾小,觉得这孩子应该是不会腌,这便教了教。 等把人送出院子,齐禾一扭头就见旁边李婶听见动静开着门正往外瞧。 这一上午顾大家忙里忙活的声音大,李婶想听不见都难。 见出来的是住在巷尾那家卖鸡大户宋家,李婶咋舌,能让人亲自送来这定是买的多。 这一天天又是猪肉又是鸡,这顾大一家可真会糟蹋钱。 第八章 关了门,李婶这才想起得去厨房。 家里晌午的饭碗还没刷,她得过去瞅瞅她那娶进门的儿媳有没有偷懒。 谁知一进去就看见她儿媳躲在灶台后面吃今中午剩下的饼子。 李婶气的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偷懒就算了竟然还学会了偷吃。 本来这两天就眼热刚搬过来的顾家,现下可找到借口发泄了。 “你个赔钱货,我儿怎么就相中你了,一年多连母鸡肚子都有个动静就你肚子没动静。” “吃吃吃,就知道偷东西吃,你这饿死鬼。” 小娘子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饼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一幕更是刺激了李婶。 “你还敢把东西往地上扔,你就糟践东西吧你,看老娘今天不教训你这赔钱玩意。”李婶说着拿起手边的竹棍就往小娘子身上打。 小娘子挨了几棍子哭出了声,连滚带爬的出了厨房躲到自个屋里不出来了。 李婶仍觉得心中不痛快,对着屋门又大骂了几句这才消停下来。 把宋家送出门的齐禾也听见了李婶的咒骂声。 只是她刚来也不知道李婶家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刚搬来那天,她也听见巷子里的人说闲话,只是当时没上心罢了。 宋沅他娘叹了口气,才把李婶家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这李婶以前是李家庄的人,丈夫早些年便病死了,家里卖了田这才在镇上买了一个二进的小院。 家里就一个儿子,是个木匠,因小时候摔着,腿有点瘸,一直没有成亲。 去年李婶花八两银子在乡下买了一个小娘子回来,就等着抱孙子呢。 结果一年了,小两口关系越来越好,就是她那儿媳妇肚子一直没动静,他儿白天上工晚上回来,自然也不知道他娘在家怎么欺负他媳妇。 再说这小娘子也是个老实人,别说反抗了,连句重话都没反驳过。 平日里在巷子见到,也是不怎么说话点点头的主。 齐禾皱眉,开头道:“怀不了也不一定是小娘子的问题。” 宋嫂子噗嗤笑了,捂着嘴说:“这话可不能传出去,谁会承认自家儿子有问题,你这话可别让李婶听了去,要不得和你急。” 齐禾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当着李婶的面去说这话。 而且才一年没孩子,着什么急,她属实不能理解人们对要孩子的执念。 而且在这里十五就可以嫁人,这不就是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有的月事都不一定来,怎么生孩子。 齐禾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身子也是只有十六岁... - 入了夜,齐禾又去了一趟空间站,上次完成任务给的奖励她还没有领,也不知道是什么冬日好物。 等把纸箱子拆开后才发现竟然是台小型缝纫机。 也是,这冬天的衣服厚用针线缝不知要好些天才可以缝好,有了缝纫机这就快多了。 只是这东西可不能拿出去,让人瞧见了没办法解释。 齐禾想了想关了空间站,出去把给顾默书做衣服的棉花和棉布装好,才再次进入了空间站。 按照他的衣服尺寸重新放大了一点进行裁剪,用缝纫机将两块布连接在一起,又把棉花铺成薄薄一层,来回弄了四五次,将所有单层的和在一起,装进了衣服里。 齐禾熬了一夜才把衣服做好。 十岁孩子的衣服现在倒是还好做一些。 等天要亮的时候,齐禾从空间站出来了,带着做好的衣服还有一块湛蓝的帕子,上面绣了一个书字,是给顾默书的。 明日便是顾默书上学堂的日子了 ,齐禾希望他穿的厚实一些,这个岁数的孩子冬日中最容易感冒。 这两天顾一砚吃着药身子还好一些。 那瓶药丸,齐禾没有数,但是放在手心中没什么分量,想必里面也没有几颗。 顾一砚的命续不了几次了。 “小娘。”门外传来顾默书的声音。 这孩子从昨个就开始叫她小娘,说叫继母有些生分。 齐禾倒是无所谓,叫她什么都可以,叫姐姐就更好了。 可现在有着她和他爹那层关系摆在那里,她可不就是小娘。 齐禾把门推开,就看见顾默书红着小脸手捧着一个鸡蛋。 “今天我去看,鸡下蛋了。” 昨天才买回来的母鸡,今天就下了一个鸡蛋,顾默书是开心的。 “正好,今早就给你水煮一个鸡蛋,水煮的更有营养。” 有没有营养顾默书不明白,他现在只知道这鸡蛋是好东西,外面一个要两文钱。 如果每天都有一个鸡蛋的话,他小娘也不用舍不得吃了。 齐禾把灶火生上,煮上白粥,从面袋里弄出一些白面放在盆里。 又倒进去了一些水,搅拌均匀,开始揉捏。 用刀分成六个小面团,放置一边发酵了一会儿。 最后见发起来了一些这才放在蒸笼上。 六个白面馒头半个小时左右就好了。 家里还有昨个宋嫂子送来的腌黄瓜,吃这个正好下馒头,便也没有炒菜。 一家人把早饭吃完,齐禾才从屋里把给顾默书做好的衣服拿了过来。 衣服是比着以前的衣服放宽了尺码做到,顾默书穿上以后正好合适。 灰色长棉褂,而且里面都是新棉,顾默书穿着很暖和,料子也特别舒服。 齐禾看他的样子便知他是喜欢的,这才放了心。 “明日你就去上学堂了,穿上这衣服正合适,现在这个天就要穿厚一些。” “谢谢小娘。”顾默书腼腆的笑着。 下午的时候,齐禾去外面买了一些白菜和白萝卜。 最近菜也贵了一些,这点菜就花了三十多文。 齐禾把白萝卜冲洗干净后去了皮。 又切成长条状,放入盆中,倒入一些盐,搅拌均匀后放在院子里晾晒。 趁着腌出水的功夫,齐禾生火在锅里倒入水和花椒、八角、桂皮、姜片等东西,一起煮沸,又把白菜收拾了两颗出来,直接洗干净切成丝,放了一些辣椒碎和盐搅拌后装进了坛子里。 等水放凉后又把腌好的胡萝卜条放进去一同装进了坛子里。 这两样小菜明个就可以吃了。 而且这两坛子也不小,可以吃不少日子。 就是昨个宋嫂子教的腌黄瓜方子还不能用,今个齐禾去集市上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卖黄瓜的。 只能等来年再腌制了,好在这两坛白菜和萝卜够吃一段日子。 一旁的顾默书收拾残局,把萝卜皮和白菜帮子都收到了盆里,装好一起喂鸡。 - 入夜,外面下起了雪。 齐禾想着鸡棚里的母鸡,从屋里找出来一些特别破旧的补丁衫垫在了鸡窝里。 一小会儿的功夫手脚就冻得冰凉,刚打算回屋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对面李婶家传出来的,有咒骂声有哭泣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 齐禾没打算看外人的热闹,更何况这么冷的天,为了听个热闹冻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滚出去就别回来,没脸没皮的东西。”周围邻里都能听见李婶的怒骂声。 “等我儿回来就休了你。” “娘。”李家儿媳呜咽道。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李婶关上了门。 外面的人拍着门求救,可李婶子家再也没了动静。 这么冷的天,外面的人怎么受得住。 齐禾想着便把门打开了,果然见李婶家门口一个穿着薄薄衣衫的女子跪坐在门边掩面哭泣。 见有人瞧她,更是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周围邻里好几户也都打开了门,见外面是李家儿媳,心中悲悯,嘴上嘀咕了李婶几句。 可到底每家每户都有汉子,怎么能把小娘子叫回自个家中。 再看这李家儿媳的样子,身上更不可能有铜钱,也是没地方住去了。 齐禾看的揪心,忙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李家儿媳整个人已经冻的不行,身子发凉。 “怎么冻成这样,这样下去你得没命了。” 齐禾见人只一个劲的哭也没回她的话,又问道:“要不你今夜睡我那,和我一个屋子。” 这人哭的上不来气,只点头道谢。 齐禾一个人招架不住,见隔壁有一个小娘子也探出了个小脑袋,便伸手把人也招呼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搀扶着李家儿媳回了齐禾那屋。 齐禾把人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把手帕递给她。 见人不哭了,这才去了厨房烧上一锅热水。 东屋睡觉的顾默书听见动静便醒了,刚踏出屋就被齐禾给撵了回去。 一个嫁人的小娘子还是避嫌的好,虽然有邻居可以作证是睡在齐禾那边,但如果见有外男进来,还是会影响声誉。 顾默书这才乖乖回了屋,熄了灯。 齐禾在柴房烧好水,舀了一部分到木盆里,又装了一些进茶壶里。 这才端着东西回了屋。 给隔壁小娘子倒了杯水,让人暖和了一下身子才将人送了出去,走时还嘱咐了一番。 两人这是做好事,救人命,明天可不能被那老太太讹上。 床上的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整个身子被冻得直打冷颤,心中仍旧后怕。 昨个中午就喝了一碗汤,是在饿得不行,洗碗的时候见婆婆没有跟着这才敢偷吃一口饼,谁知婆婆突然出现,就被当场看见了,挨了一顿揍。 这两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再惹婆婆不快,谁知今晚因没烧热水又被婆婆咒骂了一番,连带着昨天一起被翻旧账。 本来晚上她相公会回来的,她也不会被骂,可今天天不好,她相公留在了主家,婆婆见自己儿子不回来,这才拿棍子狠狠打了她一番。 她疼得厉害,躲了两下子便往门外跑,这一下更是把李婶惹急了。 也不管这冬天夜里有多冷,直接插上了门,不让她回去了。 她叫李嫣,本就是李家庄的,和李婶是同乡。 家里穷的厉害,为给他哥娶亲便八两银子把她卖给李婶了。 刚嫁进来时日子过的还是不错,她年岁小对李婶也是像对亲娘那样,可一年没怀上孩子,李婶便觉得自己买了一个赔钱货,这才对她又打又骂。 她性子软,总是被拿捏,也不敢告诉自己相公,这才有了今天夜里被赶出来一事。 一番话听完,齐禾摇了摇头。 她是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恶婆婆。 安抚了李家儿媳一番,又用木桶里的热水给她擦擦了身子,两人这才躺下。 好在齐禾屋子的床不算小,两个小娘子睡刚刚好。 李家儿媳着了暖,一闭眼便睡着了。 齐禾守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发热这才放心,熄了灯便也睡了。 第九章 天还没亮,雪便停了,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今个是顾默书上学堂的日子,齐禾醒了以后见旁边李小娘子还睡着,也没叫醒人,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一开门,外面白雪皑皑一片。 齐禾拿着院子里的小扫把,一点一点的清理着院内的积雪,扫出来了一条路。 粗布鞋子踩在雪里,被融化的雪水浸入,刺痛着她的脚。 齐禾看着湿了的鞋子叹了口气,这两天忙碌的竟然忘记给自己做一双棉鞋。 脚下这双还是单的。 齐禾把门打开,见巷子已经有人走过留下的脚印,只是李婶家门口还干净着。 看来昨夜李婶是没出来找人,这么大的雪,冻一晚上怕是得没命了。 忙碌了好一阵儿,齐禾听见她屋子里有了动静,看来是李小娘子醒了。 不过这李家也不开门,李小娘子就算出来了也不一定回得去。 这么早去敲门,李婶可能还会被吵醒接着咒骂一顿。 屋子里的李小娘子忐忑的坐在床上。 昨天闹了那么大一通,她是怕的,根本不敢回去。 就算现在回去,婆母也会接着打她,她下了床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 眼中带 着泪,害怕的不行,仿佛在等待自己的命运被裁决。 门从外面被推开,李小娘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齐禾。 “嫂子,昨个麻烦您了。”说着李小娘子的泪就掉了下来。 她忙用衣袖擦了擦眼,可越擦越委屈,泪又止不住了。 齐禾现在比较淡定了,哭吧,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便安慰道:“没事,你在屋里再歇会,我去做上饭,外面冷的厉害,你穿的这么单薄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李小娘子揪着衣袖,点了点头。 齐禾出去便直奔厨房。 淘米熬上白粥,又把昨天剩下的三个白面馒头放在蒸笼上热着。 昨个腌好小咸菜也可以吃了,又拿了两个小碟子,把腌萝卜和腌白菜各自夹了好一些出来。 正忙完,就见顾默书手里拿着两个鸡蛋走了进来。 “小娘,我去看了一眼鸡棚,昨个那么大的雪,还下了两个蛋呢。”顾默书说着把鸡蛋举了起来。 齐禾看了一眼,还真是,点头道:“正好,给你们弄个鸡蛋吃,今个上学你快去洗个脸,精神一些。” 顾默书把鸡蛋放下,跑了出去,从屋内拿了一个木盆出来。 院里的缸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小孩把冰破开,从里面取了一些冰水出来倒入盆中。 又从烧好的热水往里面到了一些,见水温和了,这才好好洗起脸来。 自从齐禾来了以后,他便学会了冬日里要用温水洗手泡脚这件事。 还别说挺有用处的,比如今年他还没有生冻疮,往年这个时候早就生冻疮了。 齐禾把顾默书拿来的鸡蛋冲洗干净,往铁锅中放了一点猪油,煎了两个鸡蛋。 齐禾又将熬好的白粥盛出来两碗,另拿了一个盘子装了一个煎蛋、一个馒头和一些小咸菜。 分两趟把东西端进了自己的屋子。 家里有汉子,再者说李家小娘子现在也不是来做客,为了避嫌还是不要一起吃饭的好。 又怕她一个人放不开,齐禾这才陪着。 顾默书端着剩下的饭菜进了他爹那屋。 李家小娘子见齐禾把饭都给她端进来了,脑子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坐下来吃,一定饿了吧,家里饭菜简单,吃一些暖暖肚子。”齐禾说着把煎蛋夹在了李小娘子的碗里。 这可是用油煎过的鸡蛋啊,李小娘子诧异的看向齐禾。 “给你的,吃了吧。” 李小娘子红了眼,呜咽的道了谢。 齐禾本不是多管闲事人,可看着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娘子还是忍不住张口问了两句。 “平日里你相公对你可好。” “嗯,他对我挺好的。” “那你婆母呢,每日都那般吗?” 李小娘子摇了摇头,说道:“相公在的时候不会,不在的时候会。” 齐禾心下有了心思,这不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那你夫君知道吗?” “不知道的,我不和他说的。”李小娘子放下碗,看向齐禾“他们孤儿寡母那么多年,我不想。” 齐禾心中了然。 孤儿寡母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娶了妻如果对娘不好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而李婶就是捏准了这个,知道李小娘子不敢,才这么为所欲为。 “你下次可以试着说一说,也没什么可怕的,她都可以把你扔在雪地里不管不顾,你也不要怕。”齐禾试探性的说。 她也知道这是别人家的事情,说多了也没用,还要看自己怎么解决。 “小娘,我去啊。”门外传来顾默书的声音。 齐禾起身推门就见他还穿着那身洗的发白的衣衫,背着一个布包,里面应该装的是那本三字经。 齐禾挑眉道:“这么冷的天怎么没穿昨个新做的衣服。” 顾默书腼腆的脸红了,回道:“下雪了。” 话外语,下雪了,会弄脏新衣服。 “衣服就是穿的,脏了再洗,这么冷的天快去换上新做的。”齐禾理直气壮的说。 顾默书一直听齐禾的话,见她都让自己换上,便老老实实的回屋子换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爹就问他为什么不换,还说他小娘一定也会让他换的。 他还不信,这么冷的天衣服脏了多么难洗,谁不是穿着旧衣服。 没想到他爹还真说对了,小娘就是让自己穿新衣服。 顾默书心中高兴,乖乖换好衣服,又和齐禾道了别,这才去上学堂了。 学堂离得很近,晌午就可以回来,而且他爹刚才交代他的事情他也不能忘了。 这么冷的天,那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吃完饭,齐禾又去李婶家门口转了一圈,见里面门拴着,也没敲门又回来了。 她等着李家出来找人。 她就不信李婶醒了能不出来,这么沉得住气。 齐禾屋子里绣线,问了李小娘子会不会绣花,李小娘子说会。 她在家时跟着她娘学过绣花,不过都是些讨吉的小帕子,一方帕子卖二十来文。 齐禾也没打算把自己和绣庄签订的帕子让李小娘子来绣,就是想给她找个事情做打发一下时间。 见人不在想着昨夜的事,齐禾这才出去给顾一砚把汤药熬好,让他喝下这才放了心。 天亮了,外面人们开始走动起来。 邻里邻居的昨夜谁没听见那么大的动静,除了开门往外瞧的人见着齐禾把人带回了家,其他人还以为李婶后来开了门让人进去了,要不然怎么能后来没了动静。 毕竟李婶家吵来吵去也不是第一天了。 两人坐在桌边绣着帕子,齐禾见她绣工不错,偶尔有点不足之处还指点一下她。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 巷子里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不过不是齐禾家而是李婶家。 “娘,嫣儿,我回来了。”是李婶她儿子的声音。 李家小娘子听见动静马上放下手中的绣活,探着身子想往外瞧瞧。 齐禾拦住了她,让她再听听。 就听外面又传来李婶的声音,“谁啊,这大清早的要做甚。” 走近了一听是自己儿子的声音,李婶激动地忙把门打开。 “我的儿,这么冷的天你咋回来了,可冻着没。” 李婶儿子李义笑着摇了摇头,手不自觉的搓了搓,还是有些冷的。 他腿脚不好,昨个下雪就没回来,这一早见雪停了,马上就回来了。 “娘,嫣儿呢,她怎么没出来,可是病了。” 每次李义回来都是李嫣来开的门,今没见人来,李义以为她病了,毕竟天寒地冻的。 李婶一听这话变了脸色。 昨夜她把门拴上就回了屋,后面没再听见人敲门就睡了过去,早就忘了李嫣了。 听她儿子这么一说,才急忙往外面瞧了一眼,就见周围连个李嫣的影都没有。 李义见她娘不说话,以为人病的严重,忙要往屋里去。 “她出去了。”李婶头皮发麻,撒谎道。 这么冷的天,再说李嫣娘家在李家庄,她能去哪里。 “她去哪了,这么冷的天。”李义又问道。 李婶见瞒不过去,这才说:“昨夜就没回来,谁知道跑哪去了。” 一整夜没回来。 李义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别说小娘子了就是汉子在外面冻一夜都受不住。 他娘子还那么小身子也不好自个一个人在外面一夜万一遇到点事怎么办。 李义放下东西就要往巷子外面寻。 这时昨夜帮着齐禾把人搀回去的小娘子开了门。 她也听见动静了,这不是躲着偷听一下,看看李婶会怎么说,谁知道这老太太还编瞎话。 小娘子可看不下去,把门打开探出头,对着李义说:“李哥,嫣姐昨个被扫地出门了。” 什么?扫地出门!李义明显神色一僵只觉得脑海中炸裂开。 扭过头对着李婶质问道:“娘!怎回事,嫣儿咋了。” 李婶做过的事哪里敢让儿子知道,可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扭捏了半天,避重就轻的说了两句。 “那也不能把人关外面啊,这天谁能受得住。”李义愣了片刻,急言道。 他从未想过家中会发生这种事,他一直以为家里婆媳很和睦。 “娘,你先回家吧,我自个去找找嫣儿。”说着便要往巷子外面寻 去。 “哎哎,李哥,你等下。”隔壁小娘子拦住李义,说道“嫣姐在顾大家,昨个齐禾姐把人抬进去了。” 小娘子故意说的严重了一些,不是搀是抬。 李婶一听这话,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小娘子是故意的。 那会不说,非现在才说。 气的李婶瞪了过去。 小娘子说完指了指旁边顾大家,给了李义一个你自个琢磨吧的眼神,才关上门。 李义攥着手,站在顾大家的门口,愣是没有勇气敲门。 见李婶掐着腰走过来,忙把人拦住,说道:“娘,你先回去吧。” “怎个,我这婆母还不能在了?” “娘!你就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嫣儿。”李义绕到他娘跟前,把人推回了院子里。 自个这才回到顾家门口,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第十章 齐禾和李嫣坐在屋里早就听见了院外的动静。 只是没想到李婶还是那个样子,死性不改。 李嫣站起来想出去看看,可想了想又坐下了。 不是她心硬不为所动,只是昨夜真真的寒了心。 如果不是齐禾她们把她带回了,天寒地冻的她一个小娘子身上又没银钱能去哪里。 若是冻死在外面,看李婶今天的样子,也不过就是出个丧打发了。 她的命哪里是命。 而她相公李义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其实李义人不错的,李嫣在心中想。 齐禾看出李嫣的纠结,心中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顾嫂子,在家吗?”门外传来李义的喊声。 齐禾站起了身,见李嫣没有拦着,这便出去了。 门一打开,就见外面男人红着眼,手指紧紧攥着衣袖。 李义见门开了,一个和自己媳妇差不多大的小娘子站在里面,诧异了一下。 也不能怪他认不出来,李义天一亮就去上工,傍晚才回来,也确实没见过齐禾。 只不过看着齐禾这样子,嘴里一下子叫不出来那声,顾嫂子。 “进来吧。”齐禾说。 “我、我就不进去了,李嫣可还好?”李义问道。 “不太好。”齐禾张嘴便说。 李义猛地睁大眼,声音颤着问道:“可是病了,我、我进去瞧瞧。” 齐禾侧身让他进了门,又把人领到了屋门口。 李义想要推门的手都有些颤抖,还没触碰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李小娘子还穿着昨夜那身薄薄的衣裳,眼中带着泪。 两个人一见面,便抱了起来。 齐禾识趣的给二人关上门。 屋内,李义捧着李嫣的手仔细的瞧了一番。 “怎么都不和我说。” 李嫣哭着笑了一声:“我没事的。” “这怎么叫没事,昨个你要是没被带进来,我可怎么办。”李义默了默才说。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看。”李嫣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个身。 李义眼尖的在她转身时看见她脖颈处隐约有一道红痕。 伸手便摸了上去,李嫣一下子僵住。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你就瞒着我吧!”李义咬着牙说道。 劫后余生的感觉还是充斥在他的内心,他差一点就见不到了,差一点。 这么些年,他们母子二人一起生活,他敬重他的母亲。 自己腿脚不利索,一直没说上亲,他都做好一辈子不娶的打算了。 可他娘却给他买了一个小媳妇回来。 一开始他根本不想耽误人家,而且李嫣岁数还小,可这一日有一日的相处,他早就不能把李嫣当做妹妹来看待,他是真的喜欢的。 可他也是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娘竟然能下得去狠手。 李义把人拦在怀里,压低嗓子说道:“和我搬出去吧,咱们在外面住。” 李嫣诧异的抬起头看向他。 “以后我和你一起回来见娘,平日里你跟我住,我攒了些银两,在外面租一个一进的小院不成问题。” “真的?”李嫣眼中都带了光。 “嗯。”李义坚定的说。 - 齐禾出了屋子便去了厨房躲暖。 想到顾一砚的身子,又烧了一锅热水,装在茶壶中,去了顾一砚的屋子。 敲了门,没等人应,便进去了。 顾一砚吃了药就歇在了床上,现在正捧着一本书在读。 “来了?”他说。 齐禾回了他,又用瓷碗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 这瓷碗还是从顾家带回来的,因着顾一砚有病在身,顾家也是看不上他起居用的这些东西。 要不凭着他们抠门的性子,怎么也是要扣下来的。 “喝点水吧,整日里醒了就看书,你也不觉得累。”齐禾把瓷碗放在了案几上。 顾一砚把书放在一旁,看到瓷碗中竟是白水。 齐禾想到他要说什么,忙道,“你吃着汤药最好还是不要喝茶水,药效会弱一些。” 顾一砚闻言笑出了声,“原来还有这种事,我竟不知。” 说完喉结滚动,抿了一口水。 “他们的事?”顾一砚在屋内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齐禾只听着他说,没说话。 不管李义他们怎么解决,都和她无关,但私心还是希望李小娘子能过的好一些。 “看他们吧,这不是在商量吗,你看我都来你这躲闲了。” 顾一砚听到后呛了一口水,轻咳了起来。 齐禾忙把人扶正,伸手拍着他的后背,收敛着生怕把人一巴掌拍过去。 “没事,没事,不用。”顾一砚摆了摆手,示意齐禾停下来。 他现在的身板子确实禁不住这么拍下去。 顾一砚自己能察觉出来,虽然他清醒的时间长,偶尔可以下来走动走动,但是他仍旧感觉身体空的厉害。 仿佛是躯壳在走动。 这种日子对于顾一砚来说并不好受。 他想着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给这个家再攒一些东西。 昨夜李婶的样子,让他担忧。 李婶和他继母没什么不同,不过他那继母更会伪装罢了。 当时分家写的明白,但若是她们抛下面子呢,是不是就可以和李婶一样做些无赖行为。 顾一砚皱起眉:“齐禾,有件事得麻烦你帮我跑一下。” 齐禾看他严肃的样子,以为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听他说完,才放下心来,原来是担心这个。 齐禾应了下来,说一会帮他跑一趟,同时也让他放宽心,这个家里还有她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李义的声音。 齐禾看向顾一砚,两人正好对视上。 顾一砚点了点头。 齐禾这走过去把门打开,就见门外李义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嫂子,那个、能让嫣儿在你这再住两天不?” 齐禾挑了挑眉,以为李义这是退缩了。 “就两天,行不,我、我和我娘说去我们搬出去住,找院子得两天。”李义急慌道。 原来如此,李义这小子竟然是这样想的。 倒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李婶可能不会同意。 齐禾面色平静道:“可以住着,不碍事,不过其他的事你最好早点解决。” 李义哪里能不知道齐禾这是在担心什么。 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看这样子应该是回家和他娘说去了。 - 李婶回了家越想越后怕。 她不是怕李嫣那死丫头没了,她是怕她儿和她分心。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李婶却坐的不安稳。 她知道近日来她儿对李嫣好,这就是她不满的地方。 以往,她儿子李义心中她一直都是最重要的,那时他们孤儿寡母过日子也难啊,乡里乡亲的都看不上她们一家,她才卖了田来到镇上。 后来条件好一些,她不想她儿孤苦一辈子,当然也是有私心,想抱孙子,这才买了一个小娘子,为了挣回面子,还是在李家庄挑的。 可后来,李婶发现她儿把重心逐渐偏移到买回来的李嫣身上。 一开始她告诉自己成亲了的人都会这样,过了这段热乎劲就好了。 但她儿的眼神骗不了人,她觉得她儿子被狐狸精迷住了。 要是李嫣给她生个孙子她也就忍下这口气,但一年多过去了,李嫣那肚子就是没个响声。 她儿也越发的偏向李嫣,她心里恨啊。 平日里对李嫣再不好不过就是打骂两句的事,她儿也不知道。 可刚才她儿看她的眼神,她真的怕了。 李婶焦急的坐在屋里,半敞着门,也不觉得冷,眼睛总是往门口看。 她等着,等着她儿回来。 等李义推开门站在她面前时,李婶还是有一些恍惚。 忙起身抓住李义的手,道:“我的儿,你算是回来了,你媳妇她人呢。” 李义看着面前的人,心中隐隐作痛。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搬出去,但现在他只有搬出去才能给李嫣一条路。 “娘,嫣儿在顾大家住着呢。” “啥?还住着?不回来了这小丫头?”李婶蹙起眉问。 李婶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怎个出去一夜就住人家不回来了,这哪里像话,传出去算什么。 再说顾家还有顾大呢,那汉子虽说病着但到底是个男人! 李义扶着老太太坐下,这才道:“娘,我打算带着嫣儿搬出去住。” “什么?”李婶惊的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李婶变了脸色。 李义拽着李婶的手,把人又扯下来,让人坐好。 “娘,我们就是搬出去住,隔一天就回来一趟。”李义解释道。 “那也不行!”李婶气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可是那死丫头和你说了什么,你这是不想要娘了啊。” 李婶哪里能想到李义会提出搬出去这种话。 她觉得这定是李嫣说了什么,顾家也脱不了关系,定是他们嘴碎,嚼了舌根,她儿才会这样。 李义见他娘这样,这才板起脸来,道:“娘,你可知昨夜差点出了人命,嫣儿怎么可能还回来。” “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娘,你心里都知道,事到如今,我们搬出去就是最好的办法,不住一块,就不会发生那些事,平日里我们也回来吃饭看您,就是夜里不留下了。” 李婶只觉得当头一棒,整个人差点没有缓过来,看着她的儿子只觉得陌生。 最后直接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李义知道他娘这是等他心软。 可这次他没有,他只是将李婶扶了起来,回自个屋子收拾了下他和李嫣两个人的东西。 李婶见自己这样儿子都没有改变心意,心中惶恐不安。 从屋内跑了出来拦住背着包袱的李义,“你不能走,你是我儿。” “娘,我们不是走,就是夜里不在这住,平日里还是回来的,就在外面待上段日子,等嫣儿好一些我们再回来。”说完李义便往门外走。 李婶愣在院里,干杵着几分钟,见人走远了没回来,这才晃过神。 一个人也不骂了,掩面哭泣。 李婶知道儿子这是真的下了决心,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面上虽后悔了,但心中却记恨上了顾大家。 她还是觉得她儿子这样定是顾大家出的主意。 第十一章 李义出了门便去了顾家。 本来就只是一面之缘的邻居,现在要把他媳妇安置在别人家几天,他还是有些为难。 人家没有拒绝,是人家好心。 他不能得寸进尺,所以得抓紧时间看看院子,赶紧搬出去。 李义把收拾好的包袱给了李嫣,又掏出一钱碎银,直往李嫣手中塞。 李嫣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她相公还说要和她一起搬出去住,怎么回了一趟家,又给她把东西收拾好又给她钱。 难道要休了她? 李嫣反握住李义的手,面色苍白,问道:“你这是要休了我吗?” “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李义皱眉蹙起。 “那这钱?”李嫣把手摊开露出里面的碎银。 李义知道他媳妇这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你在顾嫂子这里住着,咱们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嘛,这两天你可以出去买点东西给人家,手里有钱你还方便。” 李嫣听到这话脸色才好起来,把钱装进荷包又问道,“娘,可还好?” 李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这个你先别想了,我和娘说了,咱们俩先搬出来在外面住,夜里不回去了,白日里想回去就过去看看。” “娘能答应?”李嫣轻声问。 “那能怎么着,你且放宽心,有我在呢。”李义安慰道。 两人心知肚明放在以前李婶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可经历了昨个那么一遭,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李嫣要是今个就这么回去了,怕不是让李婶觉得她更好拿捏,李义更听她的话。 那以后可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李义把东西都给了她,这才去敲了顾大的屋门。 这些年,虽每月都给李婶一些钱,到底自己还是攒了十来两,租个一进的院子不成问题。 - 齐禾坐在顾一砚的屋子里,两个人喝着水,猜测李家这事会怎么解决。 顾一砚心中早就有了想法,想借着这次机会问出压在心底的那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 便对齐禾说,两个人赌一下,看谁能赌对了,输了那个人要回答一个问题。 齐禾听他这么说,觉得挺有意思便同意了。 顾一砚用手点了点书,分析道:“刚才李义过来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他既然说想让他娘子借住在咱们这几天然后搬出去,定是回去和李婶说理。” 齐禾也这么觉得,搬出去也要有个由头。 问题就是怎么说理,按照李婶的脾气可不是能弯下腰给小娘子道歉的人,也不是能同意他们搬出去的人。 “我觉得应该会分家。”齐禾说。 顾一砚抬眸看了齐禾一眼:“我觉得分不了家,可能就是搬出来,让李婶看到他的决心。” “如果不分家,便没有意义了。” “分不了。”顾一砚说,“李义只有一个老母,并无兄弟姐妹,如何分?” 齐禾点了点头,觉得顾一砚说的很是有理有据。 但是用现代人的想法,齐禾还是希望分家。 两个人各执一词。 顾一砚喝完了瓷碗中的水,把碗朝齐禾推了推。 齐禾见着刚想给他倒满,却见顾一砚摆了摆手。 “不喝了”顾一砚说。 每日除了喝药就是喝水,顾一砚觉得自己像泡在水里。 齐禾这才把碗收起来。 正忙着,李义来敲门了。 “可解决了?”齐禾打开门便问道。 站在门外的李义点了点头。 齐禾让他进了屋子,给他到了杯温水,让人坐下来歇歇。 李义紧张的坐在桌边,一抬眼便看见床上半躺着顾一砚。 “顾大哥,近日身子可好些?”李义当即道。 说实话,李义没见过顾一砚,他也只是听镇上人们说过,今个倒是第一次见。 确实像人们嘴中那般俊朗,但看着便知道身子不好,面色苍白,身子孱弱。 “无碍,不用这么见外。顾一砚把手中的书放下,浅浅笑着回道。 李义端着那碗水,这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顾大哥,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几天得打搅你们了。” 顾一砚倒是没有在意这个,家里多个人罢了,对他来说没有变化。 只要齐禾同意那就行。 “解决了就好,至少没有酿成大错。” 李义认同他说的,要是昨个李嫣真的在外面冻了一夜,今个就有的闹了。 “我已经和我娘说了,我们搬出来住,白个有时间回去看看,夜里就不留下了。” 不分家,但是搬出去住,也算可以,看来李婶经历昨夜那么一闹也算接受了,顾一砚这么觉得。 经历了这些,李义也算看清了一些事。 喝了一碗水,再次道了谢,李义便匆忙走了。 齐禾关上门,回到屋内,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笑眯眯的顾一砚。 “愿赌服输,问吧。”齐禾说。 顾一砚盯着齐禾,问道:“你是谁。” ! 齐禾脑海中松弛的那根绳子一下绷紧。 这!这是可以问的吗? 正当她犹豫时,系统的声音传来。 【可以回答,按照你的心回答。】 行吧。 顾一砚将齐禾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人不是齐禾,那她来自哪里。 “我就是齐禾。”齐禾说。 顾一砚 听她狡辩也没说什么,不可能有人上来就供认自己的身份。 “准确的说,我叫齐禾,但是我不是这个齐禾。”齐禾指了指自己的身子说。 顾一砚眉心一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思想不是她,身体是她。” 借尸还魂,顾一砚这么想,话本里确实有这么写过。 “那你可有冤屈,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齐禾见顾一砚不像开玩笑的看着她,打了个寒颤。 “没有,反正我不是坏人,这个你总可以相信吧。” “我信。”顾一砚开口道,“我就说你不像。” 齐禾来了兴趣,忙问道,“不像什么?” 顾一砚抿了抿唇,笑着说:“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冲喜小娘子。” 打趣她,齐禾白了顾一砚一眼。 真是的,自己如实和他说了,这人怎么一副信了又不信的样子。 反正她愿赌服输,也回答了他的问题,到底是不欠什么。 “那你是妖精吗?”顾一砚又问。 齐禾想也没想张嘴道,“是啊。” 我不仅是妖精,还是好妖精,还是可以救你的妖精。 顾一砚轻哼了一声,也知道齐禾在开玩笑。 不过对于他来说,不管齐禾是借尸还魂也好,是妖精也好,在他眼里,她都是愿意深陷火海救他们出来的齐禾。 从顾一砚醒来那天,见到齐禾的第一眼,他就有所怀疑。 如今算是彻底落实了他的猜测。 不过还好,看齐禾的样子,对现在这个处境还是接受的。 顾一砚这才放下心来,从枕头下拿出一两银子递给齐禾。 言外之意,拿钱表达歉意。 - 晌午时候,顾默书一下学堂便去了布庄。 从那里拿了一个包袱便跑回了家。 那天他爹交代他的事情,他总算办完了,就等回家给他小娘看。 还没到家,就闻到了肉香味,还是从他们家院子飘出来的。 顾默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推开门,就见院子里齐禾正端着菜回自个屋。 “小娘,一起吃啊。”顾默书喊道。 这几日大家都是一起吃的,顾默书都习惯了,今早他和他爹一起吃,总觉得缺了什么。 “我和你李婶子一起吃,你自个把厨房的端进去吧,你爹醒了,正等着你呢。”说完,齐禾便进了屋。 李嫣坐在桌边正在整理上午绣的帕子。 她闲来无事,想帮齐禾做饭也被拒绝了,便自个回了屋拿出绣绷绣了起来。 见齐禾进来了忙起身。 “还起来做什么,快坐下,今个中午炒了一个菜,快尝尝我的厨艺怎么样。” 一盘肉沫白菜,一盘腌萝卜,还有两碗面条。 李嫣看着这一桌好菜,心中酸涩,她知道齐禾人好,就这两顿她吃的可是比在家好太多了。 而且肉这么贵,鸡蛋也贵,白面也贵,齐禾却总是给她盛出来满满一碗。 “快吃,一会就凉了。”齐禾催促道。 李嫣这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菜放到嘴里,眯着眼笑着回道:“好吃。” - 顾默书把厨房里的菜和面条端进了他爹那屋,这才反应过来,齐禾嘴里的李婶是谁。 他还以为是对面那个老太太,后来一想应该是昨夜那个小娘子。 顾默书把饭菜放在桌上,这才把背上的布包放了下来,递给他爹。 “取回来了。” 顾一砚也没打开,只是起身放在了窗边的塌上。 “什么时候给小娘啊。”顾一砚问。 “一会等她进来了再给她。” 顾默书笑着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可得早点给小娘,可不能让小娘冻着。 今早他去上学堂,路上可冷了,要不是最后一刻他小娘让他换了新衣服,他定是要冻一路。 顾一砚见顾默书开心的样子,便问道:“今个上学堂可好,夫子教的可好?” 顾默书咽下嘴中的面条才回,“一切都好,夫子还夸我了。” “喜欢上学堂就好。”顾一砚欣慰的摸了摸顾默书的后脑勺。 人要想改变命运,就必须多读书。 顾一砚希望顾默书可以在科考这条路上走的远一些,等到时候他没了,有功名在身的顾默书也就不用怕顾家来闹了。 第十二章 小孩子藏不住心事,吃完饭顾默书便忍不住把齐禾带进了屋。 齐禾任由他拽着,问他什么顾默书也不说。 进了屋,齐禾一抬眼便看见放在桌上的包袱。 “给我的?”齐禾指了指自己。 “打开看看。”顾默书催促道。 齐禾看着鼓囊起来的包袱,看这大小确实没有猜出来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她慢慢解开上面的两个结,里面漏出来灰色的棉布样。 打开才发现,竟是两双新做好的棉鞋。 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里面夹了棉,厚厚的一层。 齐禾只觉得眼睛酸涩,强忍着那股劲笑着对顾默书说:“谢谢。” 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些日子了,齐禾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可突然被关心,让她一下子没有绷住。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家人的关爱,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正在一点一点拥有一个新的家,新的家人。 顾默书看着红了眼的齐禾,不知所措的忙把帕子递了过去。 齐禾笑着摇了摇头,呜咽道,“我没事,我很喜欢的。” “你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脚,不合适咱们再重新做。”顾一砚坐在桌边低头打量着她脚上的鞋子。 齐禾不好意思的换下鞋,然后把脚塞进了新做的棉鞋里。 底子很软也比自己穿的那双厚了许多,整个脚被棉花包裹住很舒服。 齐禾穿好鞋子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不大不小正好,一点不顶脚。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啊?”齐禾看向一旁的顾默书。 顾默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去屋子里找到她陪嫁来的鞋子比量了一下让人家做的。 “应该是估摸的。”顾一砚笑着给解了围。 “倒是很聪明嘛,看来默书真是读书的料子。”齐禾笑着看向顾默书。 她可是穿书来的,早就知道顾默书十四会考上童生,十六中秀才,十八得进士。 不过原书中顾默书启蒙的晚,现在她早早地就让他去上学堂,可能科举之路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不过她一点不着急,命中注定的事情,不管早还是晚,都是跑不了的。 顾默书眼瞅着时辰快到了,背上布包就要出门。 中午下学的时间不长,这一晃荡可快要到点了。 顾默书可不想刚上学堂第一天就迟了,给夫子留下一个坏印象。 齐禾见他这么着急,便打算同他一起过去,送送他。 顾默书不想这么冷的天让齐禾自己来回跑,正巧出了院子,就看见宋沅从巷尾跑了出来。 见来了人,顾默书便直接不让齐禾送了,声称自己有人一同去。 齐禾见两人有说有笑的打着招呼,便回了家中。 顾默书看齐禾关上院门,这才和宋沅一起去学堂。 宋沅一脸好奇的问,“你怎么不让你小娘送你,我还想让我娘送我呢,嘿,以前路过那边铺子我都缠着我娘给我买糕吃。” 顾默书也是知道那家糕点铺子的,齐禾给他买过两次。 他就是单纯觉得让人送太麻烦了。 他小娘事情那么多,在家还要照顾他爹,还要绣喜被,来送他一趟真的太浪费功夫。 更何况他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上学堂又不是什么事。 “那白糯糕可好吃了,我娘嫌冷今个不出来送我,不过给我了几文钱,等下了学让我自个去买,我到时候买了,咱俩一块吃。”宋沅一想到那白白软软的白糯糕就来了精神。 顾默书现在倒是不馋那口白糯糕了,他知道自己这一上学堂家里银两定会紧张,能省点是点,所以只是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就着伴去了学堂。 - 日子过得快,连着两天齐禾都没出门,就是在家和李嫣一起绣东西。 李嫣秀帕子,齐禾绣喜被图样,两个人坐在塌上,有说有笑的聊着。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齐禾觉得李嫣虽然年岁小了些,但是绣工进步的很快,单说这配色就比以前更有想法,针 脚也比一开始密了不少。 如果多多练习,再经过指导,也是可以掌握苏绣技艺的。 齐禾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她想自个开店。 现在她把帕子卖给绣庄铺子,确实能挣点银钱,但是也不多。 如果自己开店,自己卖帕子,直产直销,不说生意会不会好一些,单说挣的钱应该就多了许多。 李嫣正绣着帕子,见齐禾盯着自己看,小脸一红。 “嫂子,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说着李嫣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齐禾忙扭过头,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忙解释道,“在想你绣工不错,要不一会儿和我一起去铺子看看,能卖个什么价位。” 李嫣心中很是激动,如果她的帕子可以卖出去,这样以后她也可以给家里挣钱了。 两个人一起努力一起挣钱,日子总归是要好过得多。 说完二人便开始收拾,把这两日绣好的帕子都装进了包袱里。 齐禾没有直接在喜布上绣,她在帕子上绣了一些样式,打算先拿过去给掌柜的看看,要是行的话就往喜布上绣。 这样也不会坏了喜布。 等两个人到绣庄铺子的时候,正见掌柜一脸愁容的杵在柜台边。 扭头见进来的是齐禾更是当场愣住。 “怎么今个过来了,可是那喜被出了啥事。”掌柜焦急的问。 “喜被没事,就是打了几个图样,拿过来给掌柜的先看看,要是掌柜的觉得行,咱们就按照这样式绣在喜被上。”说着齐禾把包袱解开,拿出了最上面的几方帕子。 掌柜的接过来,就见第一方帕子是一对戏水鸳鸯,两只鸳鸯在莲花池中,依偎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动起来,秒啊。 紧接着便是第二方帕子,是一副牡丹图,色彩十分丰富鲜艳,比上次送来的帕子更加的好,绣花能生香一般。 掌柜的看到脸上笑意都拢不住,连说了三声好。 齐禾这便放下心来。 其实这两幅绣样对她来说没有难度,她不可能一上来就绣上最好的东西,那以后她还拿什么挣钱。 “这是我小妹,她也绣了几方帕子,麻烦掌柜的看一看,咱们这收不收。”齐禾把李嫣绣好的帕子递了过去。 见过刚才的绣品,再看现在手上的,掌柜的便兴致缺缺。 不过这样的绣工帕子,也是收的,就是价钱低了许多,一方三十文左右。 李嫣一听三十文,心中一喜。 她的帕子竟然可以卖到三十文了,以前在家时都是二十来文。 齐禾觉得这价钱给的不算高,刚想再和掌柜的商量商量,可李嫣脸上的喜色压根就透出能接受这个价钱。 齐禾便没有再张嘴说什么。 掌柜把两人的帕子都收下了,主要是想把这图样给他娘子看看。 伙计给了李嫣六十文,给了齐禾一钱碎银。 李嫣自知自己绣工不如齐禾,也没有心生嫉妒。 只觉得和齐禾在一起后,好像运势改变了,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现在李嫣手里有了一些钱,又想到李义的嘱咐,便拉着齐禾要去街上再逛逛。 齐禾见她今个开心,便陪着她一起去了。 平日里李嫣不怎么上街,每次出来也是同李婶一起。 想吃什么都不敢多看两眼,今个自由了,李嫣拉着齐禾这看看那逛逛。 去猪肉摊买了一只猪蹄花了二十五文,又买了一斤五花肉花了二十一文。 五花肉比其他地方的猪肉要贵上一文,但是肉质好。 两样东西下来就是四十六文,属实不少。 但是李嫣花着心里开心,她能把帕子卖出去也多亏了齐禾嫂子,她觉得要是没有齐禾嫂子,掌柜的都不一定能看上她的帕子。 齐禾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看李嫣花的开心也没说什么。 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嘛。 两个人又去布庄,李嫣手里有李义给的碎银,咬了咬牙买了一斤棉花,她想给李义做一身新的棉衣。 齐禾这次只为了买新的棉布,顾默书上学堂可不能只有一身冬日的衣服,她要再做一身,还有顾一砚的,虽然他不怎么出屋子,但是做个马甲什么的,在屋里穿着也暖和。 “掌柜的,还有上次祥云暗纹的棉布嘛。”齐禾见伙计周围围着好几个人,便没有过去,直接找掌柜的问。 “有,有,你说你到的这个巧,今个刚到的棉布,颜色好看着呢。” 掌柜的亲自抱了几匹过来,这次选的颜色都很素,齐禾看了看,选了一匹花青色,这次要了五米。 一身顾默书的冬衣,一个顾一砚的马甲,定是够用的。 掌柜的没等齐禾开口,便自个压低了嗓音说:“这棉布和上次那个是一样的都是三十文一米,但是你要的多,咱们也是熟客,这次就给你按二十八文一米,你可不要说出去了。” 齐禾挑了挑眉,没想到掌柜的还挺会做生意。 两人付了钱,将棉布和棉花装好,这才走出了布庄。 齐禾也没发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 屋内,围着伙计的几个妇人,早就偷偷打量着齐禾。 “你可看清了,是不是齐大家的那闺女。” “瞧着像,不过这脸白嫩了,又有点不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定是在顾家吃得好喝的好,把人给养起来了。” “冲喜还能过好日子?”一个妇人蹙着眉,可不信她们说的。 “你看她刚才买的可是上好的棉布,一买就是好几米呢!定是日子过得好,没想到冲喜竟然还去了个好人家。”妇人咋舌。 正说着起劲,人群中一个小娘子笑道:“这事要是让齐大婶子知道,还不得气的上火。” 几个妇人一听这话,都笑出了声。 第十三章 青山村 齐大庄家近来日子好过的多,自从把齐禾嫁出去得了五十两银子,齐大庄现在可是整日喝酒吃肉。 连带着齐大庄现在的媳妇都戴上了新的银簪子。 一家人也都换上了新的棉衣。 村子里的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羡慕的。 这齐婶子,现在在村子里那可是趾高气扬,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瞧不起。 连上门说亲的人都被她贬低一番。 村里早有人看不下去,就是一直没机会堵一下齐大庄媳妇的心窝子。 方婶子那可是青山村第一个瞧不上齐大庄的。 本来齐禾没有嫁人时,方婶子就上门说过亲,不过定下来的不是齐禾而是齐禾同父异母的妹妹齐娇,那时两家口头定下了,也没下聘书。 谁知道等这齐大庄把齐禾嫁出去后,便不认以前定下的亲了。 说方婶子一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高攀他们家。 这事在青山村不是秘密,各家各户都瞧不上齐大庄一家现在的做派。 但是齐大庄现在有钱啊,还是有人上赶着把自己家小娘子给说过去。 没想到回话都一样,人家齐大庄家现在谁也看不上,就等着给自家小娘子和儿子说镇上的富户人家。 今个方婶子从镇上回来,买了几米棉布,路过齐大庄院子就瞧见这齐大庄媳妇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枣正吃呢。 本想避开谁知这齐大庄媳妇自个凑了上来。 “哎呦,这是去镇上买东西去了啊,怎么没买点肉回来,这都年根底下了,谁家还不买点肉啊。” 方婶子没想搭理她,可见人都这么说了心中来气,忍着怒意笑着说:“那可不,咱们穷苦人家也就买得起这点东西,可比不上你们家,你们家齐禾今个不仅买了肉还买了好几米上好的棉布,一米可要三十文呢。” 齐大庄媳妇一听这个,手里的动作一顿。 方婶子见她着了道,又说:“这齐禾可真是嫁得好啊,就是没回门,也不知这年根底下还回来看你们不,要是回来,定是也得买上好的棉布没准还有羊肉呢。” 齐大庄媳妇可不信她一个人的话,谁知旁边那几个一起去镇上的小娘子也这么说。 齐大庄媳妇这一下子可堵住心窝了。 方婶子吐出心中那口气,看也不看齐大庄媳妇一眼,扭头就走了。 好几斤猪肉,上好的棉布。 这死丫头竟这好命,齐大庄媳妇气不打一处来,有这些好东西竟然不带回娘家,真是白养她一场。 转脸把嘴里的枣核吐在地上,带着怒意回了家。 - 另外一头,齐禾和李嫣买完东西便往家走。 进家门之前,李嫣还是没忍住往李婶院门口张望了一眼。 门关着,看不清是外面上了锁还是里面插了栓。 “想送过去?”齐禾顺着李嫣的目光看过去。 “不是。”李嫣摇了摇头,“就是李义他娘竟然没有来闹。” 齐禾也不好多说什么,“等李义回来了,你们可以一起过去看看,你自个还是算了。” 李嫣也这么觉得。 她还是怕李婶的,一想到李婶就想到身上挨得棍子。 以前不觉得什么,这两日经过了这些事,倒是看透了。 且这两天李义一直在找院子,抽空便来看她一眼,两人感情比以往更要好了一些。 今个买了猪蹄和五花肉,李嫣想着做一顿好的,谢谢顾大一家的收留。 就是自己的手艺不太好,李嫣怕糟践了这么好的猪肉。 正想着怎么开口,便看见李义提着一包糕点小跑了过来。 “喊了你们两声,人多街上可能没听见。”李义笑呵呵的说。 看他的样子,齐禾便知道院子的事情应该是解决了。 “快进来吧,今个中午在这吃。”齐禾说。 李嫣正愁怎么把肉交给齐禾,正好这不是就来了。 “好嫂子,你把这猪蹄和五花肉做了菜吧。”李嫣半个身子倚在齐禾身上,小脸还蹭了蹭齐禾。 经过这几天的相熟,齐禾和李嫣的关系可谓情同姐妹。 那可是花了四十多文买的肉,齐禾知道他们二人挣钱不容易,再说这租好了院子马上就要搬进去了,两个人关上门过日子,这肉还是让他们带回去的好。 李义见齐禾不收,急言道:“嫂子,你就收下吧,今中午正好做了,就当给嫣儿解解馋。” 李嫣顺着他的话央求着。 齐禾没办法,这才接过了猪蹄和五花肉。 中午大家一起吃,齐禾打算做一顿丰盛的。 李嫣跟在齐禾身后,对着李义做了个鬼脸,进了厨房帮忙。 李义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这才提着那袋糕点进屋去找顾大哥。 齐禾进了厨房,先把猪蹄和五花肉用清水冲洗干净,又在上面开了几刀。 今个齐禾打算熬一锅米粥,再烙几张饼,最后把猪蹄炖了,再炒个肉菜。 李嫣对这个没有意见,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猪蹄了,这几天在顾家住着,也是知道齐禾手艺不错,这猪蹄炖出来一定好吃。 李嫣没有闲着,帮齐禾把灶火生上,又听齐禾的话把另外一个小炉子也生上了火。 齐禾在一旁弄肉,李嫣便去淘米。 以往炖肉都需要料酒和啤酒,现在这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齐禾把猪蹄用冷水焯了,将大料姜片桂皮等东西和焯好水的猪蹄一起放入铁锅中,焖起来。 又将五花肉切成薄片,用盐腌制,将家里剩下的白菜洗了切成丝,放在一旁。 而李嫣也已经把粥放在了炉上。 剩下的就是烙饼了,齐禾把白面倒入一些进盆中加入温水,揉成一个大面团。 又把猪油、花椒粉和盐擀在里面,来回弄了四五次,才最终将面团擀成一张饼。 等顾默书从学堂回来的时候,饭正好做好。 这次有李义在不用避嫌,便都在顾大屋子内吃的。 一共五个菜,一人一碗白粥,还有几角饼。 顾默书帮着把炖好的猪蹄端上了桌。 浓郁的肉香飘在屋内,几人洗好手这才坐下。 “快尝尝,看看我这炖的猪蹄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炖猪蹄。”齐禾笑着招呼着大家。 看大家不好意思动,齐禾夹了一筷子放在了李嫣的碗里。 顾一砚的身子不好,齐禾单给他乘了一碗汤。 剩下的大家便自个动了筷子。 猪蹄炖的时间长,非常的软烂,一筷子下去就能把肉和骨头分开。 腌制过的五花肉用猪油炒着更是香,今中午这一顿油水特别足。 每个人吃的都很满足。 等吃的差不多了,李义便把今个要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大哥,这几天麻烦嫂子照顾李嫣了,我这院子找好了,也就不便多打扰,今个就和嫣儿去那边住了。”李义放下筷子说道。 “这么快,哪边的院子,价位可合适?”顾一砚问。 不是他想得多,这镇上的房子有些靠郊的地方确实便宜一些,但是经常有小贼进入,白日里李义又不在家,留下一个小娘子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挺近的,就是我上工的地方,一个月只要八钱银子,也是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李义说起这个便有些不好意思。 一连几日看院子不是地段不好就是价位太贵,上工的时候还因此走了心,师傅一见他这模样便知他心中藏了事,问了后便训了他一顿,非要把自己以前的院子给他住。 正好是个一进的大小,两个人住正合适。 李义怎么好意思白住下,非要按照市价给他师傅银子,他师傅心疼他,意思意思就要了八钱。 “那就好,东西可齐全。”齐禾问。 李义拉了拉李嫣的手:“东西都齐全,我和嫣儿两个人住不成问题。” 吃完饭,齐禾把剩下没动的五花肉和那一包糕点都放进了竹篓里,非让李义他们带走。 李义拗不过齐禾,便把糕点拆开了,一人一块白糯糕。 软糯清香,确实好吃。 李嫣小口着吃着,很是满足。 等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天都快黑了,趁着还有点光便一同走了。 - 入了夜,齐禾把白天买的棉布都带进了空间站。 这里有缝纫机,还有上次带进来的棉花,做衣服方便得多。 齐禾又去取了一些绣线过来,打算这次在顾一砚的马甲上绣点东西。 正想着在顾一砚的马甲上绣什么图案,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传来。 【系统检测到近日你对银两的渴望】 【为满足你的心愿,系统任务来了】 【系统任务5:用绣品做一件善事】 【完成任务5,将获得复制机,只需把绣品放入机器内,就可获得同样的绣品一件,一样绣品只可放一次】 这个任务不错,如果拥有了复制机,那就大大解决了手工速度慢的问题。 就是这善事怎么个解决可把齐禾难住了。 难道是因为让李婶和儿子分开住违背了系统原则? 所以任务才让她做善事? 齐禾不得而知。 看着眼前的棉布,齐禾也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老老实实的用缝纫机把两件衣服扎好。 她手头上还有两床喜被和二十多方帕子呢,任务巨重。 不把这些解决了,她开店的想法可没有办法落实。 第十四章 年根底下,齐禾终于把绣庄的单子都做完了。 两床喜被,二十八方帕子。 按照当时说好的价钱,这忙活的一个月应该有一两多银子。 齐禾将绣好的喜布和帕子们用布包裹好,装进背篓里,这才出了门。 街上人比以往多了许多,快过年了,人们都来置办年货。 齐禾没去人群中赶热闹,而是去了绣庄铺子。 掌柜的近日忙着家中喜事,脸上早就没了那日的愁苦之态。 见齐禾背着竹筐进来,便知那喜布上的绣样定是绣好了。 掌柜的忙放下手中的活,笑着迎面走上来。 “你可来了,我还想着再过两天你要是没来,就去找你呢。” 齐禾把包袱拿出来放在桌上,拍了拍发酸的胳膊,才说:“赶着时间点做好了,掌柜的您看看,除了喜布还有咱们一开始定好的帕子。” 掌柜的一听帕子竟然都做好了,也没有再计较晚了的这些时日。 “真好啊,这喜布上的绣样比上次拿来的帕子上更加栩栩如生。”掌柜的欣喜道。 周围来看绣品的小娘子闻声都往这边瞧。 马上就要过年啊,镇上富点人家的小娘子们更是舍得买贵一些的绣品。 一听连掌柜的都夸赞,那定是与别家与众不同。 掌柜的见人们都往他这里瞧,忙把喜布装起来,把那剩下的帕子摆在桌上。 都没有来得及给自己媳妇留几方,就被小娘子们抢空了。 “掌柜的,这帕子多少文。” 掌柜的见齐禾就在身旁,不好意思的说:“这样好的帕子,我敢说整个镇上只有我们家有,而且就现在这二十来方,价钱那是要贵上许多的,但是年上串门你的一定是独一无二。” “哎呀,掌柜的你就快说吧,到底多少文。” 掌柜的伸出手,示意九十文。 贵是真贵,但是这绣庄铺子里的帕子最便宜的都要四十文,她们刚才瞧见的那几方也还要七十文呢。 再者说,掌柜的都说了,每个人的帕子在镇上独一份,小娘子们就喜欢自己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也没有还价,几人围着一人选择了两方帕子,就去结账了。 齐禾在一旁瞧着这样的情形,更加坚定了开店的想法。 掌柜的也没闲着,用算盘算了算,上次说好的钱数,减去定金,还有一两银子。 就是这喜被,平常人家找绣娘们做一床也就给个工费几百文,但是齐禾这绣工在镇上那一定是数一数二的,单这绣样就没人见过。 掌柜的一高兴,工费就给了一两银子。 齐禾收下二两银子,也不算忙碌了这一个月。 掌柜的还想再和齐禾谈点生意,这帕子卖的如此好,趁着年前可以再多赚一些。 还没等掌柜的张口,齐禾先一步说道:“掌柜的,这马上过年啊,买卖结清了就不过来了,年后要是掌柜的需要咱们再定。” 见人都说到这地步了,掌柜的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看着被一扫而空的柜台,掌柜的更加后悔,怎么就没留下来几方呢。 齐禾出了铺子便往顾默书上学堂的地方走。 两人早上吃饭时便说好了,晌午下了学堂一起去置办一些年货。 过年啊,家里总是要备上一些吃食。 齐禾到得早,还没有放学堂,但是已经有妇人在门口等着了。 今个是上学堂的最后一天,夫子下午便不让他们来了。 顾默书收拾好东西便自己先出来了。 远远的瞧见齐禾站在门口,飞奔了过来。 “小娘,你可等久了吗?” “刚到这你这不就下学了,宋沅呢,怎么没见他和你一起出来。” 顾默书把布包整理了一番背好,才说道:“早上来的时候就和他说了,宋沅也和他娘要一起置办年货。” “说了就行。咱们去集市逛逛,看看买些什么回去,你还记得你爹说的那几样吗?” 顾默书点了点头,他都记在心里了。 - 年前的集市别样的热闹,小商小贩们都出来吆喝着。 齐禾还是第一次在集市上见到这么多的人,生怕人多把她和顾默书挤散了,忙拉起了顾默书的手。 顾默书突然被抓住手刚想挣脱,抬眸一看是齐禾便任由她牵着了。 齐禾抓着他的手,感觉小拇指根有些硬,仔细一瞧才发现,那里像生了冻疮。 “怎么这样了也不说,是不是这几日冻着了。” 顾默书顺着她的目光一瞧,才发现原是小拇指,“没事小娘,就是拿着毛笔写字时磨得。” 原来是磨得,都有些发硬了,定是不舒服的,这孩子也不说,齐禾打算一会给他买点女子用的油让他抹在手上。 齐禾拉着顾默书先去了药铺,顾一砚每日喝的汤药家里也快没了,这次来又买了十剂汤药。 出了药铺外面就有卖糖果的,齐禾对糖果没什么兴趣,但想着顾默书还算是个小孩定是喜欢的,便走过去看了一眼。 “小娘子,可要买点糖果,我这的糖果口味可多着呢。”小贩见齐禾穿着打扮都是上好的棉布,忙招呼着。 “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味道吗?”齐禾把顾默书拉到身前,让他看看摆在托盘上面的糖果。 什么色的都有,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还有奶味的。 顾默书往年过年也很少能吃到糖,如今见到这么多种,一下子没了主意。 “小娘你爱吃哪样就选择哪样,我都喜欢。” 齐禾看了看,也拿不定主意,便问:“这些糖果怎么卖,可有什么不同?” “这些都是果味的硬糖,三十文一斤,这奶味的硬糖就贵一些了,要五十文一斤。” 顾默书一听这糖都比肉贵了,皱起了眉头,也没有那么想吃了。 “那果味硬糖你看着每个口味的都给我们装点,总共要一斤,那奶味的能让孩子先尝一粒吗,孩子喜欢也要一斤。” 小贩一听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也不在乎那一颗,忙给顾默书递了过去。 齐禾让他接着,顾默书这才接过放进了嘴里。 淡淡的奶香味在嘴中散开,和牛奶不同,甜丝丝的。 齐禾一看顾默书的表情就知道这是喜欢的,忙让小贩帮着装了一斤。 一共两斤糖果,一共八十文,齐禾数出铜板递了过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又去了猪肉摊子。 年根底下,猪肉也涨了价,一斤要二十三文。 齐禾要了五斤猪肉,打算多出来的肉做些香肠储存起来。 见旁边有猪下水,又问屠夫这猪下水怎么卖。 屠夫见人都买了这么多猪肉竟然还要这不值钱的猪下水,也没要她的钱直接送了她一串。 “小娘,这个不好吃的。”走远了,顾默书才说。 刚才在摊上顾默书没有好意思说,毕竟这猪下水人家没有要钱。 “这东西做好了很好吃的,等回去了我给你做,让你尝尝。”齐禾笑着说。 不怪顾默书这么说,这里只有买不起肉的人才会要猪下水,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吃下去,就当是肉了。 年货买的差不多了,齐禾背着的背篓已经装的快满了。 齐禾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 两人走了半路,顾默书猛地想起,是他爹的书! “小娘,还有爹要抄写的书。” 齐禾这才想起来。 上次答应顾一砚帮他的那个忙就是来回送一下书。 顾一砚身子不好虽然不能出门,但是写字看书不成问题。 白日里,顾一砚就抄写书本,让齐禾帮着拿去书铺卖掉。 现在科考的人多,书本就是昂贵的东西,许多农家子弟买不起,便买这手抄的。 顾一砚做的就是这种事情,每日抄录然后送去书铺。 齐禾今个便要去卖书的铺子给他拿最新的两本书,还要再买一些笔墨纸张。 等二人备齐了东西,这才回了家。 - 青山村齐大庄家自从上次听说了齐禾买肉买棉布这件事便早就坐不住了。 结果等到年根底下了,还真没见齐禾回去。 这便打着注意来镇上买年货,趁此机会去顾家走走亲,看能捞到点好处没。 一大早的齐大庄一家就坐着牛车到了镇上,四人可不是往集市上走,而是问路上的小贩,镇上的顾家在哪里。 小贩便给几人指了方向。 这顾家大院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段,齐大庄一家没怎么费工夫便找到了。 看到这高墙大院,齐娇心中都犯了酸。 本来住进这里的可是她,要不是她娘不愿意,怎么可能轮得到齐禾那死丫头。 也是齐禾命好,冲喜竟然还真得了喜气。 齐大庄看着眼前的大院门,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出来,搓了搓手,这才走过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才听见里面传来了动静。 “谁啊。”开门的是一个小厮,见门外来了几个陌生人,以为是上门讨钱的。 忙要关门把人轰走。 “别,别关门,我是你们大少爷的岳丈。”齐大庄见此情形大言不惭道。 小厮一听这个白了他们一眼,“什么大少爷的岳丈,我们大少爷岳丈可不是你们。” “我们就是,我家小娘子上个月刚嫁进来的,就嫁给你们大少爷冲喜的。”齐大壮媳妇走上前说。 小厮还要说什么,就见院里有人走了过来。 “这一大清早的干什么来的,还不赶紧把人打发了。”顾二媳妇蹙眉呵斥道。 “我们是找齐禾的,就是上个月嫁进来冲喜的小娘子。” 顾二媳妇一听这个,眯着眼走过来瞧了瞧外面的几个人,没好气的说:“他们可不住在这里,你们要找去别处找吧。” “什么,不住这里 ,这不是顾家吗?” “走,走,走,快走,别在门口堵着了,我们这没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去街边巷子里看看去吧。”说完小厮便把院门关上了。 齐大庄一家直接愣在门口。 这不住这里还能住哪里? 第十五章 齐大庄一家没进得去顾家的大门哪里甘心。 村里人要是见他们空手回来定是要取笑他们。 几个人便在顾家四周晃悠,看看能见到人问一问这顾家是怎么回事不? 过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齐娇发了好一通脾气,直接坐在顾家大门口不起来了。 “定是顾家私下里说好了,不见我们,齐禾一定还在里面?”齐娇撇了撇嘴道。 说来也怪,明明村里那些人都看见齐禾买了那么多东西,这要是不在顾家她哪里来的钱。 可看顾家连小厮的态度都对顾大嗤之以鼻。 正纠结着,隔壁院出来个小厮。 齐大庄见好不容易有人来了,忙上前拦住问:“小哥,您可知道这顾大住哪吗?” 小厮停住一听他们说顾大的名字,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回:“顾大早就不住这了,你们可是寻亲的?” 齐大庄媳妇忙点了点头,“俺们是,是来看小娘子的,上个月嫁给顾大的。” 原来是冲喜的人家来上门找人了,小厮早就看清顾家这些弯弯绕绕,便好心的说:“顾大他一成亲就分家了,住在哪里我便不知道了,你可以去集市上问问,那里人多,应该有人知道。” 齐大庄一听这个弯腰道了谢,见小厮走远了,这才带着媳妇孩子一起往集市上走。 齐大壮媳妇脸上藏不住喜意。 齐禾为啥嫁过来,还不是因为顾大不行了要冲喜嘛。 现在顾大分了家,那他们定是也分得了不少好东西。 齐大庄媳妇心中有自己的算盘,一开始她就是想来要点东西,现在可不了,她想等着顾大死了,他们一家占了齐禾那份家产。 集市离得有点远,齐娇走了一半便又抱怨了起来。 “镇子这么大,去哪里找去,我累了,我要歇会。” 齐大壮媳妇一把把人拉起来,对着齐娇使了个眼色。 “娘,我也累了。”齐大庄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岁,被惯得不像话。 齐大庄媳妇见儿子都说了,这才停下来。 一家四口跺了跺脚挤在一起。 这大冬天的愈发的冷,齐娇虽然脚下是棉鞋,身上是棉衣,但到底还是嫉妒齐禾三十文一米的布一买就能买好几米。 “齐禾这死丫头,分了家也不知道和你这个当爹的说一声,我看是没把你这爹当爹。”齐大庄媳妇在一旁吹着耳边风。 齐大庄一听这话觉得有理,心中更加愤愤不平。 而在他们不远处,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李婶今个一大早就出来置办年货,虽说现在儿子不跟着住,但白天有空还是回来看她。 她拿着银子打算买点肉,等过年儿子回家做顿好的。 远远的就瞧见街上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嘴上咒骂着。 李婶又是喜欢凑热闹的主,便偷偷在一旁听着。 等齐禾这名字从他们嘴中出来,李婶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做啥的。 这定是齐禾的爹娘来投奔了。 李婶心中早就怨恨齐禾,觉得都是她多管闲事才造成现在这幅样子。 见齐禾的麻烦来了,心中一阵快意。 挎着篮子便走过去,笑着说:“你们可是找齐禾,嫁给顾大的那个小娘子。” 四人一听忙抬头看过去,见来的是一个老妇人。 齐娇点了点头,“婶子,齐禾是我姐,您知道她现在住那里吗?” “我们这不是趁着年根底下过来看看孩子,孩子嫁过来一直没回家,她爹想的厉害。”齐大庄媳妇附和道。 李婶哪能看不出其中的名堂,但凡是个疼孩子的就不会把孩子送去冲喜。 但一想到把人带到齐禾家,齐禾心中定不畅快,李婶就高兴。 “我哪能不知道啊,她就我们家对面,日子过得可好了,见到你们一定高兴。”李婶说。 众人一听这个,连忙跟在李婶身后,一起找齐禾去。 李婶带着齐大庄几人到了杏花巷。 指了指顾大家的小院说道:“这就是顾大家,你们敲门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进了自家小院。 齐大庄媳妇看着眼前的小院很是羡慕。 这镇上的院子可都不便宜,单拿这个来说怎么也要三十来两。 要是这院子是他们的就好了,以后他们儿子娶媳妇都能选个好人家。 齐大庄上前敲了敲院门,见没人应。 “该不会刚才的大婶是骗我们的吧。”齐娇皱眉道。 “怎么可能,你没看见那婶子就住在斜对面嘛,骗咱们这个做啥。”齐大庄媳妇可不觉得李婶是骗子。 他们有什么可以被骗的。 “推门进去看看吧,没准齐禾那丫头一听见是你的声音不愿来开门。” 齐大庄听他媳妇这么说了,便直接去推门。 门没有上栓,一推便打开了。 齐大庄进了院子,左瞧瞧右看看。 这院子真不错,还有一个鸡棚,看窗子便知道这是新修的。 齐大庄在院子里喊了两声,还是没见有人出来。 “齐禾,我是爹。”齐大庄冲着眼前的屋子喊道。 只听屋内传来一道男声“进来吧。” 齐大庄整理了一下衣服,满脸带着笑容推开了门。 屋内的桌边坐着一个男子,穿着马甲手中拿着一本书,桌边放着一盏茶。 “你是顾大?”齐大庄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俊俏的男子问道。 顾一砚抬眸看了齐大庄一眼,回道:“你们是谁,找我何事?” 齐大庄一看这人真是顾大,忙走了过去。 “我是齐禾他爹,这不年根底下了,我们一家来镇上准备年货,顺便过来看看齐禾。” 顾一砚嗯了一声,仍旧看着手中的书,也没有让齐大庄坐下的意思。 齐大庄搓了搓手,又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不自觉的在屋子里来回扫。 “齐禾不在,可还有事。”顾一砚冷巴巴的说。 齐大庄心中不满,只觉得眼前的人很是冷漠,他可是齐禾的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岳丈。 就算不叫自己一声岳丈也应该让自己坐下吧。 再说他现在和顾家分了家,早就不是顾家大少爷了,竟还这么摆架子。 院子内齐大庄媳妇带着两个孩子焦急的等待着,见齐大庄进去便没了动静,忍不住往屋子里瞧。 “娘,爹咋还不出来。”齐娇皱着一张小脸不高兴的说。 从顾家大院到现在眼前的小院,虽然差距很大,但仍是他们住不起的地方。 齐娇心中很是不痛快,明明自己也可以住在这里,真是便宜了齐禾。 可她又不敢直说,当时也是她央求不想冲喜。 齐娇催促着她娘,非要进屋子去瞧瞧。 齐大庄媳妇拧不过她,几人便走进了屋子。 屋内生着碳炉,暖和的很。 齐娇一进去就望见坐在桌边的男子。 虽然生的俊朗但看着面色苍白,身子应该不太好,齐娇觉得他应该就是顾大。 顾一砚听见门口的动静,这才扭头看了一眼。 见门边又站着三个人,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我姐齐禾在吗?”齐娇红着脸轻声说。 “不在。”顾一砚说完又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顾一砚下了送客令。 此时但凡要点脸面的人也知道不应该再待着屋内了。 可齐大庄脸皮厚,不仅没有走还直接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刚进来那股小心翼翼的样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齐大庄觉得自己可是他的岳丈,面上开上摆起了谱,清了清嗓子说:“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岳丈。” “哦?”顾一砚把手中的书放下,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你娶了齐禾,我是他爹,可不就是你的岳丈。”齐大庄理直气壮的说,他觉得眼前这个病秧子书生看着很是好拿捏。 顾一砚只觉得这人真的没脸没皮,自己卖女儿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我记得齐禾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和你们早就断了关系。” 齐大庄一听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人是不打算认他。 “你这话可不对,我们怎么就是卖女儿的,那是彩礼。”齐大庄媳妇走了过来,不满的 说。 她可不想让顾大撇清关系,她还指望自己能住进来呢。 顾一砚懒得理会这群人,直接送客。 谁知道齐大庄突然叫上了劲。 非要好好理论一番,竟然还伸手往顾一砚身上拍去。 顾一砚的身板怎么受得住,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直接猛烈的咳嗽起来。 顾一砚忙用手帕去擦拭嘴角,结果发现出了血。 齐大庄一看这个心知自己惹了事,刚才脑子一热竟然忘记这顾大娶齐禾是为了冲喜,身子定是不好的。 谁能想到就是那么一拍,竟然会这样。 齐大庄心生后怕,忙拉着自己媳妇和孩子往门外走。 刚出了院子,不巧正和从集市上采购完回来的齐禾当场撞上。 齐大庄忙低下头避开了齐禾的视线,见人进了院忙跑着出了巷子。 齐禾见有人从自个家出来还没反应过来。 她就在齐大庄家住了一夜,早就忘记齐大庄什么样子,两人擦肩而过,齐禾更是没有认出来。 直到进了院子,听见先一步进屋的顾默书惊慌失措的呼喊,才知道顾一砚出了事。 第十六章 顾默书提着手中买的东西,高兴的往屋内走。 今个下了学一直到过年都不用再去了,可以开心准备过个好年。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幸福的团圆年。 顾默书推开门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忙跑了进去,便看见他爹趴在桌上,额头上已然冒出了一层虚汗,手中紧握的帕子上还有深红色的血迹。 “爹!”顾默书看见眼前这一幕,手中的东西直接脱落在地上。 “爹,你怎么样了,你看看我。”顾默书伸手想要搀扶起他爹。 桌上的人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明明嘴角还带着血迹却还面色温柔的看着他说:“别怕,没事。” 顾默书现在的力气哪里搀扶的起来一个大人,只好作罢,他拿起桌边的瓷碗又到了一些茶壶中的温水出来,递到了他爹的嘴边。 “爹,你喝一点。” 顾一砚接过瓷碗,抿了一小口,润下了肺腑中的血腥味。 缓了好一会仍旧没有缓过来。 刚才挨那一下,真是把他的命拍下去一大半。 同时也把他拍的清醒了不少。 他原以为自己家最是难缠,没想到齐禾家也是如此。 那家人眼中都藏不住事,他知道人是贪心的所以刚才齐大庄来时他没有对他客气,就是怕齐大庄摆起架子来,以后来刁难齐禾。 可他都冷了脸,那齐大庄一家还上赶着甚至更加过分,顾一砚觉得这事必须解决,且要给他们最严重的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过来。 - 屋外齐禾听到顾默书的声音才晃过神,把竹筐放在地上直接跑了进去,也没有再去想齐大庄。 看见顾一砚的样子,齐禾心中一颤。 再联想起来刚才齐大庄一家匆匆离开的样子,齐禾便猜出来一二,定是齐大庄和顾一砚发生了争执动了手。 现在能救顾一砚的只有那一瓶药丸。 齐禾把哭红了鼻子的顾默书叫过来,两个人一起搀扶着把顾一砚扶到了床上。 “默书,你去叫郎中过来,我在这看着你爹,快去。” 顾默书用衣袖擦了擦眼,又看了躺在床上想要闭上双眼的顾一砚,这才跑了出去。 齐禾见人走了,把一直藏在身上的药瓶拿了出来,打开,从中倒出来了一粒。 用手捏着顾一砚的下巴,让他微微张嘴,把药丸塞了进去,又拿来瓷碗喂进去了一些水。 躺在床上的顾一砚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只觉得累,却还是有意识的,把口中的药丸吞咽下去,才躺了下来。 眼睛却是紧紧的闭上了,人整个睡了过去。 齐禾一直守在床边,等待顾一砚的反应。 等顾默书把郎中带了回来,顾一砚还是睡着。 郎中忐忑的诊了诊脉,摇了摇头,结果和上一次一样。 已经诊不出脉象了,郎中也觉得奇怪,他以为顾一砚经过上次那一闹肯定活不了多久,没想到竟然坚持到了现在。 且吐了血,诊不出脉象,但还是有一口气吊着。 “王朗中,我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顾默书焦急的问道。 郎中收回了手,思索了一番顿了顿道:“脉象虚浮,是气血两亏之兆,我给开剂汤药,让他服下,若是能醒来,定要好好养着,切不可以再动气。” 后面的话郎中没有说,若是人喝了第二天还没有醒过来,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顾默书跟着郎中出去拿药,刚才那般心慌现在已经静下来了。 他早就知道他爹身子不好的,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的。 郎中看他年幼,没再嘱咐他什么,这孩子也是可怜,若是顾大这次没有挺过去,可怎么办的好。 郎中不忍再细想下去,只是给顾大的药里放了上好的党参。 顾默书带着药小跑着往家去,还没进门就被李婶一把抓住胳膊给拦住了。 顾默书皱着眉头,他现在很是着急,可没有时间陪李婶说闲话。 还没等顾默书开口,李婶戳了戳他手中的汤药问:“这是怎么了,咋还哭红了眼。” 李婶假装镇定的问,其实心中早就慌了。 那会给齐大庄指了路,李婶便躲在门口一直听动静,好一会也没听见他们院内争吵的声音,李婶还以为他们交谈甚好,心中只觉得晦气。 可刚才门外乱哄哄,顾大家又叫来了郎中,李婶便觉不好。 这才抓住顾默书打算问一下状况。 “我爹身子不好,我去给他抓了汤药。”说完顾默书便挣开了李婶的手,直接跑进了院里。 他时间紧迫,可不能浪费在这里。 留在门外的李婶打了个冷颤,这事出了差错,已经和她预想的不一样了。 李婶在门口张望了两眼,可还是没有胆子进去瞧瞧里面什么情形,只得先回了家,一夜未眠。 屋内,顾一砚服下药,还是没有醒来。 齐禾和顾默书都守在床边,那会把屋内打扫了一番,现在已经没有血腥味了。 屋内炉火旺盛,但床边两人的心却是凉的。 齐禾见都过了一个半时辰了,人还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心中有些慌乱,这可不是好兆头。 齐禾把药瓶又拿了出来,倒了一颗出来,让顾默书把他爹顾一砚扶了起来,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齐禾心中想着。 若是连这药都没有用,就再也没有可以救顾一砚命的东西了。 “小娘,我爹他。”顾默书抓着顾一砚冰凉的手,来回给他揉搓。 齐禾揉了揉顾默书的头,安慰道:“你爹一定会没事的,别瞎想。” “爹,昏迷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让我别怕。”顾默书缓缓道。 “那你怕吗?” 顾默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开始他是怕的,可现在他不怕了,他知道这一切早晚会发生,可为什么早上他们出去时他爹还好好的,一回来就这样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别怕,有我在。”齐禾把手放在了他们二人手的上面,像是一家在祈福。 两个人就这么守着床上的人,一刻钟也不曾松懈。 一个时辰过去了,床上的人没有醒。 两个时辰过去了,床上的人还是没有醒。 三个时辰过去了,床上的人依然还是没有醒。 ... 天亮了。 屋内寂静无声,外面的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了进来,床边的两个人面色苍白,但谁也没有要放弃的样子。 齐禾用手贴上顾一砚的额头,虽然有些凉,但还是有体温的。 齐禾打算再让郎中开一副汤药,给顾一砚灌下去,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齐禾都不愿意放弃。 “我去让郎中再开一副汤药,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别怕,我去去就回。”齐禾刚说完,便看见床上的人手指动了一下。 顾默书也看见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床上的顾一砚似乎要醒了,睫毛也颤动了一下,过了一会终于睁开了眼。 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非常长,在暗无边际的 天地之中,他独自一人徘徊了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踏上了黄泉路,他一直走,一直走,却没有见到那个想要见到的人,也没有看见所谓的孟婆。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这里出现了一丝光亮,慢慢的,天亮了,他也看清了脚下的路,便顺着路走下去,终于他看到了现在居住的小院,于是他推开了门。 躺在床上的顾一砚这便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就好。”齐禾拍了拍胸口,悬了一夜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顾一砚看着二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觉得嗓子干哑。 顾默书见状,忙接了一碗温水过来,扶起顾一砚,给他灌下去。 顾一砚缓了片刻弯着嘴角说:“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一直强忍着的齐禾忙扭过头,落了泪。 从穿过来,她就知道故事的走向,也知道顾一砚难逃一死,可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们已然成为了一家人,煎熬的渡过了一夜,痛苦不堪,如今人醒过来了,哪里还强忍得住。 “我去给你熬上汤药,你好好歇着。”齐禾还挂着泪,没敢让他俩瞧见,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顾默书他们父子俩,顾默书想问他爹昨天发生了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正纠结着,顾一砚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顾默书眸中带光,点了点头,便去拿笔墨纸砚了。 - 出了院的齐禾带着银子便往药铺走,其实她知道顾一砚能醒来和那汤药没什么关系,都是那药丸的作用。 可那药丸已经所剩无几,而且这次服用了两颗才把人救了回来,那下一次呢。 齐禾还是打算让郎中开些汤药,对身子有一丝好处便是好事。 郎中见齐禾红着眼走了进来,以为顾大没有挺过来,心中遗憾,刚打算安慰齐禾,耳边就传来齐禾的声音。 “郎中先生,您再给开几幅汤药吧,顾大今早醒了过来,我打算让他接着服用,好好养一养身子。” 郎中一听顾大醒了,高兴之余忙又按照昨日的方子减轻了药量开了几幅。 “一日两次,早晚各一副,定让他好好喝下去。”郎中把抓好的药递给齐禾嘱咐道。 “多少银子,我一块给您,昨个默书回了家说郎中先生不要药钱,这怎么能行,这些药不便宜,郎中治病不易,我们一家谢郎中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如此,若这次郎中不收下,下次我们要是看病哪里还有脸面来先生这里。” 郎中见人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这才收下了银子。 - 齐大庄一家见出了事忙躲回了家,也没有心思再在集市上置办年货。 一家躲在村子里生怕齐禾找上门。 “若是顾大死了怎么办。”齐大庄抽着旱烟蹲在屋门口,一脸忧愁的问道。 齐大庄媳妇蹙着眉,“还能怎么办,死不承认就是了,反正又没人瞧见,咱们就是过去看一眼出嫁的小娘子。”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齐大庄猛吸了一口烟同时也放平了心。 接下来好几日,都没有镇上的人来,也没有见齐禾回来,齐大庄一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第十七章 自从顾一砚醒过来,家里这几天都小心看护着他,生怕他再有个意外。 那天买回来的东西,一直冻起来齐禾也没有做,一连几天他们吃的都是白粥和腌的咸菜。 齐禾打算今个做些好的算是把晦气打发干净了。 对于齐大庄她现在还真没有想到法子怎么解决,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找上门来的,不过想着发生了这种事,齐大庄大概也不敢再来了。 齐禾把那天买回来的猪下水拿了出来放在了木盆里,放置一边用热水解冻。 快过年了,天气冷的厉害,放在屋外的东西一夜过去基本上就冻住了,倒是也坏不了。 齐禾等猪下水化开的功夫,又做起了擀面条。 冬日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可是非常暖身子的,齐禾把面揉的很劲道,又用刀小心翼翼的划着生怕面条断了。 等猪下水彻底化开的时候,三根长长的面条终于也弄好了,齐禾刀工没有那么利索,但是这面条竟真的没有断。 齐禾舀出来一勺子白面,也没有心疼,直接倒进了木盆里。 加了面粉的猪下水清洗起来方便的多,齐禾用水洗了五次这才终于没有任何脏东西了。 一直待着屋内的顾默书闲的没事便过来帮着齐禾一起做饭。 看到洗好的猪下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他属实看不出来这东西怎么做才会好吃。 “你去把灶火生上,把铁锅热了。”齐禾指挥着顾默书,自个则去找卤煮的料去了。 齐禾拿出一方纱布,把八角、桂皮和花椒等放在上面包裹起来。 见铁锅热了,放了一大勺猪油,又把切好的葱姜蒜一起放了进去爆炒,最后才把切好的猪下水放了进去,一起煸炒,最后倒入适量的温水和那个刚制作好的料包一起炖煮起来。 把猪下水炖上后,齐禾又去了鸡棚,这几天天冷的厉害,齐禾一直攒着鸡蛋没有进来捡,今个在外面一看竟然有三个蛋了,便都捡了起来,正好一会在热汤面里面加个鸡蛋,给他们补补身子。 大约炖了一个时辰,卤煮已经好了,香味早就飘了出来,齐禾打开盖子,用木勺来回搅动一番,这才装进了碗里。 “好香啊。”顾默书闻着味走了过来,那会帮齐禾把灶火生好后,他便回了屋,一直陪着他爹。 “一会你好好尝尝。”齐禾把大瓷碗递给了顾默书,让他端进屋里去,又用清水把铁锅清洗了一番,这才重新烧水煮上面条。 连下面的动作都非常轻,生怕面断了。 等面快好的时候,又放了一小把切好的白菜,并在里面打了两个荷包蛋。 等再次开锅的时候,蛋和白菜便都好了。 这几天顾一砚的身子虽然有了起色,但还是没有让他下过床,今天也是如此,把热汤面给他放在了案几上。 又夹了几块卤好的猪下水装在了小盘里,让顾一砚尝个鲜。 “你尝一口,怎么样。”齐禾看着顾一砚夹起一块猪下水仔细瞧着。 “这是什么?”顾一砚问。 刚才顾默书端进来的时候他就瞧见了,闻着很香,可看这样子又不想出来。 顾默书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炖的很软烂,一口咬下去汁水充足,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下一口。 顾默书又夹了一块这次他可瞧出来,这不就是刚才洗好的猪下水吗。 “是猪下水!” 齐禾点了点头,“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顾默书这可不是随便一夸,是发自内心的夸赞。 顾一砚看着盘子中的猪下水,竟然觉得不可思议,那脏东西竟然做出来这么好吃。 “还不错吧,这是卤出来的,剩下的汤下次还可以接着用。”齐禾觉得这要是当做一个营生应该也不错。 猪下水便宜,卤煮的调料虽然贵了些但也还好,若是开个小店卖卤煮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是这活她一个女人家不好做,洗猪下水就是一个大活,还要卤,更要卖,这个家顾默书还要上学,顾一砚还卧病在床,齐禾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又忙又累,还是开绣品铺子的好,等任务完成得到复制机,那绣品出样可就快多了,卖起来也不怕货不足。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顾一砚吃好了把瓷碗放在一旁,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问道。 齐禾疑惑的看向他。 “我写了状子,想呈上去,在县衙解决齐大庄。”顾一砚知道现在的齐禾并不是齐大庄真正的女儿,但给齐大庄一个怎样的教训,他还是想和她商议一下。 若是齐禾觉得不可,他便不这么做了,毕竟经此一闹,齐大庄应该也会老实一段日子,就是不知道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 “呈状子?可写好了?让我瞧瞧。”齐禾听到顾一砚这么说来了兴趣,她早就知道顾一砚这次出事是因为齐大庄,但具体怎么惩治齐大庄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现在顾一砚说了法子,她倒是觉得可行。 老百姓最怕衙役,若是闹到了县衙,齐大 庄定是再也不敢了。 顾一砚让顾默书把他写好的状子拿了过来,交给了齐禾。 齐禾看完只觉这顾一砚真是有些点子在身上,这一描述,齐大庄定是罪不可逃。 不过状子上提到的一件事,她确实没有一丝的印象。 “我还有卖身契?”齐禾问。 卖身契相当于卖了儿女为奴,只有过不下去的人家才会如此,齐禾不敢置信,齐大庄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顾一砚见她变了神情,便知这事她是不晓得的。 “确实有,当时给了五十两银子就是想断个干净,可能看我身子已经这个地步,便想着你不知道能多捞一点是一点。” 齐禾把状子收好,默认了他的话,让顾默书跑一趟,直接送去了县衙。 若是这次能把齐大庄治理一番,原主也可以早些超度,不枉苦了这么多年。 - 齐大庄一家在青山村老实了不少,见好几日过去也没个动静更是放宽了心。 他们也知晓和顾家怕是攀不上关系了,只能等着顾大没了再行办法。 这几日,又有人来给齐娇说亲,齐大庄媳妇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她这个女儿长得好,迟早要嫁出去的,既然攀不上镇上的高枝,若是能嫁给村里的秀才那也是更好不过了。 可年轻的秀才怎么可能现在娶妻,齐大庄媳妇便把目光放在了村里唯一的童生身上。 这童生叫杨业,今年十七,家里情况不错,上面只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姐姐,家里二十亩良田,还有一头牛。 其实这齐娇也是见过杨业的,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做着当大少奶奶的梦,也没把人放在眼里。 可经历了他爹把人打出血,提心吊胆好几天,她也不做梦了,想想嫁给个童生也是不错的。 而且村里给杨童生说亲的媒婆那可也是不少,可平常姑娘杨童生也瞧不上,就想要一个识字懂点诗书的小娘子。 齐大庄媳妇早些年让齐娇读过书,倒是识得几个字,便让媒婆放出声,他们家要给齐娇说亲了。 杨业母亲本看不上齐大庄一家,但是儿子对齐娇满意,在村里,齐娇这小娘子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才托媒婆去问。 “什么?八两银子?”杨业母亲一听媒婆带回来的消息,直接大声喊了出来。 “就他们家,竟然彩礼要八两银子,咱们村娶的小娘子哪个不是五两银子。”杨业母亲耷拉下来了脸,很是不高兴。 当年她女儿出嫁她也只要了五两银子。 这齐大庄真是把他们家小娘子当成了宝,竟然敢要八两银子。 媒婆心中也是这么觉得,可她是为了挣钱啊,彩礼越多,她两边捞的油水就越多,便又紧接着说。 “杨嫂子,你可好好想想,这齐大庄上一个闺女嫁到了镇上,虽然是冲喜,但确实给了五十两,再者说这二闺女,那也是识字的,你想想咱们村有谁家闺女读过书,这可都是和你儿子要求对上了。” “那闺女长得也不错,身段也好,定是个好生养的,上门说亲的也不少呢。” 杨童生母亲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又问了杨业,见儿子实在满意的不得了,便咬牙同意了,八两银子就八两银子。 媒婆出了杨家的门就变了脸色,八两银子啊,可惜她们家小娘子不识字,要不介绍给杨童生多好。 另外一边齐大庄媳妇一听事情成了,彩礼八两银子,那可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若是这杨童生争气,以后再考取个秀才,她家小娘子不就成了秀才夫人,那日子可不是要更加好过。 两家人说好后,隔天便定下了亲。 杨家想年后再把人娶回去,现在没有农活,年前接亲这不是要过年多养活一张嘴嘛。 齐大庄媳妇也不急,年后就年后,反正定了亲,这亲事肯定跑不了了。 于是两家便定了三月初二的好日子。 村里人更是羡慕齐大庄一家,这二闺女虽然没有嫁到城里可杨童生要是考取了功名,那就是秀才老爷了。 村里谁家有姑娘的没惦记过杨童生。 现在可好,这好事都落在齐大庄一家身上去了。 好日子没持续到过年,年前的最后两天,一群衙役去了青山村。 村里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哪里见过这场面,都远远的望着不敢上前。 只见村长带着衙役去了齐大庄家。 “官爷,这就是齐大庄家了。”村长低声说道。 衙役敲了敲门,没过一会,院内果然有人过来了。 齐大壮媳妇黑着脸,嘴里咒骂:“这大清早的谁来扰人了,这么”一开门看见门外的衙役,剩下的话愣是没有说出口,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摔倒了。 第十八章 青山村的村民远远瞧着衙役带着齐大庄走了,而齐家人却不见出来。 “齐大庄这是咋了,咋官爷还来了?” “谁知道,不过肯定是犯事了,你看他都老老实实的走没有狡辩。” “啧,我就说他们家最近怎么这么走运,原来背后不干净呢。” “老三,你不是在镇上做工,可知道这是发生了啥事?” 被点名的老三一下子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可他只是在酒馆打杂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很是好奇,这齐大庄能犯了什么事被带走,他回去可得好好打听打听。 见人都走远了,青山村的村民这才散了,不过心中都充满了好奇,还有那不怕事的竟然去问齐大庄媳妇。 “婶子啊,你家男人这是咋了,该不会是外面出人命了吧。” “滚一边去,不要脸的上门打秋风。”齐大壮媳妇抹了一把泪,骂骂咧咧的把人赶走这才关上了门。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们早就忘记顾大那件事了,今个突然衙役上门,齐大庄一家真是吓坏了。 齐娇甚至连屋门都不敢出,看着她爹被带走心里慌得不行,不是慌他爹会不会下牢狱,而是担忧她那刚说成的婚事。 “娘,俺爹去哪啊?”齐大庄的小儿子见外面没了衙役这才从屋里跑了出来。 齐大庄媳妇看见儿子这才终于忍不住了,真是造孽啊。 “走,跟娘收拾一下,咱们去找你爹。”齐大庄媳妇想着左右不过是打了顾大一巴掌,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他自个身子弱,只要打点一下,齐大庄没准就不用下牢狱了。 - 顾大家 “偏偏忘记你这身子了,天寒的厉害,要不你别去了。”齐禾看着外面阴冷的天,蹙眉说。 “没事,这事今天解决了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顾一砚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套上厚棉衣,他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也想见一见外面的天。 齐禾叫来了上次马车的车夫,这次也是坐着车去县衙,能少被风吹一下便少吹一下。 顾默书被留在了家,这孩子非要跟着,但连他爹都不让他去,这才不情愿的留了下来。 齐禾和顾一砚坐着马车去了县衙。 “一会,你要表现的像齐禾一些。”顾一砚看着齐禾思索了一番说。 现在的齐禾和原主差距很大,若是被齐大庄看出来了,这事情便不好解释了。 齐禾自然也明白顾一砚的意思,原主怯懦的都不敢对着齐大庄说一个不字,一会她也要装作原主的样子,可不能让齐大庄看出来。 马车行了没有一刻钟便到了衙门,齐禾先下了车,车夫这次没有抱着顾一砚下车,而是搀扶着。 马车外可没有遮风的东西,顾一砚只觉得寒风刺骨,打了个寒颤,还好这些日子身子养了一些,不至于风一吹就倒。 “进去吧。”顾一砚说。 齐禾点了点头,微微低下头搀扶着顾一砚。 这一刻,她就是齐禾。 县令坐在堂上,两边是师爷和主簿,堂内齐大庄已经跪在了地上。 齐禾扶着顾一砚走过去,双双跪在了地上。 “你就是顾一砚?”县令把手中的状子放下看向堂下跪着的人。 “禀告大人,在下便是顾一砚。” 跪在堂中的齐大庄一听声音忙往旁边看去,看到齐禾的时候,脸上难掩气愤的神色。 “原告,状上说你被闯进家门的人打了,可有此事?” “禀告大人,那日我在家中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还未去瞧,这人就闯进我的家中,甚至进入屋内还打了我,我身子本弱,当场吐 血,多亏了郎中先生开了汤药,把我救了回来。” “你胡说!什么叫闯进你家中,你不认识!我是齐禾的爹我是你岳丈!而且我就是拍了你一下怎么就成了殴打?”此时的齐大庄一听顾一砚的言论哪里肯认,他可不是贼人,他是岳丈。 “哦?岳丈吗?”县令大人抚上自己花白的胡须,意味不明的看着堂下三人。 这案子说来简单,就是伤人之事罢了,县令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可见状纸上的名字是顾一砚,这才来了兴趣。 谁不知道当年顾家出了一个天才,可惜了,可惜了。 “大人请看,这是齐禾的卖身契,当时那五十两银子是买断钱,可不是聘礼,所以我与齐大庄没有任何关系。”顾一砚说着把那张卖身契拿了出来,呈了上去。 县令大人看着手中的卖身契和状纸,这才问:“齐大庄你可知罪。” “不!大人,我家小女没有卖身契,那可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出卖身契!”齐大庄再浑也不曾想卖了女儿为奴,所以现在更是不相信顾一砚呈上去的东西。 县令大人让师爷拿给他看,齐大庄看了一眼直接倒在一旁。 那竟然真的是卖身契! 不用想齐大庄现在也知道是谁干的了,除了他媳妇还能有谁! 他就说五十两银子,怎么会那么痛快,原来是卖身契! “禀告大人,我妻齐禾一直怯懦,虽然他爹卖了她,但心中仍旧牵挂他爹,更是不想他爹有牢狱之灾,但我是家主且受了难,还是希望县令大人能主持公道。” 县令大人也看出了他们的意思,这是想借着府衙的手给齐大庄一个教训。 不用下牢狱,那就挨板子吧。 台上的县令直接道:“人证物证都在,你可认罪。” 齐大庄知道自己理亏,见都不用下牢狱了,便认了罪,挨了十板子,且要支付顾一砚病重时的药费十两银子。 案子到此结束,齐大庄和齐禾现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得再来攀附。 齐大庄看着怯懦的齐禾红着眼看了他一眼,又老老实实的搀扶着顾一砚离开,心中悲凉。 那个小时候缠着他的小女儿已经被他卖掉了,再也回不来了。 等齐大庄媳妇带着银子到了衙门门口的时候,案子已经结了,见齐大庄不用下牢狱,这才松了口气。 “十两银子?”齐大壮媳妇一听虽不用下牢狱但是要付药费更是肉疼的厉害。 她虽然打着拿钱打点一下但是也没想过花十两银子啊! “别废话。”齐大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在这里说出那张卖身契的事情。 人多嘴杂,齐大庄打算回了家再找她算账,经此一闹,彻底断了他想攀附的念头。 别说见顾一砚了,就是齐禾他都没有脸。 齐大庄媳妇来的时候坐着牛车,现在齐大庄挨了板子动不了只好又雇了一辆牛车,这才拉着回了青山村。 前面拉牛车的人竖着耳朵想听听有什么八卦,可齐大庄一路都没有吭声,到了家进了院子都没言语。 拉牛车的人拿了钱见没有热闹可看便走了。 一进家门,齐大庄就冷下了脸,齐大壮媳妇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只一个劲的在旁边碎嘴子。 “齐禾这丫头竟然还报了官,真是不把你当爹!你看看你养得这好女儿。” “真是造孽,十两银子你就这么给了,你就这么有钱,你真是!” 齐大庄听得耳朵都烦了,拿起手边的东西便往他媳妇身上扔,“你个婆娘可说完了,你怎么不说卖身契的事情。” 齐大壮媳妇一听卖身契这三个字便知道暴露了,悻悻的突然不敢言语了。 “你还背着我弄了卖身契,你怎么还有脸上赶着去要钱!” “我,我这还不是为了这家,为了咱们儿子。”齐大壮媳妇理不直气不壮的说。 齐大庄扭过头不再看她,脑海里都是最后齐禾红着眼扭头看他的那一幕。 以前他也疼爱这个女儿的,怎么后来就变了呢,齐大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 出了衙门,马车就在外面候着,齐禾扶着顾一砚赶紧钻了进去。 “你可还好?”齐禾问。 顾一砚轻轻地拍了拍齐禾的手臂:“我身子还好,没事的。” 两个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齐禾拉开车厢想看看外面这是什么情况,就见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 这年代也有碰瓷的?齐禾心中想着但还是下去看了一眼。 地上躺着的人穿着干净,不像乞讨碰瓷之人,但看她蜷着腿,看着像腿受了伤。 “可是碰着了?”齐禾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齐禾一眼。 齐禾还是不放心,从荷包里拿出来几十个铜板放在了帕子上,一起递给了她。 那人接过帕子,又看了齐禾一眼,便扶着腿让开了路。 齐禾这才上了车。 不管是不是碰瓷,到底给了钱算是求得了一份安心。 正想着,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 【恭喜完成任务5,奖励已经放在了空间站】 齐禾觉得好奇,怎么就递出去一方帕子就完成了任务。 系统感应到她的想法,说道。 【善事从心】 齐禾想到自己递过去的帕子,又想到了任务本身:用绣品做一件善事。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齐禾拉上车厢门时想再看那姑娘一眼,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第十九章 从衙门出来,算是彻底了了一桩心事。 而杏花巷里顾默书则不安的坐在门口,两眼巴巴的望着就等着齐禾他们回来。 对面李婶这几天更是不敢出门,听说顾一砚他们去了衙门心中惶恐不安。 那日没什么人注意到是她把人带到顾大家的,也不知道在衙门里,那人会不会直接把她说出来。 虽说李婶和齐禾有点矛盾,但是也没有害死顾大的想法,她就是和齐禾不对付。 “默书啊,饿了吗,来吃块糕。”李婶拿着一块白糯糕走到了顾默书的面前。 顾默书扭过头看了李婶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谢谢嬷嬷,我不饿。” “你这孩子啊,这么冷的天回家吧,别在外面坐这里,你爹他们回来,你再出来迎也没事。”李婶见人不吃白糯糕又揣回了自己手里。 顾默书还是摇了摇头,乖乖的坐在门口。 李婶走也不是便站在了顾默书的旁边。 “也不知你爹咋就去了衙门,啥事啊闹得这么大。”李婶试探性的问。 顾默书自然也不会傻到什么都往外说,便没有回李婶的话。 李婶在旁边干站着半天,最后悻悻的回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顾默书都想锁上门自个去衙门瞧一瞧,突然巷口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顾默书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可不能让他爹瞧见他这副样子。 马车停在了门口,顾一砚被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环顾四周看了一眼,杏花巷的样子和当年无差。 齐禾从荷包中掏出银钱给车夫,车夫摆了摆手,拒绝道:“上次的钱还有呢,这次不用了。” 不过车夫说完眼睛却没有从齐禾的荷包上移开。 齐禾看他盯着自己的荷包,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嫂子,你这荷包在哪买的啊,我想给小娘子也买一个。”车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齐禾看着手中的荷包,笑了笑:“我自个做的,不过家里没有了,年后会卖,到时候给你一个,你家小娘子喜欢什么样式的,你告诉我,我给你缝一个。” 车夫红着脸,小声的说出那两个字,便驾着马车走了。 “小娘。”顾默书喊了一嗓子,齐禾这才扭身进了院子。 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家人心情好得不得了。 总算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 青山村齐大庄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自从早上齐大庄被衙役们带走,村里流言蜚语就传的飞快。 杨童生家自然也知道了这个事,杨母心中恼火的厉害,刚定了亲,亲家就出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她儿子可是要走仕途的人,怎么可以被连累。 杨母想了想,还是做了退亲的打算。 “咱们明个就去他们家退亲。”杨母坐在杨童生的对面愤愤地说。 杨童生半天才放下手中的话本,抬眸看 了他母亲一眼,缓缓道:“退亲倒是不至于,齐家小娘子长得确实很不错,不过经此一闹倒是可以少给点彩礼了。” “儿啊,她以后耽误你仕途咋整,以后你考上举人,怎么可以有那样出身的举人夫人。”杨母还是不放心,生怕齐家影响她儿。 杨童生不以为意的说:“镇上的举人有的好几个妾,到时候我要成了举人让她做妾又能如何。” 杨母一听,竟觉得不错,心中便有了小算盘。 也没耽搁,直接出了杨童生的屋子就往齐家走。 还八两银子,五两银子这次都不行! 齐大庄媳妇理亏,从齐大庄屋里出来便在院子里收拾。 快过年了,本来今年可以过一个不错的新年,结果经过这么一闹,还从兜里掏了十两银子真是心疼死她了。 正想着这个年怎么过的空档就听见门外传来杨母的声音。 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想退亲?齐大庄媳妇擦了擦手不情不愿的还是去开了门。 “嫂子啊,你们家大庄这是咋了,怎么还进了衙门。”杨母见开了门,直接问道。 齐大庄媳妇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来看热闹了,脸色虽然不好但还是把人迎进了家。 “咳,能有啥事,就是过去问了问话,还能有啥。” 杨母可没有那么好骗,不过她的本意也不是在齐大庄身上。 “嫂子啊,我儿可是要考取功名的,要是你们家真的有啥事耽误了我儿这可不行,我听说还挨了板子呢。”杨母不客气的说。 “哪能啊,不是啥大事,不耽误不耽误的。”齐大庄媳妇可把未来放在了杨童生身上,这颗大树她可不想松手。 杨母看透了她,心中冷笑,看我这次还不好好拿捏你,于是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嫂子,不是我说,你们家出了这事,在村里可都传遍了,我们家要真是拿八两银子娶你家小娘子,得被人笑话,这事要不就算了吧。” 这怎么行,齐大庄媳妇一听她真想退婚,马上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庞。 “这、哎、那我们就退一步,按照咱们村的习俗,五两银子如何?” 杨母敛眉轻笑一声。 五两银子,我呸。 “五两银子我们家儿都可以娶村里其他清白人家的小娘子了,你们家大庄可是刚进了衙门的。” 齐大庄媳妇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这人就是想少给点彩礼,心中一团怒火,却无处发泄。 一直躲在屋里的齐娇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一听杨母想要退婚,直接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可不能被退婚,这次要是被退了婚,村里人可就都知道了,那她以后还能嫁什么人家。 “娘。”齐娇跑到齐大庄媳妇身旁,小手拽了拽她娘的衣袖。 “三两银子,多了我们就换人家了。”杨母占了上风,直接放话。 “三两!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齐娇看她娘这样子,生怕她娘毁了她的亲事,直接自己点了头,“三两就三两,我嫁。” 杨母听见她的动静,打量了齐娇一番,确实有点姿色,以后做个妾倒是也还行。 齐大庄媳妇万般不愿,可自己女儿都同意了,只能应了下来,不过婚事也提前了,过年前就要把齐娇嫁过去,也算用这桩婚事堵一堵村里人的嘴巴。 - 从衙门回了家,齐禾就一直在想在哪里开一个铺子,连着在街上跑了一天,都没着落,这铺子的价格都挺贵。 镇上位置好一些的小铺子就三十多两,都可以买下他们家的院子了,位置偏的铺子周围连个人都没有,更是不行。 齐禾心中刚升起的小火苗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打击都快熄灭了。 顾默书也看出齐禾的心情不好,从自己的荷包中数了三个铜板,去巷子外那个糕点铺子买了一个片白糯糕。 “小娘,你吃。”顾默书把用油纸包裹着的白糯糕递给了齐禾。 齐禾望着白糯糕,一下子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个糕点铺子就在巷口旁边,进巷子都会路过,巷子里的人家多,家家户户都有孩子,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而他们家现在的宅子就是巷口的宅子啊,就是因为门开在了巷子里,所以每次都要进巷子。 若是在巷口开一道门,在那里盖一间屋子,虽然这样院子会小一些,但是比起买铺子那可是能省不少钱。 齐禾没有接过白糯糕,而是笑着拍了一下顾默书的小脑袋,“还是我们默书聪明,走,和我一起去巷口看一眼。” 顾默书还处在云里雾里,不过见齐禾心情好了便放下了心,又把白糯糕用油纸包裹好,自己拿着也没舍得吃。 一大一小走到巷口,齐禾发现以前没仔细瞧,这条小街开了不少铺子,好几家就是在院子里开出来的铺子,虽然不大,但是这一片人来人往住户极多,倒是开的下去。 齐禾拉着顾默书的小手开心的回了家,这事她得和顾大说一说,毕竟这院子是顾大的,而且要拆墙,有些迷信的人家是不愿意的。 站在桌边练字的顾一砚见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便知齐禾那日提起的铺子有了着落。 “可看好了,位置如何?” 齐禾坐在桌边先倒了三杯水,才缓缓道来,“看好了,位置不错,就是得听听你的意见。” 顾一砚放下手中的毛笔,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桌边的二人。 “我看了看巷子周围的铺子,好几家都是自家院子开的门,然后拿出一间屋子当做商铺。” “你是想在南边盖一间屋子然后开个门当铺子?”顾一砚倒是没有想到这出,动了动眸子,又从旁边拿出来了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起来。 齐禾是这么想的,盖一间屋子花不了几两银子,而且就在家里,要是家里有点事她也很方便,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一砚在纸上简单画了一下,便把齐禾招呼了过来,“你来瞧瞧,可是这样。” 齐禾和顾默书忙走了过去,看见纸上画着一个四方的院子,南面墙多了一间屋子,院子小了不少,因那块地一直没种东西,倒是不妨碍什么。 甚至那个鸡棚都在角落,根本不占那间屋子的地方。 “你觉得如何,可以动这个院子吗?”齐禾垂眸问。 顾一砚放下毛笔,眉眼含笑道,“有何不可,你决定就好。” 第二十章 决定了要在院子里重新盖一间屋子,齐禾行动的很快,隔日便找来了工匠。 不过马上要过年,工匠们只做年前这最后两天,剩下的活要等过了年再说。 齐禾想了想进度,便同意了,包括砖瓦、木材和工费等一共九两银子。 说实话这个费用不算便宜毕竟只是一间屋子,但是镇上工费确实要贵一些,且齐禾要求的还需要砸墙和装两道门,确实比其他单纯盖一间屋子要复杂一些。 顾一砚听后爽快的付了银子,这盖房子的事情当日就提上了日程。 一砖一瓦的往顾大家运,李婶也好奇的观望,他们家这是要做啥。 不过李婶可不敢自己过来,便想着等她儿子回来了,让人过去瞅瞅。 李婶儿子李义趁着年前放工,带着两大块上好的五花肉牵着小媳妇的手便回来看看他的老母亲。 结果走到巷口看见顾家正在盖房子,墙围上还有工人,李义忙提着猪肉进了顾大家。 一进院子便瞧见鸡棚旁边有几个工匠正在丈量,而顾默书则在旁边端茶倒水。 “顾嫂子,你们家这是要盖房子?”李义见院子里没有齐禾便往厨房走去。 齐禾正在厨房里准备吃食,听见动静忙擦了擦手,见来人是李义一家便直接招呼着想让他们去屋子里坐一坐。 “可不是,打算在南边盖一处屋子。” 李义从门里探出头又看了看,这院子不小,可要是盖了屋子就没什么地方种菜了。 “嫂子,我看家里屋子挺多的,咋又盖一处,这盖了以后院子里可少了一大片地方种菜。” 齐禾哪里能想不到这个问题,可种菜也只是自己吃不能卖什么钱,这么对比下来,还是开铺子 更划算。 “我打算盖了这间屋子,再在街上那一面开个门,当做铺子用。” 李嫣一听要开铺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瞧着齐禾,“嫂子,开什么铺子啊。” “绣品铺子,卖点绣品。”齐禾也没藏着掖着,毕竟到时候开起来周围人都会知道。 这一片多是食肆铺子,连卖布的铺子都在南头,更别说绣品铺子了。 上次齐禾找绣品铺子可是逛了好久,经过实地考察,那绣品铺子利润极高,收来价有的卖出去能翻一番。 齐禾又有这门手艺,开这个铺子正合适。 有贵有贱,适合所有的顾客。 李嫣见是绣品铺子,两眼放光,可她也不敢直接问,毕竟自己的帕子没有齐禾绣的好,总不能上赶着让人家收自己的帕子吧。 “到时候开业了,请你们过来,嫣儿的帕子也可以拿过来卖,我这里都收的。”齐禾明白光靠自己一个人绣的那些东西,怎么也不可能够,不如像其他的绣品铺子一样,也收绣娘们的绣品。 李嫣一听这个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手下却麻利的把李义左手提着的二斤肉放进了厨房的木盆里。 “今个中午在这边吃吧,马上过年啊,就当大家聚一聚。”齐禾说。 李义夫妻本来没有这个打算,可齐禾都开了口,而且还说以后收自己媳妇的绣品,李义摸了摸头,说得过去知会他娘一声。 齐禾当然没有意见,要是李义回来一趟还不去看李婶,李婶能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李嫣可不想见她这个恶婆婆,能躲一日便是一日,这会呆在齐禾这里更不想过去了,李义对此没有意见,自个提着剩下的猪肉便回了家。 李婶听见门外的动静猜着便是自个儿子回来了,马上要过年啊,他儿子肯定回来过年。 她都准备好食材了,就等着人回来呢。 “娘,我回来了。” 李婶瞧见只有儿子一个人没有见儿媳妇,心中略有不满,嘴上说道:“咋就你一个,你媳妇呢,是不是还是不想见娘,躲着不来。” 李义忙哄着李母进了院子,笑呵呵的解释道:“娘,怎么会呢,我和嫣儿一起过来的,这不是见顾大哥家正在盖院子便过去瞧了一眼,顾大嫂许久没见嫣儿了,便把人留下来吃个饭,我一会儿也过去,毕竟当时受了人家的恩惠,等晚上咱们一家再吃团圆饭行不。” 李婶一听今个中午不在家吃饭,脸色略难看。 李义又说:“我最爱吃娘包的肉饺子了,你看,我连肉都买回来了,娘晚上包肉饺子可好。” 李婶接过肉,听见儿子这么说了,脸上这才露出喜色,想了想,又问:“你刚去隔壁了不是,他们家咋又盖屋子,我记得他们家院不小呢,按理说屋子可够用,难道是添孩子了?” “娘,您想什么呢。”李义笑道,“人家顾大哥一家盖屋子是要开铺子。” 开铺子? 李婶疑惑的看向李义,不明白咋盖一间屋子就是开铺子了。 现在还有铺子开在家里的?这做个买卖多麻烦,每天家门口人来人往的,啥人都能进自家院子。 “就是在南边盖一间屋子,门开在外面,对着街。” 李婶听他这么解释才明白过来,“我还以为他们家要添孩子了呢,大过年啊,这着急的盖房子。” 说完还不忘打量自个儿子一番,嘴里嘟囔着:“你说你也是,娶媳妇这么久了,咋就没个动静。” 李婶也只是这么一说,现在她也不敢催了,他儿子说啥是啥。 李义点头哼着哈着应付着李婶,要是让李婶知道他们至今还没有圆房这可不得把人直接气晕过去。 不过这件事李义也不会傻呵呵的告诉李婶。 把东西都放下,李义又拿出二两银子塞进了李婶的手里,“娘,过年啊,我们这段日子不在家住,娘也得好好照顾自己。” 李婶看着手中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点了点头把刚才谈论的话掀了过去,也没有留李义,自个忙进屋放银子去了。 李义看着李婶的背影,笑了笑出了院子。 - 顾大家热闹的很,工匠四人一听主家今个管饭做工更加卖力了。 李嫣坐在炉灶旁边,看着火,她厨艺不精,只能看着齐禾忙活。 也不知道今个中午吃什么,不过齐禾嫂子手艺好,做什么她都喜欢,她看的认真,都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后亲自做给李义吃。 齐禾心里算着,工匠四人,李义夫妻二人,他们一家三口,一共九人,怎么也要做几个热菜,再多蒸点米饭,这还是冬日里怎么也要来个汤。 齐禾看着在院子里一直忙活的顾默书,便把人叫了进来。 “默书啊,你去宋沅家买只老母鸡,和你宋婶子说要宰好了的。”说着解开自己的荷包直接递给了顾默书。 “买了鸡先拿回来,再去街上买一块方糖,记住了吗。”齐禾问。 顾默书接过荷包握在手心中,点了点头,这点事他记得住。 不过他办事的顺序可没有按着齐禾说的来,他先去街上买了一块方糖,过年啊,方糖也涨价了,一块要十五文,顾默书提着包裹好的方糖这才去了宋沅家。 因为要过年,各家各户都会买点肉,现在宋沅家里人多着呢。 顾默书刚进院子远远便瞧见宋沅在忙活着收钱。 “宋沅,先给你钱,我要一只宰好的老母鸡,不急。”顾默书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数出铜板递给了宋沅。 “你等会哈,我让我娘给你挑一只胖的。”宋沅呲溜一下子跑到了他娘身边,把他娘刚宰好的老母鸡提了出来。 “哎呀,你这小子这是做啥,这是我要的鸡。”一个老太太跺着脚,嘴中大声的呼喊着。 宋沅哪能不知道,他看的门清,这老太太是他们家的亲戚,过年就来打秋风,手里拿着二十个铜板就想买一只老母鸡,宋沅可不惯着她。 “老嬷,二十文是小鸡,这是老母鸡要四十个铜板呢,你等着,我娘下一个就给你宰小鸡仔。”宋沅面上不显情绪,手里提着鸡给了顾默书。 老妇人气的头疼,到手的老母鸡飞了,狠狠地瞪了宋沅一眼。 宋沅他娘顺着儿子的话说,“老婶啊,你看这个咋样。”说着提起了一只嫩瓜秧子似的小鸡。 老妇人怎么可能花二十个铜板买一只没有什么肉的鸡回去,咬了咬牙又从兜里数出来了二十个铜板,放在了案板上,“给我来只老母鸡,要肥的。” 宋沅麻溜的过去把铜板收了起来。 宋沅他娘抓了一只便直接宰了递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接过鸡,坐看右看总觉得这只没有刚才那一只老母鸡肥,目光不自觉的看向站在宋沅面前提着鸡的顾默书。 “快走快走。”宋沅摆着手催促道,他可知道这个老嬷的脾性,换鸡这种事她可是做得出来。 顾默书也感受到了这强烈的视线,提着鸡摆了摆手赶紧跑了出去。 老妇人见人溜走了,心生不满,又提着鸡对宋沅他娘说:“宋丫头啊,这鸡太瘦了,你给婶换一只肥点的。” 周围买鸡的人闻言看了过去,这鸡虽说不上多肥但一定不是瘦的。 “老婶子,你不要手里的那只就和我换吧,我咋觉得你这只比我的要肥嘞。”一个男人把自己买的鸡提了起来在老妇人眼前晃了晃。 老妇人一看还真是自己的肥点,又怕眼前高大的男人真要换自己的鸡,赶紧穿过人群灰溜溜的走了。 顾默书买好了东西便回了家。 “怎么这么快。”齐禾算着时间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顾默书把鸡放在了木盆里,把包裹好的糖块放在桌上,回道:“宋沅给我插了个队,就快了些。” “那可要谢谢人家,一会做好了你送点过去。” 顾默书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抱着木盆便出了柴房。 第二十一章 晌午这顿饭,齐禾准备的非常充实。 她先是蒸上了米饭,确保一人能吃到一碗,又揉了面,打算一会铁锅炖的时候放在上面,到时候这面饼会特别入味。 顾默书把木盆中猪肉和鸡肉清洗干净后端回了厨房,这些活不用齐禾说他自己便会去做。 齐禾麻利的把肉分成了两份,一份做红烧肉一份铁锅炖。 老母鸡也是如此,一份和肉一起铁锅炖,剩下的半只用来熬汤。 顾一砚的身子还是弱需要补一补,齐 禾这鸡汤是专门给他熬的,剩下的便是配菜了。 家里还有腊肉,用来炒菜最是方便不过,打算好做什么后齐禾便上了手。 李嫣和顾默书也没有干杵着,一人看着一个灶火,等火旺起来,便叫齐禾。 这一顿饭做了快一个时辰,正晌午的时候刚做好,工匠们自不会去主家的屋内吃饭,齐禾便收拾了厨房内的矮桌,留给他们用。 齐禾把蒸好的米饭盛出来,又拿出一碟盘子,将红烧肉,腊肉炒菜心,铁锅炖等全都装成了两份,其中一份留在了厨房里。 鸡汤熬得少,别说一起吃了,就是一家三口都不顶事,齐禾舀出来一碗备用,又在铁锅中烧开了水弄了一份蛋花汤,最后将那一碗鸡汤倒入,算是有了个鸡汤味,对于上工半天的工匠们来说有吃的就好,大家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王师傅,让大家歇歇吧,饭菜好了,放厨房里了。”齐禾吆喝道。 在院子中干活的工匠们早就闻到了味道,一听可以吃饭了,忙放下手中的活。 齐禾也没有在厨房待着,见工匠们歇了便跟着进了屋。 工匠们见主家进了屋,这才洗了手去了厨房。 “真香啊,那会子我就闻着味了。”一个壮汉子搓了搓手坐了下来。 “竟然三个肉菜,还有汤。” “快,给我筷子让我尝一口,老远就闻着味了,这红烧肉的香气真让人心痒痒。” 王师傅到没有如此急迫,见大家都坐下了,自己才走了过来,看见桌上摆放的吃食也是一惊。 像他们这种工匠一般主家是不管饭的,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带着干粮,不过有时候碰上好日子主家也会管饭,但是像今天这一顿这种排场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们别说,这菜做的有滋有味,就这红烧肉我就觉得比镇上那酒楼做得好。” “真糯真香啊!” “这次来对了,本来想着过年不接活了,钱也不多还费事,你看看,就这吃食真不错,要是以后每天管饭就好了。”四个工匠中最小的那人说道。 王师傅用筷子拍了那人的脑袋一下,严肃道:“张嘴就来。” 工匠们笑呵呵的不再言语,手底下的动作倒是更快了,没一会儿的功夫红烧肉那盘子就空了。 屋内桌上也是同样的景象,红烧肉被扫荡一空。 齐禾单给顾一砚成了一碗纯鸡汤,剩下的几人都是吃的蛋花汤。 李义意犹未尽的吃完碗里最后一块红烧肉,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嫂子啊,你这红烧肉做的真不错,可还有其他的拿手菜?” 齐禾微愣,在没有穿过来的时候,她一直跟着祖母学习刺绣,厨艺倒是说不上精通,自己一人独居时倒是也不怎么点外卖,一些家常菜还是拿得出手的。 “还有几样,下次你们来再给你们露一手。”齐禾笑着说,毕竟有人认可她的厨艺她是开心的。 李义放下碗筷,解释道:“嫂子,看来你是不知道,咱们镇上鸿雁酒楼招厨子呢。” 齐禾疑惑的看向他,虽说她会做几个菜但是也不可能去做厨子,再说人家酒楼也不一定要一个小娘子。 “我听说,鸿雁酒楼的厨子被挖走了,连带着好几个菜方,嫂子要是有拿手的食谱可以过去看看,没准可以换些银两。” 齐禾听得有些心动,若真是如此,那她可以更快的开这个铺子,也可以多多收购绣娘们的绣品,连顾一砚的药费和顾默书的束脩都不成问题了。 齐禾脑海中想了几个菜谱,打算有空去酒楼看一看,若是行倒是可以卖了。 “有空我去看看,就是我这食谱没准人家还瞧不上呢。” “嫂子可别这么说,你这红烧肉做的就比他们家好,也可以用这个红烧肉去酒楼露一手。”李义是真心想让齐禾去的,毕竟鸿雁酒楼可是放了话,若有独家秘方,高价收购。 齐禾一家对他们有恩,这点事他定然也不会藏着掖着不说,若是齐禾真能卖出去方子,他也高兴着呢,这种钱就应该人家挣。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饭后李嫣和顾默书跟着齐禾一起收拾,李义也没有闲着提着茶壶便去了院子里。 工匠们吃完饭早就上了工,一刻都没有耽误,浑身热烘烘又有的是力气,进度明显比上午快了不少。 - 忙碌了一整天,上午做饭下午绣帕子,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齐禾也没有闲下来。 上次系统说的奖励已经到了空间站,她一直没有进去使用一下,今个她拿着绣好的几方帕子进了空间站。 空间站里面绣线的颜色又多了几样,甚至连空白帕子的质感都比前面几次要好很多。 齐禾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去了所谓的复制机那里,只是一个方正的铁盒子,上面一个口,下面一个口,从上面望下去只看见一片漆黑,齐禾也没有找到开关的位置。 本着试一试的心态,齐禾拿出一方帕子丢进了上面的洞中。 结果刚丢进去,下面的出口就出来了两方帕子,齐禾捡起两方帕子,仔细瞧他们的区别,竟是一模一样。 齐禾想到自己秀一方帕子用的时间,再想到现在丢进机子里马上出来一方,更觉得这是一个宝贝。 齐禾高兴的从中选出一方帕子又丢进了复制机内。 只是这次出来的只有一方帕子。 【系统温馨提醒:一方帕子只可丢进去一次】 【三次违规将没收帕子】 齐禾叹了口气,刚想收起帕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齐禾把另外一方一模一样的帕子拿起来丢进了复制机中,果然这次出来的是两方帕子。 竟然有系统漏洞! 齐禾把先出来的那方帕子又丢了进去,这次出来的是一方。 那说明一般复制出来的是第二方帕子,想到这个齐禾把第二方帕子又丢了进去,果然这次出来的是两方帕子。 抓住了这个漏洞,齐禾一点也没有耽搁,把剩下自己带进来的几方帕子按照刚才的样子循环丢进去。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光三个样式的帕子就出来了三十来方,真是大大解决了劳动力啊,齐禾不禁感叹。 但是一模一样的帕子不一定好卖,齐禾出了空间站,便把这三十来方帕子摆在了桌上,又拿出绣线在帕子上各添了些绣样,这样每一方都不一样了。 做好这一切,齐禾才上了床,这几天过的太充实,齐禾闭上眼便睡了过去,一夜好梦。 - 翌日,齐禾还没醒,就听见门外传来动静。 “小娘,你起了吗,门外有人找。”天还没亮就起来读书的顾默书听见门外的动静便去开了门,见来人找齐禾这才过来询问。 齐禾忙穿好衣服,这才出了屋。 只是这一大清早的谁能来找她啊。 来人是个小娘子,穿着粉色锻织夹袄,后面跟着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齐禾对眼前人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是原主的朋友,可原主一直住在青山村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朋友吧。 “你就是齐禾?”来人问。 “你是?”齐禾总觉得来人不简单。 面前的小娘子见找对人了,笑了笑,解释道:“我是鸿雁酒楼的老板,昨个听人说你做的红烧肉比我们酒楼的还好吃,这不一早我就过来了。” 齐禾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竟然有人能一大清早的过来就为了别人嘴里传出去的那么一句话。 齐禾知道了她们的来意便招呼着人进了自己的屋子,这外面天寒地冻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昨个听见有人说了,我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生,就想着过来瞧一眼,多有打扰了,请见谅。”这鸿雁酒楼的老板姓郭名暖,本来这鸿雁酒楼是她爹开的,她爹没了以后这酒楼便落在了她的手里。 一个小娘子开酒楼,总有人看不上,这不刚接手酒楼没多久,自家酒楼的老师傅便被人重金聘走了。 郭暖实在没有办法,这才重金求购食谱。 齐禾没想到自己还没找过去人家老板就找上了门,既然生意来了,哪有不做的道理,见人家连猪肉和方糖都准备好了,便直接提着篮子 去了厨房。 煮上白粥,便开始做红烧肉。 这红烧肉还没做好,坐在屋内的郭暖便闻到了香味,忙起身去了厨房。 “怎么过来了,一会好了我给你端过去。”齐禾见人穿着锻织袄子,生怕她在这厨房粘上了灰。 郭暖可不在乎这些,笑盈盈的便走了进来,看着铁锅里不断冒出的香味便知道自己这次来对了,也知道酒楼有救了。 第二十二章 齐禾把红烧肉端进屋子里,酒楼老板郭暖便拿起筷子直接尝了一口,眸中流露出一抹亮光。 “可还行?”齐禾看她的样子心中便觉得稳了,剩下的就是谈价钱的问题。 郭暖放下筷子,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刚才着急的都失了态。 “确实不错,我想请你去我们酒楼,一个月八两银子。”郭暖开的价格很公道,上一个厨子也是这么多的银钱,郭暖不觉得她会拒绝。 齐禾摆摆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确实没有当厨子的打算,您也看见我院子正在盖屋子,年后我打算自己开铺子的。” 郭暖狐疑的看向她,在家中开铺子她可是第一次听说,再说这小院也不大能开什么铺子? “可是要卖食肆?”郭暖问。 若是要卖食肆那确实说得过去,不过那样的话她这方子怕是难买下来了。 “卖绣品。”齐禾说着从兜中掏出了一方帕子,“你瞧。” 月白色的帕子上绣着绿竹,最下面竟然还绣了字,齐。 郭暖接过帕子摸了摸,这绣工真不错,甚至比她随身带的那方帕子还要好,这么想来,人家开绣品铺子确实比去她那里做厨子强。 “不瞒你说,我这次前来还有想买你这做菜的方子的打算,三十两买断红烧肉这方子。”郭暖想着人家自己都要开铺子以后若是好了肯定不差钱,那这方子买断一定要给个好价位。 三十两可不少,他们这院子当年也才三十两,这价位比齐禾心中要高了一些,齐禾当下便同意了。 齐禾虽然识字,但毛笔字写的却不尽人意,这种时候顾默书便派上了用场。 把院内读书的顾默书叫进屋子,让他又拿来笔墨纸砚,齐禾一边说着,顾默书一边写着。 齐禾把方子写好,又拿来一个荷包,把方子折好放进了荷包中,这才递给了郭暖。 齐禾心中想着,年后开业的话她的绣品可需要好好宣传一番,若是利用酒楼宣传那可方便的多,去酒楼里的人多少都有些银钱,那么她这些绣品自然能卖得出去。 郭暖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当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让小厮拿出三十两银子,这才将荷包收好。 “回去我就让他们研究,若是有味道不对的地方还麻烦您过去指点一二。” 齐禾自然不会拒绝,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如此。 等郭暖等人走了,齐禾这才将银子收好,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开铺子的启动资金有了,剩下的便都不是事了。 - 除夕当天,齐禾搬着凳子在门上贴上了顾一砚写好的春联,新的一年新的景象。 等绣品铺子一开张,这个家有了稳定收入来源,就会好过的多,齐禾很是满意现在的生活,每天简简单单。 刚贴完春联就见宋沅捧着白糯糕走了过来,往常都小跑着今个因捧着他最爱的白糯糕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顾婶子,你们家春联这字真好看啊,比我娘买的好看多了!”宋沅抬着头看门上的春联,扭头就对上了顾默书漆黑的双眸。 “你看我干嘛,我这是在夸你们家呢。”宋沅一边说着一边把用油纸包好的白糯糕塞进了顾默书的怀里“给你的。” 被塞在怀里,顾默书拿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齐禾从凳子上下来伸手薅了一把宋沅的小脑袋,“拿着吧。” 顾默书这才拿好。 “这春联是默书他爹写的,家里还有红纸,走,进去给你写一副。”齐禾爽快的说。 宋沅一听这个,高兴的拽着顾默书就往院子里走,心里已经可以想象他娘看见他拿回去的场景了。 两人进了屋子,顾一砚正站在桌前抄写,宋沅不敢靠的太近,站在一米外伸着脑袋看。 顾一砚放下毛笔,让两人都凑近一些,桌上是抄录好的书。 顾一砚希望顾默书可以坚持读书考取功名,所以这段日子总是盯着他的功课,字练的也差不多。 “来年,你们两个可以试着去考童生,就当提前体会一番,感受一下。”顾一砚笑着说。 宋沅一听就头大,要不是今年私塾来了顾默书,他真是觉得无趣,他扭头想看看顾默书的反应,却见他神色正常没有一点抵触的样。 宋沅心里想着,果然这就是爱读书的人。 “爹,小娘说让你给宋沅写一副对联。”顾默书可不是进来玩的,他是有任务的,任务就是让他爹写对联。 “你想要什么的。”顾一砚从旁边案上拿出裁剪好的红纸。 宋沅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也说不出来对子,只笑呵呵的说要好兆头的最好和钱有关。 顾一砚明白过来,执笔写下,富贵双全人如意,财喜家旺两和睦。 待墨干后,才折叠好给了宋沅。 这孩子他第一次见到便喜欢,虽然一看就不爱读书,但人这一生也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若是日后做个小买卖,也是不错的。 顾默书有这样的好友,是幸事。 “谢谢顾伯伯,我娘一定喜欢。”宋沅高兴的收好,也没有留下来吃饭,颠颠的跑回去了。 齐禾一直站在门边,总觉得刚才那句话听着有些别扭,抬头望过去,就见顾一砚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对视上直接笑了。 除夕当夜要守岁,家里就他们三个,便一起窝在了顾一砚的屋子里,因着顾一砚身子不好,他屋子里炉火最旺盛,三人没有穿厚棉衣倒是也不冷。 齐禾把这几天赶工做好的衣服拿出来,一人一件,图一个好兆头。 顾默书拿着手上新的棉衣,心里酸酸的,很多年没有收到家人亲手做的棉衣了,往年顾一砚总是病着,但会给他买一件,但次次都被家里其他孩子抢了过去,他也不说,今年是他收到新衣服最多的一年。 光齐禾这几个月给他做的就三件了,顾默书宝贵着这些衣服也舍不得穿。 “明个可一定要穿上,新年就要穿新的衣服。”齐禾一直这么认为,没成年的都是小孩子,小孩子盼了一年不就是为了过年穿身新衣服拿点压岁钱嘛。 顾默书被戳破了心窝,脸微微发红。 顾一砚的棉衣要更厚一些,齐禾放了十足的棉花,连棉布都是用的最好的,除了这个还做了一个棉斗篷。 这些日子顾一砚总是忍不住出来走动,齐禾怕他被吹着,连夜做了个斗篷,还是按照她记忆里的样子做的,倒也不难看。 三个人喝着热茶,吃着买回来的瓜子花生和糕点,不知不觉便守完了岁。 外面逐渐有烟花的亮光和鞭炮的响声,齐禾知道这是初一了。 她穿来时,国家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她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美景了。 顾默书也想出去看看,往年过年他是不被允许上街看烟花的,这次声音就在街上,他们在院里就可以看见,这是个好机会。 “一起出去看看吧,一年才一次。”顾一砚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个人的想法,在他眼里他们两个都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三个人套上厚棉衣,这才开门去了院子。 顾一砚披上齐禾新做的斗篷,倚在门框边,看着院里两个眼巴巴望着的人,这幅画面也不知道明年能否还能看到,他想。 翌日天还没亮了,齐禾就起来包饺子了。 家里人少,便只包了猪肉大葱和白菜鸡蛋的,顾默书第一次见到饺子,在铁锅里一个个鼓着小肚子飘在水面上,很是新奇。 也不知道这怎么吃。 齐禾将熟了的饺子捞出来装进盘子里,又倒了一小碗的醋,这才让顾默书端了进去。 “爹,你看,小娘今早做的,她说这是饺子。” 顾一砚也不知道饺子是何物,看着面前这一盘圆滚滚的东西,竟也不知如何下嘴。 齐禾把醋碗放在每个人的面前,也不解释,而是自己拿着筷子夹了一个放在醋里,沾了沾。 顾默书他们学着齐禾的样子,放入嘴 中,果然美味,肉香和醋味中和竟然别有一番韵味。 吃完饺子,齐禾又给没人舀了一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嘛,三人吃完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 收拾完,齐禾这才把准备好的压岁钱装在一个新绣的荷包里,给了顾默书。 这个荷包是用上次做衣服剩下的棉布做的,因颜色较深,齐禾在上面绣了翠绿的竹子还有顾字。 顾默书没想到自己还有压岁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钱碎银。 “小娘,这太多了。”顾默书张了张嘴道。 “不多,以后下学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用拘着。” 顾一砚也把自己准备的压岁钱拿了出来,不过他没有荷包,而是用红纸包裹着,上面各自写了两人的名字。 齐禾笑着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房契。 “以后你当家,拿着吧。”顾一砚都发了话,齐禾也不推搡便收下了。 因着顾一砚分了家,齐禾和齐家断了关系,也没有所谓的亲戚来串门,这个年过的倒是轻松,就是一家人吃吃喝喝。 初五那天,李义带着李嫣过来拜了个年,留下来吃了一顿饭,这个年便算结束了。 初六那日,工匠们一早就过来上工,齐禾见进度比预期快了,忙去找了木匠定了一批想要的柜子,花了八两银子,等着屋子盖起来,那些柜子也就做好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个月后杏花巷多了一家新的铺子。 第二十三章 齐禾这几天一直围着铺子转悠,从木匠那里定的柜子已经放在了铺子里。 一个多月的时间,齐禾光不同样式的帕子就准备了一百方,还有荷包五十个,这些都是小件,齐禾还准备了一个大件,只摆在铺子里,不出售。 铺子开张那天,李义夫妻二人送来了鞭炮,宋沅他娘也送了只鸡,除了他们,酒楼老板郭暖也来了,这次来面带红光,一看就是困难迎刃而解了。 齐禾收下他们送来的礼,把一早准备好的回礼都用绣好的荷包装好给了他们。 郭暖看着这个绣品铺子,不禁感叹其大变样,光这窗子竟然是两大扇,而且屋子是南北通透的,在院子那面也开了窗子和门,不过比街上这边要小很多。 整个屋子很是明亮,屋里烧着碳炉倒是一点也不冷,帕子和荷包摆在不同的位置,甚至都明码标价,郭暖一进来看见的便是挂在墙上用木框裱起来的那副绣品,是一副百鸟图。 这幅绣品还是齐禾在空间站意外发现的,是她曾经的绣品,齐禾也没有想到竟然可以在空间站看到,这幅苏绣使用桑蚕丝绣成,丝线柔软,光泽度较为柔和,绣技手法精妙,栩栩如生。 而且这布料是真丝的,放在这里可谓是重金难求。 前来逛铺子的人都被这幅绣品吸引,这绣技高超,镇上的绣娘肯定比不过她,不知京城的如何。 郭暖看着这幅绣品,心中也猜出来个大概,就她那天给的三十两,可能连这幅绣品的零头都不够,不过还是试探性的问了齐禾:“齐老板,这展在墙上的绣品可卖,多少银子。” 周围有意购买的人都竖起了耳朵,也想知道多少银子,若是自己能买得起,以后用这个送礼真是再好不过。 齐禾笑着摇了摇头,“不卖。” “既然不卖,还摆出来作何。”人群中有一清秀书生男子不痛快道,这幅绣品他一进来便被吸引住了,最近正在求亲,若是呈上这幅绣品,他和县令的嫡女怎会不成呢。 “绣之不易,所以不卖,但是这绣品确实出自我手,店内还有其他的绣品都是卖的,大家可以看看。”齐禾主要是想让大家看到她的绣技,只有得到了认可,以后生意才能源源不断。 人们一听其他的也出自她手,那肯定也会有像墙上那幅绣品一样的绣技,便都朝着柜台挤过去。 齐禾卖的绣品和绣坊的价位一样,只不过有些特别精致的更贵一些,公平竞争不做价格战。 一个身着粉色夹袄梳着两个小辫的小娘子从人群后方硬生生挤进了第一排,看着眼前的帕子睁大了双眼。 今个她是给她们家小姐出来买吃食的,听闻这边有绣品铺子开业便走过来瞧瞧,没想到这绣品都很好看,尤其是这越贵的越精美,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啊。 “老板娘,你这帕子怎么还有一百文的,这也太贵了吧,都可以买好几斤猪肉了!” 齐禾走过去从那十方百文帕子里随便拿了一方,又从三十文的帕子和十文的里面各自拿了一方,摆在众人的面前,这才解释道:“不同价位的帕子除了绣样不同,帕子的布料和绣线也不同,大家若是干活累了便可以用这十文的,绣样少一些,但是布料吸汗;若是出门累了,可以用这三十文的;若是小娘子们参加赏花会,或者送人便可以买这百文以上的,不光布料不一样绣线更是和其他的不同,大家可以自行看看。” “今个我们禾顾铺子第一天开业,每五十文减八文,每百文减二十文,可叠加,所有绣品都这个价位,明日便没有这优惠了。”齐禾站在柜前说道。 话语刚落,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娘子便选择了一方百文的帕子和一方五十文的帕子,一共一百五十文。 齐禾分开给她做了优惠,只收下了一百二十二文,众人一看竟一下子省了二十八文,竟如此划算便都急忙挑选了起来。 因为帕子都是单独放的,不可以触摸,选择哪个便端着下方的木板拿过来结算就行。 一来大家都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摸,而来这些帕子也不会因为触摸而变脏,齐禾想的这个法子大大减少了损耗。 等天黑时店里才没有了客人,齐禾和顾默书坐在柜台边清点着,一百方帕子还剩下二十方,五十个荷包都没了,净盈利达到一两银子,这可真是不少,而且因为准备的东西少,绣品少,若是以后增加了绣品的种类,肯定可以卖的更多。 今个算是把旗号打了出去,剩下的就看接下来的日子了。 正打算关门的空档,外面来一个小娘子,人走近了齐禾一瞧这不就是那人躺在路中间的人嘛。 齐禾以为她也是想买绣品,便好言劝道:“小娘子,今个店里的绣品没有多少了,若是小娘子想要可以明日再来,明天会有新的绣样的绣品。” 来人听了这话还是走了进来,攥着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的问:“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就是想问问咱们铺子收绣品吗?” “收的,不过要看一下成品怎么样,根据成品来定价。”齐禾这几天忙的只定了两位绣娘,其中一位还是李嫣。 看今天的样子,绣品还是要多准备一些的好。 小娘子把包袱放在柜上,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几方帕子和几个荷包。 齐禾拿起来一看,直接愣住,这帕子的绣样她见过是上次用来包裹银钱的帕子上面的绣样。 但是仔细瞧瞧就会发现,只是大概样子像一些,针脚绣线等还是不同的。 “这是你仿着绣的?”齐禾看向眼前小娘子的眼神带着探究。 “嗯,不过只有这一方,其他都是我自己想的绣样。”小娘子怕齐禾因为她仿绣而生气,因为绣娘们的绣样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想被仿照,她急忙解释道。 齐禾点了点头,又拿起了别的帕子和荷包,绣工还是不错的,若是经过专业指导和练习,也是有望掌握苏绣的。 绣样也是别出心裁,带着小姑娘家的心思,就是这绣线和布料一般,若是换了更好的肯定可以卖一个好的价位。 齐禾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我们收的,但是你这个布料一般,我们只能按照最便宜的给你一方帕子八文,一个荷包十五文。” 小娘子眉头拧巴在一起,这个价位太低了,光绣线都花了她好几十文。 “不过,你若是用我们铺子提供的绣线和布料,我们可以给你工费,根据成品和绣样,一方帕子十文到三十文,一个荷包二十到五十文。”齐禾又说道。 小娘子听到这个猛地抬起头,她一天若是绣一方帕子就可以至少挣十文,若是绣的好就可以三十文,对于一个小娘子来说,这真的不少,也没多想,她便答应了下来。 齐禾把她带来的绣品留下,当做押金,又给她取出来两方纯色帕子和一些绣线,两日后便可以拿着绣好的帕子来这里换钱。 小娘子点了点头,收好东西这才 走了出去,虽然今个绣品没有换来钱,但是两日后她就可以给家里老嬷买肉吃了。 等人走远了,齐禾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问人家名字,不过还好,两日后便能知晓了。 收拾完见彻底没人来了,这才关了铺子,齐禾用木板把窗子门子在屋内封住,这样不管外面怎么推都打不开,因为屋内有那幅绣品,齐禾格外的小心。 有好的东西便会有贼人惦记,因着铺子开在家里,街面那一侧进不来人,贼人若想偷东西只能从院子里这一侧的门窗进来,这样便会惊动院内的人,倒算是安全。 - 要说那贴身婢女绵竹买了帕子回去,一路还是担心的,生怕小姐不喜欢,这帕子可不便宜呢。 提着糕点揣着帕子小心翼翼的进了屋,绵竹生怕惊动了塌子上的人。 “怎么才回来?”塌上人缓缓睁开眼,似乎是等久了,神情有些不耐烦。 绵竹把糕点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姐,你是不知道,今个我见开了一家新的绣品铺子,就进去给小姐挑一个一方帕子,人有些多,这才回来了晚了。” 许家嫡女许帆扬听见这话才来了一点兴趣,不紧不慢的说:“是嘛,拿过来给我瞧瞧。” 绵竹忙把帕子拿了过去,这绣品铺子可是会做买卖,这百文以上的帕子都是用纸包裹好了的。 许帆扬接过来,觉得这铺子有点兴趣便直接拆开了。 里面是一方锻织的月白帕子,上面绣着荷花,当真好看,许帆扬一下子坐直,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这帕子多少银子?” 绵竹:“小姐,一百文一方,店里就十方,抢了好半天才抢到这么一方。” 绵竹见她们家小姐来了兴趣忙遮掩道,生怕小姐怪罪怎么就买回来一方。 “倒是不错,其他的都是这个绣样吗?” “百文以上的帕子每一方都不一样的,小姐若是喜欢,明个我早点过去给小姐再买一方回来。” 许帆扬听到这话才把帕子收好,脸上全是遮不住的笑意,直接赏了绵竹一钱碎银。 她就喜欢这独一无二的东西,她有的别家小姐都没有。 第二十四章 一连几日,齐禾的铺子生意都很红火,大部分都是因着百鸟图慕名而来。 高价者不在少数,甚至有出百两前来求购的,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县城都知道新开的齐顾铺子有一珍品,有市无价。 且齐禾每日只出售十方百文帕子,从第一日起每一方百文帕子绣样都不相同,求购者众多,甚至有官家小姐想要提前预留的。 齐禾每日往返空间站取绣品,系统自那日起便像消失了一样,齐禾也没有在意,只是安心准备绣样。 最近定下了三个绣娘,那日来的小娘子名叫云棠,家中只剩一个老嬷,那日倒在车前也不是故意为之,纯属饿晕了。 齐禾见她在刺绣上有天赋,便把他和李嫣一起留下,每日教她们二人苏绣技艺。 这本就是老祖宗留下的,齐禾打算多教几个有天赋的绣娘,且不说能不能弘扬这项技艺,单有这门手艺在身,这些可怜的小娘子们也算有了一条出路。 今日齐禾在厨房内准备吃食,前面店里给李嫣看着。 “摆出来不就是卖的嘛,你们店怎么回事。”一声粗矿的男声从前面铺子里传来。 齐禾皱眉,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擦手,忙去了铺子里。 一进来,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柜前,旁边还跟着几个小厮,彻底堵在了门口,李嫣一个小娘子招架不过来,整个人被气的眼眶都红了。 “怎么了这是。”齐禾走了过来将李嫣护在身后,严肃道。 “禾禾,他们非要买那幅绝迹绣品,不卖给他们就不走,还堵着门,其他客人都不敢进来了。”李嫣和齐禾关系越来越好,在称呼上也变成了禾禾,此时正生气的控诉。 齐禾自然也是知道这幅绣品求购者众多,但是这种堵着人家店门不卖就不走的人还是第一个。 “这位公子,我们铺子这幅绣品不卖的,您若实在喜欢可以看看其他绣品。”齐禾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看衣着打扮就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想来是不差钱的。 男子皱着眉,很是不高兴,家中小妹这几日兴趣不高,每日蔫蔫的,他问了才知原是看上了一副绣品,结果人家铺子不卖,他这当哥哥的自然看不下去,这不赶紧过来求购了。 结果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卖,他也实在憋闷。 “你出个价怎么样。”男人不放弃的说。 齐禾笑着拒绝道:“这位公子,想来你是真心喜欢,可这幅绣品不仅是绣布还有这绣线都是来之不易,因为家中实在没有这种绣线了,无法绣出第二幅,但若是公子带着绣布和绣线过来,我们铺子倒是可以给公子绣一幅绣品,虽不能一比一还原但也是与众不同。” 齐禾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自那日后,空间站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曾经的绣品,虽然有些好的绣布和绣线,但是这桑蚕丝线每日只有那么一丢丢。 若是这位公子可以带来更多绣线,她自然没有问题,绣一副完美的苏绣不在话下。 眼前男人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会,又看了看墙上的绣品,抿了抿唇,问道:“可否冒昧一问这是什么绣线。” “桑蚕丝线。”齐禾回。 “那绣布呢。” “公子不管是带什么绣布过来,只要这绣线是桑蚕丝线,我便可以绣出来,不过像这幅绣品耗时很长,若是一方帕子或者团扇什么倒是时间会短一些。”齐禾如实说。 一副好的绣品用时很长,就墙上那幅百鸟图,齐禾当时可是用了一年的时间,现在绣的都是小件,图样小,绣的也快,若是一整幅巨作,一时半会她也不行。 男人最后倒是没有强人所难,在铺子里把那十方帕子都买了,口头上约定了绣品这才离开。 李嫣看着人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刚才真是把她吓坏了,她都以为今日若是不卖,以后再也做不成买卖了。 “禾禾,若是那人真是寻来绣线,你能绣吗?”李嫣心中还是疑惑的,不确信的问。 “嗯,这些日子你们好好练习我教的,以后你也可以绣出来。” 齐禾说完,就见李嫣一眼崇拜的看着她。 “禾禾,你真好。”李嫣说。 齐禾哪里能猜不出她下一步就想抱过来,快一步溜了,家里灶上还有做的饭呢,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这些日子,顾默书在准备童试,夫子说他有天赋在身,今年便可以下场试一试。 这和顾一砚的想法一致,所以顾默书这段日子非常的刻苦,马上二月,童试要来了,齐禾这几日在饮食上更是注重营养,就希望给顾默书多补一补。 她对上学没有很热衷,成绩一般般,但是对于成绩好的人她也是崇拜的,现在家里有一个这么爱学的孩子出现,她更是宝贝的很。 饭正坐着,院门被敲响了。 这一上午可真是忙乎,齐禾又赶忙过去开门,没想到来人竟是鸿雁酒楼老板。 “快,让我进去歇歇,我刚抽出空来便赶过来了。”郭暖毫不客气的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内走。 齐禾看她急哄哄的样子,忙把人迎进屋内,又倒了杯茶水。 见人不大喘气了,这才问:“今个怎么过来了,可是酒楼的菜品出了问题?” 那日齐禾在回礼中写了一道菜的配方,那菜一般没人做,齐禾以为是酒楼的厨子没清理干净,出了乱子,这才让郭暖如此着急。 “不是,酒楼好着呢!”郭暖喝完茶水,笑着拉过齐禾的手,让人坐在了她的旁边,又从荷包中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给你的。”郭暖说。 齐禾看着桌上的银子,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做什么,“给我银子做什么?” 郭暖像看财神爷一样看着齐禾,见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才解释。 原来年前从齐禾这里买下红烧肉的方子后,酒楼生意真的回转了不少,可这红烧肉说到底谁都会做,就是口味不同罢了。 生意好了些,但酒楼 还是没有特色菜,所以和新开的那家酒楼只能说是持平,并没有更优一些,毕竟自家原来的厨子在那家酒楼里。 转机就在那日齐禾开店,她送了礼,齐禾回了礼,她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荷包,结果回去后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菜谱。 她看着上面那些食材,还有些不确信,但是一想到齐禾的手艺,还是托小厮出去买了一些回来。 小厮都不知道自家掌柜的怎么会想买猪下水这些东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买了回来,虽然便宜但是买的却少。 郭暖当日便严格按照方子上面的步骤将猪下水处理做了起来,没想到口味异常的好,她又给家里其他人尝了尝,都说不错,虽然第一口味道有些奇怪,但是让人吃了还想吃。 第二日郭暖便让签了契的厨子将这道菜做了出来,名字就叫爆炒猪大肠。 一开始酒楼里可没人点,都来酒楼吃饭了谁还吃猪肠子啊,郭暖见此情形便每桌送了一小碟,结果有一桌喝着酒的人吃了一口后又买了一盘,周围的人一见这样才下了筷子,没想到这猪下水竟然也能做的这么香。 一时间爆炒猪大肠在鸿雁酒楼算是火了,因着别家都没有,这两天生意好的不得了。 郭暖拿了些银子过来,就是想和齐禾谈一下生意,她发现齐禾在做菜上很有天赋,就这菜谱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是惊喜,若是能和齐禾做成了买卖,她们鸿雁酒楼便又重新立足了。 “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谈一下生意,以后这菜方我不仅买断,就连店内售出菜的银两咱们二八分如何。” 齐禾算是听明白了,更是明白了她的来意,这送上门的生意为何不做,她正是用钱的时候,当场便同意了下来。 因为是合作生意,所以要立个字据,齐禾带着郭暖去了顾一砚的屋内,让他帮忙写两份字据。 顾一砚见她这么快又谈成了一门生意,有些惊讶,怕她被骗了,可一听是酒楼生意,还是鸿雁酒楼,这才放下心。 他是知道的,鸿雁酒楼可是这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老板更是仁义,只是没想到短短数年,老板竟然已经离世,现在接手的是他的女儿。 顾一砚将两份字据写好,又让她们二人看了一下,见没有问题,二人这才按了手印。 一式两份,这买卖算是做成了,以后酒楼里凡是齐禾给的方子做的菜齐禾都会得到分成,想到这里齐禾也拿出了诚意,又让顾一砚写下一份方子,给了郭暖。 “这也是一道和猪下水有关的菜谱,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卤味靠的就是卤煮,越久越好,你回去试一试吧,若是做的不错,到了夏天也是一道开胃小菜。” 郭暖将方子叠好小心的放进了荷包里,生怕丢了。 因是晌午饭点,齐禾便将人留了下来,又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郭暖也没有和她客气,跟着进了厨房一边打下手一边看齐禾怎么做菜。 吃完饭后更是惋惜,要是齐禾能做厨子就好了,有这手艺在身还怕什么呢。 因着顾默书准童试不回来吃,齐禾将提前分出来的菜装进了食盒里,又用竹筒装了些许温水,这才和郭暖一同出了家门。 第二十五章 齐禾到学堂的时候院门口已经有了好些人,虽说只是要县试了,但不管是参加的人还是家中之人都紧张的很。 齐禾还瞧见一个像顾一砚一般大的男子正焦灼的蹲在院门边的大树下背书。 县试不限年龄,所以什么岁数的人都有,只不过年龄越大的人更有压力,毕竟周围都是一群孩童。 齐禾没等多久顾默书便出来了,皱着个小眉头从人群中穿过,看见齐禾的一瞬间眉头松展开来。 “小娘,今个我出来晚了,可等久了?”顾默书不好意思的说,今个下了学堂他有不懂的地方问了夫子,没留意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比平时约定的时间晚了。 齐禾带着顾默书往旁边空旷的地方走,寻到一处石板凳才停下来。 “刚好,今日我出门也比平日晚了,快坐下尝尝今个的菜怎么样。”齐禾让人坐下,自己也坐在了顾默书的旁边,因为没有石桌,齐禾便抱着食盒,把盖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碗米饭。 顾默书接过碗,手上明显还能感受到热度,这些日子他中午吃的都是热乎乎的饭,小小年纪的人为此感觉有些羞愧。 顾默书琢磨了一番,决定以后还是不让他小娘给他送饭了,最近铺子生意好,小娘每天不仅要绣帕子还要看铺子的生意甚至每日的饭食都靠她一人。 晌午还要过来,又累又耽误时间。 “小娘,以后你别给我送饭了。”顾默书放下筷子说道。 齐禾:“不好吃吗?” 顾默书慌忙道:“小娘做的最好吃,可每日送过来真的太麻烦了,我以后早上便带着吃食过来。” 齐禾笑看着顾默书道:“这算什么事,离得这么近又不麻烦,你这段日子也不要太担心,吃好喝好便是最好。” 齐禾可不想给他压力,县试他都如此用功了,万一没有考上可怎么办。 虽然她明白顾默书今年也只有十一岁,就算没有考上童生也不会有什么,但看他的样子还是希望他有所收获。 两个人正低语着,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一道刺耳的话语,“呦,这是谁啊,是顾小少爷的童养媳吗?” 齐禾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小胖子抱着胳膊站在他们两米外讥笑道,满脸不屑。 顾默书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刚要反驳就被齐禾伸手拦住了。 小胖子见顾默书生了气,更加痛快,他哪里不知道这是顾默书的小娘,只不过一个大六岁的小娘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哎呦,看我这眼神,原来是你爹冲喜的小娘啊,我还以为是你爹给你买的童养媳呢。”小胖子见顾默书不还嘴,更加猖狂。 说起来,顾默书和这个小胖子还真没有什么交集,虽在同一个学堂但是也没有怎么说过话。 可这小胖子是顾二他媳妇娘家的侄啊,在家里大人话语的熏陶下,对顾默书敌意很大,看不上他又嫉妒他的顾家的人,见人和自己一个学堂,更是没事就讥讽他几句。 今日也是如此,见顾默书都搬出顾家了,但是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不仅能上学堂还每日都有人送来吃食,他眼热的厉害。 顾默书见状又老老实实的坐下用筷子夹着菜和米饭吃起来,没有再去理会那个小胖子。 反而是齐禾,一直盯着小胖子看,也不言语,就是微笑着看小胖子。 “你看什么看!”小胖子被齐禾看的打了个冷颤,不满道。 可齐禾还是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小胖子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气的扭头赶紧跑了。 见人离开了,齐禾才严肃的问顾默书:“他总是如此?” 顾默书可不敢在齐禾面前撒谎便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齐禾也没有训斥他,而是语重心长的说:“以后发生了这种事就告诉我们,不要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也无需和他置气。” 齐禾觉得这种事若是放在她那个时代,这不就是妥妥的校园霸凌嘛,可放在这个时代,也只能说是孩子不懂事在开玩笑。 顾默书自然也知道齐禾是为了他好,点头答应,吃完饭后,齐禾收拾好食盒,又让顾默书喝了竹筒里的温水,这才放人离开。 等看着顾默书进了学堂,齐禾才折身回了家。 -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便到了县试的日子。 全家只有顾默书是不紧张的,这些日子他早就学完了四书五经,夫子也说他应该没有问题,不如今年就下场试一试。 齐禾早就听说有人在贡院坚持不下来,还有甚者直接病倒,所以早早备好了棉衣和吃食。 顾一砚更是想亲自送他下场,所以一家人雇了马车,早早的便到了贡院。 “放心去考便是了。”顾一砚交代道。 顾默书听进心里收好东西这才下了马车,往贡院前长长的队伍走去。 顾一砚掀开帘,任由寒风吹在身上,只定定的看着顾默书越走越远。 他期盼着顾默书的人生也会越走越远,不要像他一样。 齐禾见人都看不见了,这才让顾一砚放下帘子,“别看了, 我们回去吧,晚上再来接。” 人总是要学会放手,对孩子更是如此,与其拘束着他,不如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成长。 顾一砚这才放下帘子,马车离开了贡院门口。 今年县试考五场,每场一天,天黑时便可离开贡院。 顾一砚只在第一天来送考了,剩下的四天都是齐禾过来的。 顾默书状态不错,每日回去便投身到第二天的考试内容上,一点都没有被上一场内容所影响,齐禾估摸着他这次应该可以。 第五天,齐禾架不住顾一砚,只得带着人一起过来了,顾一砚想送他下场,也想接他下场。 二月的天也冷的厉害,齐禾让顾一砚披着斗篷手里捧着手炉乖乖的坐在马车里,自己则站在了马车外。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深绿的棉衣,顾默书出了贡院便瞧见了她,与周围面色沉重的人不同,他脸上带着笑。 “走了,上车看看谁来了。” 顾默书一听这话心跳的厉害,掀开帘子便看见坐在里面的人,他眼前一亮,喊道:“爹,你怎么来了。” 顾一砚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旁边,让他坐好这才回了他的话,“科考不易,来看看你能否坚持的下去。” 顾一砚也只是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怕自己以后没有机会见他科考,便问道:“这几日有何感觉,题目可难?” 顾默书正便将这几日贡院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贡院不让生火,他每日带去的都是热烘烘的新鲜的吃食,所以肚子倒是无事,可同场有一男子却因吃了冷馒头肚子疼得厉害,第二日连来都没有来。 还有最后一天,竟有人夹带东西,入场时便被抓住,直接取消了资格。 这些事情见怪不怪,每年都如此,总有人耍小聪明。 说完这些,顾默书又说起了这次的考试内容,前两日考了诗赋,后面考四书五经的讲解这些他都答得不错,尤其是在《圣谕广训》的默写上,他游刃有余。 一切都尘埃落定剩下的便是等待名次了,若是中了便可以参加四月的府试,若是没有那就要再等等,来年再考。 - 县试结束的第二天,那日的富家公子一大早就来了。 齐禾刚从里面打开铺子门,就见人风尘仆仆的站在外面。 “我带了你要的线,你看看可是这个。”男子把包袱从肩上拿下来,从里面又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了齐禾。 齐禾把人迎进去,又招呼顾默书去倒杯茶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连家都没回,得到这线便直接过来了。 齐禾把布包放在柜上打开,见里面果然是桑蚕丝线,不过不多,颜色也少。 “确实是,冒昧问公子,这丝线哪里寻来的。”齐禾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寻来了绣线,她那里每日桑蚕丝线特别的少,若是在这里可以买到桑蚕丝线,那么绣苏绣更不是问题。 眼前男人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水,才说:“来之不易,我也只得到这么一些,老板若是想买怕是难。” 齐禾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再问下去,不过这绣线确实少,绣百鸟图肯定不行了,但是绣团扇应该不成问题。 “公子你看这绣线确实不多,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绣一整幅绣样,若是公子觉得可以那我便绣团扇,到时候入了夏,拿出去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许世顷想到自家小妹拿着独一无二的团扇高兴的样子,便同意了,不仅把绣线都留给了齐禾更是直接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若是绣好,直接送去许家便可,报我许世顷的名号自会有人接应。” 五十两不少,而且还提供了绣线,齐禾当即同意但是要立个字据,约定事成之前这件事不能被外人所知。 若是人人都学他这样,她可忙不过来,许世顷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便立了字据。 齐禾根据他拿来绣线的颜色,也知道这是送给小娘子的团扇,便决定绣玉兰花翠鸟图。 只不过铺子里没有她想要的绣布底料,她又去布庄瞧了瞧,都不尽如人意,她想用这个团扇彻底打响齐顾铺子的名号。 毕竟这次可是她亲自接的单子亲自绣的,和那幅百鸟图不同。 于是入了夜,齐禾便去了空间站,在里面寻了好久,才找到一块真丝底料。 剩下的便是团扇的制式,若是玉竹双面圆便太没有新意,最后齐禾选择了十二瓣海棠型。 一切准备好后,当夜齐禾便开始制作起来。 先是弄扇面,因为是真丝底料齐禾弄得非常小心,弄好后才开始去整理绣线。 而另外一边,许家小姐一看自家哥哥再次空手而归心中期盼落空,更是郁郁寡欢。 可却听哥哥说半个月后给她一个惊喜,这才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第二十六章 自从接下了许家的买卖,齐禾一日都不曾松懈,甚至把铺子里的买卖基本都交给了李嫣打理。 齐顾铺子热闹了有一段日子,每日除了来买绣品的和为百鸟图而来的,还有一些来切磋绣技的绣娘,每日人来人往但再也不见有强横之人强买百鸟图,这让他们松懈了。 一日,齐禾像往常一样把铺子从里面关好回了院子,大家吃完饭便各自回了屋,谁也没留意到自家院门口有人已经来回晃悠了好几趟。 齐禾为了绣团扇,每日都睡得很晚,偏偏今个她把团扇绣好了,回了屋便歇在了床榻上,这几日脑袋里绷着一根弦,现在一歇下来没一会就入睡了。 天彻底黑下来院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直接从他们的墙院上翻了进来,轻声踩着溜到了铺子后门,可后门早就被齐禾锁上了,黑影弄了一刻都没有打开。 漆黑的夜寂静的可怕,贼人生怕被人发现,小心翼翼的撬着锁,脚下却不小心踢倒了一个瓦罐。 声响不大,贼人躲在一边等了几一会见没人听见这动静又大胆了起来,直接使巧劲用铁丝把锁打开了,然后进了铺子,留了一个门缝。 那幅绣品就挂在墙上,他一连踩点了好几天,现在在漆黑的铺子里也能摸索过去,可那绣品比他想的挂的高了一些,他站在下面竟然不能直接够着。 铺子里是有板凳的,但他哪里知道位置,只能摸索着寻找,结果腿磕在了凳角上,疼的他当场咒骂了一句。 贼人搬着凳子来的墙下,踩在凳子上伸手去拽墙上的绣品,可那绣品仿佛定在了墙上一般,不管他怎么弄就是不下来,贼人一使劲竟拖了手,直接往后仰了过去,摔在了柜上,柜台上面摆放的绣品盒子直接落在了地上。 一阵巨大的响声从铺子里传来,顾默书是第一反应过来的人,他从床上下来也没有穿外衣更没有拿火折子,而是悄悄的借着月光一点一点靠近铺子。 贼人见出了响心慌的不行,可从门缝往外一望竟没有看见院内亮光,想着应该是他们睡得死,没有听见响动。 就当贼人再次爬起站在凳子上够上面的绣品时,门被从外面关上了,那一缕月光彻底被挡住,贼人专注的偷着绣品也没有注意到。 直到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铺内的贼人一下子反映了过来。 “抓贼啊抓贼啊。”顾默书把门外的锁落下,这才冲着院里喊道。 刚才他不敢惊动贼人就是怕贼人强壮,把他们三人打了还跑了,现在将贼人关在铺子内,贼人跑不了,他才呼喊起来。 不光是齐禾和顾一砚,连周围的邻居也听到了抓贼的呼喊声,一时间杏花巷灯火通明,各家各户都拿着火把出来看看,见声音是从顾大家传出来的还有人来敲了门询问情况。 “贼就在铺子里,我刚把他锁在里面!”顾默书见齐禾出来后慌忙跑了过去。 齐禾拉着他的手,手心冰凉一片,可他们二人也不敢靠近,便先去把院门打开,把外面的邻亲都放了进来。 “咋了这是?”门外进来的第一人就是宋沅他爹,接着还有邻家好几个壮汉一起走了进来。 “宋大伯,有贼人进了我们家铺子,就在里面。”顾默书指着铺子说道。 宋沅他爹一听这个,忙让门外的人去街上那一边的门堵着,“别让那贼人从那一边给跑了,快点过去,快。 ” 此时顾一砚也从床上爬了下来,披着斗篷站在院里,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景象,忙把顾默书叫过去,让他去报官。 等众人把铺子围起来后,大家才举着火把来到了铺子门口,让齐禾把锁给打开,他们倒要看看,那贼人见到他们这么些人能怎么跑。 铺子内的贼人也听见了动静,可他一时惊慌的不知道怎么逃,甚至在里面都打不开临街的那个门,更别提窗子什么了。 等周人都是脚步声时,贼人脑海中灵光一闪,直接打了新的算盘。 等门被打开,火光照进来时,就见那贼人正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睡着大觉。 “这一定就是那贼人!”宋沅他爹指着地上的人喊道。 贼人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伸手揉搓了一下眼迷茫的看着众人,嘴里嘟囔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来我家了。” “别装了,什么你家,这是我们家铺子,你刚才偷偷来我们家铺子偷东西。” 贼人脑袋转的贼快,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哑声道:“小娘子话可不能乱说,你看见我进来了吗,我下午喝了些酒,来铺子里买完东西就回家睡觉去了,谁知道怎么一睁眼就在你的铺子里。” 齐禾看着眼前胡搅蛮缠的男人,冷声道:“我们铺子关门时早就检查了好几遍,不可能让人留在屋内,我们更不会把你故意关在我们的铺子里。” 贼人可不死心,接着狡辩道:“定是你们故意栽赃陷害!见我喝多了酒晕倒了,于是把我关在铺子里设计陷害我,然后带众人来贼喊抓贼。” 周围看热闹的邻亲听见这句话,竟有人觉得很有道理。 这地上的人可是县里第一绣娘的亲哥哥啊,齐禾绣技好但是也只是绣一些帕子和荷包,甚至于墙上的百鸟图也没有人亲眼见是她绣的。 但是刘兰兰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绣娘,别的绣庄铺子都抢着定她的绣品,现在在齐禾铺子里抓到的人可是她的亲哥哥。 若真是齐禾设计陷害,那真是蛇蝎心肠,为了稳固自己的绣娘地位,去陷害别的绣娘的亲人。 贼人一看有人动摇,忙装作一副凄惨委屈的样子,诉说着自己的冤情:“我每日都会来铺子给我妹妹买一方帕子回去让她比一下绣技,她定是嫉妒我妹妹的绣技从而来冤枉我,大家可要作证啊。”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在贼人有些得意之时,门外来了衙门的人。 “官爷就是他!”顾默书把衙役们领到门口,指着贼人说道。 “就你是来偷窃?”领头的衙役垂眸看着他。 贼人心里急的不行,还想继续扯谎,此时齐禾却站了出来:“官爷,此人刚才诬陷我们说我们铺子设计陷害他,故意将他关在铺子里然后报官抓贼。” “哦?”衙役来了兴趣,等着齐禾继续说下去。 齐禾刚才出去看了一眼自己弄好的陷阱,见果然有贼人留下的痕迹,这才有了信心过来解释,“我们铺子为了防止有贼人进来,专门在院墙上洒了一些白色粉子,若是有人从墙院翻进来,身上定沾染上了,那粉末有香味。” 贼人还想拍打衣物,衙役就拦住了他,用火把照着果然在他的鞋底、衣袖上都找了沾染白色粉末的痕迹,而且和齐禾院墙上的是同一种味道。 “你可还有其他话可说?”衙役问。 贼人还想颠倒黑白,却见顾默书把铜锁拿了进来,呈给了衙役,“这锁我们每日都用钥匙打开,可现在外面却有了划痕,定是贼人撬开的,若是搜查他的身上,一定有东西。” 贼人此时彻底慌了,他是真没有想到齐禾竟是这么设计的,他还以为她们只是改变了开门的方式罢了,没有想到不光是院墙还有锁,都是陷阱。 衙役见贼人说不出话,便直接压着贼人回了衙门,等天亮了再审。 齐禾谢过各位前来帮忙的人,说明天定登门拜访,众人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出了这事他们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便都回了家。 等人都走净了,齐禾才来到绣品前,见绣品安然无恙的挂在墙上,彻底松了口气。 当时把绣品挂在墙上时她就怕有人可以直接取下来,专门在背面设计了一个开关挂钩,越是想直接拿下来越是拽不下来,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顾一砚把顾默书拦在怀里给他暖着身子,刚才顾默书只穿了中衣就这么跑了出去,现在身上冰凉。 “快,回屋躺着,我给你们煮点热水。”齐禾扭头才发现顾默书小脸冻得通红,顾一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才忙把父子俩都撵回了屋。 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谁也睡不下了,齐禾把煮好的姜茶水端到了顾一砚的屋内,给二人分别倒了一碗。 “以后可不能自己一个人出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今个你自己出来吓死我了。”齐禾嘴上这么说着顾默书心里却心疼的不行,还好没有出什么意外。 顾默书两手端着姜茶水,小口的喝着,微微吐了口气,那会他真没有想那么多。 齐禾见顾一砚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更是无力的托不住碗,便知道定是刚才那么一闹身子不好了。 齐禾起身出了屋子,此时她唯一想到的就是那瓶子药丸,这些日子顾一砚喝着汤药甚至能出门走走,她竟然忘记了他本来就是在续命。 等齐禾拿着药回来的时候,顾一砚已经有些喘息不上来,而顾默书在旁边着急的只能伸手给他顺气。 “快,吃一粒。”齐禾说着从瓶子中倒出一枚药丸塞进了顾一砚的嘴中,又给他灌了一些水进去。 顾一砚服下药后缓了好一会才顺了气,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红着眼的样子,只觉得更加愧疚。 “好了,我这不没有事了吗。”他还是有些轻喘,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顾默书的小脑袋。 “嗯。”顾默书和齐禾见他好了一些这才搀扶着把他送回到了床上,让顾一砚躺了下来好好歇歇。 齐禾又给他盖好被子,叮嘱道:“你好好歇歇,天亮了我肯定得去县衙一趟,你也别瞎操心。” 顾一砚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现在他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疑惑,刚才她给他吃的是什么药,为什么吃下去以后马上就没有憋气堵闷的感觉,难道自己这几次能苟活下来都是因为齐禾给他吃了那个药丸嘛。 齐禾看他神色便察觉出他在想什么,但现在她也无法去解释,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简单地叮嘱了两句,把药瓶直接塞给了顾一砚。 “以后难受的就吃一粒,只有这一瓶,你可要省着点。” 顾一砚看着手中的瓷白瓶子,又抬眸望向齐禾,无言胜有言。 顾默书则乖乖的守在床榻边,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现在才有些后怕,不过怕的不是自己刚才会出事而是怕刚才他若没有出去,出去的是他爹或者小娘那可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齐禾想着明早得去一趟衙门,所以连夜草拟了一份状子,生怕明日在堂上又被那贼人歪曲了事实。 她觉得这贼人定是有备而来,就是不知道是否受人指使,但昨夜贼人诬陷于她,她定也不会让贼人逃脱律法。 天一亮,衙役便过来了,这案子审理的急,因为牵扯到百鸟图,所以县令非常的重视。 齐禾自己去的,没有让顾默书他们一起,经历昨夜一遭,顾一砚的身子已经不复往日,齐禾便让顾默书在家照看着,这样大家都放心。 偷窃一事今个一大早便在县里传开了,甚至隔壁县里都有人关注着这件事,全都是因为百鸟图打出去的名声,不过不是所有人都站在齐禾这边,还有些人他们更想看齐禾的热闹。 现在齐顾铺子如此大火,若真是齐顾铺子出了事,那其他的绣庄可就少了劲敌,那百鸟图单齐禾一人也定是保不住了。 所以今日开堂,看热闹的人众多。 县令坐在高堂上,看着下面的人,短短数月,齐禾已经不像上次一样胆怯,反而遇事愈发的沉着冷静。 “刘业,人证物证具在,你可知罪?” 刘业在牢狱中呆了一晚上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他自知冤枉不了齐禾所以他就把这偷窃的源头变成了别人,他只是受人指使罢了,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受什么罪。 所以当县令大人问出此话时,刘业当场便承认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私下咋舌,心生不满,可也没人离开都想继续看看这案子怎么判,说是大案,因为涉及到百鸟图,可也不是大案,因为齐顾铺子没有什么损失。 县令大人没有想到他供认的如此之快,又道:“此次偷窃可是受人指使?” 众人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这重要的信息,若真是受人指使那可有的看了。 只见听到县令大人这话后跪在堂中的刘业眼睛往人群中扫去,看到那人后,垂眸道:“禀告大人,草民确实受人指使才会去偷那幅绣品。” “哦?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老实交代清楚,便可从轻发落。”县令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不紧不慢道。 刘业挺起身子伸手指向人群中哭红了眼的刘兰兰,说道:“正是我的小妹,刘兰兰。” 众人一听,纷纷把目光转向人群中的刘兰兰,他们可都没想到,这背后指使之人竟然是县里第一绣娘,这可是一个惊人的大消息。 “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偷窃百鸟图了!”刘兰兰直接冲上了堂中,满眼悲切的看着跪在堂中的刘业。 师爷附在县令大人耳边低语,把刘兰兰的情况说了一番,原来这刘家曾经也是县里的大户人家,刘兰兰更是靠着绣工成为县里绣技最好的绣娘,本来刘家不想让自己小娘子做这些事情,没有大户人家的女儿会去卖绣品。 但是刘家糟了难,家产一夜之间被刘业败光,刘父自知儿子是被人设计陷害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愤恨而终,刘母更是郁郁寡欢没多久也去了,从此刘家就剩下刘兰兰和刘业兄妹二人。 靠着刘兰兰卖绣品,兄妹二人日子过的也算不错,虽比不上曾经的富贵但现在也比寻常人家要好上太多。 县令大人可不信刘业的一面之词,不说别的,就刘家发生的这些事,明眼人一看也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祸害。 “来者何人,竟私自闯进堂中,可知罪。”县令大人板着一张脸道,虽说他觉得刘兰兰可能是无辜的,但现在闯入堂中的也是她。 刘兰兰当场跪下,哭红的双眼已经落不下一滴泪,“禀告大人,草民就是刘兰兰,是刘业的妹妹。” 齐禾微微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牵扯出来了其他的绣娘。 “大人,我没有指使家兄去偷窃,昨夜家兄一夜未归我本就担心,今早一听家兄下了牢狱赶忙过来,却不想听到的确是家兄诬陷我的话。”刘兰兰愤恨的看向刘业,看向这个她唯一的亲人。 “大人,真的都是她出的主意,这些时日齐顾铺子开张,绣品绣工好绣样多,舍妹便心生嫉妒,每日让我给她买回绣品开始学习绣样,后又听闻百鸟图便又让我前去买回,见店家不卖,便指使我这个做兄长的给她偷回来!”刘业心知众人没有证据,更是心中鬼精。 若是舍出自家妹妹换取自己的平安,这有何不可,当年他爹不就是舍弃了家业保住了他的平安嘛,刘业心中想着,仍不觉得自己有错。 “刘兰兰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县令大人坐直了身子收回看向刘业的目光。 刘兰兰没有想到自己的兄长竟然会如此诬陷自己,她何时说过这些话,做过这些事! “禀告大人,小女从未指使家兄做过这些事,这些日子让家兄去买绣品也是因为我也同为绣娘去人家铺子不好,但我从未指使家兄去偷百鸟图啊。” “冤枉啊大人!草民冤枉啊!”刘业仍旧在堂中伸冤。 齐禾算是看明白了,这刘业当真不是好人,自己偷盗不成便将责任推卸在他人身上,那人还是他的亲妹妹,真是狠毒。 齐禾抬头看去,见台上的县令大人黑着一张脸,显然也是被刘业的一派胡言所气到。 “刘业你可有证据?”刘兰兰失望的看向刘业,心中悲戚。 “我。”刘业自是没有证据的,他押的就是大家都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证明刘兰兰的清白,可现在矛头一转变成了他不能自证自己的话。 县令大人拍下惊堂木断了刘业的话语。 “此案,先是涉及到齐顾铺子的百鸟图,后又涉及背后指使之人,现在你若能拿出证据再说话,没有证据便退堂处理。”县令大人这话是说给刘业听得,刘业哪里有证据。 就在此时,一男子从人群后方直接挤了进来,“大人!刘兰兰是冤枉的!” 刘业惶恐的看向那人。 “大人,此人刘业前几日在赌坊欠了百两银子,这就是证据!”男人说着便将那张欠条呈给了师爷。 县令大人接过一看,白纸黑字刘业欠赌坊一百两,严肃道:“人证物证具在,刘业你可还有话可说?” 此时刘业彻底慌了,他哪里还有话可说,这欠条明明在赌坊,赌坊之人不可能拿出来,若是他下了牢狱,赌坊那一百两可是打了水漂,他不信,怎么会如此! 这时堂外众人也听明白了,今个还真是一场闹剧,不过主人公可不是齐禾,而是刘业,谁能想到他竟然为了银子去诬陷自己的亲妹妹. “人证物证都证明是你刘业行偷盗之事,刘兰兰无罪。”县令大人最后罚了刘业二十大板关押牢狱数月,并赔偿齐禾铺子里的损失共计十两银子。 刘兰兰更是当场和刘业断了亲,这场闹剧现在才算是彻底结束了。 齐禾跪了半天,结果并没有她什么事,现在案子结了,虽说让刘业赔十两银子,可他现在哪里拿得出来。 退了堂,齐禾刚走出衙门,就被刘兰兰给叫住了。 “掌柜的,请留步。”刘兰兰在那男子的陪同下急忙追赶了过来。 齐禾停下脚步,就见刘兰兰从荷包中拿出十两银子塞进了齐禾的手里。 “虽说我和他断了亲,以后再无关系,但掌柜的铺子的祸事也是因我而起,若我不让他去买绣品,他也不会打百鸟图的注意,掌柜的定要收下。”刘兰兰很是不好意思,她早就听说了齐禾,现在见到齐禾更加觉得齐禾就是能绣出百鸟图之人。 齐禾见她都说到了如此地步,不得不接过了银子。 刘兰兰也没有停留,见齐禾收下便离开了。 - 这个案子算是彻底结束了,同时也让众人知道齐顾铺子的百鸟图可不是谁都能盗取的。 齐禾昨夜说过会去巷子里的各家各户拜谢,所以一回家便去宋沅买了四十只老母鸡,都是活的。 昨夜来他们家帮忙的一家两只,出来看一眼的一家一只,齐禾带着鸡一家一户的送过去,有的邻亲不好意思收下但也拒绝不了。 虽说齐顾铺子火了带着他们这条街都热闹了起来,来人比平时多了,买卖也比平时好了一些,但还有好些人家可没有铺子,见到齐禾买卖不错,眼热的厉害,昨夜发生了那事,有人还等着今早看个热闹。 没想到事情发展会是这样,而且现在齐禾还每家每户都送了礼,这一下子邻亲们再也说不出个不好来了,对齐禾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等齐禾忙完这一切,又去巷口的糕点铺子给顾默书买了几块白糯糕还有一些其他甜口的糕点,昨夜也是吓到她了,想来顾默书也吓的厉害。 买点吃食回去哄哄,这是齐禾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 顾家爷俩担忧了半天,生怕这案子出差错,可顾一砚身子实在不好下床,顾默书又听话的厉害,齐禾不让去便真的没有去,所以二人也只能在家里等信。 等齐禾平安归来,这才放下那颗悬着的心。 发生了这几件事,顾默书更是下定决心定要好好学习考取功名,所以一直抱着书在顾一砚的屋子里温读。 同时顾一砚也做了打算,这惦记铺子里百鸟图的人越来越多,他得做好两手准备,切不能让旁人生了歪门左道的想法。 第二十八章 事情都处理完后,隔日一早齐禾便去了卖首饰的铺子里寻盒子。 以前听说买椟还珠,她还好奇,没想到现在她竟然也会如此。 齐禾已经将那把团扇绣好,可再好的东西若没有包装也不能显示出它的昂贵,所以齐禾今个需要一个雕刻的极好的装团扇的盒 子。 首饰铺子掌柜一见今个开业第一个进来的是齐禾忙高兴的招呼道:“齐掌柜,可是来挑饰品的,我这刚进了一批好看的银饰,您瞧瞧看。” 齐禾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问道:“王掌柜,你们这可有哪些首饰用的盒子最好看?” “哎呦喂,有,我们这什么样的都有,不过您要是单独要这盒子就别买首饰了,我们这可分开卖呢,就是这盒子不常摆在外面,都在二楼呢。”说着便引路带着齐禾往二楼走去。 齐禾看着这个首饰铺子,确实装横的不错,二层小楼,店面也不小,开在最繁华的地段,想来生意应该不错,若是以后她攒够了钱倒是也可以开这么一间。 “就这了,齐掌柜看看,可有中意的。” 齐禾看着架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木盒子,多是方正,还有圆形,就是没看见她想要的矮矮的长方体的雕刻的样式精美的盒子。 “王掌柜,我想要那种可以放团扇的,这些都大了一些。”齐禾扭头看向王掌柜,说道。 只见王掌柜笑呵呵的蹲下了身子,在最下面一层拿出来了一个锦盒。 “这样的可行?”王掌柜可没想到自己压箱底的东西竟然还真有一天能卖得出去。 这样式的锦盒上次在上城进了三十个,本想着华美可以卖个好价钱,却不想放了快半年了,竟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齐禾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尺寸差不多,表面还是锻织的,拿出去看着就贵。 “这个锦盒怎么卖?”齐禾询问道。 掌柜的也不来虚的,伸出左手摆了摆,一个锻织锦盒二两银子。 齐禾心口滴血一般,这可确实不便宜,她第一把团扇才卖了五十两啊,自己还绣了那么久,这么看来钱真是不好挣,这团扇也该涨涨价。 “可还有别的样式,也是这样大小的?” “有,多着呢。”说完王掌柜又蹲下了身子,这次把下面一层所有的锦盒都抱了出来,除了刚才那个,还有青色、红色、祥云图案等等样式的。 齐禾数了数一共三十个,若是她都买回去,那就要卖三十把团扇,定价那么高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可一想到那极高的利润,齐禾还是妥协了,买! “王掌柜,这些我都要了,您给个痛快价。”齐禾看他刚才拿出锦盒的样子就猜出这锦盒定是平时没人买,要不也不会放在最下面。 王掌柜更是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大的生意,三十个锦盒啊,当时他买回来可是花了三十两,这么久没卖出刚才便想着能卖一个是一个这才开口要二两银子。 现在齐禾可是都要了,他也不想因小失大,直接给了齐禾最低的价钱,五十两银子,这三十个锦盒都给齐禾。 这价钱和齐禾想的差不多,她本来还想若是王掌柜说五十五两她就再砍砍价,现在人家直接说五十两,齐禾也不好意思再压低价钱,谁不是为了挣钱呢。 就是这兜里卖第一把团扇的五十两还没有捂热乎,这一下子便又出去了。 齐禾将银票给了王掌柜,王掌柜也不含糊,忙让店小二一个一个单独包裹起来,还专门让人跟着送过去,由此可见这份买卖多让他高兴了。 王掌柜还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看着齐禾离开的背影,心中更加佩服,这小娘子定是一个有才能之人,这样贵的锦盒都买回去定是要装好东西,他且看着齐顾铺子又要上什么新绣品。 齐禾带着店小二走的院门,这锦盒没有放在铺子里,毕竟这团扇可不是一般的货,价高者得嘛。 齐禾又给了店小二十文赏钱,虽说东西不沉,但人家好歹跑了一趟,这大冷天的也不容易,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也好。 顾默书从他爹屋里出来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他小娘正给人赏钱,他就知道她小娘一直心善,要是别人家别说给赏钱了,谢过店小二都不一定能做到。 “小娘,可需要我帮忙?”顾默书将装有汤药的瓷碗洗干净这才来问齐禾。 昨个照顾了他爹一天,人虽然还是下不了床但脸上好歹有了些气色,现下他也无事,就等着放榜了。 齐禾在锦盒里铺了一层纸,这才把团扇放进去,“你看好看吗?”齐禾把锦盒推向顾默书那边。 “这是玉兰花?”顾默书虽见齐禾绣过但还是第一次看见绣好的成品,真的与众不同,这一定会是整个县城最好看的团扇。 齐禾将锦盒盖上,用包袱包裹好,这才交给顾默书,叮嘱道:“送去许家,就说找许世顷,知道许家在哪里吗?” 顾默书可是从小长在这里,到底还是对这熟悉的,送去许家不成问题。 齐禾便将送过去的事情拜托给了顾默书,临走前又叮嘱了些其他话,自个则去铺子里帮忙了,这几日又是赶工又是抓贼,铺子一直让李嫣帮忙看着,还有就是说好了教她们几个绣娘苏绣的技艺,这都耽搁好几天了。 顾默书将包袱背好,便起身去了许家。 许家是这里的大户富贵人家,要说以前的顾家倒是可以比得上,但那也是顾默书他爷爷那一辈了,到了他这一辈,顾家在这群富贾人家眼中就是一个破落户。 顾默书走的不急,顺便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家,这一片住的都是有钱的商贾,把贵的绣品卖给他们倒是容易。 顾默书到了许家便看见门外站着的两个小厮。 “你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小厮走上前来询问道,毕竟许家是富商,隔三差五就有冒充的穷亲戚,现在顾默书又背着包裹,他不由的多问一句。 顾默书道:“我是齐顾铺子的,找许世顷。” 小厮一听,这不是来找他们大少爷的嘛,再说人家也说是齐顾铺子的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便将人放了进去。 问话的小厮带着路,把人带去了许世顷的院子,“这便是大少爷院了。” 说完便把顾默书交给了院门口的另外一个小厮,两个小厮交谈了一番,门口那小厮留下一句等着便急忙跑了进去。 顾默书还是第一次见要这样通传的,便老老实实的在院门口等着,没一会那小厮便又跑了回来,笑着把顾默书迎了进去。 “我们少爷就在里面等着呢。” 顾默书点点头,没有说话,穿过一个花园,这才到了正厅。 远远便瞧见厅里坐着一个身着赤色锦衣的男子正看向他。 顾默书想着这应该就是许世顷了,许家的大少爷。 许世顷没想到来的不是齐禾,但总归是齐顾铺子里的人这应该没错,“可是东西绣好了?” 顾默书进入厅中,将包袱从肩上脱下,这才将里面的锦盒拿出,放在桌上。 许世顷走过来,看了看桌上的锦盒,笑道:“不错,送礼的话这样倒是讲究些。” 说完才将锦盒打开,见里面还有一层用纸包裹着,又小心的将纸掀开,这才看清里面的团扇。 “快,快去把二小姐叫过来。”许世顷一脸喜色,招呼小厮快去把人请过来。 这团扇当真妙不可言,虽说比不上铺子里那幅百鸟图,但单看这绣样绝对是镇上独一无二的。 许帆扬无趣的躺在塌上吃着红果,这些日子她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等着她哥哥说的那个惊喜之物,可过去这么久了,也没听见个响动,她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小姐!小姐!大少爷派人请您过去。”绵竹从屋外走了进来,言语中藏不住那一丝激动之情。 许帆扬一听这个忙从塌上起来,穿戴好衣裳去了别院,心中想着定是她哥哥说的那惊喜之物到了。 顾默书已经坐下,但仍旧不忘齐禾叮嘱他的那句话,便开口道:“许少爷,我们家掌柜的说,团扇的价格还是不要告诉别人,这次团扇绣之不易,那绣线也是稀缺之物,以后这价位定是比现在要高一些。” 许世顷一想到那让他寻了半天才寻回来的绣线,更是同意的不能再同意,约定好对外只说一扇难求,其他的盖不多说。 顾默书见许少爷答应了这才放下心,好歹小娘交给他的事没出差错。 许帆扬脚下步子走的急了些,她可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让他哥哥这般藏着,若真是独一无二的绣品,那她可得让那些小姐们好好瞧瞧。 上次放出话要买百鸟图结果没买到还被其他小姐妹背地里嘲笑了一番,这次可千万要让她找回面子啊,许帆扬心说。 “你可来了,快看看,喜欢吗?”许世顷见他小妹来了,忙把锦盒推给她,面上只等着他妹妹好好夸夸他这当哥哥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许帆扬一见这团扇, 高兴的抱了他这哥哥一下,欣喜的把那团扇从锦盒中拿出来。 快晌午了,阳光正好,许帆扬将团扇举起冲着太阳遮去,就见绣线似闪着光,连绣布都一闪一闪的。 扇面上那只翠鸟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出来,那玉兰花的花香似乎也飘荡在空气之中。 “哥!谢谢哥!这团扇我拿走了!”说着许帆扬便将团扇小心翼翼的放回了锦盒之中。 许世顷不解,疑惑道:“不是喜欢吗,怎么又放进去了。” 许帆扬娇羞一笑,“哥哥现在可还有这样子的团扇?” 许世顷闻言看向顾默书,只见顾默书摇摇头,说明这团扇现在仅此一把。 仅此一把,独一无二,那她可要给那些小姐妹们好好瞧瞧,许世顷明白过来,也只是宠溺的摸了摸他妹妹的脑袋,说道:“现在只有这一把,以后就不知道,你若是想给她们看看可得抓点紧。” 许帆扬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回了自己院子便下了请帖,邀请县里那些小姐们今日下午过来赏花。 这冬日里哪有什么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第二十九章 齐禾在铺子里一直待到晌午, 见没人来便将铺子关了门。 又把李嫣和云棠留下,另外一个小娘子因为家中还有事便先行回去了。 云棠本来不愿意留下毕竟太麻烦人,她能在这里学习绣工已经很不错了, 再留在这里吃饭让她很不好意思, 但是李嫣和她说没事,还夸齐禾厨艺好,云棠推脱不过这才留下。 席间齐禾突然想起现在她们铺子已经准备卖团扇了,她现在的真丝苏绣团扇价高,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 那么也需要绣一批普通的团扇,可她也没有时间, 便问起另外两人的意见。 “绣团扇?”李嫣夹着的那块红烧肉还没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对, 咱们铺子光帕子和荷包可不行,还是要绣品种类多一些。”齐禾便把自己已经卖了一把团扇的事情说了出来。 云棠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向齐禾, 惊讶不已,她只知道百鸟图价值百两以上,可一把扇子竟然卖了五十两真是出人意料。 齐禾教给她们苏绣的技艺就没有打算藏着掖着,而是希望这项绣技可以传承下去。 “明个开始你们便开始用我今日交给你们的绣法去绣帕子, 到时候可以自己看看两种绣法有何区别, 最好每五日可以绣一把团扇,以后咱们根据不同的绣样给团扇定价。” 李嫣咽下嘴中的那口米饭,问道:“那团扇怎么定价?” 李嫣自然也明白就她现在的技艺别说五十两了五两都不行。 云棠也是这么想的,五天才一把团扇,最少也要争五天的帕子钱, 怎么一把团扇也要挣一百文到二百文之间。 “普通的咱们卖三百文一把, 绣样多的卖五百文,若是你们苏绣技艺掌握的不错, 就可以卖的更贵一些,一把一两银子起,不过最终怎么定价还是要看你们绣出来的图样。”齐禾笑着看向二人。 一顿饭的时间,卖团扇这事情就这么暂时定下了,却不知齐顾铺子的团扇马上将要轰动县城。 - 几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晌午便收到了许家送来的请帖,想着在家呆着也是无事,不如过去聚一聚,看看这次许帆扬能弄个什么新鲜花样出来。 上次许家小姐放大话说他们许家就没有买不下来的东西,那百鸟图最后不还是没有买回来,所以这次很多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虽说她们不是富商之女就是官宦之女,可到底还是许家家财万贯在这县城独占风光。 像她们这群小姐在银两方面更是没有许帆扬那么宽裕,尤其是县令嫡女,生怕买贵的东西就被人污蔑成县令贪污。 “绵竹啊,你们家小姐这次准备的是什么,还邀我们冬日里来赏花?”一个清秀的小娘子拿着帕子遮掩住脸上的笑意询问道。 她是县里赌坊家的小女儿,平日是受宠的厉害,更是不怕许家,平日就她怼许家小姐怼的厉害。 绵竹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只是脸上带着笑给几位小姐引路,“奴婢这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后院的梅花确实开的漂亮。” “那我们可得好好瞧瞧了,你说是不是李姐姐。”那小娘子瞥了旁边人一眼说。 被叫的小娘子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平日里她们互相看不上此时也就是做做样子。 许帆扬早就在后花园等久了,这里梅花开着倒是赏景的好地方,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 “快让我瞧瞧,可是百鸟图买回来了?”刚才带头说话的小娘子远远的瞧见许帆扬就说道。 许帆扬才懒得理她,将茶水和糕点摆在桌上,等着她们坐过去。 “你一下帖子我们就过来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快说这次是什么好东西,难道真的是百鸟图?”李小娘子见了许帆扬这才张口道。 “哼,那百鸟图哪里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你说是不是?”清秀小娘子看向许帆扬眼里确流露出一股嘲笑的意味。 许帆扬今个心情好,便任由她说着,等她不说了才回道:“可不是嘛,我哥哥去了好些趟多少银子都买不下来,可惜了,竟然现在有有钱也买不下来的东西。” 这话言外之意更是在告诉其他小娘子,若不是齐顾铺子不卖,就没有他们许家买不下来的,更是说明了许家的财力。 剩下的几位小姐家室都没有她们好,也怕张了嘴,不管向着谁都会被另外一个记恨上。 “绵竹,把锦盒拿过来。”许帆扬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她就不信一会这群人看见了能不心动! “许姐姐你还藏着不说,到底是什么啊。”李小娘子脸上带笑,心中早已期盼上。 绵竹把锦盒从屋内取了出来,小心的放在桌上又小心的打开。 “竟如此小心,我可得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许帆扬心中欢愉,面上才懒得理她,起身将那层纸掀开,将里面的团扇取了出来。 “是一把玉兰花翠鸟图的团扇。” 刚才还说笑的那个小娘子现在睁大了眸子,一时竟说不出话。 其余几位小姐也是如此,她们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团扇,但许帆扬手里那样的还真没有,那扇面那般清透,绣线在光下还闪着。 许帆扬看着她们的目光心中满足,毕竟都是十五六的小娘子,谁有一个宝贝可不是想让众人都好好瞧瞧。 “许姐姐,我看这绣样的针脚和那齐顾铺子的百鸟图倒是有些相似之处。”李小娘子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估摸着是同一位绣娘所制。 这些日子齐顾铺子的百鸟图轰动一时,她们也找人查了,那齐顾铺子的掌柜就是一下乡下来的小丫头,说到底众人还是不相信那绣品是齐禾绣的,可若不是她绣的,那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若现在这把团扇真是齐禾所绣,那百鸟图定是出自她手错不了。 许帆扬点头,嘴上惋惜道:“不错,这团扇就是齐顾铺子的掌柜绣的,不过哥哥也只是买回来一把,至于还有没有那我便不知道了,不过我想哥哥这么疼我,要是还有定是会给我买回来的吧。” 这场赏花宴最后以团扇结尾,散了宴各家小姐便托人去齐顾铺子问去了。 百鸟图不卖,那这团扇呢,总是要卖的吧。 - 翌日,齐顾铺子一开张外面就已经候着几位小厮了。 “掌柜的,你可来了,昨个就跑了一趟接过您这关门了,今个天刚亮我家小姐又托我过来问问,咱们家可有团扇卖?” 齐禾没想到团扇竟然这么快便在这些大户小姐那里传开了,可惜她还没有开始绣第二把。 “几位定是等久了,快进来歇会。”齐禾让小厮们进了铺子,又让顾默书端了茶壶过来,给几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顾默书见铺子来了几个男子,将茶壶端进来后也没出去,而是找了个位置坐下看起书来,但其实一直观察齐禾 那边的动静。 “我们铺子确实要上一批团扇,价钱比其他现有的绣品贵一些,但是绣娘们才开始绣,倒是还没有成品,若是小姐们愿意等,到时候出了第一批,我便亲自送过去。”齐禾道。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可仔细琢磨琢磨便知道不对劲,若是寻常绣娘就可以绣的团扇,他们家小姐还让他们跑来做什么,那团扇定是与众不同的啊。 反应最快的那个小厮急忙道:“齐掌柜的,我家小姐说可有像百鸟图那般的,多少银子都买!” 齐禾将帕子和荷包在柜上摆好,心中思量,若是现在答应,哪里还能显示出其珍贵,再说这几个小厮怎么也代表几户小姐,若是都答应了,那第二把团扇先给谁呢。 齐禾摇头道:“现在可没有。” “那就是以后会有?”小厮脸上带着笑,他反应的最快,这话里可是有话的,他听出了齐禾的意思。 齐禾不愿驳了各家小姐的兴致,询问几位小厮自家小姐喜欢什么绣样后,便给每个人都选择了一方百文帕子,包裹好,交给了小厮。 小厮也是听话办事,没有难为齐禾,也没有非要她说个准话,笑眯眯的拿着装好的帕子各自回了宅院。 “默书。”齐禾见一直绷着身子的顾默书见小厮们都走了身上才放松下来,便唤出了声。 顾默书听见动静懵懵的抬头望过去,“怎么了,小娘。” 齐禾看着如此乖巧的顾默书心中感叹,果然孩子是要好好教养的,这样的孩子长大怎么会成为书中的奸臣呢,这不是一个乖巧的小宝贝嘛,长大了定是玉树临风的正人君子。 “过来,让我看看今个书背的怎么样了。” 顾默书合上书,径直走了过来,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背书问题,每次齐禾检查他的功课,他都没有问题。 “已经背过了,小娘可要挑着问。”顾默书一边说着一边将书递给齐禾。 齐禾随意掀开书本,从里面挑选了几段问道,顾默书都对答如流。 “真不错,今日背书累了吧,去巷口买点糕点吃。”说着齐禾从荷包中拿出九个铜板。 九个铜板,三块白糯糕,顾默书最喜欢吃的。 顾默书已经习惯了齐禾这种奖励,便接过铜板道了谢才出了铺子。 谁知刚出铺子,就见宋沅气喘吁吁的跑了过了。 “你,你。”宋沅见到人这才停下来,可还是大口喘着气。 顾默书搀扶着人,给他拍着后背顺着气,“跑这么急,怎么了?” 宋沅喘了好一会,气息平稳后才道:“放榜了,你案首!” 案首!县试放榜后第一名称为案首。 过了县试便有了童生的身份,接下来他就可以参加府试,若是过了便是秀才。 顾默书把人搀扶进了铺子,又给他倒了杯水。 齐禾见宋沅大口喝着茶水,好奇道:“怎么了这是。” 宋沅胳膊碰了碰顾默书,示意他自己说。 顾默书见他喝完一杯又给他倒了一杯,面色如常的说:“小娘,我上榜了。” 第三十章 县试放榜竟然是在今个, 这几天忙碌的她竟然忘记了具体的日子。 虽然知道书中的顾默书有男主光环,定会考取功名,可亲眼看他一步一步科考又是另外一回事。 原书中顾默书因从小经受的一切所以往上爬的很是艰辛, 在榜下捉婿时更是选择了能帮扶他的左相之女, 不过原书中顾默书这个人确实不好用一两句话来形容,你说他是奸臣可他确确实实干出了实绩,你说他是忠臣,可他确实手段残忍,心狠手辣。 齐禾看着现在的顾默书更是感叹, 果然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会影响他的一生,若是一直好好教养从小让他感受一个温馨的家的氛围, 一切应该就是不一样的结局。 “要过去看看嘛, 我陪你去榜下看看。”齐禾放下手中的活问道。 毕竟是第一次下场,第一次放榜而且还是案首, 他才十一岁啊。 若是四月参加府试上了榜,就是秀才了,这真是文曲星下凡。 顾默书倒是没有他们那么急,这次出了贡院他便觉得自己答得不错, 应该可以上榜, 至于案首之位,只能说是意外之喜。 虽然他面色如常,但心底还是欢愉的。 宋沅笑呵呵的坐在椅子上拽着顾默书的衣袖,嘴中嘟囔道:“你可要请我吃巷口的白糯糕啊,我亲自跑了一趟呢。” 他娘一大早就让他去榜下看看, 他比谁都清楚, 除非老天瞎了眼他才上得了榜,但还是听他娘的话去了。 到那里一看见榜首的位置是顾默书便急忙跑了回来, 这是喜讯,今个他没有好意思叫着顾默书陪他一起去,心里也是怕万一顾默书没有上榜怎么办,毕竟顾默书才去了学堂没多久。 “今个是好日子,我下厨,宋沅也留下来吃吧。”齐禾眉眼带笑的看着二人。 “哎呀,我还没和我娘说呢,我得先回去告诉我娘一声,我一会就回来啊。”宋沅噌的一下跑了出去。 他娘要是知道他没上榜但是顾默书不仅榜上有名还是案首,得打他吧,宋沅想着便觉得自己手心疼了。 - 县试放榜,除了宋沅一大早去了,顾老太太也一早让两个儿媳去蹲守了。 今年顾家二房和三房家的两个孩子都下了场,顾老太太天天祈祷着中一个中一个。 当年那般偌大的顾家,也只是出了顾一砚这么一个读书人,还不是她生的,她生的这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不爱学。 可偏偏顾老爷子在世时就喜爱这读书人,所以顾老太太一直觉得顾大能分到那些好东西和是秀才这个身份有关。 “你们两房谁先出了童生,那临街的铺子房契便给谁。”老太太坐在堂中,喝着茶水对她的两个儿子说道。 顾三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他们家儿可比二哥家的上学堂晚了整整一年呢,这哪里公平。 “娘,你怎么可以拿房契作为奖励,这多伤孙子们的心,再说我家这二小子开蒙晚,怎么比得过他哥,这次下场也就是让他提前感受一番罢了。” 顾老太太白了自个儿子一眼,她都这把年级了怎么看不出来她这三小子在想什么,不就是都惦记着顾家那些东西,生怕谁多分了去。 顾二一直没说话,他心里也忐忑的不行,万一他儿没上榜老三家的上榜了,他这当哥的多么丢面子。 “怎么还没人回来?这放榜不是一大早的事?”顾老太太等得有些着急。 她心里盼着顾家可得有一个啊,虽然只是童生,但是有了童生这身份便有了考取秀才的机会,若是她的孙儿争气,还有机会成为举人老爷。 顾老太太越想越高兴,甚至觉得自个现在就成为官家老太太了。 此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睛不由的往外瞟。 屋内坐着的三人都悬着一颗心,就等着她们能报个喜回来。 只见顾二媳妇和顾三媳妇都拉着一张脸,各自牵着自个的儿子径直往屋内走。 顾老太太一看这情形,便知道定是这俩都没上榜,罢了罢了。 “可上榜了?”顾二一见他媳妇回来,忙起身问道。 顾二媳妇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打算等回了屋再告诉她相公。 刚才看榜,榜上没有俩孩子的名,但是有顾默书啊,顾二媳妇和顾三媳妇都很吃惊,她们两人一想到老太太要是知道这事还指不定会在家里怎么闹,便告诉两个孩子在家不 许提这事。 反正老太太也不怎么出门,外面的事情现在也传不到老太太耳朵里,只要她们不说,老太太就不会知道,那个臭小子竟然成了童生,还是案首,两人越想越是嫉妒! 顾老太太心疼孙子,虽然都没上榜,但现在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样,老太太哪里还忍心训诫,把两个孙儿叫到身边,从身上摸出两钱碎银,一个孙子给了一钱。 两个孙儿接了银子还是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老太太以为定是这次下场受了打击忙让两个儿媳把人带回了屋,却不知两个孙儿真正不开心的原因是因为顾默书上了榜。 一回屋子顾二媳妇就把门插上了,拉着顾二往屋内走。 “咋了这是。”顾二可猜不透他媳妇,见人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以为发生了大事。 顾二媳妇把人拉到床边坐下才说,“你,哎。” 可刚说了两个字又说不下去了,这种事她怎么张口说,真是憋闷死她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顾一砚那一家身上了。 “你倒是说啊,咋了?”顾二忙问。 顾二媳妇一言难尽的看着顾二,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这次县试顾默书是案首。” 顾二蹙眉,问:“案首是?” “就是童生第一名!” 顾二一听这个直接站了起来,怎么会。 顾一砚病了这些年,他们一直以让顾默书照顾他爹为由不让他上学堂,怎么就短短数月,这孩子不仅上了学堂还考中了童生。 “可是真的,你没打幌子?”顾二压低了声音问,生怕外面有人听见。 顾二媳妇狠狠的拍了他搭过来的手,“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和三他媳妇说了这事得瞒着娘,要是让娘知道了,就别有好日子过了。” 顾二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他娘这一辈子就后悔他们兄弟二人没有功名,偏偏顾大有,现在顾大的孩子也有了,这算怎么回事。 顾二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床边,心中五味杂陈。 - 齐顾铺子这边,今上午来铺子里买绣品的小娘子们见了齐禾便恭喜道。 说他们家默书小小年纪便成为童生,定有大好的前程,齐禾听了也高兴,直接在铺子里搞起了活动。 凡是买了绣品的都可以参与铺子里的抽奖活动,一等奖一人,是价值百文的荷包;二等奖五人,是价值五十文的帕子;三等奖十人,是价值二十文的帕子。 齐禾又让顾默书拿了些纸张过来,在纸上写下一二三等奖,折叠好,和空白纸张一起放入盒子中,只要今日在齐顾铺子买了绣品的便可以在另外一边抽奖。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一个活动,虽然不太明白但也知道只要纸上有数字便是中了,不过每人只有一次机会,你就算今个在齐顾铺子买了两次绣品也只有一次抽奖的机会。 再者说齐顾铺子最便宜的帕子也才十文,买一方也没什么,还是最近新上的,纯棉的帕子吸汗。 齐禾让李嫣去抽奖的那边盯着众人一次只能拿一个,让顾默书收银钱,而她则去院子里准备今日的吃食。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铺子里后来来了一对夫妻。 要说这齐娇嫁过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杨童生家虽说不上多富裕,但因着只有一个儿子,生活上倒是比齐家宽裕一些。 今个齐娇陪杨童生来县里买纸张,四月杨童生就要参加府试了,杨母每日好吃好喝照料着,这次他们二人前来还给了五两银子。 齐娇以前都是跟着她爹娘一起来去集市上逛一逛就回,这还是第一次进铺子,在书铺买了东西,杨童生便带着齐娇往卖绣品的铺子走去。 齐娇长得貌美,杨童生现在倒是喜欢的很,对于齐娇想要的一些小东西还是舍得花钱买的,听说这里的帕子绣样好看,齐娇便心心念念想有一方。 “什么?这么一方帕子竟要五十文?”杨童生站在柜前,看着面前帕子的价钱不禁大声说了出来。 齐娇见有人往她们这边瞧,忙拉了拉杨童生的胳膊,小声地说,“太贵了,我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杨童生见周围小娘子都看向自己,虽有些肉疼但还是拿出了荷包数出了五十文铜板给了顾默书。 顾默书收下钱将东西包裹好,指了指旁边的队伍,好心提醒道:“郎君不妨带着小娘子去那边排队抽奖,若是中了头等奖,是一个价值百文的荷包。” 因为上次顾默书急着回家,齐娇和她爹娘着急跑,倒是都没有认出彼此来,而且这铺子开在街上,齐娇哪里知道这是顾家的铺子。 杨童生听了这话便带着齐娇去那边等候,轮到他们的时候齐娇下手随意抓了一个折叠好的纸团,打开发现竟然是头等奖。 那可是一个价值百文的荷包啊,齐娇欢喜的将纸递给杨童生看。 杨童生刚才还有些心疼钱,现在仿佛占了便宜一般,高兴的就去兑奖。 “这荷包咱们卖了,这可是一百文,咱们随便便宜点卖了,不仅相当于白买了一方帕子,还能用剩下的钱给你买吃食。”杨童生将齐娇拉到一旁说。 齐娇虽然喜欢的厉害,但是也不敢对着杨童生说不,便同意了。 杨童生将包裹好的荷包小心拿着,眼睛在铺子里四处瞧,最后将目光放在一个小厮身上。 杨童生走过去,小声的说道:“兄台可买荷包,我这刚中的只要八十文。” 这个价真的挺划算,且样式好看,小厮想着反正是给自家少爷买来送人的,便给了他八十文,将荷包买下。 那剩下的二十文便自己昧下了。 收好铜板,杨童生带着齐娇走了出去,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小娘子风铃般的声音,“齐掌柜的,头等奖被人抓到了。” 齐娇已经走出铺子,听到齐掌柜这三个字还是不由的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娘子从另外一个门进来走向了柜边。 齐娇觉得这人身形有些像齐禾,可到底是没有看清,再说她不觉得齐禾会成为掌柜的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第三十一章 顾老太太在家看着账本发现竟然有些地方对不上, 就说前街那铺子怎么上个月还倒贴了银钱,他们顾家现在没有分家,两个儿子私自藏钱老太太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做假账老太太也绝对不让他们给含糊。 趁着晌午院子里的人都歇下了, 顾老太太带着贴身嬷嬷这才出了门,许久没有出来看看,都有些认不清街了。 坐上马车好不容易到了前街那铺子,却发现以前卖布匹的铺子现在竟然变成了卖首饰的铺子,老太太这可不高兴了, 怎么换了买卖也没告诉她。 顾老太太一走进来,就被店内的伙计盯上了, 伙计心想看这衣着打扮还有头顶的金簪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 伙计忙迎上去, 见到老太太工恭维的问道:“老夫人,您可要看看我们这最新到的首饰, 那金镯子还雕着牡丹呢,特别配您的气质。” 顾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喜色忙让人拿了出来。 伙计将人带到桌边,忙让人坐下,又倒上茶水这才将那金镯取了过来。 老太太看着这伙计的样倒还是满意, 试了试镯子也合适的很, 当下便让人包了起来。 伙计一看自己竟然成了这么大的买卖,忙取了一个木雕的盒子将镯子包好,嘴上说道:“老夫人,这镯子是昨个刚到的,这县里这样式的可就只有这一个, 看您和这镯子这么有缘, 便只需二十五两就行。” 顾老太太一听这个便不乐意了,自家的买卖怎么可以这么亏本的卖, 拧着眉教育道:“以后你可不能这么卖,该多少钱便多少钱,少一分也不行。” 伙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老主客,点头哈腰的哼着,却迟迟不见老妇人付钱。 “老夫人,这钱您怎么付,是现在就结,还是把东西给您送到家里再说。”伙计看顾老太太的打扮可没觉得这 人是不付钱的主。 顾老太太一听这个便笑了,以为这伙计是新来的不认识自己便解释道:“这是我自个家的铺子,我在这拿东西怎么会还要付钱呢。” 伙计一脸困惑,他可不记得掌柜家里有这么一位老母啊,正想继续问呢便看见掌柜的从外面回来了。 “掌柜的,您可回来了。”伙计忙跑到掌柜的身边,附在他的耳旁说了刚才的事。 掌柜的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才走过来。 “老夫人,我是这铺子的掌柜的。” 老太太嗯了一声,却也没正眼瞧他,更没有付钱的打算,掌柜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她们家雇的,连这铺子都还是她们顾家的呢。 “老夫人,您可能认错了,这铺子我上个月已经买下来了,已经易主了。” 顾老太太一听这个直接愣住,什么?易主了? 掌柜也不瞒着便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上个月这铺子原主急卖,他就花了八十两银子盘了下来,都已经过了契。 原来如此,顾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她就说怎么还做了假账原来这铺子已经让她的好儿给变卖了。 还不等掌柜的送,顾老太太便带着身边的人疾步走了出去,那金镯子更别说了连买也没买还放在那柜上呢。 出了铺子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又去了名下的另外几个铺子查看,发现除了这个临街的被卖了还有一个偏远一些快出城的小铺子也被卖了,其他的到还好。 清点完铺子老太太叹息着果然是她老了,儿子们竟然背着她做这种事情,真是不争气。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下马车的时候又碰见了隔壁家的老太太。 这顾老太太以前就喜欢拿话捏桑人,所以和周围邻里关系也不强,现下看见了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可这次邻家的老太太也不恼火,反而走了过来恭喜道:“顾老太太还是你有福气啊,孙儿那么小就成了童生,若是过了四月的府试便是秀才了。” 顾老太太狐疑的看向对方,明明那日她的两个儿媳都说没有上榜,怎么今个就变出来一个上榜了呢。 隔壁老妇人哪里不知道他们顾家的事,现在只是想看热闹罢了,便又说道:“你们家默书可真是争气,不仅上了榜还是案首呢,比我那孙儿争气多了。” 这老妇人虽然嘴里说着酸话可心里却真真的高兴,他的孙可是亲孙,也成了童生呢。 谁像顾老太太家似的,那孙子又不是她亲孙子,而且还分了家,更是没什么关系。 顾老太太一听顾默书成了童生,只觉得心口憋闷,只想赶紧回去歇歇。 却不想隔壁家老妇人不肯放过她,临进院门时还呛了一句,“果然啊,还是顾大家有这读书的料,你看看人家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聪慧,小小年纪就考取了功名。” 顾老太太平日里最听不得这些话,气的直接让人关上了院门,自个则去了正堂让下人赶紧把她那两个儿子叫了出来。 这么多事竟然都瞒着她,那还有什么事是她这个当娘的不知道的。 顾二和顾三都在屋子里躺着呢,这大晌午的可不就是睡觉的好时候,谁知道在梦乡里没待一会就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了。 “谁啊。”顾二媳妇不高兴的穿好衣服下来开了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娘身边的小厮,一脸不悦。 “怎么了?” “老太太叫二少爷去正堂。”小厮传了话便走了,只留下站在门口吹着冷风的顾二媳妇。 顾二媳妇一听这话心慌的厉害,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急事,莫不是发现那日的事了,一想到最近他们瞒着的事情,忙回屋把床上的顾二摇醒。 “出事了,快起来,娘要见你。” 顾二一听这个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暗道不好,莫不是他娘发现顾默书那事了,穿上衣服便去了正堂,也没管身后一脸着急的媳妇。 谁知道刚走到了正堂门口,便看见顾老三已经跪在了里面。 老太太狠狠瞪着这不争气的儿子,看见顾二来了也让他跪了下去。 “说说,你们都瞒着我这老太太什么,要不是我今个出了门,还不知道咱们顾家已经这么热闹了。” 顾三一听这话便估摸着自己卖铺子的事情暴露了,忙抹了把眼泪,呜咽道:“娘,我错了,我还不是怕万一二哥家的孩子考上了您更加看不上我们三房,这才卖了铺子。” 老太太只觉得他们糊涂,咒骂道:“混账东西。” 顾二此时懵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家里竟然还有这种事。 - 而两外一边,因着四月便要府试,时间紧迫,顾一砚不太建议顾默书下场。 虽然这次顾默书上了榜,但到底年岁还小,学识不够,若受了打击一蹶不振更是不至于。 夫子却不这么认为,赵和县前年便有一神童,八岁童生十一岁秀才,可谓是文曲星下凡。 顾默书一直拿不定主意,他想试一试他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一次没上榜而一蹶不振可又怕若真的没有上榜让父亲失望,所以这几日更是用功苦读,不敢有一丝懈怠。 齐禾看在眼里,每日在吃食上下功夫,一连数日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还意外触发了系统这个事情。 好像自从生活好起来以后系统就消失了。 随身空间倒是一直都在,齐禾每日都会进去将里面的桑蚕丝线拿出来,顺便将帕子带进去用复制机多弄几方。 日子每天就这般过着,倒还可以。 一眨眼便进了三月,天气回暖,铺子里的普通团扇卖的比往日更好。 齐禾也终于绣好了第二把团扇,这次也是真丝底料,不过绣样变成了枇杷小鸟。 至于这把团扇怎么卖卖给谁齐禾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自从上次许家小姐将那把玉兰花翠鸟图的团扇拿出来后便在大户人家小姐里掀起了一股风,每日都有人前来询问。 齐禾不得不透出消息,一把真丝苏绣团扇六十两,这一下来问的人便少了许多,别家铺子再好的团扇一把也就二十两,他们齐顾铺子这真是在抢钱。 不过这些齐禾都不甚在意,有人觉得贵那么就有人觉得值,在县城里觉得六十两多,可到了京城里,也不过是下一次酒楼的钱罢了。 果然,在齐禾放出风头后的第三日,许世顷又来了。 不过这次他可不是给他妹妹买的,而是当做礼物送给自己远在京城的好友。 “可有其他样式?”许世顷看着锦盒里的团扇问道。 毕竟这次是当做新婚之礼送的,若是喜庆一些就再好不过。 齐禾手中当然没有其他的团扇,便问道:“冒昧问许公子,上次那桑蚕丝线许公子可是托这次之人得到的?” 许世顷自是点了点头,那桑蚕丝线难得,虽说有人养蚕,但是将其作为绣线的却很少,许世顷还是托了这位好友才得到的。 “若是京城有这种团扇,那么许公子再送便不显的珍贵了。”齐禾回道。 知道那绣线是从京城而来齐禾并不意外,她怕就怕在也有人懂这项技艺,那么她以后还怎么靠这门手艺挣钱嘛。 许世顷可听不懂她话里的弯弯绕绕,直言说:“你说的这种苏绣绣品那还真没有,若是有,我还来买百鸟图做什么。” 齐禾一 想确实如此,自己竟忘了百鸟图,若是京城有着东西,那她的百鸟图也就仅此而已了。 “许公子还是拿去吧,若是新婚之礼都送喜庆的,小娘子平日里还怎么拿出来用,反而送这种更适用。”齐禾将锦盒盖上盖子,推向许世顷那边。 许世顷也没耽搁,当场便定了下来,这次齐禾也没多要,还是五十两银子,就当送个人情。 第三十二章 齐禾铺子里的绣品这些日子成为县城里炽手可热的东西, 尤其是新出的团扇,基本上每户小姐手上都有两三把。 齐禾不仅自家铺子卖,还往别家铺子里送货, 就说一开始齐禾为了挣钱给绣品铺子送帕子的那家绣庄, 现在齐禾开了铺子,县里不光那家其他几家绣品商户的日子也不好过。 齐禾自不会树敌,便同意将齐顾家绣品优先卖给那几家商户,至于他们怎么卖齐禾不管,但是每一方帕齐禾都给他们便宜了一成, 虽然齐禾这边赚的少了,但大家共赢, 那几家铺子也没什么怨言。 今个一大早齐禾便在铺子里盘点, 却见往日一直高高兴兴来铺子的云棠现在却红着眼,鼻子一抽一抽的。 “怎么了这是, 快坐下。”齐禾让人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塞进她的手里。 李嫣也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凑了过来,说来她们三人年岁差不多,但云棠更小一些, 且未嫁人, 所以另外二人总把她当妹妹看。 云棠一直抽噎着,嘴里说不出话,可把旁边二人给急坏了,又怕外人瞧了热闹便把铺子关了门。 “别怕,我们俩都在呢,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们, 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李嫣安慰道,毕竟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 若是钱财出了问题,这都是小事。 云棠哭了好一会,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才说:“我阿嬷没了。” 拿着帕子想给云棠擦眼泪的李嫣手直接停在半空中。 原来自从云棠来齐顾铺子学习绣技靠卖绣品为生后,家里日子便逐渐好了起来,可她一直不在家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老嬷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那些汤药吃了也无济于事,每次她回去老嬷都说好了无事别担心。 可昨日她带着糕点回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剧烈的咳喘声,推门进去见老嬷躺在床上,手中帕子上竟有鲜血。 她忙去请来郎中,却为时已晚。 老嬷牵着她的手,嘴里都是放不下她的话,云棠这才知道老嬷身子早就亏空了那些补药吃了进去毫无效果,这些日子老人家也只是在硬撑罢了。 入了夜人便去了,今个一大早她便找人帮忙下葬了,本来她打算厚葬,可老嬷临终前交代了很多,说自己是早晚要入土的人,也不必在灵堂里放着,本来她们二人就没有亲眷了。 云棠老老实实的听话天一亮便把人葬在了城郊南坡下,阿嬷说那里能看见她的家。 齐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却说不出可以安慰的话。 一个十多岁的小娘子,一夜之间没了亲眷,更无所依靠,以后可怎么办。 “这几日可还回去住?”齐禾刚问出这话,云棠又落了泪。 原来那房子是她们租住的,现下她老嬷死在里面,原房主觉得晦气,不仅不继续租给她,还要她赔付半年的租金。 李嫣气的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不是趁人之危?” 云棠点了点头,这她哪里不知道,自从她来了齐禾这铺子挣了钱,别人就眼热的厉害,这次更是如此,知道她手里有钱,又是小娘子,便想着狠狠敲诈一笔,反正在这里无亲无故更不会有人帮她。 齐禾蹙眉,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欺负一个刚没了亲人的小娘子。 “你别怕,一会我们跟你过去看看,不过那边真的不能住了,还是要搬出来的,这几日你就住在我这。”齐禾说。 住在别的地方,齐禾也不放心,一个带着银钱的小娘子,总是会被人惦记。 李嫣同意道:“不过光咱们三人可不行,还要带着一男子去。” 一直站在一旁无法插话的顾默书这才张了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三人听见动静齐刷刷的看向他,这才发现她们没注意的时候,顾默书早就进来了,一直安静的待在一旁,让人都没有察觉。 “你可不行,太小了,不顶事。”李嫣打量了顾默书一番后道。 云棠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顾默书更是红着耳朵微微垂下头。 李嫣没察觉众人反应又说道:“我还是去把李义叫回来吧,让他和我们一起去,那边见了男子倒是不好怎么难为咱们。” 见几人没有异议,便出门寻人去了。 齐禾把顾默书带到桌边坐下,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一会你也去,男子汉大丈夫咱们顶事呢。” 顾默书一听这安慰的话脸更红了,他心里祈祷着他小娘可千万别继续说下去。 齐禾自然没有打趣他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的安慰,见顾默书没有什么事这才继续和云棠商量。 毕竟能不招惹是非就不招惹是非,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但一切也是按正经流程走,可不是那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边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没一会,李嫣便带着李义回来了,因为干木匠活,李义经常出汗,这冬日里穿的衣服也单薄一些更是显出身材,虽然走路有点瘸但是现在身强体壮倒是可以唬人。 几人商量好便雇了一辆牛车,毕竟马车太招摇。 结果牛车刚到云棠她们住的那个小巷,就见周围都是人根本行不过去,周围人见云棠回来了,竟围了上来。 “你可回来了,还以为你跑了不成,你不给你阿嬷治病,现在人死在我院子里,你让我们以后可怎么办。”一个矮小的女人从人群后方挤了进来,哭着喊道。 “就是,人家好心把院子租给你们,结果呢,有病不去治,活生生让自己老嬷病死家中,这都是什么人啊。” “就是,听说在齐顾铺子做绣娘呢,那一个月可好几两银子,却不舍得给自己阿嬷请个郎中看看,你看看这造的什么孽。”说话的人都是那女子身边的人,围在那女子旁边。 云棠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句,脸色苍白,句句戳中她的心窝,为什么她不多留意一眼呢,为什么。 齐禾将云棠护在身后,对着牛车前的妇人回道:“婶子,我们这就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收拾完便和你们家好好商量租金的问题,还有有些话可不能瞎说啊。” 齐禾最后一句话是说着她周围那两个妇人的。 那女子一眼便瞧出来这是齐禾,便招呼着周围的人哭喊道:“你们看,这就是齐顾铺子的掌柜,带着人回来欺负我们一家,我们容易吗,我们好心租给那小娘子院子,现在人死在里面了,以后还有谁租啊。” 齐禾一听她的话,便发觉不对,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细细琢磨就会发现,这和齐顾铺子有什么关系。 “婶子,您让人先让让,我们把里面的东西都搬走,剩下的事情咱们再商量怎么解决,您看行吗。”齐禾带着商量的口吻说。 周围也有看热闹的,一听这话觉得真没毛病。 那女子见周围有人开始向着齐禾说话便把路让开了,齐禾他们这才进了小巷。 那个小院就在巷子中间,不大,只有一个小厨房一个小屋,里面东西还都是最近云棠新添置的,厚被子,新衣服,全都是云棠这段日子给她阿嬷准备的。 齐禾也没拦着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她就是想让他们都看看,若是云棠不孝顺怎么会给老太太准备这些东西。 东西不多,云裳一会便收拾好了,看着这个充满她和阿嬷回忆的地方,眼中尽是悲凉。 李义将东西整齐的放在牛车上,这时刚才那女子带着几个高大的男人又回来了。 “齐掌柜的,咱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知道这云棠小娘子刚没了亲人,可这房子确实要 赔点钱,您说是不是。”女子拿准了晦气这一句,一直挂在嘴边,右看这时又齐禾在,便想着狠狠敲诈一笔。 齐禾从厨房搬出来一把小凳子直接坐在了院子里,等着女子继续说下去。 “要不她给我五两银子,要不她就买下这院子。” “这王壮实他婆娘可真敢要,五两银子可一年的租金呢。”周围一老婆婆小声嘟囔着。 齐禾抬头冷眼看向她,说:“不是一开始说的半年租金嘛,怎么现在要一年了。” 女子心里咒骂着齐禾,他们齐顾铺子绣品卖那么贵,一把好看点的团扇就好几两银子,怎么她只要五两她就如此斤斤计较。 “掌柜的,这院子死了人,都不一定能租的出去,我没让她买下来就不错了。”女子嘴上这么说。 “哦?那买下来多少银子。” 女子眸子一转,换了一副笑脸道:“五十两银子,我就卖了。” 五十两,她也是真敢想,不仅齐禾觉得她白日做梦,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她狮子大开口。 “壮实他媳妇,你们这小破院子咋用的了那些银子,俺们家就在你旁边,撑死了十五两。” 王壮实他媳妇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若是十五两她可不卖,这还不是看来人是齐禾,这才要价高了。 “若是十五两,倒是可以。”齐禾拍了拍衣袖,从凳子上起来。 女子:“那可不行!” 齐禾:“那就半年的租金。” 女子仍旧不松口,“一年!这房子以后怎么租的出去。” “也不是不行。”齐禾松了口,但又说道,“不过你也要给云棠道歉并且赔偿她。” “什么?”那女子睁大了眸子看向齐禾,觉得她在说什么玩笑话。 齐禾没有理她,走出院子来到牛车前,指着上面的东西对周围的人说:“邻里们,可以看一下,这些东西都是从院子里拿出来的,看这样式,这东西,还有这棉鞋,一看就是老太太的东西,云棠小娘子做到这地步,哪里亏待了人。” “还有这汤药罐子,里面还有药渣,这哪里是不给老太太看病,人都会有一死,老太太这一生贫苦,但是临终前也没怨念,反而挂念唯一的孩子,就这样,竟还有人诬陷小娘子。” 齐禾回过身看向院内的女子和她周围的几人,又说:“损害女子名节,这是多么不齿的事情,云棠小娘子还没有定亲就背上不孝之名,这以后还怎么办,你只是张张嘴宣泄你心中的怨念,却差一点毁了别人的一生。” 周围人逐渐反应过来,眼里都是遮不住的嫌弃,只觉得王壮实他媳妇实在可恶的狠。 一同来的几人,嘴巴都没张一下,事情就被齐禾解决了,心中钦佩。 最后,那王壮实媳妇,只要了两个月的租金,损害女子名节是大事,齐禾最后能给她钱已经是不错了。 事情算是解决了,李义架着牛车离开了这个小巷,云棠看着越来越远的景象,双眼逐渐模糊。 齐禾将人揽在怀里,任由她无声的哭泣。 第三十三章 事情解决完, 齐禾便邀众人留下来吃饭,但是忙碌了这半天,见证了人性的贪婪, 李嫣倒是没了胃口, 便跟着李义回了家。 要说齐禾他们这个院子确实不小也就住了三人,可另外两个都是男子住啊,齐禾想了想便将云棠的东西都搬到自己那屋,让云棠和她睡一个床榻。 云棠抱着包袱站在屋内,不知道做些什么, 她只能看着齐禾忙活,也无法帮忙。 “你坐在桌边歇会, 我整理一下, 你和我一起住,不介意吧。”齐禾问。 云棠哪里会介意, 只是有一事她不明白,她明明记得齐禾嫁人了的,怎么还和她一起住,难道是怕她离家一个人晚上睡得不踏实嘛。 可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意思张嘴问, 若真是这样她又能如何总不能告诉齐禾自己不怕吧。 傍晚吃饭的时候, 齐禾熬了鸡汤,她一想到云棠说的阿嬷的事情便想到了顾一砚,这鸡汤就是给他补身子的。 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盯着顾一砚喝汤药,也不知道他身子怎么样了,齐禾叹了口气, 虽然人们常说生死有命, 可真正见证一个生命的离去哪里那么容易。 弄完这些她又炒了一个腊肉白菜,煎了两个鸡蛋, 最后熬了一锅白粥。 饭桌上,没人出声,就那么安静的吃着,因为都顾及云棠的事情,怕说错了话她伤心,又怕饭桌上的热闹让她突然想起她的阿嬷。 可看着云棠就那么干巴巴的吃着手中的馒头,齐禾忍不住了。 “给你们两个煎的。”齐禾将装有煎蛋的盘子推到了他们二人的中间,示意他们自己夹。 云棠这才伸筷子夹了起来,咬了一口,谁知就这一口,她的泪珠便挂在了脸上。 见此情形,几人纷纷放下筷子。 “我没事。”云棠用衣袖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我就是想起阿嬷了,以前我病的难受吃不下饭她就会给我煎个蛋,明明家里就只有一个鸡蛋了,也会煎给我吃。” 那个时候她们家穷的厉害,别说油水了,连鸡蛋都少有,可她阿嬷还是会为了哄她让她健健康康的而做一些好吃的吃食。 齐禾刚想安慰她,却见云棠已经开始夹别的菜了。 云棠一口咬一口吃下去,仿佛将这些吃食吞进肚子里就可以压住她心头那不断涌出来的悲伤。 一顿饭吃饭,云棠也不哭了,整个人总算有了些精神,和顾默书一起帮着齐禾收拾,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 入了夜,齐禾躺在床榻的外侧,云棠躺在里侧,两个人倒是不挤。 云棠心里装着事,一直睡不着,侧着身子看齐禾。 屋里没有光,看不真切,只看到是一个模糊的影。 “睡不着?”齐禾感受到那抹强烈的目光,也转过身子面对着云棠。 “嗯。”云棠说。 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齐禾心中也有事情,现在云棠躺在她身边,她也不知问好还是不问好。 她让云棠住进了这里,可到底家里还是有外男,传出去不好听,而且是她安排好后才问的云棠,也没有看看她有没有其他想法。 “在这里不习惯?”齐禾试探性的问。 云棠裹着被子又往齐禾这边挪动了一番,离齐禾更近了些,小声地说:“没有。” 齐禾左右觉得应该还是家人的问题,便安慰道:“阿嬷肯定也不想看见你垂头丧气郁郁寡欢的样子,你若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不妨哭出来,屋里就咱们两人,不碍事的。” 云棠一听这话笑了,哭了一天她现在哪里还有泪水,看着齐禾这么关心自己,她又高兴又难过。 这些年,除了阿嬷,只有齐禾这么关心过她,可她到底也只是借住在这里,还扰乱了齐禾的生活。 云棠皱着眉,整个小脸写满了心事,齐禾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了她,“心里装着什么事,你不妨问问我,没准我正好可以给你解惑。” 云棠一听这话,红了脸,小声的在齐禾耳边问:“齐姐姐,我在你们家会不会不太好,你还要单独陪着我睡,这会不会有点太不方便。” 云棠问的委婉,而且还换了另外一个说辞问的。 齐禾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清了清嗓子便将自己的事情讲给了云棠听。 “怎么会这样!”云棠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禾。 “是啊,可事实就是如此。”齐禾毕竟不是原主,这些事说出来就像在介绍一个穷苦人家小娘子的悲惨经历。 “那顾大哥他。”云棠欲言又止。 “他人很好,就是身子不好,别瞎担心。”齐禾轻拍了云棠后背两下,算做安抚。 云棠心中明白了,原来 是顾大哥不行,所以他们才一直分房睡,她心中那点拆散鸳鸯的愧疚着实少了几分。 - 青山村 因为齐娇嫁给了本村人,所日回娘家倒是方便了许多,再说那日杨童生带她去县城还给她买了精美的帕子,这事可是在村里传遍了。 村里小娘子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有了便想着炫耀给别人看,齐娇也是如此,一连几日出门腰间都挂着那块帕子。 “你说你,有这钱买帕子为何不多买点猪肉带回家。”齐大庄媳妇瞥了那帕子一眼,才接过齐娇手里的那二斤猪肉。 这小丫头嫁人了越发不惦记她这个当娘的,这让齐大壮媳妇心里很是不愉快,尤其是一想到彩礼才三两银子,更是觉得亏死。 齐娇最会哄人,抱着她娘的胳膊,说着好话:“我怎么不惦记娘,次次回来都给娘带肉回来,再说了,这帕子也是杨童生非要买给我的,又不是我上赶着要的。” 齐大壮媳妇听到自家闺女都这么说了,还能说啥,只得嘱咐她多多惦记娘家人,现在他们家在村子里那可是有面子的很。 虽然发生了齐大庄差点下牢狱这件事,但村里人到底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这年根底下齐娇又嫁给了村里唯一的童生,那可是让人们羡慕了好大一番。 齐大庄媳妇在小灶房准备今个晌午的吃食,就听见门外有人吆喝。 “你去瞅瞅,这大晌午的谁来了。”齐大壮媳妇离不开便使唤齐娇去开门。 门外方婶子早就等不及了(第十三章出现过),村里人不清楚齐大庄为啥被衙役带走,她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呢。 这次找上门,也是想着来挖苦他们齐家人罢了。 她们方家上次因为齐家不认提亲那回事本就在村里丢了面,齐大庄出事那次好不容易让方婶子痛快一回,可扭头这齐娇就嫁给了杨童生。 虽说这齐娇没有像齐大庄媳妇一开始说的那样嫁给县里的人家,可那也是嫁给了读书人,这样一对比,她儿就显得像是高攀人家。 为了出这口气,方婶子年上可是没少托媒婆说亲,就为了给自己儿子说一门好亲事,这不还真找着了。 隔壁村子家猎户的闺女,年十六,嫩的能掐出水,方婶子满意的不行,光彩礼就给了八两银子,更别说其他的了。 这不那天方婶子她儿看见齐娇炫耀自己的帕子,忍不住问了两句,今个一早就和方婶子去县里买了,说是结婚的时候给自家小娘子。 谁想到,方婶子去了那铺子就见到了齐禾,虽然齐禾没有认出她,但是她看的那可是真真的,还听见铺子里面的人都喊齐禾齐掌柜。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消息,方婶子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一回村就来齐家了。 “哎呀,是齐娇啊,又回来了看你娘了。”方婶子笑着说但也没正眼看齐娇。 齐娇没有想到会是方婶子,赶也不是,只能干巴巴的问:“咋了婶子,这大晌午的可是有急事。” 方婶子摆摆手笑着说:“倒不是多么急,这不是我儿要娶亲了嘛,这喜被还没做好,来问问。” 齐娇虽不情愿但还是把人放了进来,可他们两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她可不觉得方婶子是来找她娘帮忙做喜被的。 果然齐大庄媳妇一见方婶子就黑了脸,但面上说话怎么也得过的去便问道:“这是有啥急事,你要是用到我了,就说。” 齐大壮媳妇也是知道他们家要娶亲了,而且彩礼还是八两银子呢。 方婶子拉过齐大庄媳妇的手,重重的拍了拍,脸上带着笑,嘴里说道:“那可真是需要嫂子你啊。” 齐大庄媳妇挣脱不开又听见方婶子这么说,便狐疑的看向对方。 “你也知道我们家下月就娶亲,这喜被的绣样啥的还没定下来呢。” “我这也不敢给绣啊,万一绣的孩子们不喜欢咋整。”齐大壮媳妇一听竟然因为这个来求她,瞬间眉开眼笑。 方婶子看着她的嘴脸,心中咒骂了一句,可嘴上却说:“不让你绣,让你问问你们家齐禾,有没有空,能不能看在一个村的面子上给婶子便宜点。” 方婶子说完就等着她的反应,果然齐大庄媳妇一听这个,当场愣住。 “她都嫁出去了,咋地给你绣,你另找其他人吧。” “咋地不能,她在县里可是开了铺子的,你能不知道,你就别瞒着咱们这村里人了,我们还能光沾便宜不行。”方婶子说完这个又指了指齐娇,“你看,你们娇娇身上的那个帕子不就是在齐禾铺子里拿的。” 齐娇听到这个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天那个模糊的身影。 “你可帮我问问啊,听说一床喜被好几两银子呢,你看看能不能给便宜点,不耽误你们做饭了,我也赶紧回去了。”方婶子把消息传给了她们,看着齐大壮媳妇的样,心中快活,总算又吐了一口恶气。 也不等她们拒绝,赶忙跑了。 齐娇看着她娘愣在门口,小声喊道:“娘。” 齐大壮媳妇回过神,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仍,伸手抓住齐娇的衣衫,问道:“那小贱/蹄子真开了铺子?你在她铺子买的?” 齐娇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娘这幅模样,仿佛魔怔了一般。 “娘,你抓疼我了。”齐娇挣脱开她娘,解释道:“那日我去买帕子铺子里没有齐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娘是知道的,若真是她的铺子,我怎么可能会进去买。” 齐大壮媳妇觉得自家闺女说的在理,可又觉得方婶子属实没有必要拿这个骗自己,只能把这事藏在心里,等着齐大庄回来再商量下。 虽说上次被衙役带走差点下牢狱,可一想到齐禾这颗摇钱树,他们就算咬碎了牙也舍不得撒手啊。 第三十四章 齐大庄今个在外边吃酒, 天黑透了才回来,以为自家婆娘肯定又生气准连口饭也不会给他留,谁知一进家门就被迎进了屋子。 齐大庄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妇人, 都过了这些年了他哪里能看不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咋今个做这些肉菜。”齐大庄神色如常的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桌上的菜。 齐大壮媳妇见他吃了这才坐下,笑着说:“今个齐娇回来了,拿了些肉,她这不是惦记你这爹嘛。” 齐大庄一听这话眉眼舒展开, 心想不枉他以前疼爱这个二闺女,可惜了, 就是当时嫁出去彩礼少的厉害。 齐大庄媳妇见齐大庄吃的高兴了, 这才试探性的问:“你知道不,齐禾她。” 谁知她还没说完, 齐大庄就把筷子摔在了桌上,怒斥道:“你还敢提她?” 齐大庄一想到那张卖身契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齐大壮媳妇理亏,平日里也怕触了霉头, 可今日她还是把那事说了出来。 “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说你那好闺女可怜,那日在县衙看你都是不忍更是不曾恨你,可今个我才知道人家在县里自己开了一家铺子,大气的很呢, 她若是把你当爹, 能不让你知道?”齐大壮媳妇阴阳怪气道。 齐大庄刚想发脾气举起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你说啥?她开铺子?” 县里可是寸金寸土的地方, 不仅宅院贵那铺子和镶了金边一样比院子还贵。 齐禾虽说被卖给了顾大,可顾大都和顾家分了家,住在了小巷里,就这还能开得起铺子? 齐大壮媳妇见人着了道,又说:“可不是,今个方婶子还来问我能不能让齐禾接他们家的喜被绣活,听说在县里绣喜被好几两银子一床呢。” 齐大庄听完这话又坐了回来,心口仿佛有小虫撕咬一般,让他心痒,开铺子那挣得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随便捞点就不少钱,可他又想起挨得那些板子,一想浑身就疼。 想要钱又不想挨板子,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想个办法,再说这铺子有没有也是存疑,他得自己亲眼看见才行。 齐大庄媳妇见自己说到了他的心窝让齐大庄动了念头,便笑着起 身去拿了酒壶给齐大庄倒上。 - 齐禾的绣品这几日都有些供不应求,卖的最好的就是苏绣技艺绣出来的绣品,连带着其他绣品都卖了不少。 只要是绣样不错绣工好的绣品,齐禾都收,所以来往的绣娘很多,还有些想趁此机会也让齐禾收下的。 齐禾教授苏绣技艺这事在县里不是秘密,上赶着的人那是一波又一波,齐禾都以人够了为由婉拒了。 今个铺子里人不多,齐禾刚出铺子打算去街上转转就被一男子拦住。 “齐掌柜的,请留步。” 齐禾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身着湛蓝长袍的男子小跑了过来,停在齐禾面前后还大喘着气。 齐禾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 “可有事?”齐和礼貌的问。 男子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我在您铺子中惹了事,我。” 说起惹事,齐禾只能想到许世顷,可一听这男子这般说,齐禾不由的细细打量起来他,看着这人的衣着和眉眼才想起,这不就是那个在店里起哄非要买百鸟图的人嘛。 “想起来了,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公子也不必将愧疚一直挂在心上。” “我,我这次来是想问,您还接团扇吗,就是许家小姐那样的。”男子胡乱比划着,齐禾却明白了。 “暂时不接了,绣线难得,若是公子不介意还可以去铺子里看看其他绣品,绣样绣工都是极好的。”齐禾说完便想离开,可那人却堵着没挪地方。 “那喜被可以吗,多少银子都行。” 齐禾一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人是不差钱,她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便带着人回了铺子商讨。 原来这男子就是上次想用百鸟图讨县令千金欢心的人,结果没有求到,便又花费了好些功夫好在最后得到了县令家小姐的青睐,这不婚事已经定了下来。 这位公子这次前来就是想在齐禾这里订购一批绣品,新婚喜被还有帕子团扇等,齐禾自然没有问题,两人最后商讨了一番,所有绣品下来一共三十两银子,因为喜被的布不需要齐禾准备所以倒是比男子预期的便宜一些。 齐禾笑着将人送出铺子,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正盯着自己。 齐大庄这次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是齐禾没错,而且那些人都叫她掌柜的,甚至连铺子的名都是齐顾铺子。 齐大庄心头一热,这不是老天爷给他送钱吗,他这次不能打草惊蛇得好好琢磨怎么让齐禾心甘情愿的给他钱。 齐禾这边接下生意回了铺子便去找绣布,因为指明了让她绣,所以齐禾挑选绣布样式都是亲力亲为。 她明明记得铺子里有一匹大红色的绣布,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在屋子转悠了好几趟都没寻见。 一直在屋内看书的顾默书也听见了她的动静。 “小娘,怎么了。”顾默书从屋子里走出来问。 齐禾见实在找不到刚回去拿了荷包打算去卖布的铺子里看看。 “我出去买点东西,没事,你回屋看书吧。”齐禾不想打搅顾默书,这都三月中旬了,离四月府试没几天了。 顾默书关好门走到齐禾身边,道:“我和小娘一起去吧,正好我想买点纸。” 齐禾无奈,哪里听不出来顾默书这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买东西,上次买的东西太多,她一人提回来手都磨破了。 “那走吧,先去书铺。”齐禾将小竹筐让顾默书背着自己背上另外一个竹筐这才动身。 两人先去书铺买了一刀纸,又去布庄买了两匹布,一匹大红一匹青色,因为是锻织的所以布庄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才放进了齐禾的竹筐里。 顾默书看着那两匹布,觉得肯定不轻,想放一匹在自己的竹筐里。 “一会还要去集市买些吃食回去,那些可不能和布放在一起,到时候再放你竹筐里。”齐禾发了话,顾默书便没有再言语。 两人在街上看见好玩好吃的的便买下来,一路晃悠到了集市,在肉摊上买了两个猪蹄,一斤猪肉。 现在家里有两个不大的孩子,齐禾倒是都照顾着在吃食上不曾亏待他们。 等二人买完东西往回走时,齐禾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顾默书发现齐禾总是扭头往回看,疑惑的问:“怎么了小娘,可是还有什么东西忘了没有买?” 齐禾看着身后的人群,找不出什么问题,便扭回身子语气轻快的说:“没什么,回去吧。” 齐大庄躲在大树后面松了口气,这一路跟着,他算是彻底瞧见了,齐禾有钱的很。 光那布就花了十多两,其他的更别说了,而且那继子很听齐禾的话,齐大庄一点都没瞧出来齐禾日子不好过。 想到齐禾掏出荷包时的情形,齐大庄心中泛酸,害他白心疼齐禾一番,结果齐禾日子竟然这般好过。 齐大庄见人走远了,便出了县城,坐着牛车回了青山村。 一到家他媳妇便拉着他问话,“可看见了,是真的不?” 齐大庄狠狠咬了一口他媳妇递过来的馒头,“可不是,好大的铺子。” “我就说嘛。”齐大壮媳妇忙坐了下来,话里有话的说:“若是她真舍不得你这爹,就算是从铺子里漏点油水给你也不是不行啊。” 齐大庄气闷,蹙眉思考一番,心中有了一个算计。 若是齐禾真舍不得他这个当爹的,他倒是可以偷偷过去看看齐禾,每次私下里齐禾给他钱就行,只要顾一砚不知道,这不就不是事嘛。 齐大庄想通了,忙招呼他媳妇炒个肉菜下酒。 齐大壮媳妇看他这十拿九稳的样,乐呵着出去准备了。 翌日,天还没亮,齐大庄便又坐着牛车去了县城,这次他可没有带着他媳妇,生怕齐禾看见了不高兴。 今个是云棠去开铺子门,结果一打开就见有人蹲在门头,吓得她当场叫出了声。 齐禾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看清坐在门边的人后,心觉晦气。 “我是爹啊,小禾。”齐大庄站起来看见齐禾便伸手想要抱住,被齐禾躲开了。 齐大庄也不尴尬,收回手,脚却想往铺子里迈。 云棠那夜便知道了齐禾的事,对齐大庄更是没个好脸色,言语冷硬:“我们铺子还没开张现在不能进来。” 齐大庄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最后只得站在门外冲着齐禾招手示意她跟出来。 齐禾知道这事躲不过便跟着齐大庄出去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人还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果然齐大庄一看齐禾跟着自己出来就觉得这丫头果然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爹的,乐开了怀,脸上带着笑将齐禾领到了旁边的大树下。 “禾儿,爹知道你恨爹,当时爹不应该把你送去冲喜,可爹真的不知道那张卖身契,爹可从未想过卖你。”齐大庄一边解释一边看齐禾的脸色。 见齐禾没有说话齐大庄又说:“上次是爹不对,爹不知道顾大不想让你见我,以后爹一定不出现在他面前,爹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不给你惹麻烦。”。” 齐禾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禾,你也知道爹日子真的难啊,你看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找到什么工,家里指望着那点地也就是吃口饭,你能不能给爹点银子 ,爹保准不让那顾大知道。”齐大庄试探的问,伸手想要摸一摸齐禾的脑袋。 齐禾噗嗤一声笑了,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钱。 齐禾刚想告诉他自己没有钱,就被人往后一拉,身子倒退了两步。 顾默书将齐禾护在身后,目光不善的看向眼前的齐大庄,直言问:“你是谁?” 第三十五章 上次去县衙顾默书没有跟着, 所以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齐禾所谓的爹。 他只是听云棠说今个有人一大早的来找齐禾便想着出来看看,谁知看到的就是这男人想要动手动脚的样子。 刚才齐大庄确实想摸齐禾的脑袋,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 可手还没碰到就见一小孩蹿了出来。 昨个跟踪了齐禾一天,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孩童是齐禾的继子,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不认识自己,想来那次从顾一砚家里出来没被这孩子看见脸。 齐大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恢复神情,憨笑着介绍自己:“我是齐禾他爹。” 齐禾不想让顾默书掺和进来, 赶忙把人拉到了一边。 “我和他说点事,马上就把他打发走了, 别担心。”齐禾安慰道。 顾默书皱着眉头, 往齐大庄那边又看了看,虽然不放心但还是乖乖听齐禾的话回了铺子。 齐大庄眯着眼看顾默书这么听齐禾的话反而不担心了, 心中确实有了另外的谋算。 见齐禾又走了回来,不禁问:“他这么听你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顾默书的背影。 “没有。” 齐大庄可不信,嘴里叮嘱道:“你可别让他给顾大告状,别让顾大知道我来看你。” 齐禾敷衍的答应了。 “那你手头有多少银子, 给爹点, 上次爹挨了板子可花了不少钱。”齐大庄两眼放光的盯着齐禾腰间的荷包。 他可是知道啊,齐禾这荷包最少也有一两银子。 齐禾却摇了摇头,“家里钱都是记账的,顾大会查,做不得假。” 齐大庄一听这话就急了, 不耐烦的说:“反正他整日病着, 少那么几两也做不得数,等他没了爹接你回家。” 齐大庄觉得自己这想法没错, 齐禾心里定是有他这个爹的,自己还答应等她相公死了接她回家,这可是在村里不曾发生的事情。 谁家小娘子死了相公娘家还要,一身晦气,那些小娘子都是赶紧巴巴的二嫁,他齐大庄都承诺到这个份上了,不信齐禾不动心。 齐禾听他说完,无奈的笑了笑,真是自己高看齐大庄了,这人脑子里就是浆糊。 齐禾以为上次在县衙给齐大庄留了脸面,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但凡心中还念着自己孩子,就不会再找上来。 谁知这人不仅来了,还打了一个更大的算盘珠子,齐禾懒得再和他纠缠,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这才说道:“你以后别来了,既然有了那卖身契,我便和你早就没了关系,你若真的心疼我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齐大庄不敢置信的看向齐禾,这和他印象里的齐禾可一点也不一样,他都没来得及发火,却见齐禾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便转身回了铺子。 齐大庄一个人呆愣的站在树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那拒绝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没有关系了,别再来。 呸,齐大庄冲着铺子的方向往地上猝了一口痰,那虚伪的模样终于露了出来,他就不信了齐禾那丫头还能反了天不成。 齐禾一回铺子就被顾默书缠了上来,“小娘,那人他。” “别理他,要是他再闹咱们就报官。”齐禾用余光往外瞥了一眼,见齐大庄已经不见了。 顾默书顺着她的目光也向外看了一眼,却扯了一下齐禾的衣袖,小声的说:“他躲在大树后面往咱们铺子看呢。” 齐禾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赶紧扭头去看,果然,那大树后面露出了齐大庄的衣角。 齐禾心中的疑惑一下子解释的通了,她说昨日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必昨天那背后的视线不是假的,真的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那人不是别人就是齐大庄。 - 接近晌午的时候,铺子里的人才渐渐没了,齐大庄早就没在那里盯着,而是在县里晃悠了,多方打听了一下齐顾铺子的事情。 这一打听不要紧,不仅知道了那价值百两的百鸟图,还听说那绣图出自齐禾之手。 齐大庄一开始还以为齐禾只是这铺子里的掌柜,毕竟顾一砚身子不好不能主事,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齐顾铺子竟是以齐禾的名打出去的,宣扬的还是齐禾的绣工。 他这当爹的怎么会没见齐禾在家时绣的绣品,就那绣品的样怎么可能会绣出百鸟图。 他倒是不知道齐禾什么时候还有这绣工了。 齐大庄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捏准了齐禾定是冒名顶替了别人,连那百鸟图都定是和齐禾没有关系。 一想到这里,齐大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当即就在食肆花了一钱银子好好吃了一顿酒,饭后更是来了精神竟然一人又去了杏花巷。 这次他可不是进铺子而是直接去院子里找齐禾。 齐禾一开院门就见到齐大庄依靠在门边脸上带着笑身上带着酒气。 “我说了我没银子给你。”齐禾以为他还是想要些银子回家。 齐大庄听见这话却不以为意,他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那区区几两银子,他想要的更多。 “一百两,你给我准备一百两我就不把你的事情说出去。”齐大庄说。 齐禾沉默的站在门口,脑海中过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把柄在齐大庄身上,原主也只是一个没有出过青山村的小娘子,这能有什么秘密。 齐大庄见齐禾不说话仿佛被戳中了秘密一般,心中更有了底气,迈着步子直接进了顾家,他知道就算齐禾拿不出来,那顾一砚也肯定拿得出来。 这齐顾铺子名声都打了出去,若是不给他那一百两,把那百鸟图给他也行,反正不是传齐禾绣的嘛,那他就一口咬定这是自己祖宗留下的宝贝,被齐禾给偷拿了出来。 到时候人们一看齐禾没有这绣工绣不出来,还不是都信他的话。 齐禾没有拦住齐大庄,就见齐大庄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开了顾一砚的屋子。 “我的好女婿,我来找你谈谈事。” 顾一砚倚在床榻上,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看向眼前的男人,上次都进了县衙挨了板子,这人竟然还敢来。 齐大庄自顾自的坐在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许是晌午吃了酒,这会胆子大了起来。 “听说你们开了铺子,还用那什么鸟图打名号,说是齐禾绣的。”齐大庄喝了口茶水,这才抬头看像顾一砚。 “我那闺女什么样子我哪里能不知道,嗯?一个村里出来的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还能绣的出来那绣品?” 顾一砚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人为何而来了,他确实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现在的齐禾不是曾经的齐禾,那绣品,那绣工怎么可能会出自同一个人。 但顾一砚面上也不显,清冷的眸子洞穿一切,哑声说:“既是我们家的东西便不会有错,绣工这东西也是可以练习的,再说现在齐禾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齐大庄自知他会狡辩,也不恼,摸了摸下巴似是思考了一番才说:“你们现在说什么都行,到时候没有真才实学也是白费,若是现在答应我的条件,我倒可以不把齐禾以前的绣品拿出来,若是不同意,我倒是不介意让大伙都瞧瞧你们齐顾铺子是怎么骗人的。” 另一边,齐禾想齐大庄也不会再对顾一砚下手便没有跟着进屋,而是让云棠关上了铺子,又让李嫣把李义叫了过来,家里多个人还放心些,再者说齐大庄还没做出格的事情,现在去衙门也不能报官。 谁知众人还在外面商议怎么撵人,就听见屋内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可能!”是齐大庄的声音。 齐禾几人赶紧跑进屋子,就见齐大庄一脸震惊的坐在地上,周边地上都是碎了的茶具和茶水,想 来这人定是受了惊吓直接从凳上摔了下来。 顾一砚刚才似乎说话急了一些,现在猛烈的咳嗽着,顾默书走过去给他顺气,谁知人竟然又吐了血。 这事可不好闹了,齐禾忙让他找来那药丸服下。 云棠更是一件这情形马上去了县衙,不到一刻的功夫,衙役们便赶来了巷子。 正是晌午,巷子里传来如此大的动静,有些人家也探出了脑袋想瞧瞧,这顾大家又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一开门,就见一群衙役把守着巷子。 衙役压着失了魂齐大庄从顾家出来,齐禾和李义跟在后面一同去县衙。 谁知对面门的李婶子正巧往外瞧,见被带走的是齐大庄面上一慌,赶紧关上门。 只是人们都忙着看热闹,谁也没有注意到。 齐禾将昨日和今个的事情都和县令说了,齐大庄失了魂一般,说什么认什么,就那么下了牢狱。 齐禾自然没有想放过齐大庄的意思,给了狱卒一些钱进去瞧一眼齐大庄。 看那人嘴里一直嘟囔着坐在墙角,不过一会的功夫,张牙舞爪的人就没了生机。 齐大庄看见齐禾过来,死死地盯着齐禾,最后才从嘴中吐出几个字:“你是齐禾?” 原来在屋内顾一砚没有答应他的条件的,反而告诉他那绣品就是齐禾绣的,不过是现在的齐禾不识曾经的齐禾。 齐大庄一开始还没有听明白,谁知顾一砚又说,齐禾是齐禾,你是你,你和现在的齐禾没关系,你的齐禾早就死了。 乡下人最怕鬼神之说,齐大庄一听这话就想起那日齐禾不愿出嫁,在家想要自杀,可救下来后人竟然不哭也不闹了还乖乖出嫁了。 连着现在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和人谈生意采购,这哪里是他的齐禾。 齐禾见他这么问,便猜出一二,不过也没有真正的回答他。 “你别走,你不是齐禾,你是鬼!”齐大庄发了狂,蹭的一下从地上起来,抓住了牢门。 齐禾和他只隔着一道木门,但齐大庄就是抓不住她。 “嘘,你知道就好。”齐禾冲着齐大庄笑了笑,她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样解决,可却又合乎常理。 若是不给他钱,让他接着挨板子,他还是会来闹;若是给他钱把人打发走,他有一还有二;可若是他痴了傻了,下了牢狱,也算是给死去的齐禾和齐禾她娘一个交代。 第三十六章 李义比齐禾回来的早些, 更是把消息给众人带了回来,众人得知齐大庄下了牢狱这才放宽了心,这样的人就是狗皮膏药, 只要齐禾做一天买卖挣一天钱, 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屋内顾一砚吃了药,身子算是缓了过来,不过身子亏空成什么样子他心里早就有了数。 顾一砚把一旁的顾默书支走,自己躺在床榻上想着,他这条命不值钱, 没想到竟然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派上用场。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一砚想下床榻, 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 只得作罢。 齐禾回来的时候巷子里早就没了看热闹的人,铺子也关着门。 虽然大家都好奇顾家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有人真的去问。 大家都住在这一片, 谁没见过谁,被押走的齐大庄他们倒是没见过,想来想去觉得这人应该是谈生意的,结果生意没谈成动了手, 这才叫来了衙役。 要不怎么顾一砚又吐了血, 听说又叫了郎中来,也不知道这个人还能不能撑得住,从搬来这杏花巷,短短半年就出了三次事。 宋沅他娘也听见了动静,不放心, 但又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过来, 便宰了一只老母鸡,让宋沅送了过来。 傍晚, 齐禾刚回来快走到院门口便撞见了提着鸡的宋沅。 十一岁的小孩也不矮了,齐禾感觉再过一年,就要超过她了。 “宋沅来了,进来吧。”齐禾把门推开,给宋沅让出路让他先进。 宋沅手里提着鸡直接迈进了院子,一点也没拘着。 “都在院子里坐着干嘛。”齐禾一进来就看见那几人坐在院内的小凳子上,手里各自捧着一杯茶水。 “这么冷的天,还不赶紧进屋待会,可别冻病了。”齐禾招呼道。 李义和李嫣见她回来神情和往常一样这才放了心,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天也黑了不方便留下便先找了由头回了家。 “你呢,怎么还皱着个小眉头,小小年纪可不能一直这样。”齐禾说着伸手按在了顾默书的眉心处。 顾默书也不躲,抿了抿唇闷声说道:“小娘,我知道了。” 齐禾猜想定是今天的事又吓到他了,便让他去找宋沅,同龄人在一起倒是可以说一说心里话。 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这得闷出事来。 宋沅来顾家不是一次两次了,轻车熟路的便去了小厨房,将鸡放在了木盆里,睁着眼巴望着就等着顾默书过来呢。 见人走了过来,忙迎了上去,扯了扯顾默书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今个闹这么大的动静。” 顾默书也没瞒着宋沅,便把事情说了出来,宋沅一听可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卖了闺女但是见闺女过得好又上赶着来要钱嘛。 这种人就应该下牢狱! 两个人对此看法一致,便躲在小厨房一直聊了起来。 另一边齐禾让云棠先去铺子里整理一下绣品,自己则进了顾一砚的屋子,今日给顾一砚吃药时她就发现,那瓶子的重量明显轻了许多,说明这段日子顾一砚服用过药。 顾一砚躺在床上闭着眼,听见门口的动静也没睁眼,他早就听到了齐禾回来的声音,知道现在进来的一定是齐禾。 “你就瞒着吧,你的身子能这么用?”齐禾把凳子搬到床榻边坐了下来,语气中带着恼火。 床上的顾一砚听见她说这个才睁开了眼,“倒是好用。” 齐禾白了顾一砚一眼,但还是更关心他的身体,“你身子最近是不是总是不舒服。” 顾一砚没有否认,他身子早就虚透了,有时候夜里喘不上气憋闷醒了他也会吃上一粒。 “那药只有一瓶。”齐禾认真的说。 顾一砚:“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齐禾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很。 顾一砚也只是浅浅的笑着,伸手拽了拽齐禾的衣袖,示意她低下身子。 齐禾弯腰靠了过去,顾一砚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齐禾变了脸色。 “用不着这样,你何必如此。”齐禾又坐了回去,干巴巴的说。 “早晚用得到,你信我。”顾一砚眼神坚定的看着齐禾,仿佛告诉她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齐禾拧不过他,便搬来了小案几放在床榻上,又取来了笔墨纸砚。 顾一砚由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活动了下手腕这才执起了笔。 - 李义和李嫣出了顾家的门便回了李婶家,这平日里回来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今日李婶也看见了李义,李义想着这个时辰了怎么他娘也会在家里准备着吃食。 可没想到一进门,就见李婶跪在堂屋的佛像下,默默跪拜着。 “娘。”李义出了声,李婶这才察觉出有人进来了,忙慌张的从垫子上爬起来。 “你们俩怎么今日回来了。”李婶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摆木楞道。 李义一眼便瞧出他娘今日不对劲,平日里见到他们回来那脸色那神情和今个可一点也不一样。 “今个去顾家帮了个忙,这不没事了便早些回来了。”李义说道。 李婶子躲避了李义看过来的眼神,起身去了小厨房。 她心里慌乱的不行,上次因为她指了路,顾一砚出了事,她就害怕了好几天,可齐禾不知道这事还带着李嫣做绣活。 虽说以前她看不上李嫣,总觉得一年了这肚子也没动静,让她觉得自己花的钱打了水漂。 可自从李嫣去了齐禾那里,每月带回来的银钱那可多了,有时候甚至比李义挣得还多,李婶子当然无话可说。 可现在顾家又出了这种事,她心里怕啊,万一齐禾知道了,这事可怎么办。 李婶子在案板上切着菜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娘,小心点。”李义一进来就看见李婶的手就在菜刀下,差点切到了手。 李婶子这才回过神,自己拍着胸口顺着气,嘴里嘟囔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进来一点声也没有,吓死我了。” 李义走过去接过李婶手里的菜刀,偷瞄了李婶好几眼,欲言又止。 李婶见自家儿子帮着自己切菜,李嫣也没有跟进来,便小声的询问:“那顾家是咋了,怎么今个又来了衙役。” 李义低着头见李婶张了嘴也没瞒着便回道:“有人来闹事,顾大哥被气吐血了。” 李婶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人没事吧?” “服了药歇下了。” 李婶又问:“那来闹事的人呢,又挨了板子?” 齐大庄的下落才是李婶最关心的,也不知道这齐大庄上次没有供出自己这次会不会供出自己。 “下了牢狱。” “什么?!”李婶子声音发颤,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李义见他娘反应这么大,心中的疑虑更深,便顾及不下其他的,问了出来:“娘,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对顾家的事这么好奇。” 李婶子马上换了笑脸,尴尬的咳嗽两声遮掩着,“咳,能有啥,这不都是街坊邻居吗,就是好奇。” 李义可不信他娘的话,若真是好奇,定不会是刚才那幅吓坏了的样子。 “娘,现在这就你和我,你便直说了罢了,到底怎么回事。”李义放下手中的菜刀,看向李婶。 李婶被自己儿子的眼神看的一哆嗦,心中也后怕的厉害,便老老实实的都交代了。 “我真的就干过那一次,就那一次,就把人带进来了,这次我真不知道。”李婶拽着李义的手急忙道,生怕李义不信她。 李义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这让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顾家,“娘,你糊涂啊。” 虽说李婶只是当时把齐大庄一家领到了顾大家门口,可若不是她,顾大当时也不会被打出血,更不会有齐大庄再次前来索要钱财这件事。 “可就算不是娘,当时也会有别人指路的啊,那人要是想找,肯定能找到齐禾的。”李婶一琢磨,又给自己找了借口。 “那也不应该啊。”李义叹了口气,这事难办了。 他没想到他娘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齐禾她们追究起来,他娘定是脱不了关系。 可上次齐禾没有来找他娘,这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齐禾不知道,二是齐禾知道但是不想计较。 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李义心里都不好受,他甚至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义将他娘搀扶好,刚抬头就见李嫣红着眼站在小厨房的门框边。 “你听我说,嫣儿。”李义喊出了声。 李嫣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过来帮个忙竟然听见了这件事,心中更是羞愧。 自己的命都是齐禾救得,自己现在得到不都是来自齐禾的帮助嘛。 可齐禾家的苦难,竟然出自她婆母之手,这让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齐禾。 李嫣直接跑了出去,也没等着李义,虽然她知道李义是无辜的,可现在她心里一团乱。 怎么会这样,为何如此,李嫣不明白。 在外面跟丢了魂一样转了一圈,李嫣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齐禾的院门口。 门没插,一推便进去了,李嫣下定决心还是打算将这事告诉齐禾,若是齐禾心里介怀不想再见到她,那她就再也不来了。 可谁知她还没敲齐禾的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你可来了,快进来,可冻坏了。”云棠拉过李嫣的手,见她手冻得通红,忙去找来了手炉。 屋内齐禾正坐在桌边吃着茶点,神色无异。 “快过来坐下喝口热茶,我都知道了。”齐禾放柔了声音说。 原来李嫣一跑出去,李义便过来把事情都交代了,齐禾也没有深究,毕竟这事迟早会发生。 就算当时不是李婶,也会有人指路,齐大庄迟早会找过来,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李嫣一听齐禾说这话,终于绷不住了,扑在了齐禾的怀里,小声的啜泣,嘴里说着对不起。 第三十七章 齐禾这边算是把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隔天铺子便开了张。 不过李嫣一时还没有过得去心中的那道坎,便躲在家中不愿出来。 齐禾和云棠两个人忙活着前面铺子的生意,昨个耽误了一天, 还剩下一些绣品没有卖完。 自从齐禾这铺子出了几次事后, 反而让人们更愿意去她的铺子买东西,仿佛出的那些事都是因为铺子里有好东西的缘故。 这不一大早的,便又有人上门来求购百鸟图。 齐禾早对这种事情应对自如,迂回了几个来和,来人见齐禾还是没有卖的打算便不再强求, 不过心中仍有所疑惑。 在这么个小县城,一副绣品能卖百两属实不易, 虽说这东西若是放在京城肯定值千金, 可这里离着京城不是一般的远,很多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去了的了京城。 若选择安稳的住在小县城过日子, 这百两也够置办一个好的宅院或者一个大的铺子,前来求购的掌柜虽然看不透齐禾但心中钦佩,不为钱财折腰这人以后定会大有所成。 齐禾把人引到桌边,又倒上了茶水, 呈上了一方绣工极好的团扇算作歉礼。 来人见齐禾已经做的如此周到, 便不好再说些什么。 单这把团扇放在铺子里就可以卖几两银子,想来齐掌柜的是真的舍不得那幅绣品。 齐禾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为什么不卖,因为没人知道这是她当年第一幅自己绣下来的完整绣品,甚至这幅绣品从没有被展览过。 送走这位客人,齐禾还没来得及坐下, 就见鸿雁酒楼的掌柜从马车上下来走了进来。 “几日不见, 一切可好?”郭暖进了铺子见这里暖和的很,便想摘下了兔绒围脖。 郭暖看着顾默书拿着书乖巧的坐在柜边, 云棠则拿着算盘在对账,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想来那天的事没有影响了齐禾,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等会再摘,来这边说。”齐禾和她已经相熟,两人也没有生分,便引着人从铺子后门离开去了她的屋内。 进了屋,郭暖这才摘下兔绒围脖。 齐禾将新做的糕点摆在郭暖的面前,这才问:“怎么今个过来了,可是酒楼的菜出了问题?” 郭暖拿起一块蓬松的糕点,指尖轻轻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一双眸子黑溜溜的看向齐禾,“哪能啊,酒楼好着呢,这是红枣味道的?” 齐禾点了点头,示意她尝一尝。 “软糯,不仅有红枣味还有一丝的甜,像白糯糕的口感但是味道却大不相同。”郭暖一脸崇拜的看着齐禾,每次来齐禾这里总是有惊喜等着她。 郭暖又吃了一块这才停下,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要方子,酒楼不卖糕点,要了方子也无用。 “昨日事我已经听说了,顾大哥身子可还好?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药材什么不成问题。” 齐禾谢过了她的好意,再好的药材也医治不了顾一砚的身子,还是不需要了。 郭暖也没有强求,而是将这次前来的目的和齐禾说了说。 原来酒楼生意好转,客人比往日更多了一些,郭暖便想着办个活动,像齐禾铺子第一次开张那样,让消费了的客人有机会参与抽奖。 这次前来便是购买绣品的,一来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奖品是齐禾铺子的绣品,而来也是为了照顾齐禾的生意。 齐禾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一个吸引顾客的好办法。 “不过,普通的绣品 大抵没什么吸引力,在酒楼有些人一次就十几两银子,几百文的绣品倒是看不上眼了。”齐禾说。 “确实如此,所以这次前来是想姐姐给我绣一把团扇,倒也不用像许家小娘子那扇子一般,就比现在的团扇用料更讲究一些就好。”郭暖思考一番说。 这个不难,齐禾当下便同意了,不过若是在酒楼花费了就可以抽到扇子,倒是亏损的厉害,若是人人进去只点一个素菜,这可是吃亏的买卖。 郭暖笑眯眯的看着齐禾,这她哪里想不到,便说:“所以我打算分成两个箱子,一个是只有花费十两银子以上的箱子,一个只要点了菜就可以的箱子。” 这个注意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些奖品都有什么。 毕竟是酒楼,总不能抽奖都送绣品吧,怎么也要有些招揽回头客的东西。 齐禾琢磨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郭暖。 “头等奖是团扇,剩下的可以是折扣。” “折扣?”郭暖好奇的问,这个词她可是第一次听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齐禾解释道:“比如下次顾客来酒楼消费花了十两银子,那么五折折扣,收他五两便可,不过这折扣也要有限制,最多不能超过三十两银子,要不你这酒楼会亏损太多” 郭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她以为多送几道菜就可以,可转念一想齐禾的这个主意确实更好一些,虽说只是省了几两银子,但是优惠这么大,定是吸引人。 最后两人商议了一番,在齐禾这里定下了一把价值十两的苏绣团扇,还有价位各不相同的绣品若干。 “辛苦齐姐姐了。” “营生的买卖,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倒是你,酒楼这么忙,以后这点事你托人过来说一声就行。”齐禾笑了笑,又给郭暖满上了茶水。 - 青山村那边,齐大庄进了县城一夜未归,可急坏了齐大庄媳妇。 虽只是一夜,可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虽说她觉得齐禾给钱的可能性大,可一想到齐大庄拿了钱不回家,那定是去窑子了,这怎么会让她痛快。 可她现在宁可齐大庄去了窑子,也不希望是齐禾没有给钱齐大庄不愿回来。 毕竟对于她来说,只有花不完的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等了一日,见齐大庄还没有回来,她彻底坐不住了。 在村口花了三个铜板搭上牛车便去了县城。 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齐大庄媳妇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齐大庄,再说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去窑子,这传出去怎么办的好。 思来想去,齐大壮媳妇还是来到了齐禾的铺子这里。 可她也不敢进去,只能远远的瞧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在人群中认出了李婶。 齐大壮媳妇悄默声的走了过去,站在李婶的身后喊道:“嫂子。” 这一声嫂子直接把李婶吓了一跳,扭过脸一看是她,吓得李婶倒退了好几步。 李婶皱着眉头,不善的看向齐大壮媳妇,定了定心神这才问:“你可别乱叫,我咋不记得我见过你。” “嫂子,你忘了,上次就是你好心给我们家带了路,来找齐禾嘞,您忘了?” 李婶怎么可能忘记这件事,但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接触到他们这家人。 “有事?”李婶冷漠的说。 齐大庄媳妇不好意思的捏了捏手,笑着说:“我家孩她爹昨个又来看闺女了,这不我过来瞧瞧,不知道嫂子和齐禾家离得这么近,可看见我男人没。” 李婶避讳的很,忙摆了摆手,“没见没见。” 说完便扭身要走,生怕这女人又黏上来。 齐大壮媳妇一听这话耷拉下来一张脸,心生不悦,这人怎么这样,上次见面还是和和气气的,这次倒是躲着她了。 “我见了!”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她们二人身后传来。 宋沅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吃嘴里一边嘟囔着。 “啥,你看见了?你确定?”齐大庄媳妇扭过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中不太确信。 宋沅咽下嘴里的那口糖葫芦,这才不紧不慢的说:“是啊,昨个就只有一个老头从他们家院子里出来。” 说着还指了指齐禾的院门。 齐大壮媳妇一听这个忙又问道:“你确定看清了?那你可知人去哪里了?” 宋沅点了点头,“当然,我们都看见了,那人被衙役带走了。” 说完,宋沅又咬了一口糖葫芦。 李婶趁着齐大壮媳妇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溜回了家。 齐大壮媳妇木楞的站在那里,心直接坠入了冰底。 怎么又被衙役带走了? 宋沅没再搭理她,吃着糖葫芦便往家门口走去。 齐大壮媳妇恍恍惚惚的走去了县衙,花了点银子这才进了牢房。 她想问清楚这是发生了啥。 可待看清里面的人后,她直接痛哭了起来。 “大庄,你咋了,你看看我。”齐大壮媳妇扒着木门喊道。 齐大庄听见了动静这才看过来,但是嘴里仍旧嘟囔着,鬼啊,造孽。 齐大壮媳妇喊了半天,见人认不出来她,更是绝望。 怎么就一天的功夫,齐大庄这样了? 齐大庄媳妇抹了把泪,问了狱卒,这才知道原来人进来时精神比现在好,还认识人,可就一夜的功夫就这样了。 下了牢狱才这样那可和齐禾扯不上关系,难道是牢狱里的阴气?齐大壮媳妇一个农村妇人可不敢深想。 “大人说了,人可以带回去,不过要接着挨板子掏银钱。”狱卒见来人给的银子不少便什么都告诉了她。 “我家男人,到底犯了啥错?”齐大壮媳妇又问道。 明明只是来县里讨要银钱,怎么又下了牢狱,还成了这样。 “咳,能是啥,私闯民宅,把人主人气吐了血,差点没了。”狱卒见怪不怪。 齐大壮媳妇傻了眼,又气吐了血,这可怎么办,她原还想着若是齐禾故意为之还可以讨要一笔银钱,可现在又差点出了人命。 齐大庄媳妇可不敢去闹,这一去还不得把看病抓药的银钱都拿出来,那可得十来两银子呢。 想了想,齐大壮媳妇还是放弃了把齐大庄带回去的念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人没了她还能活,银子没了,那可是要了她的命。 第三十八章 齐大庄媳妇回了家, 仍旧恍惚的不行,连忙翻箱倒柜把家里的银钱都找了出来,加上以前攒下来的, 还有卖齐禾的银钱, 一共还有不到四十两。 其实这也不少,普通农户人家一年也不过花几两银子罢了,这些银钱倒是够她们母子二人在村里过下去。 “娘,爹咋还没回来?”齐大庄的小儿子见只有他娘回来,不解的问。 齐大壮媳妇知道这事不光彩, 便支支吾吾的随便扯了一个由头,“你爹出去找工了, 这些日子不回来。” 小儿子听了这话也没继续追问, 便又自己跑出去玩了。 见屋内只剩下自己,齐大壮媳妇紧紧揣着怀里的银子, 这才稍微安心,现在家里没了男人,她唯一能指靠的便是嫁出去的小娘子还有这个没成人的儿子。 齐大庄媳妇转念一想,倒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当时让齐娇嫁了童生, 以后若是成了秀才,她这秀才岳母也还可以沾点光。 -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入了四月,离顾默书府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几日齐禾的铺子都关了门,生怕人多嘈杂吵了顾默书, 连这每日的绣品都送去了其他的铺子, 虽说挣得少了些,但和其他绣庄掌柜的关系更牢固了。 顾默书不愿 让齐禾这么做, 但是齐禾执拗,他改变不了齐禾的想法只能更加用功的读书,希望府试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齐禾这边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顾家大院可热闹的不行。 自从前些日子顾老太太知道自己儿子有了私心还学会了隐瞒,便一直气着,好些日子都懒得理会这两个儿子。 儿子废了不要紧,她把心思便都放在了孙儿们身上,这几日甚至把夫子请进了家中就为了好好教导这两个孙儿。 可谁知她前脚离开,两个孩子便跑了出去,气的夫子直接摔门而去。 “你说,我这几个孩子怎么都不是读书的料,一个一个如此不争气!”顾老太太气急直接将茶盏摔在了地上。 一直伺候她的老嬷走过去给她捏着肩膀,轻声说道:“夫人还是不要生气的好,孩子年幼爱玩是天性。” 顾老太太叹息道:“怎么这么不争气,我若有一天去了,这顾家定被蚕食而去。” 老嬷不知想到了什么,附在顾老太太耳边说着。 “这样可行?”顾老太太听完皱起了眉头。 “试一试总是可以的,若是成了,顾家也算保住了。”老嬷说。 顾老太太眯着眼任她按着,心里还在盘算,这方子说到底会让儿子们分了心。 可现在两个儿子已经分了心,就指望着她去了以后瓜分家产,就此拿着这些家产过下去,哪里还有一丝奋斗精神。 可到底剩下的东西不多,他们早已过惯了富裕的生活,那些东西又能支撑到何日呢。 顾老太太最后还是同意了老嬷的这个法子,主仆二人商议后便安排人去做了。 翌日,顾老三一大早便准备出去转悠转悠,听说县里新开了一家食肆,只早个开着,他一直想去都没得空。 今个赶了个早,便准备去尝一尝。 谁知还没出门就碰上了一直伺候自己母亲的老嬷。 “春姑姑,这么早外出是有何事?”顾老三好奇的问。 自那日起他便不敢见他母亲,这几日听说母亲因为孙儿们的事情又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今个见了春姑姑,他不由的多问一句。 “咳,老夫人昨个交代我点事,这不是一早就出去办了。”春姑姑只是笑笑,也没有说自己去做什么。 顾老三脑瓜子机灵得很,也不多问,见春姑姑出去了,自己也不去那新开的食肆了,一直偷偷跟在春姑姑的后面。 这一跟可不要紧,他发现春姑姑竟然去了顾大家的巷子! 他们都住在县城,齐顾铺子的名声那么响亮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又不傻,现在可不会上赶着去闹。 就等着顾大没了,他们再过去,一个小娘子一个孩子,能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可今日,自己母亲竟然派人去了顾大家,这是做什么? 母亲不是一直不喜欢顾大的嘛。 难道是? 顾老三突然想到了顾默书,也是,马上要就府试了,若顾默书成了秀才,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难道母亲见自己的孙儿指望不上已经开始打顾默书的注意了吗? 顾老三越想心中越是后怕,一直躲在巷子外面等着春姑姑,一刻过后,春姑姑这才出了巷子,脸上还带着笑。 这不是好事,顾老三的心不断下沉,急匆匆的赶回了家和自家媳妇商议。 “你说什么?”果然顾老三媳妇一听这话,直接急了眼。 顾老三把今日所见和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他们当时只想着瓜分顾大的家产,那两个人随便在家当下人养着就行。 可现在他们脑海中有了一个新的念头。 顾默书只是一个孩子,若是一直用心抚养,长大后定会好好报答他们顾家。 若顾老太太是打的这个注意,那么这家产还有他们兄弟二人什么份。 若是顾默书真中了秀才,他们以后还怎么下手。 老太太现在这么重视顾默书,难道真是被他们兄弟二人气昏了头转了念? 顾老三夫妻二人在屋内焦灼了一天,最后还是把这件事通知了顾老二。 果然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一丘之貉,做了同样的打算。 既然是自己的威胁,那不如现在就把这威胁去掉。 让母亲断了这个念想。 以后母亲只能依靠他们兄弟二人,那就好办的多了。 此时他们谁也不知道,事情竟然往预想之外的方向去了。 顾老太太可从未有这种打算,她只是想让两个儿子知道自己重视读书人,想让他们互生嫉妒以此更加努力,可谁知道儿子们不仅不上进反而起了歪心思。 进入四月,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快,离顾默书府试的日子就只剩下两天了,顾家两兄弟早就坐不住了。 这几日他们兄弟二人一直跟着,每日春姑姑都会提着篮子去顾大的巷子,待上半刻再出来。 “马上就是府试的日子了,不能让他去。”顾老三恶狠狠的看向顾大家。 “那今日过去?”顾老二拿不定主意。 见春姑姑走远了,顾老三从角落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去了顾大家。 在门外敲了好几下,里面才传来了动静。 云棠把门打开,见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富贵的男子,不禁皱眉。 她见人少,倒是不认识这是顾老二和顾老三,还以为是富商来谈生意。 “铺子这几日关门,不做买卖。”云棠婉拒道,顺手想要把门关上。 顾老三直接扶住了门框,力气极大,让云棠合不上门。 “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见顾一砚的。”顾老二开口道。 云棠这才松了手,但也不好直接将人带进去,便让二人先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叫齐禾。 可那二人哪里会这样老实,见云棠进了偏屋,便直接进了院子,瞅了瞅院子,估摸着正屋便是顾一砚的屋子,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内顾一砚正躺在塌上了看书,这几日他身子不得好,一夜一夜的睡不着,他估摸着自己身子怕是不行了,可眼瞅着便要到顾默书下场的日子,他怎么也要挺住。 “大哥,几日不见,不知身子可好些了?”顾一砚听见动静这才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位不速之客。 “大哥不会怪弟弟们不请自来吧。”顾老二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顾一砚放下书,那张冷肃的脸让顾二不敢直视。 “有事?”顾一砚声音冷冽,让二人很不习惯。 顾老三一进来便直接坐在了桌前。 顾老二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我们这不是见马上就要府试了,过来看看大哥和侄儿。” 顾一砚可不觉得他们有这好心,打量了他们一番才说:“把东西放下就行,改日再让默书过去谢过两位叔叔。” 一听这话,顾老二红了脸,他们两人来的匆忙,哪里会带着东西。 “大哥说笑了,我们就是。”顾老二还想继续说却被顾老三直接打断。 顾老三可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装作兄弟情深,淡淡道:“我们兄弟二人今日过来,确实有要事,只不过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 顾一砚静静的看着二人,不说话。 “当时大哥分了家,也立了字据,这算是彻底分了出去,以后便不可再收家里的东西。” 顾一砚不置可否。 “可这些日子,大哥却不是这么做的吧,这几日一直收下春姑姑送来的东西,不知道昧下了多少好东西。”顾老三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他可是每日都见春姑姑提着东西过来的。 不是给顾一砚他们带来的,还能给谁。 顾一砚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只以为这二人是来闹事,冷下脸便想把人打发出去。 “大哥这是心中有鬼吧。”顾老三站了起来,狠狠地瞪着顾一砚。 从小他就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这人样样都比自己强,不过好在这人身子不行,命短,他也就比他厉害在这一处了。 顾一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出去,他现在不能动气,总觉得身 子靠那一口气吊着。 “呵,希望大哥永远记得自己分了家,不要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孩子重新回到顾家。” 顾一砚从未有这种心思,他恨不得离顾家越远一些的好,怎么可能把孩子扔回顾家。 “从未有过,你们走吧。” 顾老三发泄完了,刚想出去便看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副画。 这画他以前在爹的书房见过,没想到竟然被顾一砚带了出来,心生醋意,竟直接将画取了下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齐禾从外面冲了进来。 顾老三已经将画卷好,揣了起来,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嫂嫂啊。” 脸上带着玩笑,戏谑的看向齐禾。 “这画不是你们顾家的东西,你们不能带走。”躺在床榻上的顾一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用手指着二人。 顾老三哪里肯听,直接推开齐禾走了出去,连头都没回。 顾一砚见此情形,心中那口气愣是没有提上来,直接吐了血。 齐禾哪里还管着顾家那两人,忙跑去了顾一砚的床边。 “药呢?”齐禾焦急的问。 顾一砚苍白的唇染着血,轻拍了两下齐禾的手,“别找了。” 齐禾心一沉,愣在那里,泪直接从眼眶涌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屋外云棠和顾默书也听见了动静, 忙跑了进来。 齐禾忙让云棠去报官,今个出了这事,她定是不肯放过顾家那几人的。 顾默书踉跄的走到床榻边, 看见齐禾的样子, 心中便有了猜测。 以往每次出事,他小娘都沉得住气,可今日连她小娘都落了泪。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床边,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床榻上顾一砚靠坐着,脸色苍白, 唇上还沾染着血色,整个人虚弱的不行。 齐禾见顾默书走了进来, 这才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强扯出一个笑说自己去煎药。 她一个人回了屋,脑海中唤了系统好几次, 可那系统却再无回应。 齐禾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手腕的鸡血藤木头手环,心中默念了三次空间,整个人一晃,终于进入了空间。 齐禾急忙去了上次放有药瓶的地方, 可现在空空如也。 她一个人在小小的空间站来回寻找了好几趟, 可里面再无药品。 仅有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齐禾恍惚的关闭了空间站,这才去了小厨房。 在灶上煮着汤药,心中祈祷着。 以前她想过死亡,也想过顾一砚的离开, 可真正到了这一步, 没有谁还能那般平静。 屋内顾一砚撑着身子嘱咐道:“以后啊,你要乖一些。” 顾默书点着头, 什么都听他的。 顾一砚一句话说完要歇好一会儿,等齐禾端着汤药进来时,他还没有缓过来。 齐禾拿着汤勺,一点点的给他喂药。 一碗汤药喝了一半,顾一砚便伸手挡住了齐禾递过来的碗。 “不喝了。”他说。 齐禾这才将东西放下。 顾一砚觉得有些累了,便闭上了眼。 等云棠回来时,身后却没有衙役。 齐禾看着红着眼的云棠,也猜出个大概,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着。 最后一家人第一个定下心的还是齐禾,她出去叫来了郎中,希望能拖一时也是好的。 郎中来的路上便觉得这次可能不妥,进了屋见了人,便估摸出来了,等一把脉,直摇头。 现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齐禾还想让郎中开点药,但这次郎中拒绝了,已经没有药物可以吊起他那一口气。 还是早日准备的好。 等把人送走了,齐禾又回到了顾一砚的床榻边,看着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熟睡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她嫁过来的那一天。 时间真快啊,可她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快晌午的时候,齐禾起身去了小厨房,还是给一家人做了饭,这大概是最后一个团圆饭了,齐禾心想。 顾一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觉得周身很冷,猛地睁开眼,就看见几人围在他的床边。 他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仿佛被钉在了床上一般。 呼气出气都喘着,但精神好了一些。 顾一砚张了张嘴,用尽力气说,可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小,“以后就麻烦你了。” 齐禾点头应着,她知道这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那些东西都放在书架后面,若是他们来闹,拿出来可保你们平安。”顾一砚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 齐禾给他顺着气,“别说了,我都知道,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现下这情形,他能多撑一刻都是好的。 顾一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呼出的气息逐渐微弱。 他这身子,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顾一砚让顾默书凑近一些,仔细的看着他那张小脸。 “我死后,把我葬在城南那片桃林就好,不必入顾家祖坟。”顾一砚望着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嘴里嘟囔着说出这段话。 “你也不许。”他又说。 顾默书点着头,静静的听他说着。 可床上却没了声音,他抬眸望去,就见顾一砚已经没了气息。 “爹。”顾默书小声的呼唤着。 可再无人应答。 齐禾踉跄的从床边起来,带着云棠去了外屋,让她再去请一次衙役。 这次出了人命,她就不信,衙役们会不管。 齐禾交代完一切回屋便见顾默书仍旧拽着顾一砚的手,趴在床边,小孩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安静的陪着。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明明昨个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就没了。 齐禾让自己镇定起来,这才好办接下来的事。 - 顾家两兄弟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当回事,他们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回了家中先是畅快的吃了一顿酒,又在床上好好歇下。 两个人谁也没顾得上那幅画。 等二人歇息好了,这才从床榻上起来去了书房,二人将那幅画在桌上铺平,商议着这画给谁的好。 顾老三想私吞,说这画是自己弄回来的,顾老二可不干,最后商定卖了以后四六分,顾老二四,顾老三六。 两人正高兴着呢,屋外传来小厮急切的敲门声。 “少爷,有衙役来了,老夫人叫你们去正堂。” “衙役来做什么?”顾老三将画收好,不禁皱起了眉头。 难道就因为他们拿了一幅画,那顾一砚还报了官?老太太要给他撑腰? 顾老三面上不显,回了句,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和顾老二一起动身去了正堂,就想着拖点时间,让自己显得硬气一些。 可正堂里坐着的老太太早就慌了神,衙役一来就说是找顾老二和顾老三的。 老太太问半天,人家就是什么也不说。 老太太可不知道自家儿子闯了这祸事,还以为是经营的铺子出了事,心中直叫孩子不争气。 见两个儿子面色如常进了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老太太还是端着架子,严肃道:“你们两个蠢东西,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让人都报了官,还麻烦官老爷跑这一趟。” 顾老三一进来就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拿起旁边的茶盏,不甚在意屋内的衙役。 “娘,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一定是我们犯了错。”顾老二一听他娘这话,心生不悦,只觉得他娘真的越来越偏心了。 领头的衙役可不是来他们家看热闹的,这可是人命案,他们相当重视。 “有人报案,说你们闯进顾一砚家,还抢走了一幅画,可有此事。”衙役问。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顾老三连眼都没抬一下,轻轻抿了一口茶,这才说道。 “那就是确有此事?”衙役有说。 顾老 二没有他弟弟沉得住气,急忙解释:“我们是去了顾大家,也确实拿了一幅画,不过那画本来就是我们顾家的,拿回来这并没有什么。” 坐在一旁的顾老太太这算是听明白了,直恨得牙痒痒,一幅破画罢了,还值当的去报官,这顾一砚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下。 “来人,把他们二人拿下。”衙役招呼道,紧接着外面进来了几个人直接扣住了顾家两兄弟。 顾老太太一看这情形不对,赶紧从太师椅上起来,皱着眉道:“官爷,这是作何,一幅画罢了,怎么还要把人带走。” “你们几个去屋子里搜,务必将那幅画找出来。”衙役指着另外两个人说。 顾老三挣扎着,不服气,嘴上咒骂:“你们这是冤枉好人,我只是取回我们家的东西罢了。” 去寻找画的两人回来了,手里拿着画卷:“大人,找到了。” 衙役将画打开,让顾家两兄弟瞧了一眼,确定这就是那幅画后,这才将画重新收好。 “现在证据确凿,你们与顾一砚的死脱不了关系,带走。”衙役发了话,剩下的人直接押着他们二人离开了顾家。 顾老太太耳边嗡嗡的,什么,顾一砚的死? 怎么两个孩子还和顾一砚的死扯上了关系,不对,顾一砚怎么死了? 同样一脸震惊的还有顾家两兄弟,他们只是去了顾一砚家一趟,撑死也就是拿了一幅画,说的话气到了顾一砚,怎么和顾一砚的死有了关系。 再说,顾一砚的身子本来就不好,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怎么还和他们扯上了关系,这不是故意冤枉他们兄弟二人嘛。 衙役可不管这些,也不听他们兄弟二人的狡辩,直接将人带走了。 顾家其他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家里的主心骨被带走了,一下子慌了神。 “娘,你可得救救你儿子们啊。”顾老二媳妇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拽着顾老太太的手不撒开。 顾老太太还没缓过来,听见她们在她耳边争吵不休,气的骂道:“一个个不顶事的东西,就知道哭哭啼啼,有这功夫,还不赶紧出去打听打听。” 顾老二媳妇一听自己婆母说了这话,盲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顾得上整理衣袖,急忙跑了出去。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要黑了,顾老二媳妇不知道去问谁,自己一个人晃悠到了杏花巷。 只见齐禾的铺子关着门,杏花巷口吊着唁,白色的灯笼已经挂在了顾大家。 顾二媳妇不敢过去,一直躲在巷子外面,见里面有人出来这才跑过去问。 “婶子,那家这是怎么了。”顾二媳妇问。 出来的人也是住在杏花巷的街坊,哪里认得出这是顾家的人,便叹息道:“哎,可怜啊,顾大那孩子没了。” “咋,咋没了。”顾二媳妇追问道。 那婶子见她一个妇人以为是过路的,也没瞒着,“那顾大身子本来就弱,谁知道他那两个继母生的兄弟今个去他家耀武扬威,还抢东西,生生把人气没了,听说那俩人前脚刚走,后脚这边就不行了,造孽啊。” 顾二媳妇得了信,巴望了两眼,还是悻悻的回去了。 入了夜,顾家一群人坐在正堂商议着,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毕竟顾一砚有病在身,不能直接说是他们害死的。 几人最后想了个歪门的办法,打算天一亮就去衙门要人。 可谁知,第二天她们还没来得及出门,外面就已经传开了消息。 那顾一砚被顾家人活活逼死了。 第四十章 因着顾一砚的离去, 齐禾便暂时关了铺子。 一家人都在忙着准备东西,有寿衣有棺木,这些东西齐禾当天夜里便跑去买了回来, 那棺木也是让人早早送了过来。 顾一砚在世时早就没了什么朋友, 又和顾家断了关系,前来吊唁的人大抵不多,齐禾和顾默书商量着,趁早下葬,等桃花开的时候, 下面的顾一砚也可以看到满山的风景。 齐禾将买来的寿衣给顾一砚小心的穿着,可怎么摸怎么不舒服, 这还是买了最好的寿衣, 但仍旧又薄又扎人。 齐禾穿了一只胳膊便放弃了,人都死了还穷讲究那些做什么呢, 非要穿寿衣嘛。 一旁帮忙的顾默书见齐禾停下了动作不解的看向齐禾。 “要不别穿寿衣了,这料子也不舒服,那柜子里还有一件新做好的月白衣裳,我拿过来。”齐禾说完便起身去拿。 顾默书呆愣的坐在床榻边, 将寿衣一点一点叠好, 一双红着的眼不舍得看着床榻上的人。 再也不会有人教他写字读书,更不会有人晚上睡觉时轻声的唤他默书。 小小的孩子,心中悲凉也藏着恨意,若不是顾家的人,何至于此, 顾默书想着握紧了拳手。 齐禾打开柜子, 便看见了最上面叠放好的衣衫。 那时正月十五给顾一砚做的衣衫,那时候顾一砚可以下地走动, 齐禾还想着入了夏让顾一砚穿上出去看看风景所以选了月白色衣服也做的薄了一些,没有絮棉。 现在攥着衣服,齐禾却忍不住想,为什么当时不做厚一些,那样顾一砚早就可以穿上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外衣给顾一砚脱下,又穿上了这件月白的衣衫。 顾默书亲自给他爹束了发,将顾一砚整个人打理好。 天彻底黑了起来,门外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几个相熟的邻里都过来帮忙。 宋沅他爹和李义帮着把送过来的棺木放入了正屋,又帮忙将顾一砚抬起来放了进去。 顾默书和齐禾打算在灵前守夜,明天晌午便下葬。 - 第二天天一亮,顾一砚没了的消息就传开了。 这事齐禾可真没有暗箱操作,她一整天因为顾一砚的离去都没有缓过来。 这消息还是那个来给顾一砚看病的郎中传出去的,病人气急攻心不治而亡。 再说这可是顾大,顾家的那些事县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还有那齐顾铺子,人们想不知道都难。 齐禾在院子里忙碌着,另外一边的顾家也没闲着。 昨夜她们几个妇人想了办法,这脏水得往齐禾身上泼,这事得撇干净。 顾老太太这次可是亲自去的衙门,那可是她的两个宝贝疙瘩。 因着齐禾家办丧事,案子今日不受理,县令也不见人,顾老太太吃了闭门羹,只得花重金给狱卒,这才有了机会和儿子见一面。 牢狱里潮湿阴冷,墙上只有一个四方的小窗子可以透进来一点光。 顾老太太带着贴身伺候的老嬷小心的走在夹道里。 “你们进去看看吧,不过得赶紧出来。”狱卒将两人带到了顾二的牢门口,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顾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蜷缩在草席之上,心口被狠狠的刺痛。 “我的儿啊。”顾老太太哭喊了出来。 草席之上的顾老二听见这声音还有一些恍惚,一抬头便看见自家老母亲站在外面。 “娘。”顾二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向了牢门口。 顾老太太摸着自己儿子冰冷的手,心疼的厉害。 “呵,假好心。”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顾老三不屑地说。 顾老太太可不知道自家儿子早已经误会了自己,听见这话愣是没明白。 “老三,你说什么。”顾老太太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老三这才抬起眼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老母亲,见她神色悲伤,还以为是因为顾一砚的死破坏了她的计划,这才如此伤心,见没了希望这才来找他们二人。 “我说的不对吗,娘你心里清楚的很。”顾老三冷笑着说。 顾老太太没想到自己一直宠着长大 的儿子现在竟然成了这幅模样,她攥着顾老二的手又惊又气问道:“老二,你告诉娘,到底咋了。” 顾老二没顾老三那么有心眼,再说那些端倪都是顾老三说给他的,他便一五十一道了出来。 “娘,你这个月让老嬷提着东西去顾一砚那多少次,我们兄弟俩都知道,你以前对顾一砚啥样现在又啥样,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清楚明白的很,是不是因为顾默书成了童生,你想着他有出路所以捧着他去了。”顾老二说着还心生委屈将自己的手拽了出来。 现在说清楚了,顾老太太也算是明白了。 她这两个蠢儿子是会错了意,这才做了糊涂事。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竟这么想,我那是想敲打敲打你们,你看你们两个前段时间不争气的还变卖铺子,两个孙儿也对读书不上心,我这是想让你们有争风吃醋之心,更加努力奋进。”顾老太太急言道。 顾老二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娘,张了张嘴出声问:“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老太太狠狠地跺了跺脚,“那还能有假,我怎么可能放着自己的儿子不要去养别人家的儿子,你们怎么一个一个蠢笨成了这副德行。” 顾老三还不死心,仍觉得自己猜的是对的,又问:“现在顾一砚死了,顾默书没了家,娘是不是想把人接回来,当孙子好好培养,日后家产都给他?” 顾老太太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一听这个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但不是把家产给顾默书,而是想沾光。 “哪能啊老三,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顾默书到底是咱们顾家的孩子,若是他原谅你们肯回顾家,定是不会追究这次的责任,这倒是个办法。” 顾老三这才从地上站起走了过来,不满道:“娘还真想把他接回来?” “一个半大的孩子,没爹没娘,只有顾家了,他还能怎么着?”顾老太太不觉得顾默书会拒绝。 “娘,你别忘了,顾默书还有一个后娘呢,有她在,我觉得够呛。”顾老二这次倒是聪明了,说的的头头是道。 老太太想了想,仍觉得这个办法是解决事情的最佳途径,一是顾默书回了顾家,可以让顾老二和顾老三免牢狱之灾;二是顾默书现在是童生,若是供他继续读书,以后成了官爷,倒是真的可以帮衬一下他们顾家,毕竟顾默书现在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而齐禾再怎么样也是顾家的儿媳。 顾老太太把自己的想法和两人说了说,又把利弊分析了一通,几人觉得这法子不错,便安心让自己老母去做了。 交代好一切,顾老太太也懒得现在和两个儿子算账,便急匆匆回了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着人去顾一砚家堵门去。 一个孩子一个小娘子,顾老太太还真没有放在眼里,带着两个儿媳和几个仆人便赶了过去。 齐禾这边还没忙完,家里来了些帮忙的邻里,下葬的地方她也一早跑过去看了,倒是可以,现在这个时代在哪里埋倒是不用花钱疏通关系。 齐禾麻烦来帮忙的婶子们做下饭,一般丧事会留下帮忙的吃饭,虽是丧事但是来的人挺多,大家互帮互助也没人觉得这晦气,齐禾自然感谢大家,让人买回来的吃食也多。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就等着晌午吃完饭后去下葬了,这时门外却来了人。 顾老太太专门换了一身素色,可那头上还插着一把忘记摘下来的金簪,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齐禾想把人赶出去,可顾及到颜面也没这么做,只想着顾老太太上完香赶紧走,别在这里缠着她求放过那两个人。 顾老太太一进来便抹泪,去了正屋上了香,还要趴在棺材上看看人。 齐禾拦住了她,没让她叨扰了沉睡的顾一砚。 “既然已经上完了香,你可以回去了,顾夫人。”齐禾严肃道。 顾老太太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见齐禾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目光在屋内寻找着,看见顾默书后直接小跑了过去,将人一把搂在怀里。 “我可怜的孙儿,你以后可怎么办啊,奶奶实在放心不下你。”顾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掉泪,装的和真的一样。 周围来帮忙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竖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这场面和他们想的可一点也不一样啊。 顾默书从她怀里挣扎开,离她远了一下,不满的看着这个所谓的奶奶。 “您若是为您牢里的两个儿子来的,那就赶紧离开,若是为顾一砚来上香的,现在香已经上完了,您也可以走了。”齐禾走过来将顾默书护在身后,挡住了顾老太太的视线。 一同前来的两个儿媳可坐不住了,刚想上前就被顾老太太拦了下来。 “你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自是来送送我这可怜的儿,也是想接回我这可怜的孙,你这话当真是伤了我这老太太的心。”顾老太太抽出手帕抹着泪,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子,她就是想让街坊邻居都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院内的人可不是傻子,齐禾他们家过的什么日子他们也知道,一开始来杏花巷时那可像是被赶出家门的。 现在顾老太太过来,怎么可能是好心,定是为了牢狱里那两个儿子,周围人这么想着。 一个妇人终于瞧不下去了,拿起灶边的白菜就往顾老太太的脚底下扔,骂骂咧咧道:“你这个黑心眼子的老太太,以前怎么没见你来,现在人没来你倒是来了,就是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谁不知道是你那两个好儿子气死了顾大,现在还有脸来这里,人真是越老越不要脸。” 有人起了头,说这话的人可就多了,院内你一言我一句,看向顾老太太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顾老太太哪里遭过这些,气的脸色苍白,攥着帕子的手都在抖。 第四十一章 齐禾见此情形也没有再理会顾老太太, 而是进屋子收拾顾一砚的遗物,有些东西是要一起入棺的。 再说快到时辰了,齐禾一点也不想耽搁, 她小心的收拾着顾一砚的东西。 有他抄录的书, 还有那方她做任务卖给他的帕子,这些东西都整齐的摆放在柜子里,齐禾将东西收好,一同放入了棺中。 院内顾老太太一直隐忍着,她就等齐禾出来撵她走时哭天喊地, 可谁知齐禾竟然关上了屋门不出来了。 这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顾老太太脸上挂不住了, 但仍旧不死心, 今个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她就不信碍于这些人的面子, 齐禾和顾默书能怎么样。 虽然周围的人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但是她若是真心接他们回去,她不信没人觉得她是一个好婆母。 “默书啊,奶奶是真心想领你回去的, 你听见了嘛。”顾老太太没让她的儿媳搀扶着, 自己又跑回了屋门口,敲着门对里面的人哭喊道。 屋内顾默书皱着眉头,他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奶奶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竟然见他父亲刚刚去了就来逼迫他。 他就是再小也明白,这老太太能安什么好心, 她的两个儿子昨日刚入了牢狱, 今个老太太就过来请他回家,这不就是想得到他的原谅, 不仅她可以落下一个好名声,还可以将牢狱中的两个人救出来。 顾默书坐不住了,见齐禾没有注意到他,自己起身打开了屋门。 顾老太太就倚着门敲呢,门一开直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进去。 “我的乖孙,今个你爹下了葬,你和 奶奶回去吧。”顾老太太上前说。 虽然她心底仍旧瞧不上这个孩子但表面样子还是要装一下。 顾默书没回她这话,而是说:“我爹还没下葬,能让他安心的走嘛。” 眼瞧着快到时辰了,院门的人都等着齐禾安排呢,这顾老太太一直在这里闹,可不是个事,丧事讲究的很。 “就是,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等人下葬了不行?”宋沅他娘扯着嗓子喊,声音正好院内的人都能听得见。 顾老太太见状只得带着人去旁边坐下,等着丧事结束了再说。 顾二媳妇扯着她娘的袖子小声的问:“娘,都这样了,咱们怎么不走,一会丧事结束了再来也不迟啊。” 顾老太太狠狠地瞪了这个儿媳一眼,“没脑子,我们既然说是来奔丧的,怎么能现在就走,那不就成了闹事,等一会下葬回来了这些人也得在这收拾,不急一时。” 齐禾将顾一砚的东西收拾好,一部分是顾一砚在世时就交代她留下的,一部分是她自己想留下给顾默书的,剩下的都放入了棺中。 收拾好一切,齐禾掐着时辰出了屋子,让大家开了饭,眼睛瞥见南墙根下的顾老太太等人也没搭理。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顾一砚下葬重要。 到了时辰,顾默书和齐禾穿着丧服,棺木麻烦街坊中的壮汉抬着,敲锣打鼓的一行人去了城外。 现在这时节桃花还没有开,齐禾将顾一砚葬在了一个小坡上,等花开时能看见一片桃林。 墓碑是很久以前顾一砚自己定下来的,上面只有顾一砚之墓这几个字。 齐禾和顾默书跪在墓碑前,上了香,烧了纸钱,磕了头。 齐禾看着顾一砚的墓碑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在给自己扫墓一样。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墓地,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死后是不是也是如此。 因为没有太多的亲人所以下葬的应该也是这么快吧,她想。 过了好一会,顾默书起了身,见齐禾仍旧呆愣的看着墓碑,这才将人搀扶起来。 “小娘,以后还有我。”他认真的说。 齐禾回过神,这才站起来,牵着顾默书的手和众人一起回去了。 一个人的离开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简单,一切进行的都很快,若是没有亲人,可能下葬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祭拜,像孤魂野鬼一般困在这世间。 齐禾快走出桃林时忍不住回了头,见那墓碑立在那里,旁边的桃树枝干被风吹的颤动,似像顾一砚在和她们告别。 齐禾擦了眼角的泪水,回过了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 顾老太太可没有跟着上坟,而是带着那几人留在了齐禾的小院子里。 但是这院子里留下了好几个人,她倒是没有办法四处瞧瞧,看看每间屋子。 宋沅他娘一直盯着他们几人,他们想做什么都会被人询问。 顾老三媳妇都要坐不住了,她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岁数越大倒是越能忍了。 可她受不了,她不想被人盯着像一个犯人一样,顾老三媳妇站了起来,起身就想出去。 “坐下。”顾老太太不快道。 “娘,这么干坐着能解决什么。” 顾老太太自然知道这么干坐着可不行,但是她得等着他们回来,回来了才好解决。 “让你坐下你就坐下,一会有用到你的地方,难道你不想老三早点从那牢狱里出来?” 顾老三媳妇一听牢狱瘪了瘪嘴,还是乖乖坐了回去。 顾老太太脑子里不停的想着法子,一会齐禾回来了怎么做。 现在顾一砚没了,还下了葬,那么齐禾便成了一个寡妇,而顾默书没了爹但他到底是自己顾家的人,若是齐禾不让顾默书回顾家,那她就用孝道逼迫她们两人都回去,若是顾默书愿意自己回去,那么齐禾也就无所谓了。 顾老太太想的不错,就等着人回来了,刚才那些流言碎语她想了想也不打算解释,只要顾默书跟她回去了,那些话便可不攻自破,她倒是不怕。 过了小半个时辰,人们逐渐回来了。 齐禾一进来就瞧见了顾家人,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没走还真是坐得住。 齐禾仍旧没打算理会,谁知顾老太太自己又上了前,不过这次不是找齐禾而是找顾默书。 “好孩子,你爹已经安心下葬了,你看看这里也没个人能照顾你,你和奶奶回家吧。”顾老太太拉下了脸面恳求道。 顾默书摇了摇头直接拒绝,“这就是我的家,我还有小娘。” 顾老太太脑袋转的比谁都快,又忙说:“奶奶自然不会忘记你小娘,你们一起回来,现在家里没个男人那怎么行,奶奶不放心你们。” 顾默书后退了一步,旁边的齐禾冷声道:“不了。” 以前他们三人就在这里过的好好的也没怎么样,现在虽然顾一砚不在了,但是她们也不怕。 顾家两个儿媳看齐禾竟然摆起了谱,心生不悦,想当日齐禾可是畏畏缩缩的,现在竟然还敢拒绝他们。 顾老三媳妇上前就拽住齐禾,不客气道:“我的好嫂嫂,你怎么也要为侄儿考虑一下,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可是不好过的。” 齐禾将她的手甩开,她曾经真的没有想过顾家人会如此纠缠,那时顾一砚安排的时候她还不信,现在想想顾一砚真的为她们想好了每一步路。 齐禾不想和他们继续这样纠缠,也没有管顾家儿媳的一脸怒意,讪笑道:“我可不是你嫂子,我早就顾一砚和离了,我们和你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你说什么?”顾老太太听闻这话一惊。 不仅是顾老太太,周围的人一听这话也都往这里看过来。 顾默书更是当成愣住,他从来不知,不知道父亲和小娘竟然和离了。 那现在是不是齐禾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怎么可能,你可是被卖过来了,有卖身契,不可能和离的!”顾老三媳妇眼睛一转道。 卖身契这件事她还是听她娘家人说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正好可以破了齐禾的谎言,让众人瞧瞧齐禾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齐禾没有解释,而是从衣袖中取出两张文书,一张是恢复她身契的文书,而且还落户在了这个院子里,这说明顾一砚后来给她上了籍贯,另外一张是和离书,字迹确实是顾一砚的。 顾老太太想抢过来,齐禾自然没让她得逞,而是让周围识字的人看了看。 白纸黑字,齐禾和他们顾家现在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顾老太太隐隐有些怒火,可转念一想,齐禾没有关系又能怎么样,只要顾默书还是顾家的不就行了。 “默书啊,你看,你父亲生前已经和她和离了,你怎么能还住在这里,到底是顾家的人,跟着奶奶回去吧。” 旁边几个顾家的仆人应声道:“是啊,小少爷,还是回去吧。” 顾默书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他以为他没了爹还有小娘,可现在小娘也没有了。 齐禾见顾默书呆愣在原地,想起这个件事他们确实一直没有告诉他,不怪他现在这个反应。 顾家人想上前抢孩子,齐禾挡在了顾默书的身前,拦住那几个仆人。 “顾一砚临终前交代我照顾他,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再说顾一砚早就和顾家分了家,顾默书也和顾家没有关系。” 顾老太太哪里肯这么放过她们,这可是上天赐予的机会,这个时候把顾默书抢过来正好。 “你既然不是顾家的人,自然不能掺和顾家的事,现在我们把顾默书接回去有何不可,难道让你一个外人养?”顾老二媳妇得意道。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也觉得对,都和离了,再养继子确实没有道理。 “你们别忘了,顾一砚可是被她的两个儿子逼死的,当时分家也是被逼的。”宋沅他娘从人群中站出来说道。 正当人们争辩时,门外来了县令大人身边的师爷,原来顾 一砚早就写好了状子,他身死后他的后代同样不再是顾家人。 这下再也没人敢议论了,既然顾一砚把东西都留给了齐禾,让齐禾帮忙照顾顾默书这不就是合理的事情了嘛。 那顾老太太见此情形只能悻悻的回去,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齐禾一眼。 争夺孩子这事虽然暂时结束了,但那害死顾一砚的事可还没有结束。 第四十二章 顾家人走了以后, 齐禾进屋拿了一个锦盒交给了前来的师爷,里面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当是谢师爷专门跑这一趟。 师爷推拒了两次, 最后还是收下了。 临走前, 将顾一砚呈上来的“状子”交给了齐禾,又拍来拍顾默书的肩膀,这才离开。 齐禾将东西递给顾默书,示意他自己看一看。 顾默书接过便跑回了屋子,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禾, 若齐禾是自己的小娘,他住在这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齐禾和自己没有关系, 而父亲临终前拜托齐禾照顾自己,这最让他难以接受。 他是不是成为了一个拖油瓶, 束缚住了齐禾。 顾默书越想心中越乱,回了屋子将手中的“状子”来回看了好几遍。 - 院内,齐禾招呼着让前来帮忙的人都带些东西回去,不仅有吃食, 还有齐顾铺子里的绣品。 齐禾知道邻里们是好心, 甚至今天还有人为自己说话,所以她心生感激,分给大家的东西也多了些。 “齐掌柜啊,以后若有事尽管去我们家,我们虽说就是个老百姓没多大能耐, 但一定能帮就帮。”一个前来帮忙的妇人说道。 “对, 咱们都是街坊邻居,不必拘着。” “他们顾家要是再敢来闹事, 有我们在呢,掌柜的别怕。” “就是,咱们杏花巷的人还能任人欺负不成。” 邻里们今个也算是看清楚了,那顾家真真的是没安好心,连一个半大的孩子都算计。 不过大家也是佩服齐禾,单说那幅百鸟图的绣品就可卖百两,她都已经和离了以后一个人去哪里不好过,可现在却带着一个十一的孩子,虽说顾一砚将地契留给了齐禾,但到底这地契现在升值了也就五十两,而养大一个孩子最后再娶妻生子那可不是五十两能打住的。 齐禾可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她只想一会忙乎完了赶紧和顾默书解释解释,这孩子别一根筋钻了牛角尖。 邻里们收下东西也没过多的待在这里,一个人起身带动一群人起身,一会儿的功夫人们就要走干净了。 宋沅他娘见人走的差不多了,齐禾身边没了人这才过来问:“你可还好。” 宋沅他娘觉得齐禾一个小娘子今日受了这些,定是要撑不住,没想到人竟然抗住了。 齐禾目光看向顾默书紧闭的屋子,开口道:“嫂子,我没事,就是默书这孩子可能心里还是有结,若是可以我想让宋沅有空过来多陪陪他。” “这有什么,那孩子也愿意的很,明个就让他过来。”宋沅他娘应着,见齐禾这边真没什么事了这才离开。 将人们都送走以后,院内便只剩下云棠和齐禾。 前段日子云棠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别人劝再多都是没用的,这是心结要自己解开。 “我去给默书准备点他爱吃的吃食,你进去看看他吧。”云棠思索了一番说。 齐禾也是这么想的,她先回了自己屋子取了那封信这才去敲顾默书的门。 “我能进来吗?”齐禾站在门外诚恳的问。 屋内顾默书已经自己胡思乱想了好一通,听见齐禾敲门的动静也是一愣,但还是利索的跑过来开了门。 门开了,顾默书站在那里,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齐禾,叫小娘好像已经不合适了,叫齐禾他也叫不出口。 “先进来,给你看些东西。”齐禾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人进了屋。 坐在桌边后,齐禾这才将手中的信封拿出来推给了顾默书。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信,你打开看看吧。”她说。 “什么?”顾默书不可思议的看向齐禾。 他爹什么时候还给他留下了一封信,他竟然一点也不知。 “他身子一直不好,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这封信也是他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怕的就是你想不开,打开看看吧。” 顾默书闻言垂下眸子,将手中的那封信打开。 上面的墨迹早就干了,纸张摸着也不像最近家里买的,想来这封信写了有些日子了。 顾默书从头开始看,拿着信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上面记下来的很多都是顾一砚不曾对他提起的事情,包括他的亲生母亲,也包括他父亲和齐禾的关系。 竟是如此,一切竟然是这个样子,而他却一概不知。 “这封信写下的日子应该挺早的,因为你爹他交给我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和离。”齐禾看着顾默书解释道。 “我也确实是被卖过来冲喜的,这确实是事实,你爹顾忌到他死后我身份会很尴尬,所以早早就给我恢复了身契,这才有了现在的和离书。” 顾默书安静的听着,手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他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我把你留下来和你爹的遗愿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些日子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早就把你当成亲人了。” 顾默书困住自己的那道屏障被齐禾一下子戳破,他整个人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他是家人不是拖油瓶。 齐禾将他揽在怀里,用手擦掉了他眼角的泪水,“以后想不通就来问我,别自己一个人憋着,我们会是永远的家人。” “嗯。”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默书小声的回道。 齐禾安慰了他一会,又嘱咐道:“你要记住,以后你和那边的顾家就没有关系了。” 顾默书自然明白,他爹的死和顾家脱不了关系,就算没有他爹的遗训他也不会回到顾家。 “顾家那两个人还在牢狱,明天我要去趟衙门,你和云棠乖乖待在家里,那边出不了什么差错,若是顾家人来闹,你们切记不要开门。”齐禾突然严肃了起来。 顾家今日没有办成事肯定不会就此打住,那牢里可是关着顾老太太最爱的两个儿子。 “他们会怎么样。”顾默书问,他不知道律法会将那两人怎么样,可估摸着也不会很重。 顾一砚虽然是被他们气到以后去了的,可顾一砚的身子确实一直都不好,死因也不全是因为他们二人。 但是闯进家中拿走画卷,这也不是小事,上次齐大庄还挨了板子,齐禾想顾家那两人怎么也要挨了板子再关几天。 “明日我回来便告诉你,你在家中不要太着急,一切有我。” - 翌日齐禾一大早就去了衙门,临走前她还是不放心生怕顾默书在家坐不住跑了过来,便拿着锁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了。 齐禾一人去了衙门,顾家却是一大家子。 不过这案子也不是看哪边来的人多就占理,但齐禾还是被那一道一道吃人的目光看的浑身难受。 因为在顾家找到了那幅画,且顾老三也承认那画是抢来的,所以这个罪责便直接定了下来。 但是顾一砚死这件事,却拿不准,毕竟整个县城没有人不知道齐禾嫁进来就是冲喜的,所以顾一砚这人的命薄的很。 顾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人自然不想让两个儿子受难,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无可奈何,她在堂外又不能说话,只得一个劲的给儿子使眼色。 “大人!我们兄弟二人真不是故意为之,他可是我们的大哥啊,当年大哥病重我娘为了让大哥醒过来,专门给他冲的喜,若是我们有谋害之心,当年便不管大哥让他自生自灭便是了。”顾老三跪在堂中,哐哐磕了三个响头,伸冤道。 “是啊大人。”顾老二应和说。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齐禾竟然无法反驳,毕竟为了银两才给顾一砚冲喜这 件事她现在说出来也无用,没人信这个。 当年顾一砚确实病重,也确实冲了喜,人也是冲喜后醒过来的。 县令大人犯了难,但还是严惩了那二人。 最后下令将他们关押牢狱两个月,每人二十大板,并要将从顾一砚那里抢回来的画送回,且要赔付银子。 这个结果也在齐禾的预料之中,但却出乎了顾老太太的预料。 顾老太太见儿子都搬出冲喜这事了,以为可以免了牢狱之灾没想到不仅不免还要挨二十大板。 那可是二十大板啊,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舍得打过自家儿子。 顾老太太最后没有撑住,直接晕了过去,顾家来的人忙把人抬了回去。 齐禾接过了那幅画,也收下了顾家赔付的三十两银子。 一条人命,三十两银子,齐禾摇了摇头只觉得现在真是人命轻贱。 因为人死了,所以只能草草了事,赔付银钱便是最好的办法。 齐禾将三十两拿在手中,打算回去以后让顾默书自己处理,这钱放在她手里她都觉得烫。 一边觉得这钱脏,一边又觉得这是顾一砚命换回来的。 齐禾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练习着一会怎么和顾默书交代。 谁知刚走到杏花巷,就见顾默书和云棠两个人并排坐在门口。 齐禾急走了过来,见大门敞开着,以为有人破了她们家的门,这俩孩子吓坏了才出来了。 “来人了?”齐禾问着却将两人从地上拽起来,前前后后仔细的查看。 “没有,他等你等的着急又不敢去衙门这才在门口等你。”云棠说。 齐禾这才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她临走时可是锁上门了的,这门是怎么开的? 云棠无奈的笑了笑,指了指房檐。 “那么高,摔到你了怎么办,让我再看看。”齐禾一听这个又拉着顾默书左瞧瞧右看看。 一直没说话的顾默书脸一红这才开口道:“没有,云棠姐姐看见后把我拦住了,我们从铺子那边开了门出来的。” “没爬墙就好,先进去吧。”齐禾带着两人这才进了家门。 第四十三章 三人回了屋, 齐禾便把那三十两放在了桌上,又把衙门的事情和两人大致说了一番。 这结果也在预料之内,但顾默书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一条人命啊。 那三十两最后买了很多东西, 光在宋沅他娘那里就花了小十两,齐禾和顾默书挨家挨户给帮忙的人又送了一趟东西。 钱花了出去用在了该用的地方,两人心中也都好受了一些。 日子过的飞快,眨眼便是府试的日子,那天天刚亮, 顾默书便起了床。 不过他不是去赶考,而是在院子里坐着, 因为丧事他今年不能下场。 夫子都觉得可惜, 但人算不如天算,这也是命运。 齐禾听见院内动静便出来了, 见顾默书自己一人坐在小板凳上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 “默书。”齐禾喊道。 顾默书一开始没有听见,齐禾喊第二次时他才缓过神。 “小、齐禾。”顾默书刚想喊小娘,又忙改了口。 现在齐禾不是他的小娘了,他不能再那么叫她, 可他也学不来云棠叫禾禾, 所以便改口直接叫名字。 只不过他还是很不习惯,一直改不过来。 “走,趁着天刚亮,我们出去转转。” 顾默书听齐禾这么说才从板凳上起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背着竹筐便和齐禾一起出了门。 一路他都不出声, 和曾经那样子可一点也不像。 齐禾觉得他越来越像书中的顾默书了,书中他经历了变故后人便开始不说话不交流到最后整个人阴郁起来。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 本以为更改了剧情,可现在剧情又按照书中的开始发展,她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齐禾看着顾默书无精打采的背着竹筐在旁边走,心里有些难受,她不希望他那样。 “我们去买些纸,听说最近新上了一些,书院的书生们都抢着买。”齐禾说。 顾默书当然不会知晓这些,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去学堂了,又因着父亲去世,夫子也让他好好歇歇,毕竟他还小,过两年下场也是一样的。 齐禾没有想太多,带着人进去了,谁知这一去便出了差错。 因着今日府试,很多童生都下场去了,所以来这书铺的大多是没有童生名的书生。 齐禾和顾默书一进去就奔着纸张的位置,见那里人不少,齐禾便让顾默书自己先挑选一下,而她去旁边选两本书。 谁知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来了几个人。 “你们瞧瞧,这不是咱们的顾榜首嘛,怎么今个没有下场。”来人脸上带着讥讽的笑,说的话也很是刺耳。 谁不知道顾默书没了亲人今年不得下场,这不是在别人伤口撒盐嘛。 “李少爷,你有所不知他晦气的很,出生克母,长大克父。”旁边一同前来的人接话道。 顾默书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但是也没有理会。 这两个人他不认识也不是他们学堂的人。 “你们夫子总是夸你文曲星下凡,我看也不过如此。”那个李少爷见顾默书没有理他心生不悦。 顾默书选了几样纸,每样要了两刀。 收好纸便准备掏银钱,可手刚拿出荷包就被李少爷旁边的人打落在地。 “和你说话呢,你听不见?聋子了不成?” 顾默书蹲下身子,将荷包中捡起,这才面向二人。 “有事?”他说。 李少爷被他这话一噎。 还真是没事,他不过看不过去罢了。 曾经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顾家庶子一朝进入学堂便得夫子喜爱,第一次下场便是榜首,整个县城人人称道,他听闻了心中不痛快。 再者他表兄和顾默书在一个学堂,往日夫子总是夸赞他表兄,可顾默书一去,便不一样了。 这个李少爷和他表兄关系最好,看不得表兄难过,所以见到顾默书便想堵他两句。 可现在看着顾默书冷漠的眼神,他直打寒颤,这人怎么这个反应。 “默书,选好了吗?”齐禾选了两个话本便来找顾默书。 “嗯。”顾默书从那两人身边走过没有理会,伸手接过了齐禾手中的书。 “还有其他要买的吗?”齐禾问。 顾默书摇了摇头,两人便去结账了。 李少爷见顾默书竟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脸上难掩厌恶,“呵,我看他这晦气之人,没准得继续克死身边的人,以后也下不了场。” 顾默书听见他这话,停下了脚步。 他们说他什么都可以,毕竟那些事情都发生了,他确实没了娘亲现在也没有了父亲,可他不允许有人说齐禾有人咒齐禾,这是他的底线。 顾默书转身走到李少爷的跟前,举了手就想扇下去。 “顾默书。”齐禾出声喊道,赶过来将他举起的手拽下来。 李少爷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直接摔倒在地。 旁边一同前来的人忙去扶他。 “你,你竟然想打我。”李少爷用手指着顾默书不可置信的说。 顾默书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毕竟最后没有动手,铺子的掌柜见此情形忙出来劝和。 李少爷自知理亏,没再说什么爬起来便溜了。 出了铺子,顾默书将东西都放入竹篮后还是一言不发。 齐禾问他刚才那两个人对他说了什么,顾默书也只是摇头。 齐禾有些无奈,也没有了带人继续逛下去的打算,便回了家。 - 夜深了 ,齐禾和云棠躺在床上,两个人紧挨着。 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铺子生意也不太好,总会有些人觉得晦气。 云棠躺在床榻上,和齐禾讲述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又抱怨了两句有人来买绣品故意挑毛病压价钱。 这几日来了好几个人买绣品,非说绣样针脚不好,又说这布料上面沾了尘土,云棠和李嫣两个小娘子根本说不过那些人,最后便没有卖。 “你这样是对的,总不能他们想压价钱便压价钱,若是今日成了,明日必定有更多的人来效仿,这买卖怕是做不长久了。”齐禾安静的听她说着安慰道。 “今日我看你和默书一起出去,回来他还是蔫蔫的,怎么出去买东西也没称心?”云棠好奇的问。 毕竟她在这个家也住了有一段日子,把顾默书也当做亲弟弟看待。 看他样子不好,忍不住多关心关心。 齐禾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云棠听后久久没有说话。 人的嫉妒心永远都存在的,这种事不仅仅用在生意上,也用在学业上。 她们铺子买卖好便有人嫉妒,顾默书成绩好也会有人嫉妒。 只是她们都没有想到,嫉妒之人说出来的那些伤人的话像一把匕首,一刀一刀的划破着同一个伤口。 “那会儿他还和我说,明日便去学堂。” 云棠皱眉,“是不是有些早了,可以让他在家多呆两日。” 齐禾当时也有些动摇,可一想到这是顾默书自己提出来的便还是答应了。 不过还是委托了一下宋沅,让他帮忙在学堂多照看一下,若是有事回来定要告诉她。 顾默书现在的性子,怕是打了架回家也不会说一个字。 云棠见齐禾已经有了安排便放了心。 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一切还要看来日。 - 第二天天刚亮,齐禾便起来了。 见顾默书已经换好了衣衫,像个没事人一样钻进鸡棚去捡鸡蛋,还有些不安。 临出门前顾默书和齐禾说晌午回来吃饭,齐禾这才放下心。 把人送出家门,见人走远了这才收回神转身回家。 “哎,别关门啊。”一个身影一下子窜到了门口,赶在齐禾关门的那一下挤了进来。 齐禾忙把门打开,见没有夹住人这才松了口气。 “你说你,我都关门了你还跑进来,万一夹伤了怎么办。”齐禾语气有些哀怨。 郭暖却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语气轻快的说:“我这不是以为你看见我了,谁知道你两眼只放在那孩子身上,压根没瞧见我。” 齐禾伸手给她揉捏了两下,便把人带进了屋子。 顾一砚去的那天郭暖刚好不在县里,前天刚回来才听闻了噩耗,托人送来了些东西。 今日一早便赶了过来,一是来看看齐禾二是告诉齐禾她的打算。 这些日子她们家酒楼生意不错,赚了一大笔钱,她打算去府城再开一家酒楼,前几天便是去看铺子里。 齐禾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想着开分店,还是去府城。 不过想想也是,府城更大,做生意的人更多,那酒楼的买卖可能会比这里好上不少。 “昨日没来,我也是在家里想了许久,觉得提出来你可能不会同意,但想了一夜我还是想问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府城吗?” 齐禾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水微微洒出了些许。 郭暖忙拿起手帕给她擦拭。 “先不用立刻做决定,你可以想想,我那几日去了府城也逛了绣品铺子,东西也就那样吧,还是你做的好,光拿团扇我就没看见一样的。” 齐禾自是知道那苏绣团扇那里没有,但是去府城她还真没有想过。 想到昨日发生的那些事,她心中隐隐起了念头。 正想着,屋外传来云棠的惊呼声。 “你们是谁,砸我们铺子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顾家人哪里咽的下那口气, 家里两个男人都挨了板子还下了牢狱。 那天挨了板子,顾老二都站不起来了,直接被抬进了牢狱里, 顾老太太又往里面塞了不少银子托人照顾一下。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因着顾老太太两个儿子不在家,旁系的人竟然来抢家产。 牢狱里的那两个人真的千算万算都想不到自己打别人家的主意,其实也有人打他们家的主意。 光顾家的生意就被夺了一部分,顾老太太气的直接病倒了,整个家都靠着两个儿媳撑。 可妯娌也仅仅是妯娌, 两边人早就有了分家的念头,顾老三媳妇和自己娘家一说, 那边就出了主意。 从娘家派了几个壮汉过来, 说是帮她要回铺子生意的。 顾老三媳妇带人去了铺子一趟发现这些人确实能唬住人,后面她就不自己跟着了。 今个院里又有下人说顾家当年冲喜是娶了扫把星, 要不怎么会顾家一年不如一年,顾老三媳妇一听这个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安排那些人去堵着齐禾的生意,不让她好过, 可那些人一去了便抄起东西就往地上砸。 齐禾听见声音忙跑了出来, 从后门进了铺子。 这些人倒是聪明,没有动绣品,就是将屋内的桌椅全都推到了,还有茶壶瓷碗。 一地碎片。 云棠见齐禾过来了跑到她的身边,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都有些吓坏了。 可还没等齐禾说话, 门外就进来了一个管家打扮的人, 一脸歉意的对齐禾说:“哎呀,错了错了, 齐掌柜的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手底下的人找错了铺子,这帮蠢东西话都没有听全就过来了,还砸了您的铺子,真是太对不住了。” 那人又环顾四周看了看,说:“齐掌柜的,您看看铺子里可有什么损失,我们定是都赔付的,真的不好意思,惊扰了你们。” 他这一通话下来,齐禾反而无法问责,那官家让砸铺子的几个壮汉过来赔礼道歉,云棠听了也只是闷声不语。 齐禾算了算铺子里的损失,也只有一两银子。 那管家给了钱便带着人走了。 这种事情,人家上来就自己认错了,又是道歉又是赔钱,衙门是不会管的。 她们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就是故意的!”见人都走远了,云棠才张嘴道。 齐禾哪里会不明白,她就是好奇这些人是谁安排来的,那管家看着也不像她见过的人。 郭暖给自己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忙追了过去偷偷跟着。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是什么好事。”郭暖伸手牵住了齐禾,安慰道。 “怎么?明个他们还来?”云棠急忙问。 “明个倒不一定他们还来,但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来闹,没有永远的朋友却有永远的利益,若是趁此机会搅和这趟浑水,让你们铺子生意做不下去,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郭暖分析道。 这种事情最难搞,当年她们家酒楼就是这般,她父亲意外去世酒楼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其他商户都想蚕食所以都来掺和,不过好在后来她们挺住了,这酒楼算是保了下来。 听闻这话,齐禾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可现在唯一能做的还是自己打起精神。 几人趁着还没人过来,赶紧把铺子里收拾了一番,将坏了的桌椅直接搬进了院子,可家里没有备用的,只得在铺子里空了出了位置。 一上午铺子只来了那么两三个小娘子,卖出去了几方帕子。 齐禾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县城里又开了新的绣品铺子,那家请的绣娘就是当时跟着齐禾学习绣技的小娘子。 不过那小娘子不常来,在这边学了便回家,后来遇上顾一砚的事情,那边避讳便直接辞了这边。 谁知道转头人家就投奔了别人。 云棠生气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说当时教给她们苏绣,齐禾就没有打算自己一人独享。 这项技艺是要传承下去的。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连着,齐禾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 可齐禾也不气馁,有舍才有得嘛。 郭暖晌午没有走,让酒楼里的人送来了一桌子菜。 “你还是做好打算的好,实在不行就和我 一起去府城。”郭暖揽着齐禾的肩,附在齐禾的耳边轻声的说。 顾默书从学堂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回来了。”他抿着嘴说。 齐禾一听见他的的声音忙转过身,就见一大早穿戴整齐的顾默书现在衣衫下面都染了土,那裤子上面还有一个脚印。 “你这是怎么了,可伤着没有?”齐禾忙走过来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没,就不小心摔倒了。”顾默书扯了个谎,他不想让齐禾担心。 齐禾见他不愿意说便没有再问,反正她托了宋沅,一会问问宋沅就是了。 顾默书说完就回了屋,关上门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现在浑身疼得厉害,尤其是左腿,那几人踢的时候可真狠,刚刚他还逞强站的笔直,现在就差直接摔地上了。 顾默书倚着门缓了一会,这才一瘸一拐的挪到了床边,将衣衫解下。 身上到处是淤青,左腿最是厉害,还好没有骨折,顾默书松了口气。 可现在屋里没有药酒,他只能又重新穿好衣服,等着一会吃完饭自己出去买一趟。 一定要小心点不能被齐禾发现,顾默书心里想着。 另外一边齐禾见顾默书进了屋,便准备去找宋沅,谁知刚出了院子就见宋沅小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累死我了。”宋沅跑到齐禾跟前这才停下。 齐禾扶住他,给他顺了顺气,这孩子怎么跑得这么急。 “婶,这是药酒,我刚才回家里拿的,你一会给默书擦一擦。”宋沅缓了口气这才说道。 齐禾一愣,药酒,擦一擦,那孩子受伤了? 宋沅见齐禾的表情就猜出来顾默书定是什么也没说,便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下了学遇见地痞流氓了,那些人下手太狠了,我和顾默书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俩。”宋沅一回想那会那场面就后怕。 那棍子挥下来打在身上得疼成什么样,顾默书替他挨了好几下,他实在过意不去。 “你可伤了没有?”齐禾看了看宋沅,这孩子身上也沾了土。 宋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就是被踹了两脚现在早就不疼了。 齐禾见他没事,这才接过药酒,又谢了宋沅,这才回了家。 她越想越气,那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她,她一定好好教育他,可当齐禾推开门,看见顾默书板着小脸坐在床边准备穿鞋时,整个人突然泄了气。 “你.你怎么进来了。”顾默书磕绊道。 齐禾关好门,拿着药酒走到床边,直接上手按在了顾默书的肩膀。 顾默书忍着痛仍旧面不改色。 齐禾见他这般逞强,泄了的气又涌了回来。 “你现在还学会瞒着我了?” 顾默书心里头发慌,可他仍旧觉得自己瞒的很好,忙摇了摇头。 “挨了打疼不疼,让我看看。”齐禾可没有时间和他置气,直接道破。 顾默书见瞒不下去了,这才小声的说:“不疼。” 齐禾想给他上药酒,可这孩子死活不愿意,非说自己一个人可以,齐禾没有办法便由着他去了。 可这件事齐禾没有一掀而过,怎么会突然遇见地痞流氓,还是他们两个,齐禾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尤其是这两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明摆着就是冲她们来的。 齐禾耳边响起了郭暖的话,她觉得离开这里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顾家还在牢狱里的两个人出了牢狱指不定还要怎么闹,她实在招架不住。 买卖做不成就算了,可人出了事怎么办。 今个是顾默书被打了,明个又会是什么呢。 齐禾下了决心,回了屋子便和郭暖说了。 郭暖见她下了决心,也松了口气。 一直在桌边坐着看着两个人打哑谜的云棠可不明白。 “禾禾,怎么了?”她问。 既然要走,齐禾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这件事虽是她下了决心,但还是要问一问其他的人的意思。 齐禾便将打算去府城的事情告诉了云棠。 云棠听完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突然说要走,她还有些不舍。 “这里再住下去买卖可能也要保不住了,今个默书还遇见了地痞流氓,明个万一再出些什么事,可怎么办的好,我们不妨先离开。”齐禾打定了注意说。 云棠又想了好一会,重重的点点头,“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事就这么暂时的定下了,齐禾打算过两天再告诉顾默书,让他安安心。 - 果然,第二日又有几人来铺子闹,也是砸砸桌椅,不曾碰绣品。 第三日,第四日,来闹的人越来越多,齐禾干脆直接关了铺子。 那天郭暖的小厮回来说,那管家进了顾家的门,可打听着却不是顾家的人。 这两天来闹的有城西铺子的也有城南铺子的,反正都在搅和。 齐禾现在没有心情搭理他们,一家一家找上门也没人会认,这事就是吃哑巴亏。 又过了几天,齐禾将铺子里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将离开的消息告诉顾默书。 那孩子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说一切都听齐禾的。 齐禾见大家都愿意便彻底安了心,这几日一直在准备银钱托郭暖变卖了很多东西。 隔天郭暖便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顾家变天了。 原来那顾老三媳妇的娘家压根没有和自家闺女一条心,偷偷卷了好些钱。 现在顾家被蚕食的就剩下一个大宅院了,那些铺子生意被吞的干干净净。 等顾家两个儿子出来也只能接手一个空了的顾家。 “顾老三媳妇没闹?”云棠听完郭暖说的好奇的问。 郭暖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没闹,不过这豺狼本就是她自己引来的,谁还听她的冤屈,她娘家还有一个哥哥,那些东西都进了他哥的口袋。” 云棠听后不禁感叹,恶人自有天收。 齐禾倒是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这几天卖了不少东西凑了好些银钱,是时候可以走了。 第四十五章 齐禾关了齐顾铺子这件事第二天便传开了。 有人惋惜有人高兴, 但这些齐禾便都不知道了。 自打准备去府城以后,齐禾便开始筹备银两,甚至动了卖百鸟图的打算, 可想想还是舍不得。 最后筹集了不到四百两, 其中有顾一砚留下的一部分。 这些钱看着多,其实在府城也买不了一个好的宅院更别说铺子了。 李嫣知道她们要离开这里后,硬生生躲在家中哭了一天,可她也知道齐禾在这里日子不好过,若是走了没准还可以闯出一番天地。 只不过她离不开了, 她扎根在了这里,这里有她的家人, 她走不远的。 齐禾临行前, 专门在家摆了酒席,将李嫣夫妻和宋沅一家叫了过来, 在这个县城她也就只剩下这些朋友了。 宋沅哭丧着个脸,他好不容易有了玩伴,上学堂还得了趣,可一眨眼顾默书又要走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陪他一起上学堂, 也没有人暗地里帮他完成夫子留下的学业。 “府城好吗?”宋沅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问。 顾默书又没有去过哪里知道, 但想来是要比他们这个县城大些的吧。 “还不知。”他思考了一番后说。 宋沅没趣的趴在桌子上,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写字。 “你还会来吗?”他又问。 “也不知。”顾默书说。 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就像曾经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一样。 “你可真是一问三不知,不和你说了。”宋 沅扭过脸不再看顾默书,其实他心里难过得很, 可现在却不知道和顾默书说些什么。 离别总是如此, 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齐禾将菜都摆放好后这才坐下,也没言语她直接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屋内见此情形无人说出, 寂静的都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 齐禾将酒盏放下,脸已经上头的发红,她注视着桌上的每一个人,打量了一番后这才依依不舍道:“明日一别,还不知下次见是什么时候,自从我们搬到了杏花巷就受到了大家的照顾,这份情谊齐禾一直记在心里。” 她越说声音越发哽咽。 一旁的郭暖看不下去笑着招呼道:“哎呀,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我可是两边往返的,你要是想念的话就给她们写信我给你捎过来,你说是不是。” “那可不,府城离咱们这也没有那么远,你且放心去吧。”宋沅他娘笑了笑,把这个话题结束了。 齐禾心中酸涩,在这个世界她才刚拥有了朋友,却马上要离开了。 齐禾将钥匙取出放在了桌上。 “我们走了以后这个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可以过来住下,毕竟离李婶也近,那个铺子又是现成的也方便,你们想做些什么买卖都可以。”齐禾说着将钥匙推向李嫣夫妻。 这怎么好意思收,李嫣惊慌中又将钥匙推向齐禾,摇着头拒绝道:“不可。” 齐禾见人不愿意收,便换了说辞:“这房子若是没人住,顾家没准真会抢了去,你们就算不住,用了那个铺子也好,到时候对外就说你们买了下来,就当帮我留下这个院子可以吗?” 李嫣听不得齐禾说这种话,什么看院子什么怕被抢去,李嫣哪里听不出来这些都是说辞,齐禾就是想帮助他们罢了。 “收下吧,你若是想不到用来做什么就继续卖绣品,虽说生意肯定不会像齐禾以前那般红火,但也可以维持生计。”郭暖说。 齐禾听后赞许的点了点头,李嫣这才收下。 齐禾准备的自然不仅仅是这一样东西,她还留了一个食谱,不过不是给郭暖的而是给宋沅他们一家的。 宋沅一家帮助她很多,她一直记得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 他们家一直靠卖鸡为生,虽然生意不错,但也说不得多么富裕,齐禾将火锅鸡的方子和做法写了下来,又将铜锅的图纸画了出来,一同装在了荷包里。 就是时间太短了,她没有来得及提前让工匠师傅做一个。 齐禾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了宋沅他娘。 “你看你,这可使不得。”宋沅他娘见齐禾递过来一个荷包,以为里面是银票,毕竟刚才齐禾直接将铺子送了出去。 齐禾将荷包塞进她的手中,这才解释道:“这是一道菜,嫂子家本就养鸡,做这道菜可谓方便的多,嫂子若是研究不出来或者味道不对,都可以写信给我。” “啥?菜谱?那不行那不行,我和孩他爹一辈子卖鸡为生,哪里做过食肆的买卖,这食谱还是给郭掌柜吧。”宋沅他娘说着便要把荷包塞回去。 一旁的郭暖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尊重齐禾的想法。 齐禾将食谱从荷包中取出放在桌上,展开后才一一讲解。 “这是火锅鸡,用的就是鸡肉做锅底,人们可以一边吃一边在里面涮菜,这锅子暖和适合冬天。” “嫂子你们家不是常年卖鸡嘛,到时候可以摆摊试一试,那个铜锅有点繁琐,你们可以拿着图样给师傅看看,做出来应该没有问题,至于怎么炒鸡怎么吃我都详细写下了,你们拿回家后可以仔细看看。” 宋沅他娘听完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东西,我看着这真不错,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火锅鸡。” 桌上众人都是同样的反应,齐禾自然不会说这是她那个时代的东西,便扯了个谎,“我也是从顾一砚的书中看见的,不过那些书都被烧了,我也只记得这些。” “书中有这个?”宋沅好奇的问。 宋沅他娘伸手一巴掌直接拍在了宋沅的小脑袋上,一脸不争气的看着宋沅,说道:“叫你多读书你不读,还问这话,书中没记载哪里记载,回家好好读你的书去,以后别给老娘丢脸。” - 翌日,郭暖便带着两辆马车来接齐禾她们。 一辆全都装的她们的东西,另外一辆她们几人坐着。 齐禾锁上门,上了马车,看着杏花巷越来越远,心中恍惚。 当年她坐着牛车和顾默书他们来到杏花巷,今日她又坐着马车离开这里。 时间过的真快啊,只是这车上的人早已经变了。 齐禾不愿多想,放下帘子,这才收回视线。 “我们去了住哪里啊?”云棠只知道这几日她们一直忙活着收拾东西,可也一直没听见齐禾说他们去了怎么办。 府城那么大,真的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吗? 他们买的起宅院吗?租得起铺子吗? “先住在我那里,我租了铺子也租了宅院,你们先住着,到时候可以再转转定在哪里。”郭暖从包袱中取出油纸包裹的白糯糕,递给了她们。 “府城宅院和铺子因地理位置不同价位也不同,我也不是一直住在那里便租了一套,你们去了先逛逛,这些都不是着急的事,你说是不是?”郭暖说完还碰了碰齐禾的肩膀。 府城大的多,也繁华的多,还分为内城和外城,郭暖租的铺子和宅院都在内城,价位也高不少,光租金一年就一百两。 这些放在寻常人家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同样放在齐禾这里也是,她还是穷,可能到了府城买了宅院就没钱了。 齐禾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祈祷着到了府城绣品铺子的生意可以好些,多挣些银两。 坐了一天的马车,终于在翌日清晨到了府城,这一路大家都累坏了,一进府城便直奔宅院,谁都没有心情先逛逛集市。 郭暖租的是二进的院子,还在城中的位置,齐禾他们一下马车便瞧清楚了,这一片都是富户人家,果不其然,一进院子便发现这宅院比普通的二进院要大上一些,还有改造过后痕迹,后面有一个小花园。 顾默书没有乱看一直跟在齐禾身后,背着自己的小包袱,齐禾去哪里他就去哪里,直到他们进了一间屋子。 “你就住这里吧,这个院子大,一人一间都富余的很,云棠就住隔壁,默书在对面住。”郭暖一边安排着一边接过齐禾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顾默书一直发愣,也没有听清楚郭暖刚才的话,脑海中只有默书住这几个字。 想来是自己住在这屋,顾默书见桌上摆满了东西没有地方,便将自己的包袱取下,放在了床榻边。 “哈哈哈哈,默书啊,你都多大了,怎么刚离家还离不开人,晚上还要和齐禾睡。”郭暖也是开玩笑,可话刚说完就见顾默书的脸一下子刷白紧接着又变红。 顾默书急忙将包袱拿起来,手指紧紧的攥着衣摆,摇了摇头,他没有那个想法。 “我,我听错了。”顾默书结巴道。 “好了,你别逗他了,坐了一天的马车,他定是累着了。”齐禾赶忙给顾默书解了围。 要不凭这孩子的心性,接下来几日又要躲人不说话了。 屋子分好后,便各自回了屋休息,都打算等睡好了再起来吃饭。 顾默书回了他屋躺在床榻上,那会闹了一个笑话,他一个大男子汉竟然害羞了起来,现在脸还是红的,仿佛一掐还可以流出水。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现在他只有齐禾一个亲人了,齐禾带着他远离了顾家,甚至搬到了府城,昨夜齐禾还说她早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边的学堂不错,他来了可以安心读书,虽然今年没有下场,但是却得到了更多的时间,若是多学几年再下场,没准还能连中三元呢。 顾默书知道齐禾这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喜欢听她这么说,这是对他的认可,也是对他的期望。 他希望有人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比如顾家那些吃人不如骨头的东西就 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他希望那个人是齐禾。 第四十六章 齐禾几人就这么暂时在府城住下了。 虽然郭暖帮着考察了一番其他绣庄在哪里, 具体卖些什么,定价怎么样,但齐禾还是想自己看一看, 翌日清晨便带着人出门了。 府城果真繁华的多, 齐禾三人没有坐马车出来,出了巷子便是宽敞的大道,这边是不允许商贩摆摊的,所以人很少,来往都是坐着马车或者轿子的人。 齐禾几人拿着郭暖给的府城图, 根据上面做的标记终于寻到了第一家绣庄。 苏记绣庄,齐禾一抬头便看见了牌匾, 这个绣庄是府城最大的, 听郭暖的意思这绣庄虽是这几年新建的但后面有官家扶持,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这铺子做的就是达官显贵的生意, 所以寻常老百姓一般不来这里买绣品。 齐禾想着既然要挣钱那东西自然就要做最好的,便带着人进去瞧了瞧。 一进铺子就见掌柜的热脸相迎,虽然他们衣着打扮都很朴素比铺子掌柜穿的还要差一些,但人家压根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还是引着众人过去瞧瞧。 齐禾看了看铺子里的绣品, 做工确实精致但最主要的还是那用料讲究,锦缎,真丝,甚至还有蜀锦。 这都是普通商户难求的东西,看来这铺子背后确实实力强大。 掌柜的见齐禾看着众多绣品仍面不改色, 便觉得这人定不简单, 许多官家小姐来了见到那蜀锦绣品都还满脸喜色呢。 若是这人不识货不认识那更不应该,这种用眼睛瞧就知道是好东西的没人见了会不惊叹, 这只能说明这东西在齐禾眼里是寻常物件。 事实和掌柜猜测的差不多,齐禾确实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可那是曾经,现在的她别说蜀锦了,怕是锦缎都买不起。 齐禾看了一大圈,心中有了数,这家绣庄铺子里的绣品价位都略贵了,真丝团扇一把竟然卖到了百两,不过那扇框看着便是好木,想来价位也不低。 掌柜的见齐禾左瞧瞧又看看,还都是看的最好的东西,便忍不住上前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见你对这些绣品颇有心得样子,不知姑娘是不是绣娘?” 齐禾笑了笑道:“叫我齐禾便好了。” 掌柜的心中有了数,但是本家绣娘都已经是顶好的了,也不需要再招,便没有再问下去,不过他心中觉得这个叫齐禾的姑娘,绣工肯定了得。 等几人出了铺子,云棠终于忍不住了,惊叹道:“我的天啊,这里的绣品真的又好看又好贵!” 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顾默书应和着点了点头,俩人算是达成了共识。 “既然是府城最好的,那自然也是最贵的,你且说说那些绣品怎么样。”齐禾问。 “那确实不错,我看那些帕子都是真丝的,里面一方棉布的都没有。”云棠想了想回道。 齐禾在前面走着,心中做着比较。 她现在除了手艺以外可以说什么也没有,虽然随身空间里每天都会有绣线,但是量也不多,布料就别提了,现在连有也没有。 一开始齐禾意外触发了系统,完成任务便有材料,齐禾当时还幻想了一番,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珍贵的布料。 可自从她们日子好过起来以后,系统就消失了,没了系统没了任务,齐禾只能靠着随身空间每天的产出来完成绣品。 在县城时,那些棉布绣品都可以卖的不错,齐禾当时并没有着急,可到了府城,齐禾纠结了,棉布绣品还有市场吗? 几人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第二家绣品铺子,这家也在内城,和苏记绣庄正好在不同的方位。 绣庄大小比苏记绣庄小了一些,但这边的人明显比那边多,铺子前面人来人往。 从铺子里面出来的不管是小娘子还是小郎君基本上人手一个盒子。 齐禾带着两人走了进去,和上一家一样,他们的衣着打扮又是铺子里最差的,这次甚至比小厮的还差。 云棠还小,看见周围人上下打量她还闹了个红脸,低着头紧紧的跟在齐禾后面。 顾默书倒是不在乎那些人的视线,对于他来说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齐禾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笑着回视过去,对面的小娘子反而一愣,尴尬的别开脸。 生意红火,掌柜的可没心思放在那些买不起绣品的人身上,所以齐禾几人只能自己随意瞅瞅,想看看好一些的绣品都不太可能,她们只能在人群外面。 “小姐,这团扇真好看,比苏记绣庄的绣样还漂亮。”人群最前方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齐禾听见后往前探了探身子也想看一看那扇子的绣样。 可身子却被前面的人一推直接往后面仰去,还好顾默书手脚麻利扶住了,要不齐禾定要摔在地上。 可还没等齐禾说话,就见推她的小娘子一脸不屑的对旁边的人说:“真晦气,什么脏东西都往别人身上扑,蹭脏了我的衣衫可怎么整。” 旁边的小娘子似乎已经习惯她这么说话,笑着回道:“可不是嘛,看热闹也要分地方,有些热闹没钱也不要看。” 说话声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可以听得见。 铺子里就那些人,这话明摆着是说给齐禾他们听得,云棠气的想上去理论,被齐禾拦了下了。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她们还是少惹事端的好。 被人说两句又不会怎么样,过去便过去了,齐禾心里这么觉得。 见周围人都往这里瞧,齐禾赶忙带着俩人出了铺子。 顾默书从刚才齐禾被推就一直冷着脸,现下出来了,齐禾才注意到这孩子还攥着衣摆,手指都红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愁眉苦脸的。”齐禾安慰道。 “你们看,那边正好有个卖糖葫芦的,走,给你们买糖葫芦去。”齐禾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 一串糖葫芦五文钱,齐禾买了两串。 小贩将糖葫芦递给齐禾后笑着接过齐禾的铜板,一数还多了几文。 “这是?”小贩不解的问。 齐禾把糖葫芦给了两个孩子,这才小声的说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这绣庄。” 小贩一听原来是问这个,便将铜板收了起来。 “这何家绣庄是老字号了,要不是咱们府城后来来了一家苏记绣庄,这铺子一直一家独大,你们刚才是被撵出来了?”小贩打量了几人一番后说。 云棠咬下一颗山楂,一脸不悦的解释:“哪能啊,不过也差不多吧。” 小贩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笑着说:“你们若是想买绣品可以去外城,那边有几家绣品铺子也不错,这内城的两家绣庄可不是咱们这种老百姓能消遣的起的,尤其是这何家绣庄,进去的都是富贵人家,瞧不起人很正常。” 齐禾了然,谢过了小贩。 “好了,咱们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你们是想在内城继续逛逛还是去外城看看?”齐和问。 仅仅是两家绣庄齐禾便心中有了底,为什么这绣庄只有两家在内城,原来人家铺子根本容不下别的。 若不是这苏记绣庄背后有人怕不是也再不了内城。 看来这生意还是得从外城做起,齐禾正想着就听见旁边云棠说。 “姐姐,你尝尝我的。”云棠将糖葫芦递到齐禾的嘴边。 “你们吃吧,我不爱吃酸的。”齐禾用手挡了一下,皱着眉连忙拒绝道。 她是真的不爱吃酸,就像她不爱吃鸡蛋一样。 可这些放在顾 默书的眼里,都变成了齐禾舍不得,齐禾总是把钱花在他们身上,对自己永远舍不得。 几人趁着天还不热,晃晃悠悠在内城逛了逛,便去了外城。 果然一进外城便热闹了许多,小商小贩多了起来,人们衣着打扮也都朴素的多了。 云棠这才有些回到人群的感觉,巴掌大的脸上现在都是笑意。 晌午的时候,几人寻了一家食肆,要了三个炒菜一份热汤,一共花了两钱银子。 云棠有些肉疼,这府城物价真贵啊,他们绣两方上好的帕子花费好几天的功夫才能挣两钱银子。 齐禾哪里猜不透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坐回桌边。 这府城物价是贵了一些,可挣得也多了一些,齐禾逛铺子时便发现了,这里的绣品价位比县城高出了一倍不止。 “我看了看,咱们还是定在外城比较好,等一会去看看宅院,位置不错价钱合适咱们就定下来。” 内城一个铺子一个宅院一年就一百两,齐禾可没有那么多钱,现在最要紧的是定下宅院,她要求也不多,一进的就好,三个人住完全够,若是剩下的钱多便买一个铺子,若是不够便先租一个,怎么着这买卖也得做起来,不能耽误了。 顾默书什么都听齐禾的,内城外城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云棠对这个决定更是赞同的不行,她毕竟还是小脸皮薄,她可再也不想被一群人打量了。 房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吃完饭后几人便去找了买卖房屋的介绍人,将自己的需求说了说。 “一进的院子倒是好找,不过你们想在哪里一片呢,是商户区还是学区?”介绍人认真的问。 齐禾倒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学区,难道也是学区房? 一问竟然真是,原来这府城的书院有好几个,都集中在城南位置,内城一个,外城两个,这三个是府城最有名气的,内城的就不用说了,普通老百姓进都进不去,外城的这两个倒是都可以,不过也是要看成绩,若是优秀的便束缚少一些,差一些的束缚多一些。 齐禾想也没想就定下了学区那片,毕竟顾默书上学堂更为重要。 她可是记得书中顾默书当年差点连中三元,本来定的状元可他那张脸实在俊美便成了探花郎。 第四十七章 一进的在学区片的院子倒是不少, 但是价钱也真的贵,比商户片整体贵了五十两。 齐禾倒是不心疼,为了孩子上学堂这钱该花。 毕竟她知道未来的顾默书身居高位, 别说这区区白银五十两就算是黄金百两他也有, 养崽嘛就要舍得投资,她懂这个道理,没有付出怎么会有回报呢。 顾默书想拦住齐禾,只是离学院近了些就贵了五十两,他不想让齐禾做这个冤大头。 路程远些, 他每天早些起来就是,费费脚下工夫罢了。 可齐禾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直接和买卖房屋的介绍人定下了, 就等着人家给她们找房子。 那介绍人手中现成的就有三套,都离学院近, 脚下功夫不到一刻,而且都是新翻修的,干净又整洁。 齐禾他们上了介绍人的马车,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那里, 这三套院子倒是离得都很近, 不过都在巷子深处。 下了马车齐禾就发现这边铺子也不少,不过多是书铺和食肆,大抵是为了方便书院的书生们,绣品铺子一路走过来倒是没看见。 齐禾有些心动,若是在这里开一家绣品铺子倒是也不错, 可书生们大抵对绣品不感兴趣, 一开始买卖做起来可能没有那么容易,若是买铺子回血有些困难。 齐禾跟着介绍人往前走, 发现这临街的铺子好几家都是从宅院里分出来的,和她在县城时的铺子一样。 “就在这巷子里面,周围宅院都是经我手卖出去的,都是书读人,好相处。”介绍人领着齐禾他们往里面走。 齐禾跟着进去看看了,院子确实不错,但是她心里还是想要临街的那种,最好可以对着街开出一个铺子。 介绍人领着齐禾逛完了三个宅院,见齐禾兴致不高,以为她对这院子大小不满意,便说道:“这边宅院看着小些但确实是一进的,就是院子小显得不大,屋内明显宽敞的多。” 齐禾倒是不在意这些,她伸手指了指街上的铺子,问道:“有没有这种临街的宅院,最好冲着街可以开铺子的。” 介绍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笑着回道,“这种宅院有是有,但因为临街还分了铺子出来这价位更高一些,若是不打算做买卖还是不建议买。” 介绍人说着说着恍然大悟,人家这是想做买卖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附近正好有一套,就是价位高,要看看吗?” “看看吧。”齐禾说。 介绍人听闻这话后便领着齐禾换了一条街,这边街道明显比刚才的宽敞了许多,甚至一直往前走还可以看见书院的牌匾。 “就是这家了,这家主人前段时间刚搬走,这前面的铺子以前用来做布料生意了,收拾的倒是干净。”介绍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锁。 进院后发现这里的布局和在县城的院子一样,院内还有一口井,用水倒是方便的多,齐禾在宅院里转了转,很是满意。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临街的那间屋子明显大上许多,本来是两间屋子现在直接打通了,所以看着很是宽敞。 “这院子多少银两?”齐禾问。 介绍人也不含糊,伸出手指摆了摆,“三百两。” 很贵,比县城的院子贵了六倍,但是仔细想想周围其他的宅院也要二百多两,这个宅院相当于多了一个铺子,但才多了几十两,这么算着齐禾还觉得自己赚了。 云棠也觉得贵,拉着齐禾的衣袖使劲的摇头。 “院子不错,位置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还可以再便宜一下吗?” 买东西哪里有不还价的道理,介绍人心里有最低价,见齐禾这人痛快,便报了最低二百八十两。 便宜了二十两银子呢,齐禾当下就同意了,几人又在院子里仔细瞅了瞅,问了问这房屋内是否出过事,得到满意的回复后便直接去官府上了房契。 半天的功夫住处就这么定下了,郭暖听见消息都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她们今个出去就是在府城转转没想到竟然直接定了宅院,速度之快还以为她们被骗了不成。 不过一听一进院子在青山学院旁边,脚下不到一刻的功夫,院子还临街可以做买卖,这才松了口气。 但傍晚时候还是跟着齐禾她们的马车一起过来看了一眼,真正见到宅院后她才放了心,价位倒是公道,没有坑骗齐禾。 因着就一马车的东西,几人便一同将东西抬进了院子里。 这院子的主人上月才搬走,临走时各屋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东西放下收拾一番便可以直接住人,齐禾住在了北边正屋,顾默书在西边厢房,云棠紧挨着他的屋子。 东边是小厨房,挺大一间,有两个大灶台还有一个小火炉,看样子原主人在这住的时候倒是一个爱下厨的人。 收拾好一切当天他们便住下了,可能因为周围人家都是书生,夜里倒是安静的很。 回了屋齐禾坐在桌边,将剩下的银两倒出来数了数,有银票有碎银,总共不到一百两,这是他们所有的钱财了。 明日还要去青山书院一趟,看看像顾默书这般的童生要交 多少束脩。 等顾默书入书院这件事解决了,齐禾就可以安心做买卖了,从头再来的生意可不那么好干,但齐禾不气馁。 第二天一大早,齐禾从屋里出来就见两个眼下带着乌青的人在院子里忙活。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认床了不成?”齐禾笑着关切道。 认床,哪能啊。 云棠就是睡不着,一整夜翻来覆去把这段日子经历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个遍。 她怎么突然就定居在了府城呢,这个她一辈子都不敢奢想的地方。 想了一夜也激动了一夜,等天亮了她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可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 她以为自己醒的最早,结果一推门就见顾默书已经在井边打水了。 顾默书也是一夜未眠,他在新的屋内徘徊了许久,这屋子比在府城的要大许多,中间有屏风分开,正好成了一个小小的书房。 想来这屋子的原主人是个别出心裁之人,屋内布置得当,书架和桌椅都是做的最好的。 顾默书将自己带来的书都摆放在书架上,这还空出了好大一片位置。 整理好一切他便躺回床上熄了烛火。 屋内漆黑一片,他放下围帐后床榻上便是一点光也没有了,伸手不见五指。 顾默书就这么睁着眼躺了一夜,想到了他小时候想到了他爹临死前想到了顾家来闹让他认祖归宗,又想到了齐禾将他护在身后将他带离顾家带他来到府城。 他不敢闭眼,怕一睁眼醒过来发现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三人中只有齐禾睡了个安稳觉,这些日子忙碌的不行,现在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昨夜一躺下便睡着了,一夜好梦。 今日没什么大事,一来是和周围邻里打个招呼二来是带着顾默书去趟书院,看看人家夫子怎么说吧。 吃过早饭,齐禾便和云棠出去买了些吃食,一份一份的包裹好,挨家挨户的送过去,这周围的住户不多,且只给相邻的几家送,一会的功夫便结束了。 周围几家都是书生郎,倒是很客气,见新搬来的也是要去书院的童生还搭腔了几句。 顾默书只听他们说并不插嘴,安静又沉稳,那姓李的秀才还夸赞了他一番,说像他这个年岁还这么沉稳的少年少见。 齐禾只得尴尬的笑笑,顾默书以前可一点也不这样,多么开朗活泼的孩子,现在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经历了那些糟心事。 齐禾有些无奈,她也希望顾默书有他这个年岁应有的童真,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几户人家拜完后,齐禾也了解了个大概,青山书院束脩一年十两,倒是不多,但这是对于开蒙后的学子,若是有些愚笨的便要多上不少了。 齐禾带着准备的厚礼赶忙去了青山书院。 书院分为好几个学堂,从开蒙到举人有不同的班次。 因着今年童生已经下场,顾默书没能参加,所以只能进童生班。 书院院长听闻他是童生只点了点头,毕竟这个年岁不算晚但是也不算早,府城有些孩童八岁便是童生。 后又听闻今年没有下场的原因是亲眷离世,又惋惜了一番,出了几道考题见顾默书对答如流,便将人留下了。 不过只能进童生乙班,若是想换班还需小考,成绩前者便可进入甲班。 齐禾将束脩交给院长,这事便算是成了。 那带来的厚礼人家书院是不收的,怕落人话柄,齐禾见状也没强求,便怎么带来怎么带了回去。 府城学子较多,秀才举人更是,所以顾默书这个童生在院长眼中也仅仅是一个童生罢了。 刚才安排的时候顾默书一直没有说话,齐禾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太满意,毕竟当时在县城学堂里他可是拔尖的,夫子更是喜欢的紧,而现在只能进乙班,确实有些落差。 齐禾不知道顾默书心中所想,安慰道:“虽然现在只能在童生乙班但是下个月就小考,你进甲班一定不成问题。” 顾默书微楞,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可见齐禾一脸不放心的看着他,只能如实回道:“对我来说哪里都好。” 不管是乙班还是甲班,教学的夫子都无差,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对学问的探究。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齐禾这么关心他的学业,虽然在县城也是搬家后第一时间给他找学堂可那时候他只以为是为了让他开蒙肚子里能有点墨水,可现在来了府城为了他竟然高价买了离书院近一些的宅子,他心生愧意。 这个一直将他作为重心的“小娘”,他真的无以为报。 “怎么走的这么慢?”齐禾见顾默书没有跟上来回过头问道。 “来了。”顾默书听见齐禾的声音才回过神,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第四十八章 眨眼的功夫齐禾她们已经在府城住了小半个月, 天气都逐渐暖和了起来。 这些日子齐禾一直在府城转悠,对绣线和布料进行比较,看看以后货源从哪里购入比较合适, 又把外城的几家绣品铺子逛了一个遍, 发现这边铺子里棉布绣品卖的比较多,想来外城做的还是老百姓的生意。 因着现在这里的绣娘只有她和云棠两个人,绣品每日完成的也不多,所以倒是没有着急将铺子开起来。 齐禾虽然铺子还没有开张,但是周围邻里却都知道他们要开的是一家绣品铺子, 这还多亏了对面那户人家的小娘子,见齐禾忙活铺子便问了一句, 打听到是卖绣品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虽说周围住的都是书院的书生, 可大抵住在这的都是一户一户的人家,家中也有小娘子, 小娘子们谁会不喜欢绣品呢。 往日这些小娘子都要坐着马车去城北那片商户区看看,可现在一刻的功夫就可以买到,这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大家便都知道新搬来的那家要做绣品买卖。 - 顾默书刚去书院时分在童生乙班, 整个屋内坐着的童生大多都比他年岁要大一些, 考了几年都不曾成为秀才,有些都已经娶妻成了家。 顾默书比他们小一些,大家平日里倒是谈不上话,下课后他也总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不离开,周围人见他小一开始还打趣他, 但是逗了一两次后发现他这人实在无趣便没了下文。 今个一早顾默书离开家时便说晌午不回来吃饭了, 这边书院有小食堂,学子们可以在这里吃, 齐禾本想让他回来,可整修铺子忙的不行,实在没有功夫给他准备吃食,只得作罢。 顾默书下了课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见旁边的几个书生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他自然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恶癖,刚打算起身,就见那几人扭过脸来都瞧着他看。 “顾童生。”几人中年岁较大的那个人出声喊道。 顾默书:? 原来这位年岁大一些的书生叫方阳今年刚娶了亲,过几日便是他家小娘子的生辰,他正琢磨着送个绣样好看的绣品,可这里离商户区又有些远,他每日来书院根本没有功夫过去。 听见同窗说顾默书家里就是做绣品生意的这才冒然拦下他。 “不知顾童生家中绣品铺子什么时候开张,铺内都卖的什么样的绣品?”方阳不好意思的问。 顾默书还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张,不过估摸着就是这几天了,他想了想回道:“应该就是这几日了,若是方兄想买绣品可以直接去家中看看,亲自挑选,不必等开张那日。” 方阳没有想到顾默书这么好说话,虽然人看着冷巴巴的吧。 其实顾默书只是想留下这个客人,毕竟齐禾的铺子还没开张,若是现在有人买了觉得不错,将这消息放出去,对齐禾的生意也有益处。 方阳脸皮薄,见顾默书这么说 了,紧忙道:“那我一会能和你一起同过去吗?” 顾默书一脸歉意的说:“今个晌午我不回去,方兄若是不急的话,下午放了学可以一道过去看看。” 方阳哪里会不愿意,忙点头答应了。 顾默书见他没有其他的事情后这才起身离开了位置。 “你们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和顾童生说话浑身就不自在?”见人走远了方阳打了个寒颤忙和旁边的说。 那几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赞同道:“顾童生小小年纪却稳重的很,我等在他面前确实过于轻浮了些。” 顾默书可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他,他忙着去吃饭,赶紧吃完还可以早些回来多学一会。 在书院挤出来的时间越多,回家后他的功夫就越宽裕,就可以在家帮着齐禾多做些事情。 - 虽然现在这个铺子大了许多,但是屋内不够明亮,若是在屋内看绣品,可能看的不真切,齐禾想了想还是让人又多砸了一面窗,这次专门用明纸糊的,这样透进来的光更加柔和,屋内也亮堂了许多。 齐禾还将铺子里面的柜子一一摆放整齐,又用屏风隔开了一块区域,里面放了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这个小区域是专门接待定制绣品的人用的。 要在府城做生意光靠卖些帕子、荷包和团扇可不行,齐禾打算接一些定制的绣活,比如绣喜被绣喜服,这些绣活要求绣娘绣工极好,所以给的银两也多,齐禾想多挣一些。 刚将铺子整理的差不多,就见云棠将一个木箱抱了过来放在地上,她喘着粗气说道:“禾禾,你别看这小箱子不大,里面只装了一些绣品,可真是沉得要命。” 齐禾走过来给她揉了揉腰,笑道:“叫你等等我,怎么一个人搬了过来,累坏了吧。” “还行,你看我这不能自己搬过来。”云棠笑眯眯道。 两人将箱子打开,把里面包裹好的绣品一一取出来后整齐的摆放在了做好的柜台上,这些小柜台还是齐禾根据自己脑海中的印象让木匠做的,精致了许多。 从县城带过来的绣品不少,光帕子就有百十来方,荷包也是,就是团扇有些少,这些日子得抓紧时间多做些,马上就要入夏了,正是团扇卖的最红火的季节。 云棠将这些绣品放在不同的展柜上,这样前来购买的人便可以直接去选自己想要买的东西,不用扎堆聚在一起。 “这百鸟图挂在那里啊禾禾。”云棠说着将百鸟图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软被中取出。 “不摆了。”齐禾说。 “啊?”云棠不解的看向齐禾,这百鸟图可是齐顾铺子的活招牌,现在怎么不挂出来了,若是挂出来肯定能吸引更多的顾客。 齐禾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出,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界上,若是一来就把百鸟图拿出来,这买卖怕是别想做下去了。 所以她们现在要藏着掖着一些,等铺子生意在府城能站住脚跟后再拿出来,这样别人就不容易对她们的铺子下手了。 云棠没有想到这一出,听了齐禾的解释后恍然大悟,便又把百鸟图小心心的用软被包裹好,重新放进了木箱里。 那日她们在何家绣庄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齐禾的顾忌不无道理,所以百鸟图现下不能拿出来,甚至于铺子的名也要改。 府城离着县城也就一天马车的行程,若是来往的商户听说了齐顾铺子哪里会认不出来,所以齐禾这次直接换了名字,叫做小苏绣铺。 牌匾刻字那天,木匠还问齐禾来着,她是不是叫小苏,齐禾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云棠就躲在一旁用帕子遮掩住脸上的笑意。 等牌匾终于上去,小苏绣铺也终于要开张了。 见时辰还早,齐禾又和云棠雇了一辆马车去外城的商户区,她们要买一些布料,若有价位合适的真丝最好,最是没有那就买一些样式好看的棉布。 外城布庄价位倒是比齐禾想的公道,这真丝布料也是有的,不过颜色少,齐禾选了两匹,一匹欧碧的,一匹月白的,倒是都适合小娘子。 齐禾想着马上入夏,家中几人的衣衫还是冬日里做的,夏天穿定是不舒服,便又买了一匹葛布和两匹棉布。 这些一共就花了四十两银子,单那真丝的就三十多两银。 云棠抱着包裹好的布匹,小声的嘀咕着,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用过真丝的帕子,也不知道在这府城真丝帕子好不好卖。 两人又在这边的商铺买了米面粮油以及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最后才拉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回了家。 -青山书院 这边夫子刚说了下学,方阳就一下子从位置上蹿了起来。 “看看,我这还没走呢,方童生这就等不及了。”夫子调侃道。 讲堂里其他人都笑出了声,搭腔道:“方兄可是有家室在身的人,我等是比不上的。” 夫子年岁不大,去年刚成为举人,听到这话后只是冷呵了一声,训诫道:“身为读书人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说完便起身离开没再理会众人。 见夫子走远了,方阳这才赶紧凑了过来,一脸真切的看着顾默书,道:“顾童生,我和你一道回去吧。” 顾默书点头答应,将东西收进了包袱里这才起身。 方阳诧异的看向他,问:“夫子有留作业吗?” 顾默书:“没有。” 方阳不解:“那顾兄带书回去作甚。” 听到这话,改成顾默书一脸诧异的看向方阳,“你平日里回家后不看书的吗?” 似是两人说话声音大了些,旁边两个书生也凑了上来,揽着方阳的肩膀回道:“顾童生那可是有所不知,这有了家室的人回了家自然是看不下去书了的。” “去去去,别打趣我。”方阳将那两人的手狠狠的拍落,赶忙道,“别听他们瞎说。” 顾默书嗯了一声。 方阳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但因着还不熟悉,他也不好意思再过问,便老老实实的跟在顾默书身旁往书院外走。 两人走了没一会,马上就要到齐禾的铺子前时,方阳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顾童生,你们家在哪里,离这里可远,若是几条街外咱们还是做马车吧。” 顾默书没有想到他看着高大却身娇,正想说铺子就在前面,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道男子的招呼声。 “顾兄,方兄,你们等等。” 原来是刚才调侃方阳的那两个书生,方阳见状忙拉着顾默书往前走,想要装作没听见,可还没走两步就被后面的人赶了上来。 “我和王兄就是去请教了夫子一个问题,一回来便见不到你们二人了。” “有事?”顾默书问。 那书生一噎,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我也想买绣品,不知能否一起过去看看。” “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又没有定亲,买给谁?”方阳一脸嫌弃的看向他。 “自然是家中小妹,这绣品又不是只能买给定了亲的小娘子,方兄你也是,怎么张嘴闭嘴就是娶亲之事,我和王兄就不说你什么了,你看顾兄年岁还这么小,你可莫要再提,带坏了人可不好。”那书生耸了耸肩,一脸诚恳的说。 方阳:? 第四十九章 顾默书没想到几人还挺幼稚, 刚想出声打断他们,就见前面驶来一辆马车,正好在他们家铺子前面停下。 只见齐禾从车厢中下来去打开了铺门, 又回到马车下面伸手接过云棠递过来的东西。 顾默书瞧着东西不少, 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也忘了打断他们的话。 等顾默书都跑出快十来米了,方阳才反应过来,忙在后面喊道:“顾兄,慢点,等等我。” 几人又不知道顾默书家住在哪里铺子开在哪里, 见他突然跑起来还心生怪异,来不及想就紧随其后。 顾默书跑到马车前才停下来, 出声道:“我来吧。” 齐禾一直也没注意到他等接过云棠手中的东西扭过身子才见顾默书端正的站在那里, 额头还冒了汗珠。 “从书院跑回来的?你看你都冒汗了,快擦擦, 春日里被风一吹最容易病身子。”齐禾双手捧着东西只能扬起下巴点了点示意他擦擦。 顾默书忙抬起手擦拭了一下,不紧不慢道:“还好,就是走得快了些,剩下的我来吧。” 齐禾也不是纯溺爱孩子的人, 见他想帮忙也不会拦着, 嘱咐道里面有米面可能会沉一些,小心别闪了身子。 顾默书年岁虽小,但是劲不小,抗一袋子面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所以当方阳几人走到跟前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顾默书挽起袖子正背着一袋面往铺子里走。 想来这就是他家了, 要不这人怎么颠颠的跑过来干活。 方阳等人到底是读书人, 干愣着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有些不好意思,便同顾默书一般挽起衣袖帮忙开始抬东西。 人多干的就快些, 每人搬了两趟,终于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方阳揉着自己的胳膊,只觉得酸胀,可一抬眼看见顾默书像没事人一样整理着衣摆,心中酸涩。 他可是比顾默书大上七岁啊,还成了家,怎么处处都不如人家,学问比不上,现下连身子都比上,看来以后他要锻炼身子,争取如顾默书一般。 齐禾看他们三人的着装打扮便猜出这应该是书院的书生,见顾默书没拦着他们干活也就没说什么,现在搬完了东西,齐禾赶忙将人招呼进了铺子里,安排坐在屏风内圆桌旁。 端了一壶茶水,给三人倒上。 “今日真是谢过大家了。”齐禾歉意的说。 “哪里哪里,是我们冒然前来,草率了一些。”王童生拱手道。 齐禾以为他们三人是来找顾默书讨论学问的,便让顾默书在这里陪着,又拿了些糕点过来,不愿再打扰他们。 “铺子还没开张,这里清静些桌子也大,大家在这里坐下吧,若是有事叫我就行。” 顾默书知道他们是来买绣品的,可现在这三人吃着茶像忘却了一般。 顾默书提醒道:“这几位是我的同窗,听闻我家中卖绣品,这才过来看看。” 方阳拿着茶盏的手一顿,吞咽下嘴中的糕点,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对,我竟然给忘了,多亏顾兄提醒,要不一会两手空空回了家,就不好了。”方阳下意识的看向顾默书。 “原来如此,就是不知方童生想要什么样的绣品,我们铺子绣品种类不多,不一定有方童生想要的。”齐禾笑道。 方阳想了想,他家小娘子平日里什么也不缺,想要什么便花钱买就是了,帕子荷包这些东西每天挂一个,一个月都不带重阳的。 但现在既然来了还是看看比较好,若是有绣样好看的买回去也不错。 “绣品今个刚摆放出来,不如大家出来看看,若是有中意的告诉我便是。” 他们每日不是在家中就是在书院,哪里有空去买这些小娘子用的东西,现下有这个机会更是来了兴致。 方阳本打算选一个绣样好看的,毕竟他也没有抱希望可以在这里买到与众不同的绣品,他出身商户人家,见过的东西也多,可当看见齐禾摆放出来的绣品后,当下就被迷住了眼。 分门别类,甚至绣样都分开而放,方阳看的眼花缭乱,甚至想每一样都买回去。 他是知道自家小娘子绣品多的,可这绣样还真与众不同,总觉得这个更加精致,那花似有花香一般。 “这些绣样的绣法是不是和别家不一样?”方阳盯着锦盒中的那把团扇问道。 齐禾没想到他一个男子竟然还懂得这些,笑着点了点头:“确实绣技不太相同,但用料什么是一样的。” 齐禾见方阳一直盯着锦盒中的团扇,似乎是想拿出来看看,但又怕有失了分寸。 “若是喜欢,大家可以拿起了看看,现在屋内光有些暗,离近了瞧着还真切些。” 齐禾说完,方阳这才拿起了扇柄,这把团扇绣样极其可爱,就是这扇面用的不是真丝,若是真丝的画质感一定会更好,方阳惋惜。 “这团扇可有真丝扇面的?”他有些难为情的问。 真丝扇面的团扇要价贵,平常铺子一般没有,就连那何家绣庄也只是一月两三把,珍贵的很,所以卖价也高。 方阳出身商户,家中做茶叶买卖,自然是不差钱的主,百两对他来说不过家中半月贴补,再说他娶了亲,花钱哄人开心这种事情做起来更是乐此不疲。 齐禾倒是没有想到他上来就要那种品质的,当年她在县城时也只是绣了两把,现下是一把也没有。 “真丝贵,我们铺子也只有帕子用了真丝,其他的倒是没有。” 方阳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手中的团扇,扇面上那对站在枝头的小啾啾他越看越喜欢,最后还是花了六两银子买了下来。 “掌柜的,若是以后上真丝团扇,可一定要知会我一声啊。” 齐禾笑着应道:“自然。” 和方阳一同前来的另外两人,也各自寻到了想要的绣品,王兄选了一个荷包送给自家中待嫁的姐姐,郭童生则选了一方真丝帕子和一方棉布帕子,一个给小妹,一个给自己 齐禾都给二人算了优惠,还说下次有了新绣样定一一让顾默书提前通知到位。 几人听后欢喜,告了别便离开了。 见人走远了,齐禾才将铺子关上门。 又自己倒了杯茶水,这才坐下来,夸道:“我们默书真是长大了,现在都会给家中招揽生意。” 顾默书纠结的说:“他们想买绣品我才带过来的,这次不是主动招揽。” “都一样,这买卖不还是做成了。”齐禾本意是想夸一夸顾默书,让他多和书院的书生们走动,这样性子会开朗一些。 话到了顾默书耳朵里,就成了小娘生意需要我,以后书院的买卖便由我来吧。 两个人自顾自的理解偏差,谁也没多想。 - 方阳揣着锦盒开心的往家走。 他们住处离齐禾铺子不远,岔开一条小巷。 刚走进巷子就闻见了肉香味,方阳一想就是他家小娘子给他做好了吃食。 他脚下步伐都快了些,可到了门口却推不开门,门从里面上了栓。 坏了,方阳心想。 自古以来,男人当家,所以书院的书生们都以为方阳的小娘子定是一个温婉柔顺之人,其实不然,只是长相温婉罢了,性格脾气可是火爆的很。 “我错了,我错了,给我开门吧娘子。”方阳将锦盒揣进怀里,用力的敲着门。 果然就听见门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知道回来,嗯?” “我这不是去买东西耽误了些时辰,好娘子,让我进去吧。”方阳诚恳的喊。 院内之人就这么听他嘚吧了好一会,解了气这才放人进去。 方阳见门开了,马上溜了一进来,上来就给梁瑶一个拥抱,嘴中嘀咕着:“我的好瑶瑶,还是最疼我,都不忍心我在外面冻着,这么快就把我放进来了。” 梁瑶没眼看他,推拒了一番:“行了,过来吃饭吧。” 方阳见状也不急,拉着人就去了屋内,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那个锦盒。 “哦?这是什么?”梁瑶看了看没猜出来,问。 “打开看看,喜欢吗?”方药将锦盒放在桌 上推向他的小娘子。 梁瑶见自家夫君一脸等着讨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将锦盒拿过来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把团扇,扇柄扇面都不出彩,但是扇面上的绣样倒是挺别致。 她将团扇从锦盒中拿出,在烛火前转了转扇柄,那两个小啾啾仿佛在枝干上跳了一下。 “从哪里买的,这样精巧。”梁瑶甚是喜欢,这团扇和她其他的可真不一样,绣样别致绣工极好,若是换了扇面和扇柄定是得几十两银子。 方阳听她问了却也不说,只把脸伸着往人家那边凑。 梁瑶又气又羞,最后还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 次日,齐禾的小苏绣铺正式开张,齐禾还是像上次一样办了一个开业活动,只要在铺子里买了绣品的人都可以去抽奖。 一时间小苏绣铺热闹的很,学院区整日待在家中的小娘子听闻消息后都忍不住过来凑个热闹。 这学院区宅院贵,在这里买得起宅院的人自然不差钱,所以齐禾铺子里那一两二两的绣品卖的最是红火,反而是棉布帕子卖的少些。 “掌柜的,你们家这团扇可还有其他样式,这扇面有缂丝或真丝的嘛?”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柔婉的女声。 “缂丝难求小铺还真没有,那真丝确实进了一些,但若是做成团扇也需要一些时日。”齐禾如实回答。 那小娘子沉默了片刻,最后将齐禾拉到一边,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些话。 齐禾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第五十章 外城学片区就那么大点的地方, 齐禾铺子生意不错大家哪里能不知道。 稍微一打听便知人家之所以来这边开铺子全是为了家中在书院上学的书生,若是再细细打听便能得知这书生是童生乙班的顾默书。 青山学院放在整个府城都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虽然内城有潞城书院, 但多是招收的官宦子弟, 普通人家是进也进不去的。 而青山书院就不一样了,不看家世不看背景,只要你有学问肯上进便可以来上学,而且束脩也不多,若是学问差一些的多掏些银两也是可以的。 再者青山书院分的清楚, 童生班、秀才班、甲班、乙班都是根据小考成绩分好的,不会看你掏的束脩多就把你往好班里面塞, 且青山书院的夫子都是举人功名在身, 学问自是不用说,就算你在乙班享受到的教学内容也是一样。 但就是这样的书院也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歧视, 在甲班的看不上乙班的,若在同一个班也会出现孤立别的书生的现象。 顾默书刚来时在乙班,倒是没有注意到过这个问题,他们童生乙班多是考了好几年都没有成为秀才的童生, 天天心里想的都是赶紧成为秀才哪里有功夫做那些闲事。 所以当今日在书院小食堂前面看见那一幕时, 顾默书有些震惊。 只见几个书生将一个病弱身姿的人堵在门边,那人向左他们向左那人向右他们也向右,顾默书站在远处皱着眉头,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呦,快看看, 今个咱们季秀才怎么亲自来吃饭了?”为首的人漫不经心道。 “那定是得了夫子夸赞心飘起来, 都舍得花银钱了。” “呵,谁说不是呢, 以前只能在大街上要饭的人现在都能进书院了,真是脏污。” 顾默书听闻这话忍不住向前,却被一同前来的方阳拦住。 “别惹事端。” 顾默书不解的看向方阳。 “那些人都是秀才甲班的,你若是过去他们定是也要好好羞辱你一番,那个被拦住的书生叫季槐生,你就算给他解了围他也不会记你的好。”方阳一脸不耐烦的说,看这幅样子像吃过亏。 顾默书见那些人还在说,而那季槐生垂眸不还口,像是被欺负惯了一样。 “默书,你就听你方兄的吧,上次你方兄过去逞英雄你猜结果怎么着。”那日一同去齐禾铺子买绣品的王童生缓缓道。 “你非要说是吧,不许说。”方阳见自己要被揭短忙伸手要捂住王童生的嘴。 “那些人取笑你方兄还不如一个讨饭的人,人家季槐生现在都是秀才了,你方兄还是童生,这还不算完,那些人走后,你方兄安慰那季槐生,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对你方兄说就算有些钱也要先好好做学问。” 方阳没捂住王童生的嘴只得掩住自己的脸,“叫你别说你非说,我这脸面在顾兄面前算是丢尽了。” 顾默书听完他们的话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瞧了一眼,见那季槐生已经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助的气息,只一瞬间顾默书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他没多想直接走了过去。 “哎,顾默书!”方阳在后面不争气的喊。 顾默书迈着步子直接走到了那群人跟前。 “你们在做什么?”他寒声道。 那几人年岁大些,长得自然比顾默书要高,听见动静后眼睛才望向顾默书。 “这谁?”领头的书生被人质问本就不高兴,见来的还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小同窗语气不善的问。 “这是前段日子才来咱们书院的顾童生,在童生乙班,你不知道也正常。” “哦?怪不得,你一个小孩子过来凑什么热闹。”那人嗤笑道。 顾默书打量了几人一番,见他们衣着打扮都是富家子弟的样子,这才说:“书院是学习学问的地方,若是有私事还是不要在这里解决的好。” 那些人一听这话直接被气笑了,真是小小年纪的人看不清世道。 方阳几人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生怕顾默书的性子被人记了仇,忙赶了过来。 “顾兄,你竟然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啊。”方阳假装刚找到顾默书,手直接搭在了顾默书的肩上。 “呦,怎么又是你们啊。”方阳抬眼仿佛刚看清楚面前的几人,惊讶道。 上一次他们几人围着季槐生就是被方阳坏了事,今日竟还是如此,那领头的书生有些不满,打量了一番他们。 行,这不乐子就来了。 “方童生啊,怎么这位小同窗是你们班的?你看看你比人家年长多少岁竟然还在一个班,这学问不见长多管闲事的毛病倒是见长。” 方阳一噎,他就知道他不应该过来。 顾默书现在的性子哪里有那么好拿捏,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也只能戳别人心窝子解解气罢了。 “学识又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性,有些学识高的人还不是看不起人不懂得尊重同窗。”顾默书一双眸子看过去,明明长得比人家矮了一些,但气势上却赢了一头。 那领头的书生旁边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只见那书生扑哧一声笑了。 “我就说嘛,有些人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原来家里都是做给别人缝东西的买卖,怎么你们家铺子收了他姐姐绣的东西?” “靠自己手艺挣钱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最低贱的买卖,难道你身上穿戴都是自己缝制而成。”顾默书冷冷一笑。 “你!”那书生被他的话气出了火,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不甘的离开了。 方阳见他们走了,心中痛快,一想到刚才那书生吃瘪的样子他就想笑,还是顾默书的嘴厉害,一发制人。 “今日之事谢谢你们。”一直垂着头的季槐生出声道。 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从家中落魄后他就和姐姐相依为命,日子本就难过可姐姐还是送他来书院读书,虽然平日里一直被针对但他都不甚在意。 他这样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上次方阳给他解围却被对面的人讥讽他也只是劝方阳用心读书,只有取得功名身居高位后那些人才踩不到他的头上。 可他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味,传进方阳的耳朵里更是直接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今日之事他本以为那些人羞辱他完以后就走了,一直忍耐着,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同窗。 那人身量不高,还是童生乙班的却将他护在身后,那一刻他感到了久违的善意,是人性的暖意。 “虽然不知那些人为何一直缠着你,但若你一直唯唯诺诺他们 定还会找回来,这次我们在那下次呢。”顾默书一脸冷静的看向他。 季槐生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这些话从一个比他小的人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浑身一僵,这些年他竟然把自己的傲骨一点一点磨没了。 季槐生抬起头这才看清给自己解围的小同窗,少年的脸看上去还有些青涩,看俊俏模样已经开始显露,只是眉峰之间带着一股寒利之气。 “不知你怎么称呼,叫我季槐生就好。” “顾默书。” “顾兄,你的话我谨记在心,今日之事怕是那人不会甘心,若他们来叨扰你,我、” 季槐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方阳打断。 方阳:“你怎么样?” 季槐生耳轮发红,是啊,他能怎么样。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再者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来了”顾默书肯定地说。 这种人和顾家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爱捏软柿子,闹一次消停一段日子,下次再来谁知道什么时候。 顾默书见事情解决了便准备起身离开,谁知被季槐生直接拽住。 那人红着眼期期艾艾道:“谢谢。” 过了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失了分寸这才放开。 顾默书点了下头便和方阳等人离开了。 走远了,方阳才对着顾默书嘿嘿一笑:“没想到啊,咱们小顾兄弟竟然说话这么蛊人,刚才我看季槐生要哭的样子以为他崩溃了,没想到竟然是醒悟过来了。” 顾默书扭过头瞥了一眼搭在他肩上的手。 方阳装傻充愣,在顾默书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才收回手。 “他若是一蹶不振,这些年的努力就真真的白费了,想来那些人找他麻烦也是见他得夫子喜欢。”顾默书说。 “可不是嘛,这种事在书院里其实挺常见的,你第一次见到有这种反应也正常,但若是再有下次多看看再过去,咱们书院里其实有好几个官宦子弟,平日里嚣张的很,你没见过,若是遇见了可要小心一些。” 顾默书见他语气严肃起来便点了点头。 “多谢方兄指点。” “嘿,这有什么,我还是要谢谢你呢,你是不知道那天我把团扇拿回去,你嫂夫人是什么反应,你们家的绣品是真不错。”方阳一想到那夜情形,脸上都是遮不住的喜色。 - 齐禾铺子这边也有了新的麻烦,生意太红火,绣品量跟不上了。 前几日棉布绣品卖的不好,齐禾就没怎么准备,只专心弄真丝绣品,谁知道他们铺子的绣品被别人带出去一番宣传竟成了香饽饽。 那棉布绣品虽然底料一般,但是绣样好看啊,同样的价位大家自然选择齐禾这边的绣品。 齐禾看着铺子里不断锐减的绣品,和自己跟不上供应的手速,只能叹息。 看样子,铺子里要招绣娘了。 一想到上次在县城那个教了半天最后跑了的绣娘,齐禾就惋惜,这次怎么也要好好找找。 第五十一章 顾默书从书院回来时远远就见一群人围在铺子前面, 他以为又有人来闹事忙跑了过去,走近了一瞧才知道原来大家是在看贴在墙上的告示,小苏绣铺要招绣娘了。 消息传的极快, 来的绣娘却不多, 城中绣工好的绣娘都在内城绣庄,这没被内城绣庄招揽进去的多是绣工一般或得罪了绣庄中绣娘的。 齐禾不在意她们是否得罪过人,她想招的就是家室简单,绣工可以,愿意肯学踏实肯干的绣娘, 在告示上,她也只是写了招绣娘但是没有写教授绣技。 所以前来看的人多, 报名的人却少。 齐禾看着桌上摆放的绣品直摇头, 针脚凌乱,绣样没有掺杂自己的想法一看就是照着葫芦画瓢绣的没有一丝灵魂,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云棠忙着在铺子里招呼客人,见顾默书走了进来也没抬头,“下学了。” 顾默书点点头,也没打扰云棠, 径直去了屏风后面的小隔间, 果然就见齐禾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一桌的绣品发愁。 顾默书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才坐了下来,指了指问道:“绣娘们的绣品?” “可不是嘛,你瞧瞧看若是你,必须买一个,这里面你想要哪个?”齐禾说着将绣品推向顾默书。 “...这个吧。”顾默书挑了挑最后拿起了一个不大的荷包。 “哦?”齐禾探过身子看过来, “怎么选择这个?” 顾默书:“绣样少。” ... 齐禾一时语塞, 这只能说明连一个孩子都能看出来这批绣品一般,若真招了这几个绣娘, 那铺子的买卖怕是不好做了。 齐禾不是没有想过从头教,但那太费功夫,教的人需要有耐心,学习的人也要有耐心。 可这一桌子的绣品,针脚都松,绣样轮廓都没有绣完整,这刺绣的时候心压根就不在绣品上,这样的怎么教也达不到要求。 只能再看看了,这种事情也急不得。 顾默书见齐禾眉头紧皱一直没有舒展,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过那人的绣技具体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若是好人家真的会来吗。 顾默书想了想还是没有先告诉齐禾,这件事还是他确定了再说吧,万一说了一堆人家不来呢。 一想到季槐生当时倔强的样子,顾默书还真拿捏不准,那人愿意让他的姐姐来铺子嘛。 - 翌日,顾默书下了学打算去小食堂碰碰运气,没想到在去的路上就遇见了季槐生。 那季槐生抱着食盒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一湖清澈的池水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若此时有人从后面推你下去,你都不知道是谁要害你。”顾默书悄默声的走了过去,伸手搭在了季槐生的肩上。 季槐生听见声音一愣,等那手搭在他肩上时整个人直接吓了一跳。 他惊慌的扭过头,声音都有些发抖,“顾童生。” 顾默书坐在了他的旁边,看了一眼他的食盒,里面是两个糙面馍馍,还有一些腌咸菜。 季槐生见他看自己的食盒,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遮掩,可一想自己什么落魄样没被人瞧见过,看就看吧。 “你来找我做什么?”季槐生可不信这人是碰巧遇见自己。 顾默书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眼睛上下打量了季槐生一番,最后落在了他腰间的荷包上。 季槐生察觉出这次顾默书看的是自己的荷包,忙伸手护住。 “你,你不会想要抢我银子吧?”季槐生不可置信的看向顾默书,他虽然信顾默书的人品,可以前他在街上被那些小混混抢荷包时,那些人也是这么打量他的。 “有银子?”顾默书问。 季槐生摇了摇头,他身上哪里会有银子,一年十两的束脩还是攒了很久的,平日里身上最多就是几个铜板。 顾默书盯着他的荷包一直看,季槐生被看的发麻,便将荷包解了下来,递给顾默书。 “看吧看吧,想看拿在手里看。”说完便又拿起食盒中的糙面馍馍吃起来。 荷包是用玄色粗布缝制而成,乍一看不起眼,但上面的绣样是墨竹,和顾默书身上一直佩戴的荷包一样,都是竹子。 荷包最下方还绣了小字,槐生,想来是季槐生的家姐绣的。 这么看,这个荷包应该是出自他家姐之手了。 “这荷包,是你那位长姐绣的?”他问。 季槐生嘴里一直嚼 着馍馍,等咽下去后才回:“对,是我家姐做的。” 顾默书又仔细瞧了瞧,确实不错,比昨日铺子里送上来的那些好太多了。 “你不会找我来就是看荷包吧?”季槐生抿着唇小声的问。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顾默书,明明这人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季槐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人还挺靠谱。 “不对啊,顾童生你怎知道我有长姐?”季槐生脑袋瓜一转,发现了谈话中的小漏洞。 顾默书手里拿着荷包,并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昨日,那群人说过。” “哦,那就难怪了,我就说嘛我从未向你提起过。”季槐生伸手想要拿回荷包,可见顾默书小心翼翼的捧着来回看,又收回了手。 见顾默书那么宝贝,季槐生有些不确定了,脑海中炸出一个念头,他身子往后缩了缩,离远了一些开始打量顾默书。 不应该啊,他才这个年岁,这么着急的嘛。 季槐生觉得自己应该劝诫同窗,他觉得顾默书定是和方阳等人呆久了所以才起了念头,读书人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有了功名再娶妻生子也不晚。 季槐生酝酿了一番,忐忑的说道:“顾兄,你还小,虽然你这个年岁有些人家已经给娶了妻,家中长辈总是嘴上说年岁大些疼人,但日子时自己过的这人还是要选择合适的,你说是吧。” 顾默书没听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季槐生。”顾默书出声打断他,“你在说什么。” “啊?你拿着我长姐绣给我的荷包小心翼翼如视珍宝的看来看去,不是想见我长姐的意思吗?”季槐生疑惑的看向顾默书。 “是。” 季槐生心中一哆嗦,竟然真让他说中了,这小顾童生竟然惦记他的姐姐!就凭借一个荷包嘛! 季槐生故作淡定的说:“你看,我比你就大上四岁,我长姐还比我大两岁,相当于比你大六岁,虽然乡间流传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六乐不够,但到底和你年岁有差,可能话不投机,你不如再多想想,况且你从未见过我长姐。”季槐生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顾默书冷着的脸更黑了。 “我从未有那个意思。”顾默书听明白了冷声道。 季槐生感觉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寒气,而且都是冲自己而来。 “那你见我长姐是?” 顾默书将荷包塞回了季槐生手中,道:“我看荷包上绣样不错,想来你长姐刺绣功夫了得,我们家铺子最近正在招绣娘,想问问你长姐是否愿意去试一试。” 原来如此,季槐生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坏他了。 “顾兄,谢谢你的好意,荷包你先拿着但这件事我回去还要问问长姐,若她愿意明日便过去,若是长姐不愿意,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季槐生将荷包又给了顾默书垂眸苦笑道。 顾默书自是没有意见,成就成,不成就罢了,这种事情没必要强人所难。 “昨日回去后我想了很久,顾兄你说的对,若是一直任人欺凌这辈子怕是抬不起头了,只是没想到我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是被你开导开来的。”季槐生说。 顾默书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捡起旁边的小石子投进了池水中。 “你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季槐生抬起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们只是见过一面罢了,他的处境他的家世都不值得一个陌生人为他做这些。 季槐生刚才胡思乱想也是因为这个,早些年也有人“平白无故”的对他好,给他银两照顾他,但最后才知道那都是为了把他姐姐抬进门做小妾。 所以当顾默书今日说到他长姐时,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个。 顾默书看着远方,没有马上回他。 为什么呢,为什么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好呢。 顾默书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齐禾的面庞。 他记得在县城时,齐禾在雪夜救了李嫣,又在云棠无家可归时帮了云棠,更在他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时坚定的带他离开县城。 他们这些人在齐禾那里不一样都是陌生人嘛。 顾默书盯着池塘中游来游去的锦鲤没有说话。 - 当夜季槐生回了家就被他长姐拷问了一番。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季槐生长姐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绣花针问道。 季槐生一愣,没想到自己长姐竟然料事如神。 那个消息他还不知道怎么和他长姐提,毕竟她长姐当年在绣庄被人污蔑赶出来后便再也不去绣庄了,平日里都是做些零碎小绣品拿出去卖。 季叶梨剪断最后一根绣线,抬眸瞥了季槐生一眼,“你还瞒着我不说?你是不是被人劫了?” 差不多吧,季槐生想。 “你衣着倒是干净,脸上也没伤痕,就是那身上一直带着的荷包没了,看来也就是被截了钱,没挨打,真是怪了那里面没两个铜板怎么还天天有人惦记。”季叶梨没好气的说。 “长姐,那荷包确实让别人拿了回去,但那时为了.”季槐生不敢说了。 “为了什么?” “我有一小同窗,家中在学片区开绣品铺子,最近招绣娘,他见我身上荷包好看便拿了回去,想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去他们铺子上工。”季槐生一口气都说了出来反而轻松了些。 季叶梨放下手中的绣品,盯着季槐生看了好一会,见他没有撒谎的意头这才放心。 “明日我去瞧瞧。”她说。 第五十二章 就在齐禾为没有绣娘而发愁时, 郭暖从县城回来了还给她带了一封信和一小盒绣品。 “你什么时候回县城了,我竟不知道。”齐禾接过信封待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时惊讶道。 郭暖拿起桌上的点心白了齐禾一眼,“你这边忙的都挪不开脚哪里还注意到我在做什么。” 齐禾笑眯眯地拆着信封, 这信上的名字是李嫣, 想来这信是李嫣写的。 “字真好看。”齐禾夸赞道。 一旁的郭暖挑了挑眉,“我写的。” “也就一般般吧。”齐禾紧着道。 郭暖:? 待齐禾看完信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没想到那铺子生意还不错,李嫣和她婆母竟然现在劲往一块使了。”齐禾感慨道。 想当初,李嫣差点被李婶害死,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李婶竟然开始帮助李嫣料理起铺子了呢。 “其实吧, 这信中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字太多些了,我懒得写了, 李嫣让我来了以后告诉你就行。”郭暖吃完一块糕点又想伸手去拿。 齐禾见状赶紧将糕点挪到了自己这边,笑道:“先说了再给你。” “那怎么行。” 齐禾:“好好好,你这一路辛苦了,今日就在这吃吧, 我给你准备一桌子好菜。” 这话算是说到郭暖心坎中了, 她应道:“这还差不多。” 原来,齐禾他们搬离县城没多久,顾家那群人还真的找了过去,只是没想到那宅院已经易主了,连那个铺子人家都做起了买卖。 顾家人一开始还以为是齐禾冲外打的幌子, 毕竟那铺子也是卖绣品的, 结果去闹了两次被周围人指着鼻子骂才知道,这铺子掌柜真换人了。 顾家那两个从牢狱出来的兄弟怎么甘心, 他们只是进了一趟牢狱出来家业都快没了,心中怨恨,便见天的带人来搅和。 李嫣夫妻俩对他们这种无赖是真没办法,铺子被迫关了好几天。 但治这种无赖也不是真的没有一丝办法,只要找比他们更加无赖的就行了,于是李婶子就亲自下场了。 李婶在顾家人再来闹事时直接躺在地上哭闹起来,非说那顾家人伤了自己,这还没完又去顾家宅院门口哭,一连去了三天,顾家老太太被气的差点背过去,顾家没法子,便撤了人。 从那以后,李嫣他们的小铺子便再也没有人去闹了。 经过这事,李婶脾性好了些,虽然和李嫣还有隔阂,但比起以前关系算是缓和了太多。 齐禾听完 感慨万千,万万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更没想到顾家人竟然如此无赖,都怪她没想到,让李嫣夫妻平白受了些罪。 郭暖说的口干舌燥,齐禾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我和你说,县城发生了很多新鲜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就拿你这绣品铺子吧,你还记得的当时你受难,你们铺子跑了的那个绣娘嘛?” 齐禾哪里会忘记,道:“知道,后来不是去别家铺子了嘛。” “没错,但是她学艺不精,绣品虽然比普通绣娘绣出来的好看,但那是万万比不上李嫣绣的,所以李嫣开了铺子以后,雇佣那绣娘的铺子便直接关了门,那绣娘只能去绣庄做活了。”郭暖说。 “那李嫣他们铺子后来有人去惹事吗?”齐禾有些担心,毕竟树大招风。 郭暖摆了摆手,“怎么会,她就一个人,绣品量是有定数的,抢不了别家什么大生意,你且放心就好了,这不,这一小盒子的绣品都是她让我给你捎过来的。” 齐禾见状这才打开那个小木盒子,果然里面放着四五方绣好的帕子,还有几个荷包。 齐禾摸着荷包,眼睛发酸,这荷包还是用锻织的料子做的,那帕子也是上好的粗布,她哪里能不明白李嫣的意思。 “她说这些是让你卖的,听说你这里绣品供应不上她也很着急,赶忙多做了一些。”郭暖没想到齐禾外表看起来冷静心却这么软。 齐禾将绣品收好又放进了小盒子里,这些绣品她还不打算卖,供应不上大不了歇业几天罢了。 正想着,就见下了学的顾默书手里捧着一包白糯糕走了进来。 可能是没想到屋内竟然还有其他人,顾默书走到堂屋脚步就停了下来转身想离开。 郭暖第一个瞅见他的,忙喊住他,“快进来,怎么见到我就往外边跑。” 顾默书见状只得走了进来。 郭暖和齐禾关系要好,自然也把顾默书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你是不是最近长高了。”郭暖打量着顾默书总觉得几日不见,这孩子有些变化。 “没有吧。”顾默书磕绊道。 郭暖不信,将人拉到她的身边,两个人站在一起又比了比,“齐禾,你快看看,他是不是比我高了不少。” 齐禾抬头看过去,发现还真是,以前没注意今天仔细一瞧,顾默书竟然长个了,竟然比郭暖高了。 “正好,初春和入夏的衣衫要重新做新的了,今日量一下就不会做差了。” 顾默书乖巧的点了点头,她们说什么他便听着。 见两人终于不再谈论他,他这才说话。 “这个荷包。”顾默书将白糯糕放在桌上,从衣袖中将季槐生的那个荷包拿了出来。 齐禾接过发现是一个新做的荷包,上面还绣着竹子,以为是有人仿照她给顾默书绣的荷包做的。 “别人送你的?”齐禾惊讶道。 她都忘记了,在这个朝代,男子十一二岁定亲是常态,若是收到小娘子给的荷包,那便是有意结亲。 是她忘记了,她的思维还停留在现代,想着怎么也要成年了再说。 而且书中顾默书也是成为举人以后才结了亲,但那也是为了攀权贵,并不是真的心动,所以现在齐禾看见荷包还是很诧异。 不应该啊,剧情怎么转变这么大。 顾默书见齐禾茫然,忙解释道:“这荷包是我一位同窗身上佩戴的,我见绣样好看绣工不错便拿了回来让你瞧瞧,若是可以我想让他姐姐来试一试。” 齐禾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仰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郭暖,满脸都是骄傲,你看我养大的孩子多么懂事,都会帮着家中铺子招人了。 “不过同窗说要问过他长姐才行,具体来不来我也不清楚,不过这绣样我觉得比昨日那些都好。” 齐禾又仔细瞧了瞧,虽然绣线和布料都很一般,但针脚细密,那墨竹绣的更是栩栩如生,这绣工定是从小练起来的。 当夜,郭暖便留宿在了齐禾这里。 齐禾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吃饭途中郭暖提到了县城里的宋沅一家。 宋沅二字一出来,顾默书便认真的听了起来。 说起来宋沅还是他第一个朋友,只可惜相处的日子短了些,若一直待在府城,他们还可以一起上学堂。 郭暖说宋沅一家靠着齐禾留下的秘方,真的做起了食肆的买卖。 不过现在还是在街边摆摊位,可能因为时节的问题,人不多,但至少是赚钱的营生。 齐禾听后想到那些在县城的朋友日子都好过了起来,心中高兴。 想着等她们在府城站稳了脚跟,她就回去看看,带着顾默书去桃花林看看顾一砚,告诉他她们现在过的很好。 - 第二日,齐禾铺子刚开张,就见一小娘子早已站在了门外。 云棠一愣,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客人,忙将人招呼了进来。 那小娘子进了铺子便直接交代了自己的来意,原来她就是季槐生的长姐季叶梨。 云棠昨个忙生意可没有听见齐禾她们的对话,见来人是绣娘赶忙把齐禾叫了出来。 齐禾将人带到了屏风小隔间,那季叶梨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见人却一点也不怯懦,见到齐禾便将自己的绣品拿了出来。 “这些绣品都是我绣的,不知掌柜的可中意?”季叶梨问。 齐禾看了看,这里面除了荷包还有孩童的衣衫,上面绣着个小虎头,针法活泼,毛丝颂顺。 “绣的很好看。”齐禾说。 她是发自内心的夸赞,昨天那墨竹她只觉得精妙,今天再见其他的绣品,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知姑娘对我们铺子告示上的内容可满意。”齐禾问。 季叶梨本来犹豫不想来,可见她弟弟竟然主动联络这件事,便估摸着那同窗品性不错,这才来了。 来得早,那告示她早就看过了,月银三两,其实不多但总比她散卖绣品来的快,而且月月都有很是稳定,当下便同意了。 齐禾昨夜便听顾默书讲了这边的情况,心中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见她愿意便直接定了下来。 因着她住在商户那片来往不方便,所以中午就跟着齐禾一起吃,晚上等季槐生下学了便可以离开。 季叶梨没想到齐禾这么好说话,她那一推措辞竟一句也没说出。 齐禾又拿出来自己的绣品给她看,季叶梨摸着上面的刺绣,霎时间两眼发亮,这绣法她似乎见过,只是太久远了,脑海中已经想不出来那绣品的样子了。 齐禾见她喜欢,便告诉她在这里上工,铺子会教授这种刺绣技巧,不过暂时不可以外传。 季叶梨没有想到这种技艺齐禾竟然愿意教授给她,这放在别的绣娘那里都是藏着掖着的。 两人相谈甚欢,当日齐禾便将她留了下来,人少时让她在这隔间刺绣,外面人多时便让她去帮着忙活。 齐禾见她是真的喜欢刺绣也是真的有天赋自身,教学起来更加严谨,一连教了她数日。 果然不到一个月,季叶梨就掌握了苏绣的技巧,那日起齐禾的铺子便多了一个会苏绣的绣娘。 第五十三章 这一个月的时间齐禾白日里教季叶梨学习苏绣技巧, 夜里便自己窝在屋子里开始做团扇。 那日在铺中拦下她的小娘子原是想要缂丝团扇的,但齐禾这边没有缂丝,可那小娘子又看上了齐禾铺子里的绣样, 没办法最后只得那边提供缂丝和扇柄, 齐禾这边负责在上面绣上绣样。 齐禾本不愿意这样做,若是以后那人将团扇拿出去说是在别家绣庄做的,她也有苦说不出,毕竟自己铺子确实没有缂丝,可见那小娘子对绣样实在是喜欢的紧, 齐禾还是心软答应了。 那小娘子说夏日赏荷用,齐禾便应允了, 一个月后来取就可。 这一个月的时间, 齐禾光草图就在别的扇面上改动了好几次,总觉得不如意。 想到那小娘子在夏日赏荷用, 定是要清新脱俗一些,最后思来想去便绣了兰花并蝴蝶, 底料是浅金色缂丝,包边是宋锦, 甚至那手柄用的都是紫竹的, 整个团扇给人飘然雅致的感觉。 齐禾将这团扇小心的包裹好放在了锦盒中,最后想了想还是在锦盒上提了一个苏字。 因这底料包边手柄都是那小娘子提供的,所以最后齐禾只得了四十两。 这价位若是放在县城那定是高的,毕竟当时齐禾一把只卖五十两,可放在这府城便不算什么了。 - 青山书院中, 因着季槐生长姐在齐禾铺子当了绣娘, 便每日上下学都同顾默书一起。 这本无人察觉,毕竟出了书院只有那一条大道, 顺路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一连一个月顾默书都不和自己走,这就让方阳起了疑心。 今个下学,方阳没有像往日一般赶紧回家,而是在学堂坐着,一直等顾默书收拾好了一切才悄悄跟着他出去。 只见顾默书直接走向了秀才甲班,还没到门口那季槐生就走了出来。 两个人偶尔交谈就那么一同走着,方阳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们两个不同班的人竟成了好友,后来想了想顾默书本就不应该在童生乙班,上次小考他的成绩本可以进甲班但因他明年也不下场便选择留在乙班。 方阳看着越走越远的人,心中感慨万千,他怎么就不如一个小同窗呢,天天只想着早些回家,愣是一点学问也不做。 顾默书可不晓得方阳竟自己把自己绕了进去,这一个月他同季槐生一起都是因着方便,路上还可以交谈一下夫子说的经纶。 青山学院里有学识爱做学问的人不少,季槐生就是其中一个,两人虽差了一班但交谈起来却无障碍。 又因着季槐生已经成了秀才,对去年的考题有很大的了解,便总是在下学的路上提问顾默书,也算是解闷了。 顾默书和季槐生还未进铺子,就见季叶梨笑着从铺子走了出来了。 “长姐。”季槐生出声喊道。 季叶梨扭过头才看见他,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两个今日下学回来的还挺早。” 季槐生见她长姐心情好自己心里也高兴。 好像他长姐来了这个铺子便不忧心了,以前总要惦记着绣好的绣品能不能卖出去,现在只需天天和他一同出来一同回去便好。 顾默书微微施礼,便进了铺子。 “你怎么今个这么高兴。”季槐生接过他长姐肩上的包袱问道。 季叶梨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道:“今个发了工钱,我想啊要不咱们搬到这边来住吧。” 季槐生停下脚步看着他长姐发呆。 “发什么呆,跟上啊。”季叶梨见他没有跟上说道。 “长姐,你没发热吧。”季槐生说着就要伸手去碰季叶梨的额头。 季叶梨挡住他伸过来的手,“去去去,瞎说什么。” 搬到这边来住,季槐生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他们在商户区还是住在杂乱的小巷,就两间屋,一个小小的厨房,一个小小的侧屋,他和长姐用帘子隔开住的,就那小破院子一年还要三两银子。 这学区片宅院更是贵的厉害,若是要租怎么也要一年十两,赶上他一年的束脩了。 季槐生以为他长姐在说笑,可一抬头就见她长姐正盯着他看。 “我说真的,咱们早就该离开那里了,我也攒了些银两,这几日我自己瞧瞧,怎么也要租一个的。”季叶梨想到今个发的工钱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月银三两,这个月铺子卖了好几件她绣出来的绣品,齐禾便多给了她一些,下来五两银子了。 再说她这一个月大多数时间都在学习苏绣技巧,纯绣帕子的时间也少,所以绣的绣品也少,若是下个月时间充沛了,那肯定可以卖出更多的帕子。 季叶梨一下子看见了生活的希望自然也不在乎那点银两,搬到这边好处总归是多一些的,不仅季槐生离着书院更近了,她也离着铺子更近了,一来一回节约了不少时间。 季槐生见他长姐不似开玩笑,顿了顿说道:“都听长姐的。”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不论长姐做什么决定,他都愿意听从。 - 顾默书进了铺子发现今日这个时辰了客人还挺多,他放下东西便过去帮着算账。 云棠在那里收银子收的焦头烂额,见顾默书过来了忙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回来了,我一个人都算不过来了。”云棠给他让开地方。 “怎么今日这么多人,小...齐禾呢。”顾默书在屋内扫了一眼没有看见齐禾的身影,问道。 云棠将绣品一个一个包裹好递给了客人,这才说道:“禾禾说铺子要关门几日,今日买绣品有活动,这些绣品一次买够十两银子的便可以下次提前预定。” “预定?” “对,禾禾说就是他们下次可以约绣样,那样他们的绣品就是独一无二的了,这不消息放出去人就多了起来。”云棠示意他往团扇那边看。 果然那边的小娘子更多一些,有些人甚至拿了五把团扇。 看着多,但大户人家中小娘子也多,一个人一把一分便没有了,而且这团扇价位合适,买够十两下次还可以约绣样,这可是划算的买卖。 顾默书收着银两,心中一顿,问道“那他们够了十两怎么记下,怎么确定下次是他们约绣样。” 云棠正忙着包裹绣品,腾出手递过来一块剪碎的帕子,“喏,就是这个,每够十两就在那人包裹中放下一半的帕子,另外一半在咱们这里留着,若是下次约绣样只需拿着那半块绣样来就可以,不过若是丢了那就没办法了。” 顾默书一听便知道这定是齐禾的办法,也只有她能想出这么多妙招。 忙碌了半天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云棠累的直接趴在桌上。 “天都黑了,她怎么还没回来。”顾默书倚在铺子门边往外瞧着,他都下学一个多时辰了。 云棠猛地想起来,齐禾临出门前还专门叮嘱了她一声,结果这一忙活竟然忘记了。 “禾禾去附近农家看蚕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酒楼掌柜郭暖陪着呢。” 顾默书:“看蚕?” 云棠:“对,禾禾说趁着春夏交替养一些蚕,让我们不用等她吃饭了。” 顾默书又往外看了看,见大道上没有马车这才关了铺门。 两个人歇了会缓缓了身子,也没吃饭便开始对账。 光剩下剪成一半的帕子就十方,这打底起就一百两,最后算了算是一百一十五两。 还有卖出去的其他帕子,荷包,小绣品等等,一共四十五两。 今日卖了一百六十五两。 当然这里面还没有刨出来买真丝布料的银钱。 云棠收好钱,对顾默书说:“看着倒是不少,可这背后都是刺绣的辛酸泪。” 不过做生意也不是每天如此,今个卖成这样也是因为接下来几天铺子不开张了。 “你辛苦了,我去做饭。”顾默书说道。 在这件事上两人很有默契,只要齐禾不在家时,一般都是顾默书做,也不是云棠欺负小孩,而是云棠做的饭还不如顾默书。 顾默书吃过一次便再也不让她下厨了,说怕齐禾回来家里灶房没了。 - 齐禾和郭暖晌午过后便坐着马车去了周边的农户家中,她都忘记了,这个时节桑蚕们都长得差不多了,错过了第一波,没办法这一个月她太忙碌了。 周围农户不少,但是家中养蚕的却没几家,齐禾他们转了半天才找到了四家,其中只有一家是靠养蚕为生,家中还有几亩桑树。 齐禾也只是抱着试一 试的想法,便买了一斤的桑蚕,又买了一些桑叶,因着桑叶不能存放便约定三日来取一次。 回去的路上郭暖看着那一篮子爬来爬去的桑蚕直打寒颤,身子不自觉的远离了一些。 “你买这个为何?”她皱着眉问。 齐禾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弄出蚕丝线,毕竟过程复杂,她也只是从书中见过,但现在能买到的绣线都是纯棉绣线,那蚕丝线别说买了看到看不到,也不是知道上次许家公子是怎么得到的。 齐禾叹了口气,这几日她去随身空间看过,绣线每日只有那么多,若是以后铺子做大,定是不够用的,这才出此下策自产自足。 “养养,看能不能出蚕丝线吧。”她说。 郭暖其实还是不明白,但她一眼也不愿意多看那些桑蚕,便点头应着没再问。 两人坐着马车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便往回赶,到齐禾铺子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铺子关门了,从院子那边进吧。”齐禾下了马车抱起竹篮,郭暖在后面提着桑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宅院。 第五十四章 虽只有他们二人吃饭, 顾默书还是多做了些,熬了白粥,热的白面馍馍, 还取了一碟腌黄瓜。 又炒了一个蒜苗鸡蛋, 当做下饭菜。 两个人刚把饭菜端在桌上,就听见了门口的动静。 顾默书忙擦了擦手起身出去看,“应该是她们回来了。” 正说着,齐禾她们便走了进来。 “刚下马车就闻见味了,让我猜猜是不是炒的蒜苗鸡蛋。”齐禾抱着竹篮笑道。 毕竟这是顾默书最拿得出手的菜了, 一般她不在家时云棠和顾默书就吃这个。 云棠跑过来的极快,看都没看就接过了竹篮, 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挽着齐禾, 小脑袋倚在齐禾的肩膀上,撒娇道:“禾禾, 你可回来了,你知道今天下午铺子来了多少人吗,我都快忙活不过来了。” 齐禾大致也猜了出来,有些歉意的摸了摸云棠的小脸蛋, “早知道今天不出去了, 真是累坏我们小云棠了,吃完饭了吗,要不我再给你做一个你爱吃的。” “还没呢,不过你今天也这么累了,咱们不做了就这么吃吧, 默书做的多, 咱们几个人肯定够。”云棠得了安慰这才低头往篮子里面看。 这一看可不要紧,她差点把篮子扔了出去。 “啊!”云棠尖叫了一声, 把篮子往齐禾那边塞了塞。 顾默书见状不免心生好奇,这篮子里不过是桑蚕罢了的能有多么可怕。 他向前接过篮子,低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赶忙扭过了头。 是软软的青色的蠕动的虫子,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而且很多很多很多只,一想到刚才的画面他就打了寒颤。 齐禾没想到家里几人竟然都有些怕桑蚕。 “禾禾,你不会要养一屋子这个吧。”云棠的小脸都拧巴了起来,仿佛只要齐禾说是她就可以哭出来。 齐禾见此情形算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以后这桑蚕丝还是要寻找一番,实在不行自己卖方子让别人去做,反正家里是不能养这个了。 齐禾将篮子又拿了回来,自己放进了屋子里。 “好了好了,以后不在家里养了。”齐禾安慰道。 一旁的郭暖差点笑出声,一路上她都躲着不愿意碰,齐禾还说这有什么怕的多大人了,结果一回家家中两个小崽子怕的要命,齐禾转脸就说不养了。 “你看看你,车上说的什么,现在又说的什么,可怜我陪你逛了那么久,你都不心疼我,回到家却什么都听他们的。”郭暖指了指旁边那两人。 “好好好,也委屈我们郭掌柜了。”齐禾笑道,她当时哪里会知道大家这么怕桑蚕,明明还是挺可爱的嘛。 - 齐禾的小苏绣铺第二日便停业了,原本打算这几日大规模养桑蚕来着,看眼下这情形也只能把这事放在一旁了。 既然这几日不用开张那便清闲了许多,齐禾打算带着几人在府城逛一逛,上一次还是因着要买宅院看铺子才去逛了逛,今日却不同完全是因着闲情。 云棠自是高兴,她已经许久没出去过了,每日不是在屋子里刺绣就是在铺子里待着,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她开心的很,专门穿上了齐禾前几日新给她做的衣衫,还挂上了自己绣的小香囊。 顾默书想跟着但学业要紧,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和季槐生去书院了。 齐禾收拾好东西便雇了一辆马车和云棠一同去了商户区,季叶梨她们就住在那边,所以只需要等着齐禾就可以。 季叶梨一直住在商户区,对这边了解的很,哪条巷子哪条街卖什么在哪里买什么她全都知道,甚至哪家铺子实惠哪家铺子死要价她也都知道。 齐禾几人到了后便在商户区的闹事逛了逛,这一逛不要紧,竟然发现这边物价比学区片便宜不少。 不光米面粮,甚至于猪肉每斤都便宜几文。 齐禾想着回去时买些,现在家中米面用的多,家中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定有一顿荤腥,猪肉也要买上些回去给他们补补身子。 几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外城一家首饰铺子,这铺子装恒的很是华丽,与内城铺子可以相比。 齐禾想进去瞧瞧,看看眼下最时兴的首饰什么样,可还未抬脚就被云棠拽住了。 “禾禾,我们要不换一家吧。”云棠眼神躲闪似是不情愿,经历了上次那种事情她便不再愿意进这种装恒很华丽的铺子了,虽然知道并不是每一家都那般看不起人,但她还是怵得慌。 “怎么还不愿意去,这可是外城最好的首饰铺子,里面小娘子们的首饰都仿照着京城的样式来的,你还小正是打扮的时候。”季叶梨并不知道内情,以为云棠有些不好意思。 齐禾听后来了兴致,仿照京城的样式,若她以后绣品铺子做大了,花样多一些,学着京城的绣品种类多多,是不是也能开这么大。 “进去瞧瞧吧,我牵着你,若是有中意的咱们便买下来,以前总是戴小绢花,还没有别的首饰呢。”齐禾伸手戳了戳云棠头顶梳着发髻,“你看,这里正缺一小发簪。” 云棠咬了咬牙,还是跟着齐禾进去了。 一进铺子便瞧见一排排样式不同的发簪,齐禾都看花了眼,这些发簪和现代的可不同,都是工匠们一点一点雕刻而成,有些都是簪娘们耗费心血制作出来的,色彩更加亮丽。 齐禾拉着云棠一个一个看过去,这铺子里最便宜的便是木簪,上面也有工匠们雕刻而成的图案,接着便是银簪子,这些都是最便宜的,几十文钱到几两罢了,那边更贵一些的便是缠花簪子,绒花簪子 ,金簪子一对便几十两。 齐禾选了一对银镯子,还有一根木簪,一根银簪,又给云棠买了一个小桃子绒花簪子,不大,小小一个很是别致。 季叶梨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铺子了,自从家道中落以后,这地方便不是她能来的,今日来了她也只是看看,并舍不得买东西。 昨夜刚想好搬到学区片,她手中的银两可都是要租院子用的,这些金簪子银簪子她可用不得。 齐禾选的差不多了,刚想去结账,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姐姐喜欢就好,那团扇绣庄里的绣娘们绣了一个多月,能得到姐姐的喜欢便是这团扇的服气 。” 齐禾望过去,见从二楼下来了几位小娘子,其中说话的小娘子便是那日在齐禾铺子定下团扇提供缂丝的那位。 “还是你们何家绣庄绣样了得,别出心裁,下次我定要亲自去你们铺子选一选。”旁边的人身着锦缎,头戴绒花数朵,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手里还拿着那把兰花并蝴蝶的团扇。 “姐姐若是喜欢,知会我一声便是了,哪里还用您亲自跑一趟。”那日的小娘子笑道,谁知一扭头便和齐禾正对视上。 那小娘子霎时间变了脸色忙用团扇掩住脸,又和那小姐说笑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齐禾虽然离得远一些,话没有听全,但最重要的信息也是听见了,那日所绣的兰花并蝴蝶团扇被这小娘子送给了上面那位小姐,还是打着何家绣庄的名义。 齐禾摇了摇头,果然人不可以不防。 “禾禾,那人不是昨个来取团扇的。”云棠瞧的可真真的,那可是她们铺子的大主顾,她怎么可能忘记,光一个团扇扇面的绣样就给了四十两。 “她怎么这样,那明明是你绣的。”云棠气的红了脸,刚才的话她也是都听见了的。 齐禾示意她不要说,赶忙结了帐出了铺子。 那日她就怕这个,今日没想到竟然直接撞上了,想来那小娘子再也不敢来她铺子约绣样了了。 不过从那话里的意思齐禾估摸着这小娘子是打算一直找齐禾来着,毕竟这是她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季叶梨见她们急匆匆的出来以为有什么急事,出了铺子这才发现云棠脸色不好,再联想到刚才云棠不愿意进去的情形,她有些后悔。 “下次我一定拦着不让你进去了,身子现在好些吗?”她问。 云棠强颜欢笑:“季姐姐,我没事。” 季叶梨还是有一丝歉意,刚想去给云棠买串糖葫芦就被齐禾拦住了。 几人也没了心情,齐禾雇了马车去买了些米面和猪肉便回去了。 季叶梨本不愿意跟着,毕竟这几日铺子关门她去了也无事做,可齐禾知道她要租院子后便让她一同过去,早些看看没准可以租到价位适中的好院子。 上了马车,齐禾这才和季叶梨说了刚才的事,这种事情也没必要瞒着。 季叶梨听完没有一丝犹豫,道:“何家绣庄一直如此,这种事情其实不是第一次了。” 季叶梨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本不愿意说,可今日齐禾出了这事,她怕齐禾也会遭此劫难,便统统道了出来。 原来季家以前是染布的,被人陷害夺了方子以后,季家二老一气之下便都去了,那年季叶梨才十四,带着十岁的季槐生便在街上讨生。 她自小便是按照大家闺秀培养,刺绣更是不再话下,便支起了小摊子,在街边卖绣品,没多久就被何家盯上了。 看她绣技不错便招进了何家绣庄,在里面做了两年工,日子刚有些起色就出了事。 原来何家二房夫人见她绣品不错便拿了去,还说是自家姑娘绣的,在铺子里竞价售卖。 季叶梨为此闹了一番,结果竟被污蔑赶了出来。 “你可千万别去闹,那些人可坏得很。”季叶梨说起伤心事有些落泪。 齐禾拿出帕子递给了她。 “我定不会去闹的,你且放心好了。”齐禾自信的说。 其实她还防了一手,在那绣样下面还绣了一个小小的苏字,就算不能证明是她的绣品,那也不能说是何家的,毕竟何家和苏记绣庄一直不对付,定不会在自家绣品上绣苏字。 第五十五章 齐禾没有想到桑蚕的事情竟然会有转机。 一行人坐着马车回了院子, 齐禾将云棠和季叶梨一起带进了她的屋中,那会买的首饰便是给她们准备的,那个银簪是给季叶梨的, 齐禾见她一直用粗布条绑着, 便给她买了一□□个绒花小簪子则是给云棠的,一进来便给她戴在了发髻旁。 “这使不得。”季叶梨推拒道。 虽然那银簪子比绒花的便宜,可她也不能收,自己刚在这铺子做了一个月工怎么可以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齐禾将簪子塞给了她,那银簪子最上方雕刻的是一朵梨花, 刚看第一眼的时候齐禾便觉得适合她,“每个人都有的。” 说着还指了指旁边的一对银镯子。 云棠摸了摸头上的绒花簪子, 宝贝的很, 她知道这个很贵也知道自己的银钱肯定买不下来,但齐禾给她买了她也不想退回去, 她要好好的收藏齐禾的心意,以后自己攒的银两多了也要给齐禾一个惊喜。 季叶梨正想怎么推拒,一扭头就看见了齐禾放在窗边的竹篮,上面盖着几个桑叶。 “这是你带回来的桑蚕?”季叶梨指着问道。 云棠一听桑蚕二字马上后退了两步, 生怕再见一次那些软趴趴的虫子。 “里面是桑蚕, 你若是不怕可以过去瞧瞧。”齐禾笑道。 季叶梨倒是不怕这个,她小时候就自己养过,只是养桑蚕多为了取蚕丝织布,她不晓得齐禾这是想做什么。 她走近了一瞧,发现这竹篮里面桑蚕还不少, 她伸手戳了戳, 小桑蚕马上蜷起了身子。 “你倒是不怕。”齐禾见她神色如常,也走了过来。 “这有什么可怕的。”季叶梨不解, 顺着齐禾的目光看向云棠,只见云棠躲得远远的还冲着她们二人摆了摆手,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齐禾见她不怕,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但是齐禾不知如何开口。 季叶梨喂了一会桑蚕,这才问道:“齐禾,你养这个做什么,织布嘛?” 齐禾摇了摇头,道:“取桑蚕丝,咱们平日里的绣线多是用的这个,只不过有些难寻,家中绣线也不多了,我想着自己弄一些。” 季叶梨只知道蚕丝可以织布,倒是不知道这绣线竟然也是来自于桑蚕,睁大着双眼看向齐禾。 齐禾便将书中所写的如何制取桑蚕丝的办法和她说了一二,没想到季叶梨来了兴趣。 “你若真有兴趣,倒是可以试一试,我也只是书中所看到,自己却从未试过。”齐禾说。 季叶梨想了想便应了,左右不过是养养蚕的事情,若是成了便成了不成那也可以用来织布,总归不会亏了。 齐禾见她乐意便把自己当时的打算都告诉了她。 “养很多桑蚕?”季叶梨听她说了皱起眉头。 齐禾那日去农户家时便看见了,他们一整院子都是竹篮,里面都是桑蚕。 季叶梨摇了摇头,“这法子不行,一宅院的桑蚕量大,若是有病的剩下的也活不了,而且桑蚕一季特别快,若是养一院子的每日照料一天便下去了。” 齐禾听后若有所思。 一直离她们远远的云棠探着身子往她们这边瞧,想要看看她们在做什么也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可一想到那些蠕动的桑蚕,她又胆怯了。 “禾禾。”云棠小声的喊道。 齐禾听见声音这才想起把云棠忘在了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别躲那么远,来桌子这边坐,我们不看桑蚕了。” 云棠听她这么说才鼓起勇气走了过来,眼睛愣是不敢往那边瞧一眼。 “季姐姐不是还想租院子,咱们要不出去瞧瞧吧,别在这屋里呆着了。”云棠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思索了一番道。 也是,她们一进来说起闲话竟然将这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这宅院可是要多看多转的,有些说的好其实住进去就会发现哪里都不行。 三人锁了门,找了一个房屋买卖介绍人将要求说了说便跟着转悠起来。 季叶梨想租一个小宅院,两个屋子一个小厨房就行,最好光线好一些,一来方便季槐生在屋内看书,二来也方便她在屋内做绣活。 那介绍人带着他们看了三家,都离齐禾铺子不近,再走一条街都要出学片区了,而且价位也不合适,季叶梨都不太满意。 “这片小点的宅院只剩下这么几间了,你若是不满意可以再看看大一些的,那一进的宅院倒是还有几个,也都满足你的要求,当然了这价位上也是贵上不少的。”介绍人是 做买卖的老手,一眼便瞧出季叶梨可能没有那么多银钱,但她旁边可是小苏绣铺的掌柜的啊,那位有钱。 季叶梨还想再想想,毕竟她手中银钱就那么多,总不能一下子都投在租的房子上,那她们下个月吃什么。 “带我们看看那几间一进的宅院吧。”齐禾说。 “好嘞,咱们往这边走,这一进宅院的可就宽敞的多了。”那介绍人可是认识齐禾的,见齐禾说了这话心中便估摸着今个的买卖能成。 季叶梨专门走的慢了一些挨着齐禾,“你是不是要租了宅院让我们住。” 季叶梨哪里猜不透,只是这种恩情她不愿意赊欠,还不完的。 齐禾自然也知道她们姐弟从苦日子里一点一点走出来,定不会这般收下,但她确实有所求。 齐禾小声的说:“你别多想,我也不是白让你们住,自然是对你有所求。” “哦?”季叶梨抬起眉头。 齐禾:“若是你家弟也不怕,我想让你在那宅院中养一些桑蚕,你也见到了,云棠怕的厉害,不瞒你说,默书也怕,我若是将桑蚕养在院中,她们二人怕是不愿出屋了。” 季叶梨猜测和养桑蚕有关,没想到还真是,这事对她来说很简单,她便没有再推拒。 几人又走了一会,终于从学区边缘片回来了。 “就是这家了,离着书院也近,而且和齐掌柜的铺子就隔了一条街,这旁边那条小巷正好可以通过来,方便得很。”介绍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门锁打开。 宅院和齐禾现在住的那个差不多,院子也宽敞,而且屋内家具都很全,齐禾倒是满意。 只是一旁的季叶梨有些为难,这宅院看着就不便宜,若是她们住进来只是帮着养那桑蚕,可真不至于。 “就这间,先租两年吧。”齐禾说。 季叶梨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说道:“先一年吧。” 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今年季槐生就要下场参加秋闱了,若是中了来年春便是春闱,在这边住的日子必然长不了。 最后便定了一年,二十两银子,倒是不少,但是比齐禾预估的便宜些。 云棠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宅院满是好奇的问:“禾禾,咱们住的院子不已经够大了嘛,你怎么还要租一个这么大的。” “这边让你季姐姐她们住。”齐禾说。 云棠每间屋子都看了看,西厢房里有一个小榻就在窗下,云棠第一眼瞧见了就喜欢。 “那我可以搬过来住吗。”她摸着小榻高兴的问。 季叶梨笑出了声,“你若愿意便住过来,反正我一人在时也无聊,不过嘛。” “不过什么啊,季姐姐。”云棠已经坐在了小榻上,摸了摸那红木。 “不过这边宅院要养桑蚕,你若是不怕的话搬过来就行。” 云棠一听这话直接从小榻上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齐禾。 齐禾被她炽热的目光看的不自觉躲闪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云棠叹了口气,住不了就住不了吧,想一想那边宅院以后再也不会有桑蚕了她悄悄松了口气。 - 当日顾默书下学时,便被方阳拦住了。 “顾兄,今日夫子讲的地方我有些困惑,你可否给我讲讲。”方阳拿着书便走了过来。 顾默书没想到方阳转变这么大,平日里这人一定第一个回家,今日竟能下了学安稳的坐在那里还来让人解惑。 顾默书给他让出地方,两人在小桌上学了片刻,方阳一下子便懂了。 “多谢顾兄,日后可能还要多多劳烦顾兄帮忙解惑。”方阳看向顾默书的目光带着一丝钦佩。 顾默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和我客气什么,日后不懂的直接问我便好,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顾默书便拿着东西出去了。 方阳看着顾默书的背影,那人已经走远他还没回过神,直到身子被后面冒出来的王童生拍了一下。 “你今日怎么了,可不像你啊。”王童生笑道。 方阳看着身后二人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扭过脸去,“我看以后我们不能如此这般拖沓了,今年下场仍未中,也要为明年做打算了,你们看顾兄,这几日都不和我们一同走了,连日和那季秀才一起,这说明什么。” 王童生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说明顾童生喜欢找同龄人。” “呸!”方阳伸手捶在那人的肩上,“说明爱做学问的人总喜欢亲近有学识的人。” “那季槐生很有学问?” 方阳白了他一眼,“人家十五便是秀才了,你今年多大了?” 那王童生听后直接被臊了一脸。 另外一边季槐生在书院门口等了好一会才见顾默书出来,开玩笑道:“怎么今日晚了,可是被夫子留下来了。” 顾默书摇了摇头,“有事耽误了罢了,若是以后我比你晚了你便不用等我,别耽误了时辰。” “又不差这一时。”季槐生说。 两人并肩走着却都不知道,明日起他们便可一同上下学了。 第五十六章 季家姐弟二人隔日便搬了过来, 除了住人的两间房外剩下的两间都留了出来准备日后养蚕。 等她们收拾的差不多后,齐禾便带着季叶梨去了农庄,上次那家养蚕的农户见到齐禾来毫不意外。 齐禾她们又挑选了一批桑蚕回去, 这次算是彻底定下了这个买卖, 农户见齐禾买的多,还要长期收购枫叶,便给齐禾便宜了一些。 “冒昧问一句,不知小娘子你养蚕是为了什么?”那农户帮着齐禾将桑蚕一篮一篮往马车上搬运时问道。 齐禾自然不会全都说出来,便扯了个谎, “打算试一试能否织成蚕丝布。” 农户摇了摇头,这可是一门手艺也不是谁想做便能成的, 他好言劝道:“那不如少买些桑蚕, 这织布的手艺难得很,我们家五口人都做不来。” 齐禾笑笑, 接受了他的好意,至于具体能不能成她也是不知道,不过她听了农户的话,少拿了一些桑蚕, 这样就算是不成, 也可以收集起来做成蚕丝被,冬日里暖和舒服的很。 季叶梨坐在马车上,将竹篮一个一个摆放整齐,又将桑叶捆成一捆,往后便是她帮忙养桑蚕了, 一瞬间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自家的院子中手捧桑蚕被祖母训斥。 祖母怜惜小小一只的桑蚕, 说它们的一生都在付出,让她好心对待切不能将桑蚕当做玩意。 马车动了, 季叶梨这才将脑海中的记忆甩去,她知道忆往昔无用。 - 云棠在家中心不在焉的做着绣活,这几日铺子不开张她倒是不忙,今日本也想跟着过去的,就当去庄里散散心,可一想到回城途中要和那些桑蚕挤在一起她就受不了,最后便自己一人留在了家中。 她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错过了。 正想的出神,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云棠连忙从椅子上起来去开门。 听动静,她以为是齐禾回来了,谁知一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那日在首饰铺子见到的小娘子。 云棠见来人是她伸手就要将门关上,却被那小娘子挡住。 “你还来做什么?”云棠有些生气说出的话也带着怒气。 那小娘子原是何家绣庄二房的庶女,虽然在府中不得宠爱,但也没有被人这般质问过。 何苗装着心事,这才忍下这口气,她看了云棠一眼,直言问道:“我自然不是来找你的,你们家掌柜的呢,我找齐禾。” 云棠撇了撇嘴:“她没有在家,你改日再来吧。” 何苗哪里会信她的话,以为云棠不想让自己见到人,急忙往门里挤。 她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般长大,哪里会这般狼狈 ,可她没有办法,她现在急得很,心中装着事情每日寝食难安。 何家绣庄虽然在府城占有一席之位,可那也是大房占尽风头,他们二房也只是喝口汤罢了。 那日何苗为了拉通京城来的余家小姐,便去了何家绣庄寻找绣品,可每一件都不尽人意,她正愁苦的厉害就见身边的婢女随身带的荷包绣样不错,一打听竟然是外城一个小绣品铺子卖的。 本来她不打算去瞧瞧,可周围别家的小姐们都在寻找眼下最时兴的玩意给余家送去,她想来想去还是来了齐禾铺子,一眼便相中的齐禾的绣工。 只是齐禾铺子档次太低,许多东西没有,何苗便自行在家中取了一些布料过来,想着事成以后说成是何家绣庄所出绣品。 这事本来没什么,团扇也装进了何家锦盒中送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被齐禾给撞破,这事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家中人也不知,她生怕齐禾为了钱财将此事抖露出来,一人在家整日玄心。 今个前来便是想让齐禾永远不要再提及此事,没想到没遇见齐禾遇见了有些脾性的云棠。 “我说了家中无人,你偏不信,看吧。”云棠没有拦住何苗,只能任由她进来。 何苗见院中真的没有人只能作罢,但仍旧心有不甘,最后将自己所带的百两银票直接塞进了云棠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铺子以后不接你的买卖了。”云棠质问道。 “你且收下便是了,齐禾回来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何苗见状赶忙跑了出去上了马车,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旁人看见。 今日之事她已经是鼓足了勇气且给足了齐禾的面子,那可是百两,一个卖绣品的小铺子不知道要卖多少绣品才能挣得。 她知晓齐禾是聪明人,见到银钱便能猜出原由。 齐禾她们回来时正好和何苗的马车错过。 云棠本就有些恼火,再次听见敲门声以为那人去而又返,一边开门一边愤愤道:“你还有什么事,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谁惹着我们小云棠了,刚才谁来了。”齐禾在门外就听出了云棠语气不善,只是没想到平日里娇软的小姑娘竟然也有如此气愤的样子。 云棠开门见外面是齐禾,忙把刚才是事情描述了一番,一脸委屈的往齐禾怀里钻,气鼓鼓道;“我不让她进来她非要进来,还把那银钱塞进我怀里就跑,还说你肯定懂这是什么意思。” 齐禾揽着云棠,安慰道:“今日真是委屈我们小棠棠了,乖,咱们先进屋子,再好好说这件事情。” 齐禾没有想到这何家小姐竟然如此蠢笨,上赶着留下证据,连那银票都出自何家库房。 齐禾将那银票叠好放进了首饰盒中,抬起头目光和对面的季叶梨不期而遇,两人对视后心照不宣的笑了。 “禾禾,你怎么不生气,那人到底什么意思啊?”云棠问。 齐禾凝思片刻说道;“她这是想用银钱堵住咱们的嘴,让咱们在外面不要声张,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欺人太甚,明明是她故意而为之。”云棠话语轻颤。 可事情已经摆在她们的面前,人家是何家的人,她们再怎么样也不能去闹,这事现在就是吃哑巴亏。 齐禾拉过云棠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消消气,这事咱们不急。” 云棠被绕的云里雾里,她还是不懂齐禾为什么如此淡定。 她还记得在县城的时候那些人后来是怎么来齐禾铺子闹事的,她怕何家绣庄也会如此。 她们那日衣着朴素就被人瞧不起,若是知道她们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子还是家中宅院开出来的铺面,这要是来欺压她们还不是简单的很。 “你无需紧张,她这次来便是求自己一个心安,咱们收了钱,她便安心了,日后她若是再来那便是有求于咱们了。”齐禾解释道。 云棠:“有求于咱们?” “可不是,那团扇我看她是送给了贵门之女,若那大小姐喜欢的紧想再要一个你说她会怎么办?” 云棠想起那日在首饰铺子中,那何家小姐说的话,你若是喜欢知会我一声就好,所以若是那大户小姐还想要必然会去找何苗。 可这绣品并非出自何家,这绣样的绣法除了齐禾她们更是无人知晓,所以何苗若是想要再次得到,只能来找齐禾。 “咱们等着就好,依我看那何家小姐定会回来。”季叶梨肯定的说。 - 这边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季叶梨便起身回了那边的宅院,这喂养桑蚕也是耽误不得的大事,上下午各要一次。 这不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季叶梨赶忙回了家,将今日带回来的新鲜的桑叶一片一片的放在了不同的竹篮中。 这桑蚕长大一些变会争夺地盘,那日齐禾提过来的那一篮子桑蚕已经长的差不多了,有些桑蚕明显更大只一些,季叶梨又取了一个小竹篮,将体型较小一些的取出放进了小竹篮中。 桑蚕吃的多所以排出的粪便也多,季叶梨还要将这一大屋子竹篮一个一个看一遍,将其中的蚕屎取出来,这一忙便忘了时间,直到季槐生下学回来她都没意识到。 季槐生见门没关便直接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满屋架子上放着的整齐的竹篮。 他见他长姐弯着腰认真的在竹篮里挑着什么。 他悄默声的走了过去,在季叶梨身后小声的说:“长姐,你在做什么呢。” 季叶梨吓了一跳,扭过头发现是季槐生,气的将手中端着的小碗塞进他的手中。 “长姐,你这是忙着做什么呢,这么认真。”季槐生看着竹筐中的桑蚕,伸手戳了戳。 季叶梨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小碗,里面都是刚才捡出来的蚕屎,“你自己低头看。” “啊?”季槐生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小碗,下一刻差点扔了出去。 季叶梨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见季槐生的样子不愿再逗他,又拿过了那个小碗,自己弯下身子继续捡起来。 季槐生拍了拍手,总觉得手中有一股异味,他抬起来想闻一下又觉得不妥。 “长姐,今日吃什么,是粗馍还是杂粥。” 他们每日差不多都是这两样换着吃,虽然搬了过来,但还是节俭的很,不必要的支出倒是一直省着。 季叶梨一听这话这才想起来,自己忙的竟然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做饭。 季槐生看他长姐的神色便猜了出来,笑道:“今日我来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道绵软的声音。 “季姐姐,你在家中嘛,院中有桑蚕嘛,没有我可就进来了。”门外云棠紧张的攥着衣袖等着回应,她可不想一进门就见一院子的桑蚕。 “我忙着呢,你去看看。”季叶梨推搡着他说。 季槐生在院中洗了把手,这才过去将门打开,就见门外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小姑娘正提着食盒低着头看脚下的小石子。 季槐生一愣,忙道:“院里没有桑蚕,进来吧。” 云棠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就见面前站着一位俊俏的小郎君,她的脸颊募得红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云棠虽然见过季叶梨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季槐生。 平日里她都在铺子中, 那季槐生虽每日都和顾默书一同回来但从未进过铺子,两人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进来吧,院中没有桑蚕。”季槐生退到门后给她让开位置让她进来。 云棠提着食盒这才进了这个小院子, 见院中没有季叶梨的身影好奇地问道:“季姐姐呢?” 季槐生指了指南边的屋子, 说道:“在那屋中弄桑蚕呢,你要过去看看嘛。” 云棠使劲的摇了摇头,将提着的食盒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禾禾说今日季姐姐太忙了,想着你们还没有吃, 便让我送了些吃食 过来,你们趁热吃吧, 我先回去了。” 不等季槐生说话, 云棠对着那屋喊道:“季姐姐我先回去了,食盒我明日再来拿。”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等她到家的时候, 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顾默书见她这样子忙给她倒了杯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跑的这样急。” 齐禾在小厨房听见顾默书这么说,探着身子就往外面瞧。 云棠小口的抿着杯中的水, 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失,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这么急做什么,左右不过几百米的路。 齐禾让顾默书搬来一张小木桌放在院中,这才将饭菜端了出来。 现在这个时节,天也暖和了,在院中吃饭倒是方便。 齐禾把碗筷放好自己坐了下来才发现云棠那红着的小脸颊。 “怎么脸这么红, 跑的太急了?”齐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戳了戳。 云棠垂下眼眸, 点了点头,就当做是她跑的急了些吧。 齐禾也没有当回事, 毕竟在她眼中十五岁的云棠还是一个小孩子,白日里能起什么心思,只当她是见到了桑蚕被吓的跑了回来。 - 季家这边,云棠走了以后,季叶梨才从屋内出来,见人走的这么急还有些纳闷。 “你怎么没留人家坐坐。”她一边清洗着双手一边问道。 季槐生将石桌擦干净,这才将食盒打开,见里面是一盘一盘精致的小菜一愣。 “我还没说她便走了,想来是有些急事吧。”他思考道。 季叶梨嗯了一声,又说:“下次若是有人再来,你让人家坐一会,记得倒杯水。” 季叶梨看了一眼她这个弟弟,这么些年他们过的清贫,更别说有人会来他们家中坐一坐了,想来她这个弟弟把那些所谓礼数也忘了,她可要好好提醒他。 季槐生可不知道他长姐会这么想他,他今日是真没来得及开口,那小娘子进来放下东西就跑了,压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后来想了想,只觉得那小娘子活泼又机灵,很是聪颖。 季叶梨收拾完这才坐在了石桌旁,见食盒中好些饭菜也是一愣,齐禾想的周道不仅装了热菜还将白粥和白馍也都专门放在了瓷碗中。 这些吃食可能对这一片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家常便饭,但对季家姐弟二人来说却不一样,那白粥和白馍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了,只有生辰时季叶梨才会做一次。 食盒中那三个炒菜,一个红烧肉,一个炖猪蹄,还有一个青菜鸡蛋。 这些荤腥他们也只有过年时才舍得碰一次,季叶梨端着饭菜的手轻微颤抖。 明明只是一桌饭菜她却眼睛红了,季槐生见她长姐这个样子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拭。 “长姐你怎么哭了。”他手忙脚乱的,帕子都捂住了她长姐的脸。 季叶梨鼻腔都被闷住,忙往后躲,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齐掌柜真是人美心善。” “所以长姐帮着养蚕也是因为这个?”季槐生问道。 他是知道长姐不是那种愿意受人恩惠的人,所以那日下学归来长姐带着他搬家来到这里他都愣住了,这地方什么价位他哪里猜不出来,就算是租也不是他们姐弟二人租住的起的,再说这可是一个宅院,他们姐弟二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后来才知道是那铺子掌柜给租下来给他们住的,理由只是帮着养桑蚕。 季叶梨点了点头,“家中以前也养蚕的,你忘记了吗?” 季槐生怎么会忘记,只是时间太久远了,那些仅剩的记忆早已经模糊。 季叶梨:“若我们家传所学还能有用到的地方,也算值得。” - 赶在入夏前,齐禾的铺子终于又开张了,关门的这些日子里,齐禾可是琢磨出了不少绣样,又每日去随身空间取出绣线来做绣品,现在的她也算是个大户,有不少存货呢。 铺子里的绣品上次已经卖的差不多了,这些时日齐禾几人又上新了一批新的绣品,而且真丝的绣品更多了,上次齐禾买回的真丝布料这个时节正好派上了用处。 铺子刚开张,人就上来了。 小娘子们这些日子正找不到好看的绣品呢,这马上就要入夏,正是出去游玩赏花的好时节,若是谁拿着的团扇好看,谁的帕子好看,定要被拦下来问两句的。 齐禾将这次绣好的团扇都装在了锦盒中,一一摆放在柜上方便小娘子们挑选。 “你真是让我久等,可算是铺子开门了,你若是再不开门,我就要去别家绣铺买了。”一道慵懒软糯的声音传来。 就见说话的小娘子手持一把肥啾团扇,身着青色暗花衣衫,头戴白玉簪,来人正是方阳的妻子梁瑶。 自那日方阳从齐禾铺子带了那把团扇回去,梁瑶便喜欢上了齐禾铺子的绣样,这后来再买绣品便都是在齐禾的铺子中。 齐禾也和她相熟了,见来人是她,忙把人带到了屏风后面。 又去端来一壶上好的茶水给她倒上。 “铺子那几日修整,这不今日就开张了。”齐禾笑道。 梁瑶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好茶。” 齐禾:“若是喜欢,走时我给你装一些,这茶是前几日去农庄是采摘回来的,可还新鲜?” 梁瑶又抿了一口,入口清香,一看便是第一茬茶。 “今日我过来便是想托你给绣一把团扇,上次不是买够十两便可约绣样嘛,我怕你这人多,专门一早就过来了。”梁瑶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半块方帕从荷包中取出。 齐禾接过方帕,笑着说道:“这种事你让方童生和默书说一声便是了,还专门过来一趟,若是你的绣样,这帕子不用拿便可。” “这可不行,既然你开铺子做买卖了,咱们自然要按照规矩走。”梁瑶性格开朗,说话也不拘着。 齐禾:“这次想要什么样子的绣样,你且说我听着便是。” 梁瑶其实心中也没什么想法,刚才她进来也看了一眼那些团扇,绣样倒是都很独特,但都不是她想要的。 若说花花草草她现下也不喜欢,若是像小肥啾一样的那她已经有了一把,她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最好是山水的。 齐禾听她说完,脑海中便想出了一个绣样,那便是千里江山图。 齐禾大致和她描述了一番,具体最后绣成什么样子,那便要日后再说。 “那团扇越独特越好,再过些时日我便要回娘家看看,我定是不愿输给家中那位堂姐的,你是不知她事事都要与我攀比,可真是累坏我了,这次我便要带着最不一样的团扇回去。”梁瑶说起她那堂姐,真是一肚子的气。 齐禾见她说的上头,又忙给她添了一些茶水。 “那你堂姐,也住在府城?”齐禾好奇的问,若是住在府城可别也在她这里定绣品,到时候一看工艺这不就是出自同一家嘛。 梁瑶摇了摇头,叹息道:“我那堂姐嫁给京城一大户人家做了妾,这不那户人家这几日从京城来了府城,我那堂姐便回来了,撺掇着要回家看一看,我哪里能不知道她,看一看是假,回来炫耀才是真。” 齐禾莞尔一笑,心中有了了解。 “你且等着便好,这几日我抓紧时间给你绣出来。” 两人就这么约定好了,十日后来取。 齐禾将人送走以后,便去屋中寻绣线去了,这千里江山图色泽明艳如宝石一般,她要寻找的绣线一定是要最符合那个色泽的。 找出绣线齐禾又去了内城苏记绣庄,她记得这家绣庄是卖扇面的。 果然她一去那掌柜的便认出了她,以为这次她是来找绣活 的,掌柜的还想帮她说上两句话,可没想到齐禾张口便是要买那缂丝扇面。 掌柜的一愣,忙劝道:“那缂丝价贵,若是想绣团扇也不必买那么贵的东西。” 齐禾知道掌柜的是善意提醒,但她确实需要,最后掌柜的执拗不过她,便带着她去二楼挑选了两方。 齐禾得了缂丝,给了银钱便走了,只留下掌柜的倚在门边看着齐禾的背影。 有了材料齐禾便行动了起来,一连几日齐禾都自己待着屋中绣那团扇,顾默书和云棠见她一面都难。 七日过去了,齐禾终于将那绣样绣了出来,因着是团扇,选取的景象不大,所以绣起来倒是没有那么的费工夫。 这次齐禾扇面用的金色缂丝,完全还原了部分千里江山图。 齐禾将其装进了锦盒中,没给任何人看,她就等着梁瑶来取时给大家一个惊喜。 十日一眨眼便过去了,梁瑶揣着一颗心来到了齐禾的铺子,这几日她心中装着事情睡得都不踏实,总幻想着那团扇会成为什么样子,却没个头绪,今日便要见到了,她整颗心跳动的厉害。 齐禾将人带进了隔间,又让云棠和季叶梨一同进来看看。 云棠这几日无论怎么撒娇齐禾都没给她看,所以现在的她也好奇的很。 几人围坐在圆桌边,看着齐禾将锦盒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的打开。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众人屏住了呼吸。 直到梁瑶一声惊叹才打破这寂静的氛围。 第五十八章 那锦盒中的团扇, 金色缂丝扇面,千里江山双面绣样,扇面上的青绿山水栩栩如生, 异彩纷呈。 团扇包边用的宋锦, 外框是红木,下面是宝石蓝龙须流苏。 如果说梁瑶手中的小肥啾团扇是她见过最活灵活现的动物绣样团扇,那现在眼前这把山水团扇就是她想都想出来的绣样。 “禾禾,你是怎么想到的,这山的形与色融为一体。”云棠伸手想要抚摸那绣样但还是忍住缩了回来, 生怕将其弄脏污了。 齐禾听云棠这么一说忙看向旁边两人,见她们都是这般反应, 出声问:“你们有见过《千里江山图》吗?” 几人纷纷摇了摇头。 “那王希孟听说过吗?”她又问。 几人还是要了摇头。 齐禾明白过来, 她穿进来的书中并不属于历史长河中的任何一个时代,所以也不会出现北宋天才画家王希孟。 云棠好奇的问:“那是谁?” 那是一位天才少年, 齐禾想了想只得解释道:“这画其实并非我所创,我曾在顾一砚的一本书中见过这幅插图,这画是由一位少年所创作,我这也只是还原了这画中的一部分。” 梁瑶她们听得认真, 也惊叹于这团扇上所呈现出的一部分, 这还只是画的一部分,那完整的一幅《千里江山图》要多么令人震撼呢。 齐禾将锦盒推向梁瑶,示意这是属于她的。 梁瑶有些诧异,忙推拒,这几日她虽然心中一直惦记, 可当真正看见这团扇时, 她的内心反而平静了,她并不觉得这团扇会属于她。 “说道底, 这也只是一把团扇,不及那画的千分之一。”齐禾叹息道。 那《千里江山图》她曾在博物馆有幸见过,只一次便刻骨铭心,可惜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只能靠着印象中的样子一点一点将其绣出来。 梁瑶见她执意如此这才接过锦盒。 后日她便要回娘家了,可这次她却没有了想比较的心,就算她那堂姐从京城带回了许多奇珍异宝,可在梁瑶眼里,都不如这一把团扇。 送走了梁瑶,齐禾还没有喘一口气,就被云棠她们围了起来。 云棠当真是好奇极了,那绣样她看过一眼便忘不掉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日绣出的山水如墨画一般,却不如这青绿的山水让人一眼忘却不掉。 “好禾禾,你能把你刚才说的那千里江山图全都绣出来吗?”云棠抬着小脸认真的说。 齐禾一噎,云棠这个小丫头的想法真是危险啊,先不说绣线等问题,单那一幅图只她一个绣娘,两年的功夫都不一定能完成。 见云棠这般有兴致,齐禾将剩下的绣线拿出来一部分给了云棠,让她自己根据回忆绣一个小的千里江山绣样。 现在铺子里绣品样式还是单调了一些,人们大多离不开花草,用色也不大胆,齐禾想改变一下这个现状。 这次她给梁瑶绣的团扇,只要了五十两,连成本都不够,但这团扇拿出去她们铺子的旗号便能打出去。 齐禾打的算盘没错,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京城来的人家竟然姓余。 - 梁瑶两日后便同方阳一起回了娘家。 说起梁瑶与她堂姐的恩怨,左右不过是一家出了两位貌美的小姐,两个小娘子暗地里较劲罢了。 可这命运却在她们及笄那年发生了变化。 她们及笄那年,士农工商下,商人的地位突然成为最低的,她们本就是商贾人家的小姐,按照那个情形来说,只能嫁给农户或者同为商贾的人家。 可那年官府下令商户之子不能科举入仕,这说明他们若是嫁给商贾之家这一辈子便改不了籍。 那方阳和梁瑶自小一同长大,方家是茶商,梁家是陶瓷商,他们也算青梅竹马,两家那年便定了亲。 这梁瑶的堂姐一看梁瑶都要嫁给商户,过低人一等的日子,她是万般不愿的,非要嫁给官宦人家。 可官宦人家哪里愿意娶商贾人家的小姐为正妻,这么着她便成了妾。 可世事无常,第二年商户的地位便又提高了,商户之子也可科举入仕,那方阳当年便下了场成了童生。 这可把梁瑶的堂姐气坏了,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不管她现在如何锦衣玉食,她终究只是一个妾。 今日回娘家,梁瑶没有将那团扇拿出来,而是放在锦盒中,她打算将这团扇送给最疼爱她的阿嬷。 果然等她一进家门,便听见了正堂中热闹的声音。 “快看看,咱们玉姐带回的这些好东西,真不愧是京城的物件,咱们在府城那是见都没见过的。”梁玉他爹手中拿着玉摆件递给老太太看。 梁家老太太只随意瞟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们梁家虽是商贾之家,但也是本本分分一夫一妻从不纳妾,可自家这个孙女却上赶着给别人做妾,真是辱没家风。 梁家老太太看了梁玉一眼,也看了她身旁带回来的小娘子一眼,那小娘子长得倒是标志,可惜是余家的,老太太一直看不上余家,即使余老爷当朝为官。 梁玉此行回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带着这位余家大小姐散散心,回娘家也只是想带着人显摆显摆自己在余家是受宠的。 “阿嬷,我回来了。”梁瑶笑着走了进来,身后的方阳提着一堆东西,那一看便是给老太太带回来的。 老太太一见是梁瑶,眯着眼笑得合不拢嘴,“哎呦,我的乖孙,可算回来了。” 梁瑶抱了抱老太太,这才看向屋内的其他人。 她那二叔两眼只盯着带回来的礼品,她那堂姐白了她一眼后便不再看她。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这嫁在府城回来的竟然比我还晚了些。”梁玉笑道。 方阳只得站出来赔个不是,说是自己昨夜看书久了今个才起来晚了耽误了行程,可切不要怪梁瑶。 老太太见小夫妻二人感情如此好,怎么会怪罪,拉着梁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梁玉那会见老太太对自己冷淡便有些生闷气现在老太太这般对梁瑶已经让她彻底恼火,这些年因着梁瑶父母一直跑商不在家中,老太太亲自看梁瑶长大也一直偏爱于她,可现在她都嫁为人妇了老太太还如此偏心。 “妹夫确实要加把劲好好读书了,这个年岁还是童生确实慢了些,可不要头发花白了还成不了秀才,我还等着在京城等妹妹一家定居呢。”梁玉为了解心口的闷气,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梁玉这次也不恼,任由她说,眼睛却看向她旁边的小娘子。 “这位便是余家小姐了吧,果然出落的大方,今个我竟不知你也会来,早知道便多备一份礼了,妹妹若是不嫌弃,可要收下我这带回来的团扇啊。”梁瑶说完这才让方阳将锦盒拿过来。 只不过这锦盒有三个,最下面的是红色锦盒里面装的是千里江山绣样的团扇,上面两个锦盒才是普通绣样的团扇,但也都精致的很。 余家小姐到底是出身大户人家,不仅没有佛了她的好意,还道了谢。 梁瑶将最上面的锦盒递给她,又将中间的锦盒给了梁玉,最后才将最下面的锦盒放在了老太太身旁。 梁玉自然也给梁瑶带了东西回来,是眼下京城最火的首饰,那珠花簪子小小一只可价贵的很,梁玉收下锦盒便将自己带回来的珠钗给了梁瑶。 梁瑶也不和她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快打开看看,可喜欢,这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位绣娘做的,绣工和绣样都是极好的。”梁瑶笑着说道,这话可一点也不假,齐禾的绣样是她见过最好的。 梁玉轻笑了一声,没有当回事便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把真丝团扇,上面是一片荷花绣样,她眸光闪动。 “确实不错。”梁玉掩下心中的喜色,一脸平静的说,她可不想在自己妹妹面前显得没见过好东西一样。 余家小姐瞥见了梁玉的团扇,只觉得有些眼熟,这才低下头将自己手中的锦盒打开,只见里面也是一把真丝团扇,上面的绣样是月季并蝴蝶,余家小姐一愣。 这绣样这绣工竟如此眼熟和她那日收到的团扇似出自一人之手。 “这团扇可是出自何家绣庄?”余家小姐问道。 梁瑶:“自然不是。” 老太太瞧他们都将团扇拿了出来这才将自己身旁的锦盒打开。 众人都往老太太这边瞧,她们手中的团扇都如此精美了,那老太太收到的定会比她们的精美数倍不止。 “天啊。”发出第一声惊叹的竟然是梁玉,她直接起身走了过来。 周围人的反应都是如此,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团扇。 “阿嬷可喜欢?”梁瑶笑着问道。 老太太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一看这团扇便知肯定价值不菲,她撇嘴道:“我一把年纪的人了,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梁瑶笑着推拒老太太的手,“这是专门给阿嬷的,阿嬷收下我才开心。” 一直坐着的余家小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团扇,又看了看老太太手中的团扇,心中一惊,一个念头从她心中产生。 “梁姐姐,这几把团扇都是出自那位绣娘之手吗?”她客气的问。 梁瑶点了点头,以为她喜欢,便说:“这些团扇和绣品都是我认识的那位绣娘做的,若是你喜欢,也可以去瞧瞧,我倒是没见京城的绣品,但她的绣品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那这位绣娘在何家绣庄上工吗?”余家小姐又问。 梁瑶可不知道这位余家小姐怎么一直揪着何家绣庄不放,回应道:“人家自己开铺子的,就在我现在住的外城学区片,你若是喜欢,可一定要去瞧瞧,她铺子还可以约绣样呢。” 余家小姐谢过了梁瑶,眼神逐渐默然,她平日最讨厌欺瞒,那小娘子竟欺瞒到了她的头上。 明日她便要过去瞧瞧,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五十九章 齐禾这边还不知道梁家发生的事情, 更不知道自己的铺子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自从那日梁瑶将那团扇拿走以后,云棠无事时便躲在屏风后的隔间开始刺绣,一点一点想着那千里江山的绣样, 在扇面上绣出来。 这铺子里打点生意的买卖便成了齐禾的, 齐禾性子好,来往之人皆是客。 这几日齐禾铺子买卖好的不得了,甚至有人来问可不可以做嫁衣,价位什么好商量。 嫁衣制作繁琐,齐禾倒是没有裁制的手艺, 但若是将做好的嫁衣拿过来,让她在上面绣一些吉祥美满的绣样她倒是可以, 不过一般定制嫁衣便包含上面的绣样了, 很少会有单独在上面刺绣的买卖。 齐禾虽然婉拒了,但心中确实有了这个念头, 她的绣品铺子若是想做大那么花样就要多,若是能在成衣上面刺绣的话,不仅仅是在嫁衣上刺绣平日里穿的衣衫也都可以,这样看这可是一个挣钱的大买卖。 不过现在铺子中的绣娘太少, 若是想多接一些买卖, 单靠她们几人可不行,但若是随意招人传授苏绣技艺,风险又太大,她顾虑的很。 - 余家小姐自那日从梁家出来以后便回了暂居的宅院,这些日子她们从京城回府城, 来给她送礼的人不少, 多是看中他们余家在京城的势力,若是谁家能娶她回去或是能攀上她这条线, 以后在京城便多了靠山。 这些日子,她收的东西不少,最称心意的便是何家二小姐送来的那把团扇,虽然她一直住在京城,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可那团扇上的绣样却真真的是第一次见,她让身边几位绣娘研究了半天,都没人能看出点门道。 何家小姐说,这是她们何家绣娘所制,若是她喜欢,以后余家的绣活便都可以交给何家来做,余家小姐不傻,她知道何家这是想攀上关系,若是成了,那么何家往京城送绣品便有了门路。 她当时见那团扇别致,便应了,可现在却发现那团扇有问题,那何家怕是诓骗了她,她心中来气。 “珍夏,你过来。”余家小姐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中的两把团扇。 珍夏本站在屋外,听见她家小姐的声音这才走了进来,“小姐,您喊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 余家小姐指了指桌上的两把团扇,让她好好瞧瞧,能否看出点什么来没有。 那珍夏仔细瞧了瞧,道:“小姐,这两把团扇扇面底料不同,绣样不同。” “你再仔细瞧瞧,看看这绣工呢。” “似乎是同一种绣技,也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余家小姐勾了勾唇角,“你去何家让那何家二小姐过来,和她说想再定一把团扇,其他的不要多嘴。” 珍夏领了吩咐便马上去办了,在何家没有寻到那二小姐,便去了何家绣庄。 只见那何家二小姐何苗正在铺子内给别家小娘子推荐绣品,嘴上说着,“你可知道余家小姐,这荷包她都喜欢的紧,这不现下铺子中就剩下两个了。” 那小娘子一听马上便买了下来。 珍夏进来便听见了何苗的话,心中对她的行为很是不屑,但面上却带着笑,出声道:“何小姐,您忙着呢啊。” 何苗见来人是珍夏,不知刚才她说的话这人听了多少,心中有些担忧,勉强的笑了笑,“原来是珍姑娘过来了,可是余小姐有什么事。” 珍夏:“我们家小姐想请您过去,上次那把团扇小姐喜欢,想再买一把。” 何苗笑容一僵,心道不好,果然旁边那小娘子探过身子忙问道,那团扇什么样,可还有。 何苗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时定制的暂时没有,便藏掖了过去。 “我们家小姐不着急,就是想再定一下绣样,这才请何家小姐过去。”珍夏笑意更深,出声道。 何苗只能跟着珍夏一同回去,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推辞,上次她去齐禾铺子给人家银钱,就是怕那边说出去,说知道这余家小姐竟然真的来了兴致,还想要,她现下去哪里找。 何苗到的时候余家小姐已经等得有些困乏了,见她来了,便让她坐了下来。 余家小姐上下打量了何苗一番,这何苗虽然是何家二房所出,但到底是何家的人,这身上所穿所戴按理说都应该出自何家绣庄。 可她瞧了瞧,那衣衫上的绣样虽然不错,但一看便知道和那团扇上的不一样,若真是何家绣娘所制,为何她们这些小姐的衣衫上绣样却不似出自同一绣娘之手。 余家小姐唇边绽开一抹笑容,客气道:“上次那团扇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再过几日我便要回京城了,不知你们何家绣庄这些日子可否能赶制出来几把,我想带回去给家中姊妹瞧瞧,让她们看看这府城的团扇也是别致的很。” 何家小姐僵硬的坐在凳子上,只觉得周身寒冷,但一想到余家小姐不是现在 要,便支支吾吾应了下来。 “最近铺子比较忙,绣娘们忙着赶制夏季绣品,不知余家小姐这次想要什么样的团扇,若是在您临走前赶制不出来,我便让他们专门往京城送一趟。” 余家小姐手指轻轻点了桌子,脸上挂着无辜的笑,“也不多,四五把便好,那价位便按照你们铺子走就可以,至于绣样嘛,若是山水的最好,花草的也不错。” 何苗面上应着,想着能拖一时便多拖一时,实在不行她再去齐禾铺子说说,她就不信若多给那齐禾一些银两,齐禾会拒绝这个买卖。 两人说定后,余家小姐便让人拿来了两张百两银票算作定金,后才将何苗送出了门。 等人出了院子,余家小姐又派了个小厮跟着,看看这何苗会去哪里。 果不其然,这何苗出了宅院并没有往内城何家走,而是叫了马车直奔外城学区片。 那小厮一路偷偷跟着,直到何苗进了齐禾的小苏绣铺这才离开。 “哦?小苏绣铺?”余家小姐听到回来的小厮这般说,眯起了眼,心中有些好奇。 小苏绣铺,难道和苏记绣庄有关系? - 何苗带着银两直奔齐禾的铺子,她知道这么做不妥,但比起在齐禾这边丢了面子总好过比在余家那边丢了生意。 她这次做这些事,都是瞒着何家的,若是被发现,她这二小姐怕是再也无缘踏进何家铺子一步了。 齐禾在铺子里整理着绣品,这会人正少,她自己倒是忙活的过来。 见有人进来这才抬起头,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何苗。 齐禾没有理会她,继续弯下身子收拾柜子下面的锦盒。 “不知齐掌柜的现在可得空?”何苗咬了咬嘴唇,她豁出去了,反正丢一次脸罢了。 齐禾这才停下手下的功夫,客套的问:“不知这位小娘子有什么事,若是挑选绣品这边都是,喜欢哪个我给您包起来便是。” 何苗见齐禾这样回应她心中有气,可眼下她有求于人,只能继续道:“听闻齐掌柜铺子一次买够十两绣品便可以约绣样,我上次可是付了四十两,不知这次可否能定四个绣样。” “何小姐来晚了,那活动早就结束了,再说何小姐上次送来银两不就是和我们断了关系,以后再也不在我们铺子定绣品了嘛。”齐禾轻轻挑眉一笑。 “我,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何苗改口道。 齐禾不觉得这何苗能翻出什么浪花,最后还是拒绝了,那何苗见自己已经委身求她,她却置之不理心中怨恨,回了家便将此事说了出来,不过那些话却添油加醋了。 云棠一直在屏风后面刺绣,自然也听见了齐禾她们的对话,见人走了她才出来。 “禾禾,你说咱们这样回拒了她,她下次再来怎么办。” “继续拒绝。” “若何家铺子带人来闹呢。” 齐禾捏了捏云棠的小脸颊,眼里漾出笑意,“不怕,我自然有办法。” 经历了几次事,齐禾早就有了防备之心,那何家铺子若是真的来闹,她自然也有办法解决,只是那样付出确实大了些,但若是成了回报也会更多。 这边齐禾正想着,季叶梨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齐禾第一次拿回来的桑蚕已经开始吐丝了,等熟蚕吐丝毕变会成为蚕蛹,这离她们想做的事情又近了一步。 齐禾听闻消息便跟着季叶梨去了那边宅院,果然见那一篮子里的桑蚕已经开始吐丝,其他篮子的桑蚕也长大了不少。 “等这些蚕都吐完了丝,咱们把蚕丝取出来用温水泡一泡,到时候可以抽丝。”齐禾说的没错,这是一种简便的方法若是不成那便用热水煮茧再抽丝,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古书记载总归没错。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齐禾心情大好,下午便出去买了许多肉回来,打算晚饭做的丰盛一些,留大家一起吃就当小聚。 这些日子季叶梨帮着养蚕,云棠忙着刺绣,顾默书更是踏踏实实的在书院上学,齐禾倒是清闲了不少。 晚饭,齐禾炖了猪蹄,炒了肉丝,做了一个糖醋鱼,还汆了一锅冬瓜丸子汤,最后用猪油煎了一锅小生煎包。 顾默书下了学回来便瞧见齐禾正忙活,他忙洗了把手便进小厨房帮忙。 “马上就好了,等我盛出来就行。”齐禾一边看向顾默书一边用竹筷将锅中的小生煎包一个一个反过来。 这些日子没仔细瞧,她怎么觉得这孩子又高了,齐禾望向顾默书一时没注意胳膊。 “小心。”顾默书脸上的笑容一敛,身上动作却快,可还是没有挡住。 齐禾挽着衣袖漏出来的白皙手腕就那么碰在了铁锅边。 齐禾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起身用井中的凉水冲洗,可还是晚了,那处已经鼓起了脓包。 “没事,一会用针戳破了就好,怪我刚才没仔细瞧着。”齐禾见顾默书紧张的看向她安慰道。 顾默书愧疚的点了点头,回屋拿了药便又蹲在了齐禾身旁。 一边吹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 齐禾看着顾默书的小头顶,轻笑出声,养个孩子就是好啊,真是贴心小棉袄。 顾默书见她一直盯着他笑,心中不解,他小娘难道烫迷糊了... 第六十章 因着齐禾烫了手腕, 那些绣活她便没有再做了。 她刚在家中歇了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不过不是何家绣庄的人而是苏记绣庄的掌柜。 齐禾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苏记绣庄挂上关系, 见那掌柜的来了也是一愣。 原来那余家小姐以为齐禾的小苏绣铺和苏记绣庄有关系, 便带着那两把团扇去了苏记绣庄。 因着苏记绣庄背后有人,余家小姐本不愿掺和,但一想到何家的欺瞒她又觉得不能那么轻易放过。 谁知那苏记绣庄的掌柜看了团扇后直摇头,原来这团扇并不是出自他们绣庄,这倒是让余家小姐好奇了, 难道那小苏绣铺真的只是一个开在外城的小铺子嘛。 余家小姐走后,那苏记绣庄掌柜的心中便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越想心越痒痒, 那团扇他看了,绣工绣样不是一般的好, 若是将这绣娘引入自己铺子,那苏记绣庄定能盖过何家绣庄去,虽然他们主家不甚在意这些事,但这掌柜的心中在意的很。 原来那何家绣庄明面上不做什么, 背地里却挖走了苏记绣庄的绣娘, 这口气苏记绣庄的掌柜可一直咽不下去。 苏记绣庄掌柜稍微托人一打听便知道了小苏绣铺在哪里,这不得空便赶紧过来了,谁知一进铺子就遇见了齐禾,这不就是那日去自己铺子买缂丝的姑娘嘛。 掌柜的见到齐禾这心便定下来了,他就说若是普通绣娘哪里舍得买缂丝在上面刺绣, 只是没想到人家已经自己开起了铺子, 甚至让余家小姐都注意到了。 若是能将这样人的招进自己铺子,或是两家铺子一起做生意, 分货而居一个内城一个外城,那也是好的。 齐禾见苏记绣庄的掌柜进来便迎了上来。 “您怎么过来了。”齐禾客气道,将人引到了隔壁屏风后的小隔间。 苏记绣庄的掌柜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铺子在外面看着虽小,近来却别有洞天,这里面展示摆放绣品的柜子都做的和别家铺子不一样,而且竟然有小隔间,真是妙哉。 “听说这边有家绣品铺子绣样不错,我这不是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将绣娘招进我们绣庄嘛。”苏记绣庄的掌柜一言便点破此行来的目的。 齐禾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招呼云棠拿了几件普通绣品过来。 “您瞧瞧,是这样的吗?”齐禾指了指摆放在桌上的帕子、荷包和团扇。 那苏记绣庄的掌柜拿起来认真的瞧 了瞧,乍一看不太像,但近了一瞧便能发现,这些绣品上面的绣样就是和余家小姐那日拿来的团扇是同一种绣法,至于是不是同一个人所绣,掌柜的拿捏不准。 “确实不错,有这刺绣的功底若是来了我们铺子定能稳居第一绣娘的名号。” 齐禾笑笑没有回他,她可不想去别家做绣娘,那样便没了自由,她还想将她的铺子便大呢。 苏记绣庄的掌柜也是个机灵人,见齐禾没有表态也猜出人家这是不愿意,他倒是理解,但如果错过这样的绣品,他也有些不甘心。 “不如这样,您再好好想想,若是咱们两家铺子一同做生意,至少在这府城我敢打包票没人敢动你的绣铺。”那掌柜正色道。 他说的不假,他们绣庄在内城确实还没有听闻这家铺子,可这铺子里的绣品做工如此精致,过不了多久整个内城便会知道,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了,他就不信那何家绣庄能坐得住。 去年就有一家绣铺生意不错,那何家绣庄马上抛来了橄榄枝,可人家绣娘不愿意,这可倒好,没过几日那绣铺的绣品便出了差错,那小铺子支撑不住便关了门。 现在他都知道了这小苏绣铺,保不齐那余家小姐还会去何家问问。 苏记绣庄的掌柜并不知道内情,他也就是这么一想。 “容我再想想可好。”齐禾说。 “这有什么不行,做生意嘛就是要深思熟虑。”苏记掌柜的见齐禾没有立刻回绝了他,心中一喜,这说明这事有希望能成。 - 何家 那何苗回了家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事说了出来,只不过添油加醋了一番,将齐禾说成了一个自私自利高傲自大的绣娘,收了钱还不把他们何家放在眼里。 何家当家的听闻后倒是没有怪罪何苗,他只是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悄默声的和余家小家联络上了,竟然还成了买卖。 自然那当家的也没有觉得何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一个小铺子的绣娘罢了,招进他们何家不就是他们何家的绣娘了嘛。 “那团扇当真那般绝妙,咱们何家没有可以相比的?”何家大夫人好奇的问。 他们何家绣娘可以说是将整个府城最好的绣娘都招揽了进来,就连那苏记绣庄的绣娘他们还撬过来一个呢。 她可不信这城里还有技艺更高超的绣娘。 何苗吭吭哧哧道:“余家小姐确实收了不少东西,那和我交好的方家小姐就在咱们铺子定了绣品,我还是让咱们这最好的绣娘做的,可...可那余家小姐也只是看了看便放下了。” 何家大夫人听完这话,手指紧紧攥着衣摆,他们绣庄最好的绣娘那可是在府城要被抢着约绣样的啊。 何苗抬起头瞄了一眼四周,见大家都直盯盯的看着她,又嗫喏道:“我本想着也拿咱们绣庄的绣品的,可见方家小姐都那般了,便只得作罢,正巧有一日见身旁人身上的绣品不错,便打听问了一下,见是一个小铺子里的绣娘,这才去定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道:“只那团扇上的绣样是她绣的,绣线是她的,其他的都是咱们铺子出的,那扇柄我拿回来后还在下面让人刻了何字,这才送给了余家小姐。” 何家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好歹这二房丫头没有那么蠢笨,至少单看那团扇还可以证明是他们何家的东西,只要将那绣娘招进他们铺子,余家这条线便能稳稳搭上了。 “那绣娘当真如此不通情理,不愿再绣?”何家大夫人盘问道。 何苗青色青一阵白一阵,既然都丢了面她也不怕了,反正何家会给她撑腰她就不信何家能压不住一个小小的绣品铺子,她道:“当真。” 何家人商议了一番,一边是京城的余家,一边是不知名的一个绣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明日你们便让下面的人去那铺子买些绣品回来,先让手下的绣娘们学一下,若是不成,我再让人去谈谈。”何家大当家发了话,下面的人也不敢有异议。 因着要入夏了,齐禾这铺子里的团扇卖的相当快,基本上一天留不下几把。 好在齐禾还有一个从随身空间里的复制机,每日倒是可以多弄几个出来,这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可齐禾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相似的的东西多了,那便不值钱了,只有每日上新的绣品不一样,才可以招来更多的顾客。 何家那边,听了当家的话,在齐禾这铺子买了不少绣品,单团扇就四五把。 还别说,虽然扇面用料一般,但每一把团扇上面的绣样都别出心裁,因着这些绣品不贵,何家让铺子中几个最好的绣娘拆了绣品开始学习。 可一连几日下来,那些绣娘都无法还原那些绣样,不仅针脚功夫不对,连那绣线选了几种都不相配。 何家这才看出这不是刺绣技艺高超与否的问题,这是绣法的不同。 何家做绣庄生意几十年,什么样的绣法没见过,可单单就这一种他们还真没有见过。 若是他们何家能掌握此种绣法,别说府城了,怕是京城都可以有立足之地。 想到这处,何家当家的坐不住了,忙派铺子内的掌柜去瞧,务必将这个买卖做成了,让那绣娘能来他们铺子。 - 太阳已经西落,齐禾几人正在院子中摆放碗筷。 就听见一阵敲门声,这个时辰了能是谁呢,云棠也没多想便过去将门打开。 门一开,看清外面的人,云棠的脸霎时间便白了。 这人不就是那日在何家绣庄见到的掌柜嘛,那日这人帮着那些官家小姐,对他们不屑一顾,眼中都是轻浮。 门外的人倒是没认出云棠来,毕竟他们铺子每日去的人那么多,他哪里能都记住。 “不知姑娘是不是这小苏绣铺的掌柜,我们当家的让我过来给你们赔个不是。”那掌柜的拱手道。 云棠侧开身子,对着院内喊齐禾的名字。 齐禾听见声响忙走了过来,见来人是何家绣庄的掌柜,蹙眉道:“有事?” 那掌柜的以为她们不识他的身份,心中有些不快,傲然道:“我是何家绣庄的掌柜,今日前来是给二位姑娘赔个不是,那日我们家二小姐冲撞了各位,实在不好意思。” 齐禾站在门边,听他说完后眸光微动,笑道:“都是小事,无碍,只是麻烦掌柜的跑这一趟了。” 掌柜的没有想到齐禾见何家亲自来表歉意都无动于衷。 “姑娘说笑了,我这次前来还有要事想与姑娘详谈,不知姑娘能否让在下进去。” 齐禾推辞不过这才让人进来。 第六十一章 左右不过是想让齐禾去何家绣庄做绣娘, 前来的掌柜的并没有把何家大当家的话放在心上。 不就是一个小铺子里的绣娘嘛,能让她去何家绣庄那都是抬举她了。 两人刚坐下交谈,那掌柜的就露出了刻薄的嘴脸, “要我说, 在咱们府城哪位绣娘不想去何家绣庄,你可知道,咱们何家绣庄给绣娘们开的工钱是多少?” 齐禾哪里会知晓这些,茫然的看向掌柜。 那掌柜的伸出手掌在齐禾面前晃了晃,咋舌道:“最好的绣娘一个月至少五十两, 她那手底下的绣活都要提前约。” 说着又打量了齐禾的小院子一番,“你这外城的宅院, 她几个月便能买下来。” 齐禾笑笑不说话, 一个月五十两放在百姓身上那确实多,可若是自己开铺子, 那便远远不止这些,这可是繁华的府城。 掌柜的费了半天口舌,发现这齐禾竟一点都没心动。 顽固不灵,掌柜的心中对齐禾这般评价。 天快要黑了, 那掌柜的坐不住了这才带着人离开, 只不过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放在了院子里并未带走。 “这哪里是赔礼道歉。”云棠见人走了,这才坐在了齐禾身边。 “这些东西怎么办,就这样放着还是给他们送回去?”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默书问道。 齐禾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淡淡道:“先搬到铺子的隔间去,我想他们还会再来, 到时候一并还给他们便是。” 云棠收拾着他们拿来的东西, 东西看着挺多,其实都是一些布料和绣线。 那绣线摸上去还没有齐禾铺子里的绣线好, 那布料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是何家的意思还是这掌柜的暗地里换了,拿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布料,最好的也不过是一匹真丝的,颜色却是难看的 很,仿佛是布庄卖不出去的一般。 “也没有什么诚意嘛。”云棠小声的嘟囔着。 若是齐禾没有见过世面,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绣娘,见到府城最大的绣庄来请自己上工,还带了许多东西作为赔礼,肯定当天便会应下来,隔日就去上工。 可齐禾不是,齐禾知道何家是什么样子的,也早就见惯了他们这种人的手段,今日拒绝,明日再来,若是再拒绝,他们便施压,若是你还拒绝,那便来闹。 顾默书没有齐禾心大,似乎是不大放心,一直到临睡前还在齐禾身边晃悠。 齐禾刚想问问他可是不舒服,就见顾默书转身回了屋,一会那屋内的烛光便没了。 齐禾也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个年岁的孩子心里装着点事也很正常。 齐禾不知她这边虽然无事,可何家却热闹了。 那掌柜的回去路上便想好了措辞,见了何家当家的更是将齐禾顽固不灵的样子说了一通。 “就这般不愿来?”何家人皱眉问。 “我打听了一番,她那铺子在那一片受欢迎的很,基本上外城学区片的都在她那买绣品,想来生意不错,自然看不上咱们铺子的绣娘。” 何家当家的挑眉,一个小绣娘而已竟推拒了何家两次,想来这人还是有过人之处,或者她那绣法就是不为人知的家传之学。 正当何家人还在犹豫怎么办时,余家小姐又派人来找何家二小姐了。 何苗见来人是珍夏,估摸着这是来催了。 果不其然,余家小姐说过两日便要回京城了,问何家能否尽快安排她的团扇,想着临行前带一把回去。 何苗不知如何回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其他人。 只见何家大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何苗马上换了一副神情,笑对着珍夏说道:“我们绣庄已经派绣娘去做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你也知道的,那绣样什么的都需要下功夫,急不得。” 她话刚说完,何家大夫人便让人拿来了一件绣品,是这几日绣娘们按着葫芦画瓢做出来的荷包,因着用料讲究,样子别出心裁,所以让人不会注意去看上面的绣样。 珍夏收了那荷包,这才离开何家。 “这可怎么办,话已经递出去了,再过几日若是拿不出绣品…那咱们”何家二房惊嘘道。 “吵什么吵,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办法。” 何家大当家拿起桌上的茶盏,还未送到嘴边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何家二房一下子不敢吱声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当务之急可不是一家子坐在这里吵架,而是怎么让齐禾成为自己铺子的绣娘,顺便将那绣法秘密交给他们何家。 何家大当家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停下来,突然笑了,伸手招过来旁边的小厮,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小厮一直点头应着。 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先这样办,若是她还不愿意,你再用那法子,明白吗?” 小厮脸上带着笑,这种法子也就只有他们大当家能想出来。 - 几天的功夫,季叶梨那边的桑蚕丝还真弄了出来了。 不过因为是第一批,取丝过程有些生疏,损失了一些蚕丝,留下来的不多,但是这些丝质绵密,摸起来顺滑,和齐禾那绣线差不多,因没有染色,有些发黄白头。 齐禾没有想到进展如此之快,更是没有想到如此顺利,这还是她带回来的第一篮子,那院里还有一整屋子的桑蚕,等这些都弄成了桑蚕丝不仅她们铺子够用,甚至可以卖出去一些。 齐禾心中打着算盘,手里有了赌注,她的底气也更足了一些。 那桑蚕丝线齐禾取了一些出来装进了锦盒中,托人将其送去了苏记绣庄。 这绣线难得,其他铺子只觉得齐禾绣品精美,但也舍不得拆开看看,若是拆开了定能发现这用的绣线也不相同。 当然这事何家已经知道了,至于他们的打算,齐禾现在还一概不知。 晌午的时候,铺子里便没有什么客人了,齐禾刚想关了铺子好好歇歇,就见门外停下了一台轿子。 这府城能坐着轿子来这里的定不会是普通人家,齐禾还以为是何家的人。 那轿子落在,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掀开帘子,接着里面的人才走了下来。 齐禾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小娘子有些眼熟。 那余家小姐从轿撵上下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小铺子,只一层,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觉得这铺子的窗子比别家的大些。 珍夏:“小姐,就是这了。” 余家小姐轻轻点头,这才踏进了齐禾的铺子。 等人走近了,齐禾才认出来,这不就是那日何家小姐送团扇的那位嘛,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会来她的铺子。 难道余家小姐已经知道了,不应该啊,齐禾不认为何家会这么快露馅,毕竟若是早早露馅了,哪里还来找她约绣样。 余家小姐看了一眼摆放出来的绣品,没有什么反应,这些绣品的用料不够好,她是连买都不会买的。 “不知道这位小姐想买些什么,我们铺子的绣品种类虽然不多,但是绣样多,您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绣样都可以和我们说。”齐禾站在柜边,笑着说道。 余家小姐从齐禾身边走过,视线落在了她身侧的一把真丝团扇上面。 那团扇上面的绣样她见过,是青绿江山,只不过和那日在梁家见到的不太一样,绣样小了些。 “我可以看看这个吗?”余家小姐指了指那把团扇。 齐禾扭头一看,原来是云棠今日刚绣完的那把团扇。 齐禾拿起来递给了她,解释道:“这把团扇不卖的。” 余家小姐拿在手上摆弄了一番,像又不像,只能说形似,但若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把团扇和那一把并不出自同一绣娘之手。 “为何不卖。”她问。 “这绣样不够好,若是小姐喜欢的话,可以预定一把其他的。” 余家小姐这才把那团扇放下,并不是因为铺子不卖,而是她不喜和别人用同样的绣样。 “有没有更好一些的绣品,缂丝的团扇?” 齐禾摇了摇头,“缂丝价贵,我们这小铺子一般不售卖,不过若是约了绣样专门要缂丝的,我们也是会做的,就是需要一些时日。” 余家小姐想了想,若是将那两把团扇拿出来问她,是不是出自她的铺子,她怕齐禾会多想,索性又定了一把。 扇面要的浅银色缂丝,绣样约的芍药花并蝴蝶,齐禾不知她为什么非要在绣样上要蝴蝶,明明单芍药花更好看。 “这芍药一朵便已经夺目,若是加上这蝴蝶,便有些喧宾夺主。” 余家小姐听后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齐禾还以为她喜欢这样的绣样,其实余家小姐只是想看看这都是并蝴蝶的绣样,是否绣出来蝴蝶绣样相同。 余家小姐放下五十两银子,定下了这把团扇,七日后来取。 齐禾将人送出铺子,便关了门,带着云棠一同去了苏记 绣庄。 那桑蚕丝线刚送过去,苏记绣庄的掌柜便如获至宝,在铺子中走来走去想着如何去找齐禾商议这笔买卖,结果人还没出铺子,这齐禾便来了。 另外一边,何家又派人去了小苏绣铺,只是不敢巧,齐禾刚走,那几人看着紧闭的铺门,敲了又敲,甚至把隔壁的人都闹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周围商户有探出身子看情况的。 那领头的人叹息道:“唉,这小苏绣铺收了我们小姐的银两,这不取绣品的日子到了,我们来了好几次,都推脱说快了,这不今日这铺子连人都没了。” “不会吧。” “就是啊,齐掌柜的不应该啊。” “也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铺子大了便飘起来了,也是常有的事。” 第六十二章 何家派来的几人见此情形, 竟得意了起来。 临来前,何家大当家叮嘱的话他们早已忘在耳后,毕竟那些叮嘱的话后面还说了, 若是这铺子里的人还是不应允, 那便像曾经一样,生些事端,让着铺子开不下去。 来的那人一直在何家大当家身边伺候,平日里出了门也一直狐假虎威,没人愿意得罪, 今日跑这一趟,结果来了这铺子却关了门, 他心生不悦, 哪里还想再来一趟,便直接在铺子前开始造谣。 反正他知道, 齐禾就是收了他们何家的钱,何家的礼,这东西还在她铺子里放着呢,至于所谓的绣品, 反正又没有立字据, 她又如何狡辩呢。 他见周围人不仅应和了起来还离着铺子更远了一些,便觉得这事差不多已经成了,只等着齐禾这铺子开不下去时去求他们。 以往别的铺子不“合作”他们都是这般操作,从未出错,所以这次这人也没有将齐禾放在心上。 消息放出去以后他们便回了何家。 “她这次答应了嘛?”何家大夫人见人回来焦急的问道。 “没有, 不过我已经将那消息放了出去, 夫人就等着那绣娘来求您吧。”那办事的小厮弯着身子回道。 “继续盯着那边。”何夫人揉了揉她拧着的眉心,这一整日了她这心就是不踏实。 小厮:“是的, 夫人。” 小厮前脚出了正堂,后脚他的小跟班就凑了上来。 “大哥,咱们不是都没见到那绣娘的面吗,这样说行吗?会不会不好,万一那绣娘这次愿意了呢。” 那小厮眉眼冷了几分,“你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连掌柜的去了都被气了回来,你以为就凭咱们,那绣娘能应允?” 小跟班使劲的摇了摇头。 “这不就对了,既然她肯定不会答应,那咱们还费那么大功夫做什么,直接放出谣言等着她来求咱们就是了。”小厮不屑一顾道。 - 齐禾还未踏进苏记绣庄,就瞧见铺内那掌柜的一直走在走去。 “掌柜的可是在忙。”齐禾浅笑道。 “哎呦,你竟然来了,我还想着..”那掌柜的见齐禾来了喜出望外,意识到铺子里还有客人便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这边来。”掌柜的亲在带着齐禾等人去了二楼包厢,又让伙计端来了点心和茶水。 齐禾见苏记绣庄的掌柜这般高兴,便知道那桑蚕丝线定是入了他的眼。 掌柜的给齐禾等人亲自倒了茶水,这才坐下,搓了搓手问道:“不知齐掌柜的这次过来,可是要商议我那日提的法子。” 掌柜的没有直接问桑蚕丝线,若是这齐禾今日来是应了那日的建议,那么这桑蚕丝线不用提便能成为他们一同的买卖。 齐禾笑笑说道:“掌柜的这般叫我便是生疏了,您叫我齐禾就行。” 她轻抿了一口茶水,也不想佛了人家掌柜的心意,缓缓道:“我这次前来还是想在掌柜的这买缂丝,不过掌柜您上次的提议我也确实想了想,只是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您也知道我们铺子小,若是真能攀上您这苏记绣庄,我们也要多拿出一些诚意来,您说是不是。” 苏记绣庄的掌柜没想到齐禾如此上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好好,我等着那日,不过今日我还有一要事想问。”掌柜的小声的凑了过来,“不知齐掌柜今日送来的绣线可还给别家送过?” 掌柜的也是担忧,万一齐禾也给何家送了,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自然没有,您是第一个。”齐禾伸手碰了一下茶盏,“当然我也希望能成为最后一个。” 掌柜的大喜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这心算是踏实了。” 两人相谈甚欢,最后离开时掌柜的为表诚意还多送了齐禾真丝布料一匹。 见人上了马车,那铺子中的伙计忍不住问:“掌柜的,您这是为何。” 伙计可真猜不透,他们苏记绣庄的掌柜什么时候这么殷勤,还是对着一个绣娘,甚至临走时还相送。 掌柜的思考一番这才说:“你且等着,过不了几日便明白了。” 伙计摸不着头脑,还想再问一句,就见掌柜怀里抱着锦盒满面春风的离开了。 怪,真是怪! 齐禾拿着缂丝和真丝坐着马车往回走,今日这一趟没有白来,她已有与苏记绣庄合伙的想法,只是怎么做,她还没有下定主意。 “禾禾,你在笑什么?”一旁的云棠疑惑问,从上了车她就见齐禾一直莫名其妙的笑。 难道是因为多得了一匹真丝布料?她是知道的,这真丝价贵,这一匹下来就小几十两。 齐禾回过神,摸了摸怀中的布料突然问:“这布料喜欢吗?” 哪里会有小娘子不喜欢真丝呢,铺子中的真丝帕子,真丝团扇,哪一个不是卖的最红火。 眼前这匹真丝布料是藕粉色的,颜色比铺子中的那些都要好看,是小娘子们喜欢的颜色。 云棠点了点头,“喜欢啊。” “那这匹咱们就不卖了,回去给你做成贴身衣衫穿。”齐禾说得自然,云棠可吓坏了。 她一脸狐疑的看向齐禾,今日这是怎么了。 “齐禾,禾禾,小齐禾。”云棠小声的唤着。 齐禾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只是一匹布罢了,真丝的其实贴身穿也还挺舒服。” 齐禾一边说着一边往云棠那边靠近,最后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只见云棠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震惊的看向齐禾。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这匹布确实不打算卖了,这颜色粉嫩,最适合你们,留下吧。” 云棠虽然震惊于齐禾刚才说的话,可想想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她们都是小娘子啊。 马车晃晃悠悠没一会儿便到了外城的铺子。 齐禾抱着布料从车上下来,就见旁边铺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瓜。 原来是隔壁铺子家掌柜的小丫头,今年才三岁,小名叫团姐,梳着两个小啾啾,上面各戴着一朵嫩黄色的小绢花。 平日里这小团姐就喜欢往齐禾铺子里跑,这边绣品多,小姑娘喜欢,每次来了都要在这边待上好一会儿。 所以见到团姐扒着门边看自己,齐禾便冲着她唤道,“团姐,过来玩啊。” 云棠正好将铺子门打开,团姐便跑了过来,齐禾怀里抱着东西不好抱团姐,便腾出右手牵着她。 小团姐跟着进了铺子,滴溜溜的大眼睛却一直往外面瞧。 齐禾将怀中的布料交给了云棠,这才抱起了团姐。 “怎么了小团姐。”齐禾蹭了蹭团姐的小脸颊。 “有银,来打门。”小团姐吭吭哧哧道,她现在吐字还不是太清晰,有人总是说成有银。 齐禾听是听懂了,但是没明白。 正逗团姐让她再说两句,隔壁铺子的小娘子便来寻人了,见团姐在这才松了口气,“叫你乱跑,真是吓坏我了,一眨眼的功夫,这孩子就跑出来了。” 齐禾想到刚才是自己招呼团姐的,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刚才见团姐在门边,招呼她过来的,都怪我也没和你们说一声。” “在你这我算放心呢。”那小娘子从齐禾怀里接过团姐,又往外瞅了瞅,见 周围没人,便拉着齐禾往铺子里面走,“你铺子到底怎么回事,真拖欠了绣品?” 因着两个铺子离得近,平日里也走动,那小娘子便直言不讳地说。 “什么?拖欠绣品?”齐禾蹙眉不由追问道。 隔壁小娘子本就相信齐禾的人品,不觉得她会是那种人,眼下见齐禾这般反应,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小娘子抱着团姐坐了下来,便将白日里齐禾走后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这学片区家中多是有读书人,若真是听信了谣言,可能会心生芥蒂,不仅仅是不来齐禾绣铺买绣品,甚至于在书院上学的亲眷也会受到影响。 齐禾算是听明白了,她也知道来的那些人是谁了。 她以为何家绣庄在府城是个大户,至少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对付她的铺子,可她真是低估了那群人,没想到手段如此卑劣。 “你且放心就好,我定不是那种人,他们若是明日再来,我定要好好与他们对峙问清楚,这般诋毁我们铺子安的什么心。”齐禾严肃道。 那小娘子柔声安慰:“你这几日莫要生气,我想和你说的还有呢,咱们这片有些人家听信了那些话可能见到你们会绕道而行又或者会说上那么一两句不太中听的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谣言来得快,传的真,大家一时信了也正常,我不会与他们计较。” 那小娘子得到这个回复,拍了拍齐禾的肩膀,叹了口气。 流言蜚语哪有那么好处理呢。 果然,自齐禾回来后铺子里愣是没有来一个客人,云棠在铺子中无聊的坐着刺绣,见外面有人往铺子里瞧但就是不进来,好几个人这般,云棠欲言又止的看着齐禾。 “关上铺子吧。”齐禾平淡的说。 云棠憋不住心事,麻利的将铺门关好便问齐禾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完后更是脊背一寒。 “别怕,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咱们都经历那么多了还会怕这些?”齐禾从容自若的说。 从在县城开绣品铺子到如今在府城开绣品铺子,这中间经历的事情还少吗,但若是不经历这些挫折又怎么能在府城站稳脚跟呢。 齐禾眼下一点不着急,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那群人来闹事。 只有那样,真相才会浮出水面。 第六十三章 顾默书从书院回来时便发现铺子早已经关了门, 按照往日这个时辰,铺子肯定开着里面还有客人。 顾默书怀中揣着书轻轻推开了家门,见院中齐禾和云棠有说有笑的在准备吃食, 这才放心, 刚才看见紧闭的铺门,他还以为家中出了事。 因着只是流言蜚语齐禾并未将此事告知顾默书,想来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他在书院用心苦读,也不会有人为难他。 齐禾想的很美好, 事实却很残忍。 翌日,顾默书去书院的路上便察觉出了不对。 往日遇见同班书生, 大家还会就个伴说上一两句话, 可今日见了他却躲得远远的。 顾默书并未多想,以为是昨日小考成绩下来了。 在这青山书院, 每次分班都会根据小考成绩筛选,顾默书虽在童生乙班却一连几次小考成绩名列前茅,若是不出意外,下次换班他便可以直接去童生甲班了。 顾默书想着脚下的步子便快了些, 进了书院直奔告示那里看张贴出来的小考成绩, 谁知他刚过去,围在那边的人就马上散开了。 “你说顾童生知道那事吗?”一书生小声的对身旁的人嘀咕道。 “可惜了,明明家中有读书之人却还做那种有失风骨的事情。” “你也听说了?我家亲眷以前还总是去他家铺子买绣品呢,昨日那传闻一出来,真是看错了人。” “不忘初心难, 这铺子买卖做大了人就变了, 收了人家钱财却躲着人家不按时交付绣品,还耽误了别人小娘子的夏日宴, 多可气。” “咳,这就是商户,眼中只有银钱,怪不得不入流。”一秀才摇了摇头呢喃道。 周围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也传进了顾默书的耳朵,他这才知道人们避着他不是因为小考成绩的原由而是他们家铺子出了变故。 可明明昨日回去,齐禾面色如常,待他同往日一样,顾默书长袍下的手臂不住地颤抖,为什么出了事也不和他说,就因为他年岁小的缘故嘛。 顾默书草草看了一眼小考成绩便回了讲堂中,有人避着他也有人不避着他。 见顾默书一进来,方阳便凑了过来。 “顾兄,你可还好?”方阳小心试探的问道。 昨日他下学回到家中就见自家小娘子在屋内生闷气,他以为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忙去哄人,一问才得知竟是因着齐禾铺子的事情。 其实外面传的那些话并没有很难听,左右不过是收了银子拖欠绣品的问题,可这一片都是读书人,对这种话很是介意,即使不知是否是真的,他们也觉得无风不起浪。 顾默书心中有猜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见方阳来问自己,便道:“你也知道了?” 方阳有些激动,直接坐在了顾默书身旁,像一个大人一般安慰他:“顾兄,那些传言你不必放在心上,定是污蔑。” 顾默书趁此机会想问问方阳,具体发生了什么,外面传闻的流言是什么,可他还未开口,夫子便进来了,方阳只得马上回自己的位置。 一直到晌午下学,顾默书都没再问方阳,他脑海中回忆了很多事情,就比如昨日下学回去,齐禾突然问他在书院可好,又或者今日吃早饭时,齐禾说晌午有事让他不要回家了,还有云棠躲闪的眼神。 一切明明都有迹可循的,他想。 “顾兄,今日可一同去小食堂看看,听说上了一道煎豆腐,嫩滑的很。”方阳又凑了过来。 顾默书笑笑拒绝了,虽面色如常,可他内心忧心忡忡。 出了屋子便直奔夫子那里。 “夫子,我想请几日假。”顾默书说。 夫子看着眼前这个小童生,他还记得这孩子刚来时在乙班,后来第一次分班明可以去甲班但仍选择留了下来,是个肯用功能吃苦的孩子,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应允了。 偌大的书院,那流言蜚语传的极快,夫子今日一来便听闻了,本来他还想在课堂上说一说小考成绩的事情,可因着那些传闻,他都没有说。 看着顾默书离开的背影,夫子摇了摇头,若那些传闻是真的,那可才是真真耽误这孩子了。 顾默书出了书院便往家走,他仿佛想印证自己内心的想法一样,看看齐禾今日晌午是否真的不在家。 离家越近,顾默书心跳的越快,每走一步,他脑海中就浮现出更多的画面。 “默书,你怎么回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钻进了他的耳朵。 顾默书身子一顿,那声音是齐禾的。 齐禾手里提着糕点,从旁边的糕点铺子一出来她就瞧见前面的身影有些眼熟。 “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好吃,今日不想吃了?”齐禾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顾默书傻呆呆的转过身子,看到齐禾走了过来,眼眶一下就红了,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不说?” 齐禾向前的脚步停住,她没有想到这么快顾默书便都知道了。 “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和你说。” “那什么是大事。”顾默书现在长高了许多,已经可以平视齐禾了,他哑着嗓子眼中含着泪水沉声问道。 齐禾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难过,上一次顾默书这么哭还是因为顾一砚的离开。 齐禾小跑过去, 抱住他,一脸歉意。 “不是说我们是家人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出了事一直瞒着我?”顾默书一直压抑着情绪,在齐禾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彻底绷不住了。 他早就习惯被人冷眼相待,他不在乎书院中的人如何看他,也不在乎那些人背后如何议论他,可他希望齐禾不要一直把他当做孩子护在身后,他可以的,他经受的起风雨,可以陪着齐禾面对那些事情。 就算他不能在书院上学,就算他被人非议,他都可以接受。 齐禾看着怀中身子止不住颤抖的顾默书,心微微发疼。 她记得原书中,顾默书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候便是父亲离世,后来无论别人如何百般为难他欺辱他,他再怎么委屈难过都不曾落泪。 齐禾不愿他经历书中的一切,所以许多事情能自己解决的便瞒着他,只想让他安心读书,却不想那些事他一直都知道,一直将这些压抑在心底。 “好了,我的错,以后发生任何事情我都和你说。”齐禾伸手拍了拍顾默书的后背。 顾默书手指捏得泛白,泪水滚落浸湿了齐禾的衣衫,他缓了好一会,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去我便都告诉你。”齐禾小声的商量。 顾默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这才从齐禾的怀里出来。 齐禾想牵着他的手,可顾默书却避开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路无言的回了家。 顾默书发泄完以后反而有些羞愧,洗了把脸便去小厨房收拾,也不敢面对齐禾。 坐在院中刺绣的云棠倒是发现了端倪,可她也不好意思问顾默书,只能用眼神求助齐禾。 “没事。”齐禾看着顾默书的背影说。 三个人安静的吃了一顿午饭,谁也没有提刚才的事情。 云棠真的很好奇,但吃完饭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屋中,给齐禾他们单独留出了交谈的空间。 顾默书埋头收拾,以为齐禾会回屋子,结果等收拾完了一抬头才发现齐禾还倚在门边没有离开。 “好些了吗?”齐禾问。 顾默书垂着头嗯了一声,吃饭前他便没什么事了,可一想到那会自己情绪崩溃躲在齐禾怀里哭泣,他就很难为情,不敢面对齐禾。 “那现在我们谈谈吧。”齐禾笑着看向顾默书。 - 何家大夫人在家等了一天,问身旁的小厮就问了好几次,她是没想到都一天了齐禾还没过来。 那小厮说,齐禾的绣品铺子关了门,想来影响还是挺大的,可竟然关了门也坐得住,这倒是让她没有想到。 “夫人,这才第一日,咱们不妨等等看,若是一连好几日她都不开铺子,那生意做不下去,她迟早要来的。” 何家大夫人哪里会不知道,铺子开不下去可不就来求人了,可她着急的是时间,余家小姐的绣品一天拿不出来,她这心就悬着。 “余家小姐那边可又来催了?”何家大夫人抬眸看向一旁的何苗,问道。 何苗知道这事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引起来的,低着头不敢直视大夫人的眼睛,轻声回道:“没,上次收了绣品便没再来了。” 何家大夫人还想问两句,就被一旁的大当家插话打断了。 “你再去咱们绣庄催催,看看那些绣娘到底看出来那绣样的绣法没有,花那么多钱雇她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若是看不出来那就让她们仿照着那小铺子的绣样接着绣。”大当家的发话道。 那掌柜的忙点头应着,这个时候他可不想惹主家不痛快,他哪里知道那看着不起眼的小苏绣绣铺,竟然这么难搞。 “这几日你都过去盯着,再多给那小铺子找点事情,她们一日不来,我这心一日便不得安生。”何家大夫人又吩咐了那小厮两句。 那小厮哼着哈着应下了,他可不想再过去,那外城学区片离何家那么远,跑一趟便小一个时辰。 不过他虽自己不去,但还是派人去那边又散了新的谣言,这次比上次更过分,说齐禾的绣庄铺子泄露买家绣样,同一个绣样随便添上点花便卖给好几户小姐。 齐禾坐在家中刚和顾默书将事情全都说开了,却不想外面的传闻已经变成了那样。 第六十四章 外面传齐禾铺子约的绣样二卖, 这件事府城其他绣庄都略有耳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大家也都是持看一看的态度, 别人可能不清楚, 但这些卖绣品的铺子最清楚不过,若是何家透出来的消息,那基本上就是谣言了。 齐禾倒是没有畏惧流言,隔日便又开了铺子,只不过还是没人来罢了。 “禾禾, 咱们就这么坐着嘛。”云棠忍不住问道,从在府城开铺子后这还是头一次在铺子中干坐着, 也没个人来。 齐禾手中做着绣活, 点点头道:“眼下正好清闲咱们多做些绣品,以后怕是没有这清闲的日子了。” 因着那余家小姐要的是芍药并蝴蝶的绣样, 齐禾已经绣过几种芍药花也绣过并蝴蝶的样式,倒是不用在别的扇面上多打样几次。 云棠瞥了一眼齐禾,见她已经将芍药的花瓣绣出来了,这才一天多的功夫, 进度倒是快。 “禾禾, 你说若是那余家小姐因为流言不要咱们铺子的绣品怎么办。”云棠忧心的问。 “倒是不会。”齐禾没有抬眸,目光还是放在绣品上。 这次事端便是因余家小姐的绣品而起,看何家着急的样子便能知道这事暴露了,那余家小姐既然来她铺子定绣样,便说明她知道那团扇出自齐禾之手了, 所以不会不要她的绣品。 两个人坐在铺子里又绣了一会, 直到觉得累了才将手中的绣样放下。 云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透过窗子看见顾默书正坐在院中, 因人背对着自己,云棠倒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昨日顾默书奇怪的反应,云棠也不好意思问,这都过去一天了,云棠发现顾默书还是话少。 云棠又看了两眼,突然想起来,疑惑道:“禾禾,不对啊,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在家中。” 都快晌午了,这个时辰顾默书应该在书院才对。 齐禾没有起身仍旧坐在凳子上,伸手给自己和云棠各倒了一杯茶水,柔声说:“这几日他告假了,外面传闻那般,怕他在书院多少会受点影响。” 云棠这才收回视线搬着凳子坐在了齐禾的身边,凑在她脸边认真的看着齐禾,小声的问:“是不是在书院受欺负了,昨日我看他回来时眼睛都红了,可是哭了?” “没有。”齐禾端起茶盏掩饰道。 “我还以为他哭了呢,不过想想也是,他好像确实不会因被人欺负就哭。” 齐禾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有想到云棠会这么看顾默书,“你为何这般觉得?” 云棠趴在桌上,双手托着小脸,认真思考了一番后才说:“怎么说呢,当时在县城我就觉得他和他那个年岁的小孩不一样,你看那宋沅天天玩乐,倒是有孩子的天性,他倒是不这样。” 齐禾认真的听着。 “他吧,感觉心智很成熟,我看平日里他和季槐生走在一起倒是挺像同龄人的。”云棠说。 齐禾倒是没有发现云棠语气上的变化,她站起来往院中忘了两眼,发现顾默书已经不在了。 “今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也不知道季槐生下场嘛。”云棠自顾自的嘀咕着。 “今年?” “是啊,禾禾你忘了?” 齐禾是真的忘记了,今年顾默书没能下场,只能等明年再说了,若是明年中了成为秀才,那么还要再等两年才可以参加秋闱。 齐禾:“希望一切顺利吧。” - 顾默书告了假没有去书院,这几日季槐生便又成了自己一人。 自从他长姐在齐禾铺子做工,他们搬到了学区片以后,日子倒是比以前过的要好一些,每日又同顾默书一起,曾经那些欺负他的人倒是都不怎么来了。 季槐生挂念着这份情,每日下学后便会去顾默书的夫子那里取今日留下的课业,那夫子为人很好,他每次来夫子都在屋内等着他。 季槐生今日同往常一般,取了课业便打算往回走,结果刚走到小池边就遇见了上次刁难他的那几人。 季槐生不愿生事,低着头侧开身子,想让他们先过去,可那几人偏偏走到他面前就停了下来。 “让我瞧瞧,这不是咱们季秀才嘛,几日不见怎么觉得这面色红润了些。”那人说着还伸手想要捏他的脸。 季槐生往后一退,避开了那人伸过来的手。 “啧,我瞧你这些日子过的倒是滋润,不过这好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吧。”那人又说。 “哦,李兄,你不妨说说,这好日子怎么就要到头了,我竟还不知。”旁边的书生假装不知追问道。 那人笑了起来,和周围同伴大声的说道:“不是我说,季秀才你可真是有些晦气在身上的,那顾童生家的绣品铺子生意那般红火,你们姐弟二人一去,他家这铺子就开不下去了,你说你们姐弟二人是不是晦气的很。” 季槐生可以容忍他们说自己,却不能容忍那些人这般说他长姐,他挺直了身子抬起头,冷冷的望向那几人。 “如此晦气,还天天往人家铺子跑,也不知道你是真好心还是想把这晦气多传给人家。”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抢过了季槐生抱着的东西。 打开翻了翻,见里面都是童生班的课业,便直接扔在了旁边的池中。 “你。”季槐生气的出了声。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槐生,耻笑了他一番得了趣,便带着人离开了。 季槐生长袍下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刚才他真的想把那人推进旁边的池中。 可他不能,他惹不起那些人的。 季槐生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小心的扶着栏杆下了池子,将水面上的纸张一一捡起来,可惜上面的字因为浸了水已经模糊了。 他上来时鞋底沾了泥土踩在石头上一不小心又滑到了,整个身子浸在了水里。 顾默书再见到季槐生时这人正恍恍惚惚的站在铺子前。 “你怎么这是。”顾默书皱着眉跑了出来,将人带进了院中。 季槐生身上倒是没有伤,但思绪有些不清醒,那些人说的话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定是因为你晦气!晦气!” “顾默书定是因为你才倒了霉!!” 顾默书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又拍了拍他的脸,这才让他回过神。 “他这是怎么了。”云棠从屋内出来便看见这一幕,惊呼道,走进了一瞧见那季槐生身上的衣衫都是湿的,鞋子上还沾着泥巴。 齐禾也听见了动静,怕季槐生受凉,忙让顾默书将人带回了屋中,又取来了汤婆子。 “云棠,你去把叶梨叫过来,让她别慌张。”齐禾嘱咐道。 云棠这才撒开扶着季槐生的手,跑了出去。 顾默书将人带回了他的屋子,又将季槐生身上的外衣脱掉,可他里面的中衣也湿透了,没办法,顾默书便将自己的衣物拿了过来。 好在这些中衣是新做的,他长高了些衣物也大了些,那季槐生也只是比他高一点点,中衣穿在他身上倒是还好。 季叶梨赶过来的时候,季槐生已经回过了神,正半躺着倚在枕头上,盖着被子手里抱着汤婆子,脸色苍白的和顾默书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季叶梨刚才听闻消息便吓了一跳,进来一瞧季槐生的样子更是心疼的不行,她伸手抱住季槐生。 她只有这一个弟弟了。 季槐生被勒的喘不过气,放下汤婆子,这才腾出手拍了拍她的长姐。 “我无事,只是东西掉进了池中下去捡了一下罢了。” “都掉下去了还捡它作甚,你万一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季叶梨伸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季槐生的胳膊,疼得他直皱眉头。 齐禾走了进来,想要带着季叶梨和云棠出去,“让他歇歇吧,醒了再说。” 季叶梨虽然舍不得,但见他一脸疲倦还是离开了。 临关门前齐禾递了个眼神给顾默书。 人都走了,屋内也清净了,顾默书坐下来这才好好问他发生了什么。 “啊?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没事啊。”季槐生支支吾吾遮掩道。 可他的样子哪里瞒得过顾默书,“你还是不说?那我便去告诉你长姐。” 季槐生可不想她长姐知道自己在书院总是被欺负的事,忙拉住顾默书的衣袖,一五一十全说了。 顾默书冷着一张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这么看我干嘛。”季槐生只觉得现在的顾默书有点可怕,仿佛下一刻便会揍他一样。 “那些话,你竟然也信,还丢了魂一样。” “我...”季槐生还想争辩两句但没有底气。 顾默书知道季槐生人很好,自己告假的这些日子都是他两边跑,也不想瞒着他,便将关于铺子谣言的真相这事说了。 “竟然是这样?”季槐生诧异道,“那我长姐也知道?” 顾默书点了点头,道:“都知道。” “那些人的事你可别告诉我长姐。”季槐生嘱咐道。 “嗯,你且好好休息吧,别瞎想了。”顾默书给他将枕头放平,这才离开。 一出来便被云棠拉进了齐禾的屋子,又被盘问了一番。 顾默书没有将那些人欺负季槐生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将书院中有人说季槐生晦气的那些话说了说。 “这傻子,气死我算了。”季叶梨一听竟是因为别人说他晦气,这孩子才失足落了水,便咒骂了一句。 齐禾忙安抚了她一番,道人没事便好了,不过其他事情她们也要抓紧提上日程,只有她们这边安排好了一切,才有能力一击必中,将流言击碎。 - 一眨眼几日过去了,齐禾的团扇已经绣好。 齐禾将团扇拿至窗边,在阳光下那银色缂丝衬的上面的芍药更是艳丽。 齐禾小心的将团扇包裹好放进了锦盒中,又叫了马车这才动身去了余家小姐留的住址那里。 路上云棠坐在马车里犹豫的问:“禾禾,真的能成?” “能。”齐禾说。 第六十五章 已经盛夏, 天热的厉害。 余家小姐身上盖着薄被躺在矮榻上小憩,过几日她便要回京了,最近来往应客极多,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这才好好歇一歇。 齐禾她们坐着马车来到了外城城郊的一处宅院, 云棠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诧异道:“禾禾,你快看。” 齐禾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这宅院附近是一大片的树林,将宅院包裹在内, 怪不得他们坐着马车行了这么久才到。 两人拿着东西下了车,云棠紧紧的跟在齐禾身旁, 挽着齐禾的手臂生怕和齐禾走散了。 “禾禾, 你说这余家小姐既然是京城来的人,怎么会住在这里。”云棠小声的问生怕旁人听见。 齐禾看着周围高大的树木, 只觉得此地风景倒是不错,若是在树荫躺在躺椅上周围有徐徐凉风吹过,那定是舒适的很。 “这不好吗?”齐禾反问。 云棠倒不是觉得这里不好,只是乍一看觉得这地方不像京城小姐会住的, 又偏僻又寂静。 “她们是京城里来的人, 肯定要避讳着一些,所谓财不外漏嘛。”齐禾说着便去敲了大门。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出来问了她们来由便带着她们二人进去了。 这外面看着就是一座普通的宅院,可进去了却别有洞天,几人穿过庭院又走过花园最后才到了余家小姐歇息的地方。 小厮让二人等候在此, 自己进去通传一声。 云棠紧紧的贴在齐禾身边, 这会也不敢张望 了。 齐禾:“害怕?” 云棠点了点头,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 她确实有些胆怯。 “别怕,你跟着我就行,不会怎么样的。”齐禾将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改为牵着云棠的手。 “别紧张,手心都是汗。”齐禾摸着她的小手,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 珍夏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幕,看着还挺温馨,这在他们府中可是少有的,大多数的奴才都是巴结主人,很少会对身边人这般关切,若你在主子面前得了脸,旁人还要嫉妒呢。 “咳咳。”珍夏那出帕子掩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我们小姐,让你们进去呢。” 齐禾这才收好帕子,重新拉起云棠的手,跟在珍夏身后往里面走。 “就是这了,麻烦齐掌柜的先等一会儿,我们小姐马上就来。”珍夏将人带进了池边的凉亭之中,又让人端来了茶水点心,这才带着人离开。 因着周围没有其他人,云棠胆子大了些这才撒开了齐禾的手,自己坐了下来。 这凉亭就在池边,探过身子便可以看见池水中的锦鲤,池中种着大片的荷花,现下正是好风光。 “真好看。”云棠不敢乱动也不好意思张望,只盯着池中游来游去的胖锦鲤。 余家小姐梳妆打扮了一番,又让人将那两个锦盒拿着这才提着裙摆缓缓走过来。 齐禾见到人还未起身,那余家小姐便伸手示意给她,让她无需多礼。 “我要的那团扇可是做好了?”余家小姐坐下后才问。 齐禾应道:“这便是那团扇,还请您亲自过目。”说着将锦盒拿起放在了余家小姐面前。 那锦盒看着一般,若是放在京城,余家小姐是拿不出手送人的,但一想这可能是齐禾那小铺子里最好的盒子了,余家小姐倒是没有说什么。 余家小姐将锦盒打开,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那红木扇柄,扇面上的蝴蝶随着摇晃仿佛在振着翅膀抖动,想要离那芍药更近一些。 一旁的珍夏看的微楞,若不是她早已经见过小姐房中的那两把团扇,定会为眼前这一把惊叹。 “倒是不错。”余家小姐侧过脸,轻笑出声。 云棠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总觉的这余家小姐好像没有很开心,说满意吧也满意,可看着又不像那般满意。 “不过,我这也有两把团扇,与你绣出来的这把很是相像。”说着,余家小姐让人将带过来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将团扇取了出来。 这两把团扇齐禾都记得,一把是何家小姐定的,另外一把是梁瑶定的,齐禾倒是没有想到梁瑶买的团扇竟然也到了余家小姐手中。 “齐掌柜的,你瞧瞧,这两把团扇是出自你之手吗?” “正是。” “哦,如何证明呢,这团扇我可不是在齐小姐铺子买的。”余家小姐轻轻挑眉一笑,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想多逗逗齐禾,看看她的胆识。 齐禾指了指月季并蝴蝶的那一把团扇,道:“这把是我上月所绣,卖给了方家那位小娘子,当日她定了三把,若是小姐不信,可以将她唤来亲自问问,看看那另外两把是否还在。” 说完,齐禾将另外一把兰花并蝴蝶的团扇拿了起来,轻笑说道:“这一把团扇,是城中一位小姐在我铺子中所定,那时我铺子刚刚开张,只卖一些普通绣品,那小姐觉得扇面不好,便提供了这缂丝,扇柄等,但这上面的绣样确为我所绣。” 余家小姐意味深长的看了齐禾一眼,道:“可这团扇,是何家绣庄里最好的绣娘所绣,不信你瞧,这扇柄下方还刻着何字呢。” 齐禾听后这才倒过来一看,果然那扇柄的最下方刻了一个何字。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若是在我今日送来的团扇扇柄下方也刻上这么一个字,倒是容易的很,难道这说明我带来的团扇是何家绣庄的嘛。”齐禾说。 “虽然齐掌柜的说的不错,但这团扇真的是何家小姐亲自送过来的,齐掌柜的说是自己所绣,单凭这几句话可算不得数。” 云棠攥着衣摆,她虽有些胆怯但也不忍看齐禾被这般说,忙解释道:“这几把团扇若是不出自齐禾之手,为什么针脚功夫一样,连构像都差不多。” “这有何难,但凡绣娘,多琢磨几日不就会了,齐掌柜的绣工了得仿照何家绣庄所绣也不是不行,你说是吧。”余家小姐看着一旁的云棠已经被气的身子微颤,眼眶都红了,仿佛她再这么说下去,那小姑娘便要哭给她看。 齐禾将手中的团扇放下,在桌下牵住了云棠的手,安抚着她。 “想来您也听说了府城最近的传闻,对我们铺子所出绣品有些担忧,眼下我确实有一法子可以自证清白,可若是现在用了,日后在何家面前怕是不行了。” 余家小姐来了兴致,她倒是想看看齐禾能怎么破此局。 “你不妨说说看,若你真是冤枉的,我倒不是不能帮你,不过嘛,天下自然没有白帮忙这种好事,你说是吗?” 齐禾猜测余家小姐左右不过是想要这项技艺,她倒是可以拿得出来,不过这也要看余家小姐和苏记绣庄哪一个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好处。 “何家小姐用这一把团扇来牵线,想要打通京城的生意,我当时同意了,毕竟这绣法京城确实不曾见过,可眼下若这绣扇不是出自何家,那这买卖自然是不成了,实不相瞒,我当时已经传了书信送往京城,所以这买卖必须要做,左右不过换人罢了。”余家小姐给了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比齐禾想的倒是简单一些,不过这其中牵扯着一项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供应量。 “不知余小姐是想在京城中开铺子只卖这一种绣法的绣品,还是想只捧这一样,毕竟物以稀为贵。” 余家小姐听完齐禾的话,笑意更深,她真是没有看错,眼前这小姑娘的确有经商的头脑。 “那你不便说一说你的法子,毕竟我们余家做生意必和清白商户往来。” 齐禾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往这边瞧,这才将自己的法子说了出来。 “你倒真是聪颖,这次我便帮你罢了。”余家小姐听完用帕子掩住脸上的笑意。 她曾经只当这齐禾是一个绣工不错的绣娘,今日一见反而觉得她不似寻常绣娘,倒是聪明伶俐的很。 两人说好了,只等着齐禾那边知会一声,余家小姐便带着团扇过去,狠狠的戳穿那些人虚伪的面庞。 出了宅院,云棠还有些恍恍惚惚,手中拿着珍夏塞给她的银两。 “这是成了?”她目光灼灼的看向齐禾。 “还差一点,现在咱们就去苏记绣庄,若是那边也谈拢了,那便才是真的成了。” - 苏记绣庄的掌柜那日得了齐禾的回复,便书信一封全都道给了主家。 主家只回道,府城之事都已经交予他,让他自己定夺便可。 这一连几日过去了,府城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苏记绣庄的掌柜又怕齐禾真的妥协给何家,又觉得自己应当信任她。 可齐禾一日不来,他这心里就不踏实。 正想着,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铺子前,齐禾从里面走了下来。 掌柜的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揉搓了一下双目,这次看的真真的,来人正是齐禾。 “你可算来了。”掌柜的迎了上来,直接将人带上了二楼包厢。 齐禾坐下后,喝了口茶水,便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什么?”掌柜的听后睁大了双眼诧异道。 见自己声音过大,忙捂住嘴,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问道:“当真?” 齐禾笑着点了点头,“当真。” 第六十六章 苏记绣庄的掌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以为齐禾愿意合作仅仅是绣品供应以及卖给他们桑蚕丝线,毕竟这些就已经不少,而他们苏记绣庄作为交换则是放出消息保齐禾铺子不受何家施压。 “掌柜的, 我既然愿意拿出这些诚意, 自然后面还有其他条件,您不妨继续听一下,看能否接受。”齐禾一笑,随即道。 苏记绣庄的 掌柜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们铺子小, 也知道若是想在这府城站稳脚跟就要有所依傍,您那日亲自去我们铺子, 给足了我们面子, 所以这次我们铺子希望能和您好好合作,将绣庄这个买卖做大。”齐禾说。 掌柜的没想到齐禾竟然是因为自己去了她们铺子便选择了自己,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缘头。 “掌柜的为人,我们自然是放心的过,所以我们才拿这绣法和您做这笔买卖,不过我们也有所顾虑, 这铺子中的绣娘还望能挑选一番。” 毕竟现在齐禾需要靠着这门技艺吃饭, 她可不想刚教会了这些绣娘,其他的绣铺便都学会了这绣法。 苏记绣庄的掌柜自然懂这个道理,上次他们铺子便被何家带走了一位绣娘,他气的几日都没歇息好,“自然, 自然。” “还有一件事不瞒着掌柜, 我和京城来的一位商户说定了买卖,以后会单独往他们铺子送绣品, 当然了,绣品也不会很多,毕竟京城寸金寸土的地方,东西自然是物以稀为贵。”齐禾笑道。 苏记绣庄的掌柜一下子便想到了一个人,他小声的询问,想确认一番,“可是余家小姐?” 齐禾见掌柜的猜到了也没有瞒着,便承认了。 掌柜:“那便好,若是京城别家我也拿不定主意。” 齐禾:“那府城之事掌柜的说的可作数?” 掌柜:“自然没有问题。” 两人就这次合作事项谈了许久,其中条条款款列的明明白白,苏记绣庄没有因为自己铺子大有地位便多要东西,反而要和齐禾五五分账。 齐禾哪里会同意,她只要了苏记绣庄的一分利。 两人拿来纸笔,一式两份,这买卖算是成了。 以后齐禾便来苏记绣庄传授绣工技艺,直到那些绣娘们都掌握了,苏记绣庄则卖出的绣品分齐禾一分利,当然苏记绣庄必须保证五年内,这些绣娘不会将绣技传出去;另外齐禾会专门为苏记绣庄供应桑蚕丝线,有且只供应给苏记绣庄一家。 “齐掌柜的,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了,您也别每次见了我都喊掌柜,叫我苏来就好。”苏记绣庄的掌柜说道。 说到这个,齐禾想起来她还没有说这绣法的名字叫什么,总不能以后人们只知道怎么绣不知道着绣法叫什么吧。 “掌柜的,那这么说,我这绣法和您还很有缘分呢?” “哦?”苏来来了兴趣。 “这项刺绣绣法,叫做苏绣,是我从一本古书中所得。” 苏来没想到自己还能和那绣法这样扯上关系,一想便是这齐禾打趣他。 “好好好,有这缘分就好,对了,你那铺子怎么办,可用我今日派人过去?”苏来想到了齐禾铺子最近的困境,问道。 齐禾摆了摆手,“无需,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您过去一趟。” “若是需要派人知会我一声就行。”苏来说道。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齐禾没有在苏记绣庄多留,带着云棠出了铺子便在内城转了一圈。 云棠一整天都觉得自己云里雾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禾禾就把事情都解决了,竟然还和余家小姐、苏记绣庄一同做起了买卖。 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仿佛做梦一般。 “怎么了,这么没有兴致?”齐禾见云棠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问道。 云棠依偎在齐禾身上,手指绕着帕子,她心里装着好多疑问,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一个也问不出来。 “咱们去内城首饰铺子看看,给你买点首饰好不好?”齐禾哄道。 “不去了。”云棠摇了摇她的胳膊。 “那你当陪我去好不好。”齐禾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齐禾知道云棠这是不愿意让她破费,上次那小绒花簪子就很贵,云棠虽然喜欢但是也舍不得一直戴着。 这次齐禾带着人来了内城最大的首饰铺子,这里装横的明显比外城要好,但是首饰的价位却和外城差不多,齐禾这次专门挑了几个小绢花。 绢花便宜一些,就算每天戴着戴丢了也不会很心疼,齐禾给云棠一个色的买了一个,又趁云棠不注意多买了一对小簪花。 出了铺子,云棠终于忍不住了,好奇的问道:“禾禾,你买这么多小绢花戴的过来嘛?” 云棠可没有忘记她们结账时那伙计诧异的眼神。 “你放心好了,每天戴一个,好几日都不重复呢。” 买完首饰,齐禾又去了内城最大的书铺给顾默书买笔墨纸张。 “这可是松烟墨,听说是松枝烧制,墨迹乌黑顺滑。”铺内一位书生对旁边的同窗说道。 只见那同窗微微皱眉,“虽是好墨,但价高,我等还是买这寻常墨吧。” “哎,希望我们考取功名以后,能用的上这般的好墨。” 齐禾见那几人走了,这才上前看刚才那书中说的几方墨,她不懂这些,见那些人夸赞想着这些应当不错。 “姑娘,可是要买?”掌柜的从齐禾一进来便注意到了她,见她一直盯着便猜到这是想买。 齐禾取了两方,交给掌柜的,也没有问价钱,又让掌柜的帮着选了纸张,这才去结账。 东西之多,连旁边的书生都看楞了。 “家中可是有秀才?”那书生问道。 齐禾笑着摇了摇头,“家中有正在书院上学的童生。” 一直到齐禾带着东西离开,那书生都没有晃过神。 他想,只是一童生,便给他买这些上好的东西,真是爱子心切啊。 齐禾并不知道那书生在想什么,她想买这些也是为了让顾默书开心。 读书之人见到好墨好笔大概会心情愉悦,齐禾就是这般猜想的。 她还记的书中,顾默书直到成为举人,买的都是最次的笔墨,那些同窗嘲讽他时,他也不曾有怨言,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成为朝臣。 尽管中间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可他确实是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去的。 - 齐禾她们回到铺子的时候,已然过了晌午,两人一直忙着买东西,竟然忘记了吃饭。 想到家中只有顾默书一人,也不知他自己吃了没有,可别一直等着她们二人自己也不吃。 齐禾和云棠让车夫将马车停在铺子前面,将铺门从外打开就见顾默书站在门口,看样子他应该是听见动静刚从院子里面走过来。 “这个时辰了怎么没歇息。”齐禾问。 顾默书走到车前将车上的东西抱了下来,这才回:“在院中看书,等你们回来。” 齐禾心中一暖,脸上满是笑意,嘴上却说着:“等我们做什么,又不一定回来的那么早,你在家中累了歇息便好。” 顾默书没有反驳,齐禾说什么他便应着。 几人搬了两趟,这才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那会逛街时齐禾看见什么便想买,也没有觉得多,眼下都放在了铺子中,这才觉得好像买的确实不少。 齐禾将包裹好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塞进了顾默书的怀里。 “这些是给你的,我见书院中的书生多是买的这些,便想着给你也买一些,过些日子你便要回书院上学了,东西可要准备齐全。” 顾默书喉结滚动了几下,说道:“谢谢。” 齐禾伸手揉了他脑袋一下,“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爱说谢谢,下次不许说了,好了这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屋打开看看喜欢吗?” 顾默书听她的话,抱着东西便往屋走。 怀中的东西很有分量,顾默书小心翼翼的抱着,进了屋才放在了书桌上。 打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袱,就见最上面是两方好墨,他认得,季槐生他们秀才甲班就有人用的这墨。 包袱下面还有纸张,都是最好的白纸,顾默书伸手 抚摸着那洁白的纸张,眼睛涩涩的。 他小娘总是这般想着他,他现在只是一个小童生,就给他买这些上好的东西,家中铺子出了事,虽然小娘总是说没事,可铺子几日都不进账,小娘却仍旧花费那么多给自己买这些东西。 顾默书在屋内自己感动着自己,觉得自己在齐禾心中定是最重要的人,却不知铺子中,齐禾拿出一对小缠花簪子给云棠戴在了头上。 “啊,禾禾,你怎么又给我买了发簪。”云棠伸手想要拦住,她那会在铺子中怎么没注意到齐禾竟然买了这么贵的东西。 齐禾笑笑,“戴上吧,你和默书都有,哪里贵不贵的。” 云棠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禾,试探性的问:“这簪花,默书也有?” 齐禾气笑了,伸手戳了一下云棠的小脑门,“想什么呢,他一个男孩子怎么会戴小簪花,我是说东西你们二人都有,他的那些自然是笔墨纸砚了。” 云棠不好意思的笑笑,拉过齐禾的手摇了摇,“还是禾禾对我最好了,以后.” 云棠话还没说完,齐禾便打断她,“以后还买,不许说花钱多。” 现在铺子挣钱,她们不必像曾经那般,齐禾便想着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们二人买来,在她眼里,云棠和顾默书一样,都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 第六十七章 入了夏, 买绣品的小娘子们便多了起来,但因着流言,那些书生的家眷大都不愿去齐禾的铺子。 齐禾倒是不着急, 这几日仍旧每天都开着铺子, 因着没人来,她就摆了一个摇椅,天天在铺子门口躺着晒晒太阳。 齐禾日子过的自在,何家却热闹的不得了,那日齐禾从余家小姐那里离开后, 余家小姐就派人去何家催了,何家只能应承着说快好了, 私底下却一直让绣庄里的绣娘们抓紧时间研究齐禾的刺绣, 最后却绣出来了一个四不像。 “我让你盯着那铺子,她们最近可关门了?”何家大夫人将那一直看着齐禾的小厮叫了回来询问道。 小厮垂下眼帘, 可不敢看大夫人一眼,他该怎么说,那小绣铺虽然受了影响没人去但是人家却每日都开着。 他每次去盯着,都能看见那掌柜的躺在摇椅上吃着水果, 看着话本, 日子好不快哉。 “没用的东西,养你们这群废物。”大夫人气上心头,将手边的茶盏直接扔在了小厮身旁的地上。“继续去盯着。” 这个时候小厮可不想热火上身,领了命令便赶紧出去了。 何家大当家也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个小小的铺子,竟然拖了这么多天还能开的下去, 那小掌柜的耗的下去, 他们何家可耗不下去。 “让何苗和李金带着人去那小铺子。”何大当家严肃道。 “这是作甚,不等了?”大夫人追问道。 “等?再这么耗下去, 别说那绣娘招不进铺子了,咱们连余家生意都要没了。” 何苗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们安排,前些日子还好,家里还有人夸她办事妥当,竟然和余家牵上了线,可最近余家小姐催的紧了,齐禾那边也一直没有搞定,整个何家像热锅上的蚂蚁,何苗做事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点什么便被指着鼻子骂。 眼下,她只能服从安排,带着她们何家绣庄的掌柜去齐禾那里要绣品,毕竟齐禾收了他们家的银子,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齐禾正在铺子前头晒太阳,突然一道黑影遮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齐禾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怎么有些眼熟,这不是何家掌柜的吗?”齐禾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几人。 和她预想的差不多,这几人来的倒是挺快,不知道这次又想找什么借口。 何家掌柜的面上带着笑,内心却恨不得齐禾马上跪下来求他。 “齐掌柜的,这日子一天一天都过去了,咱们约好的绣品您还没做好吗?” 齐禾仍坐在摇椅上,用扇子扇着风,不紧不慢道:“我们何时约过绣样,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收了我们家小姐的银子,还不承认这件事?”那掌柜的剜了她一眼。 周围过路的人一见齐禾铺子前围着人,都不免停下来看一眼,这一会儿的功夫,齐禾铺子周围便围了好些人。 云棠和顾默书见此情形从院子那边的那道门偷偷溜了出去,去余家找余小姐。 齐禾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他们的话,实则在拖延时间,等着云棠她们回来。 可能周围看热闹的人太多,且都向着何家,这给了何苗胆量,她竟直接污蔑起来,“那日我来你铺子中给了你一张百两银票,你还收下了,后来我们掌柜的还带了礼品前来想让你提前给我安排好绣样,你当时也收下了,现在你怎么可以装糊涂。” 周围的人一听,什么,为了一个绣样竟然掏出了百两银票。 “何止百两,后面还送了好些东西呢。”一阿婆咂舌道。 “这齐掌柜的看着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么贪心,哎,可惜了。” 齐禾估摸着时辰,觉得余家小姐快到了,这才从摇椅上下来,顺便整理了一下衣摆。 “没错,你那日确实拿过来一张百两银票,那银票现在还在我屋子里首饰盒中放着呢。”齐禾脸上带着笑说道。 可偏偏就这样,何苗却觉得一股寒气逼近,她手中攥着帕子,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竟是真的,都承认了这不,哎。”周围人小声嘀咕着。 齐禾一点一点靠近何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何苗以为齐禾想要伸手打自己,忙拽住旁边丫鬟的衣袖,可齐禾却不再看向她,而是望向周围的路人。 齐禾余光瞥了何苗一眼,对着大家问道:“不知大家可认识眼前这位姑娘,她便是何家的二小姐,而这旁边的男子便是何家绣庄的掌柜。” “是又如何?”一男子道。 齐禾叹了口气,“她们本家便是开绣庄的,绣品在内城卖的那般好,为何非要来我这小小的绣品铺子买东西,还拿百金约绣样,大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嘛?” “那是我们小姐看得起你。” “是吗?确实,你们小姐看得起我这小小的铺子,也确实在我这铺子约了绣样,定了一把团扇,不过那团扇的银子一开始便结清了,那团扇我们也早已经送到了何家小姐的手上,不知眼下何小姐所说欠下的绣品,是什么绣品。”齐禾视线飘向何苗。 何苗支支吾吾未应答,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群人看着她,她虽然是二房家的孩子不怎么受宠,可也是何家的小姐。 齐禾:“让我说吧,那百两银票,是你为了堵住我们绣庄的嘴,不让人知道那把团扇是我所绣,至于你后来说的绣样,都是无稽之谈。你们何家掌柜的上次过来拿来的东西都在我们铺子里放着呢,我们可从未动过,那些东西也是你们强硬的放下根本未经过我们同意。” 周围看热闹的人被齐禾所说的话打动了,可不是嘛,你自己本就是绣庄家的小姐,为何非要一个小铺子的绣娘给你绣东西。 这东西绣好了,你又看不起人家,不愿意承认是从小铺子绣的,这才拿银钱来堵住人家的嘴巴,一切都那么的合乎道理。 “你瞎说,你可有证据。”何苗一想到那把团扇已经到了余家小姐手中,且团扇不管是扇面还是扇柄都出自她们何家,她更加无所畏惧。 “证据嘛,那自然在余家小姐手中的那把团扇上啊。”齐禾看向人群外,只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一位戴着斗笠的小娘子从上面缓缓走下来。 何苗慌张的往后一看,整个人霎时 间呆住,她怎么来了。 余家小姐被人搀着下了马车,周围看热闹的人自觉的给她让出了道路。 余家小姐自然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和她们争执,她缓缓的走进了齐禾的铺子,坐在了里面的椅子上。 何苗大脑一片空白,她实在想不出来,余家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早就暴露了。 “今日怎么这么热闹,一大早的就有人去宅院里请我出来看戏,原是你们。”余家小姐虽带着斗笠,但何苗还是感受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 齐禾走近,指了指珍夏手中拿着的团扇,问道,“不知能否借小姐这把团扇一用。” 余家小姐微微点头,那珍夏便将手中的团扇交给了齐禾。 齐禾拿着团扇走了出去,将团扇举起给周围的人看,“便是这把团扇,这就是那日何家小姐在我们铺子所定的团扇,后来何家小姐将这团扇送人说是何家绣庄所制,所以才拿那百两银票堵住我们的嘴。” “你,你胡说,那团扇是我们小姐亲自绣的。”何苗身边的丫鬟遮掩道。 齐禾:“这一切都是因着余家小姐想再定一把团扇,可何家却拿不出来,这才上门让我们再绣几把团扇,可那日也是他们拿银子想堵住我们的嘴,哪里有都是他们何家做主的道理。” 齐禾说完,周围的人果然恼了,他们平日最见不得店大欺客的人,而何家竟然行此种事情。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把团扇是你所绣?”掌柜的毕竟见过大场面,现在可一点都没有慌神,镇定的问道。 “咱们府城最大的两个绣庄便是何家绣庄和苏记绣庄,他们两家势均力敌,各自看不上对方,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齐禾说。 “确实,这个我早就知道,听说前些日子何家还撬了苏记绣庄的绣娘呢。” “这我也知道,没错。” 何家绣庄的掌柜紧紧攥着手心,冷冷的看向齐禾,“就算如此,那和这团扇又有什么关系?” 齐禾将团扇一一展示给周围人,那扇柄下方确实刻着何字,扇面看上去确实像何家的,但是绣样却真真和齐禾铺子里卖的绣品差不多。 “既然你们说是何家小姐绣的,那我想知道何家小姐绣这把团扇时,可曾在上面还绣过什么。”齐禾问道。 现在的何苗只能应着头皮处理这件事,回道:“自然没有。” “那可就奇了怪了,这团扇绣样下面明明还绣了一个字呢。”齐禾说。 周围人听后窃窃私语,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绣样下面绣字,真是为所未闻。 何苗整个身子都软了,她没想到这齐禾竟然还留了一手,可她也不知道齐禾话里是真是假,万一是诓骗她呢。 “既然齐掌柜的想自证清白,那便将这团扇拆开看看吧,不过不管有没有字,齐掌柜的你可都要赔我一把新的。”余家小姐轻笑出声。 这时,云棠从铺子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齐禾接过,对着团扇上面的绣样就是一剪刀,将上面的绣线剪断。 果然,那些绣线被拆下来后,扇面上面露出来一个小小的苏字。 是用红色绣线绣的,不大,但是仔细瞧也能看出来,那是一个苏字。 齐禾将团扇拿着给周围的人一一看过,紧接着又问:“既然何家和苏记绣庄本就不和睦,那何家小姐您又怎么会在这团扇上绣一个苏字呢。” 何苗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还好被旁边的丫鬟扶住。 现在事实不言而喻。 第六十八章 余家小姐坐在屋内, 看着齐禾将团扇展示给大家,又看着那何家小姐晕过去被抬上轿撵。 “小姐。”珍夏出声想说话,却被余家小姐伸手拦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可眼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出热闹, 看看也无妨。” 齐禾做完这一切,看了一眼那掌柜的,却见那掌柜仍旧不死心,还板这一张脸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付齐禾的招数。 “二当家来了。”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 周围的人挤着往外瞧, 想看看这又是谁来了,今个这铺子可真是热闹。 何家二当家皱着眉从轿撵上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那会在家中坐着等消息以为再怎么样,他们何家也不会丢面, 没想到这小绣娘真是有一手。 家中出了此等丑事,又是他女儿惹出来的,大当家便直接指派他过来了,还让他挑选了一些上好的布料和绣线, 说是赔礼的东西。 那何家绣庄的掌柜一见二当家过来了, 以为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忙迎了上去。 “二当家,你可来了。”他说。 谁知那二当家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往齐禾面前走去。 屋内站在余小姐身旁的顾默书见此情形,从铺子中走了出来, 在二当家走过来之前挡在了齐禾的身前。 “齐掌柜。”那二当家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 他尴尬的笑笑。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妨碍他什么, 他这次过来只是来表个态罢了。 齐禾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顾默书,拽了拽他的衣袖,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这孩子听后便让开了。 “不知道您过来所谓何事?”齐禾心里明白面上却装糊涂。 那二当家的心中愤愤不平可面上还要带着笑,对齐禾客气的说道:“在下今日才知家中小女竟然在外面惹了祸事,这便马上过来给齐掌柜的赔个不是,都怪在下教女无方,还望掌柜的见谅。” 二当家这话虽然是对着齐禾说的,但目光看向的却是齐禾身后铺子中的余家小姐。 “严二,把东西都抬上来。”二当家喊道。 就见那轿撵后面的人们抬着一箱子东西走了过来。 齐禾本不愿意收下,这收下了以后可能是个麻烦。 谁知屋内坐着的余家小姐却出声说道:“齐掌柜的,既然人家何家绣庄如此有诚意道歉,你收下便是了,眼下这绣品拖欠一事算是明了了,可那绣样二卖又是怎么回事。” 二当家听出了这话中有话,伸手拉过身后的小厮把他推到了齐禾面前。 那小厮直接跪在地上,磕起了头,“都是我鬼迷心窍忌妒心作祟才散出谣言,还望掌柜的看在小人初犯上原谅小人这次。” “竟然都是谣言。”周围人小声的嘀咕着。 “没想到啊,何家竟然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以后还是少去何家绣庄买东西吧。”一位小娘子揣着竹篮对身旁的人说。 “你看你这话说的,仿佛能买得起一样。” “你。”那小娘子涨红了脸没再说话。 事情到了现在,算是彻底换了齐禾铺子的清白,齐禾便也没有拿捏着不放,那让小厮起来了。 二当家当着众人,又让人打了那小厮一巴掌,又把那一箱子东西给齐禾抬进了铺子,这才带着众人离开。 周围人也看尽了热闹,知道这些时日冤枉了齐禾,想上前却又不好意思。 齐禾笑笑,对着周围人说道:“明日我们铺子开张,还望大家能过来捧个热闹。” “好好好。” 齐禾说完这才拉着顾默书回了铺子。 今日不便再开张,齐禾便将铺门关上了。 余家小姐见状,这才摘下斗笠。 “没想到啊,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她莞尔一笑。 “今日之事还是多亏了您,要不也不会这么顺利解决。” “那说定的事情可要作数,等我回了京城,咱们便书信往来。” “到时候,您要什么,告知我一声便是。” 余家小姐也没多留,在齐禾铺子选了几个绣品便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云棠便围着眼前的大木箱子打转。 “禾禾,你说这里面都是什么,会不会像上次一样,都是些卖不出去的布料啊。” 齐禾说了半天话,喉咙早已经发干,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才说道:“你打开看看便是了。” 云棠自己不方便,便招呼着顾默书一起。 两个人一人一边这才将盖子打开。 只见最上面是一匹月白真丝,下面几匹也都是真丝布料,旁边还有各式各样的绣线。 云棠摸了摸,摊手道:“禾禾,你快看,这次送来的竟然要比上次好上不少。” 毕竟这次和上次赔礼是不一样的态度,东西自然会好上几分,不过齐禾倒是没有想到何家这次这么大方,送来的布匹都是上好的,颜色也是当 下最时兴的。 “你们看看可有喜欢的,拿出来可以做一身夏日的衣衫。” 云棠摆了摆手,她才不要呢,上次那藕粉的布匹还在她屋子里放着呢。 - 何家 大当家坐在正堂闭着眼,周围人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那会下人来传,说余家小姐亲自去了那小绣品铺子,还带着那把团扇去了。 大当家就猜出事情暴露了,他们和余家怕是牵不上线了,眼下困境只能自己解决,若不赔礼道歉,怕是那余家小姐会给小绣娘撑腰。 他们何家在府城地位再高,也只是商户罢了,和京城余家万万比不得。 大当家让人收拾了一些好料子,便让他二弟去了,这祸事本就是二房弄出来的,他自然不会亲自过去。 眼下就只等着看他们能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一会儿的功夫,二当家等人便回来了。 大夫人看着进来的几人,偏偏没瞧着那小丫头。 她没好气的问道:“何苗那丫头呢,都是她惹出来的事,现在人哪去了。” 二当家脸上发烫,只能找了个借口,“她身子不适,我让她先回去了。” “呵,现在倒是身子不适了,这家里的糟心事还不是她惹出来的。”大夫人咬牙切齿道。 二当家毕竟是何苗的亲爹,忍不住道:“怎就都是小女的过错了,当日你们听闻和余家牵上线不都一个个高兴的不行嘛,还说自会解决那小绣娘,眼下没解决了却都将责任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大夫人被人驳了面子,刚想争辩两句,就见大当家睁开了眼,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事到如今,自己人窝里横还有什么用。 大当家的虽然心生不快,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家中事都需要他,他还要为以后思量。 “这事就先到这吧,若是那小绣娘真攀上了余家,咱们也没法子,与其在这里争辩谁的过错,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拉拢她。” “什么?还要拉拢?”大夫人一听急了,他们何家这些日子前前后后给那小绣娘送了多少东西过去,现在还要拉拢,这不是还得往里面填。 大当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大夫人便不吱声了。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人都是贪心的,谁不想把买卖做大,若是能在京城有一席地位成为皇商,他们何家自然什么也不愁了。 只是没想到让那小绣娘捡了便宜,要不凭她的地位怎么可能见的到余家小姐,怎么会攀上余家的高枝。 何家想的不错,只是没想到第二日府城就传遍了,人家苏记绣庄开始招绣娘了,且小苏绣铺的齐掌柜亲自教授绣法。 这可是一个大消息,这不是明摆着说小苏绣铺以后和苏记绣庄是同一家了。 有苏记绣庄在,谁还敢去招惹齐禾的小苏绣铺。 人们一边感叹,一边又希望自家绣娘能被选上,若是她们掌握了那绣法,以后还愁生计嘛。 - 齐禾铺子红火了起来,不过这几日她都忙碌的很,一边要去苏记绣庄看看挑选的绣娘们,一边又要盯着自己的铺子。 这日她好不容易得了闲正在家中休息,就听见外面云棠的惊呼声。 “你怎么来了,我有好些时日没见你了呢。”云棠开心的凑了上去。 郭暖刚从县城回来就听说了齐禾铺子的消息,这不人一到便赶紧过来了。 见到齐禾铺子开着张,铺内客人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郭暖捏了捏云棠的小脸颊,笑着问:“我也想你们了,齐禾呢。” 云棠指了指屋子,道:“在屋里歇着呢。” 郭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就见齐禾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再不出现,我还以为你消失了不成。”她戏谑道。 郭暖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一个来月真的太忙了,你是不知道我回了县城遇见了什么事。” “县城出了大事?” 齐禾一边问一边将人带进屋子,云棠也跟着走了进来。 “铺子没人看着没事吧?”郭暖问。 “季姐姐在呢,不碍事。”云棠说。 几人进了屋子,郭暖便直接坐了下来,这一路真是累坏了她。 “你先歇歇,一会再说。”齐禾给她倒了杯水,又端来了一些水果。 郭暖喝了水润了嗓子,这才说道,“顾家变卖家产了。” 第六十九章 一旁嗑着瓜果的云棠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哪个顾家啊。” 虽然在府城才待了几个月,但云棠觉得她们仿佛已经离开县城很久很久了。 云棠说完那话才猛地想起来,顾家, 能是哪个顾家, 还不是作恶的那个顾家。 云棠忙放下手中的瓜果,一脸震惊的看向郭暖。 郭暖要的就是这个反应,她也没有急着说到底怎么了,反而拿起桌上的白糯糕吃了起来。 “暖姐姐,你快说嘛, 到底怎么了。”云棠很是好奇,甜糯的声音唤着郭暖暖姐姐。 郭暖刚咬了一口白糯糕, 听见云棠这样叫她, 直接呛了嗓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旁看热闹的齐禾见状忙给她拍拍后背, 云棠也给她端了水过去。 “你怎么这么叫我。”郭暖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侧过脸看向云棠。 云棠啊了一声,不明就里。 “她习惯了,可能觉得叫你暖姐姐比叫郭姐姐好听吧。”齐禾笑笑。 云棠使劲的点了点头, 她就是这么想的。 郭暖轻咳了一声, 挥了挥手道:“在家这么叫我可以,出门在外可不能当着人叫我暖姐姐。” 最后暖姐姐那三个字,郭暖还加重了说的。 云棠不明白,为什么家中可以叫,外面就不可以叫了, 这有什么区别。 齐禾看云棠的小表情就猜到这孩子想问什么, 忙解释道:“你暖姐姐在外做生意,若是人人都叫她暖姐姐, 你说你暖姐姐害羞不害羞。” 郭暖白了齐禾一眼,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云棠微微吃了一惊,竟是如此。 郭暖可不想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忙又将话题转回到顾家。 “顾家老太太没了。”她说。 一句话,两人当场愣住。 不过齐禾想了想,她们离开县城时那老太太就病重了,几个月时间没了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里的医治水平又很一般,别说大病什么了,就单一个头疼脑热人可能就没了。 “那为什么变卖家业?”齐禾问。 郭暖缓缓道:“顾老太太没了以后,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傻儿子不想着怎么赶紧把家业挣回来,反而要分家,结果族里有人趁机来抢买卖,没办法,他们二人只能将顾家的产业变卖了。” “听说那顾老三媳妇娘家得了不少好东西,没把顾老三气坏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怪他自己惹事进了牢里。” 齐禾没想到那兄弟二人竟如此不争气,偌大的家业说没就没,那些铺子放在手里便是挣钱的营生,再怎么样每个月都有点进项,可现在他们都换成了银两,若是几年挥霍完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呢。 郭暖对她上扬起嘴角,道:“我还低价买了一个铺子呢,地段不错,到时候可以开家小食肆。” 齐禾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聪明。” “哎,我这不是等着齐掌柜的再动动你那小 脑袋瓜,看看还能有什么好的菜谱嘛。”郭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盛夏食肆买卖可不好做,天本就热吃什么人都不爽快。 齐禾倒是有想法,只是那些东西眼下不知道好弄不好弄,齐禾不愿说了半天最后让郭暖空欢喜一场,便忍着没说。 “对了,李嫣她们还好?”齐禾问。 距离上次收到李嫣夫妻二人的消息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在县城他们的小铺子开的怎么样,现在生意如何,若是不太好,可以让他们夫妻来府城,反正绣庄也需要绣娘,而且这边挣得银两可比家中多不少。 “好着呢,人家小夫妻踏踏实实过日子怎么会不好,她那恶婆母现在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着呢。” “为何啊?”云棠可记得李嫣以前是提都不愿意提起她那婆母,她也知道李嫣的婆母做的那些事。 郭暖偏头:“一棵摇钱树,放在谁家谁会不喜欢呢。” 大概意思便是人家小夫妻二人感情不错,李嫣现在有手艺在身靠着小绣品铺子每月能挣十多两银子,放眼县城,这可是不少钱呢,李义上工一月撑死了才几两,李婶怎么可能不捧着李嫣呢。 听闻这些,齐禾便也放宽了心,日子本就是过给自己的,李嫣自己觉得幸福便是最好的。 郭暖酒楼事情多便没有久留,见齐禾这边没事,留下了一些带来的东西就走了。 云棠站在门边挥着小手和她告别,郭暖听见背后一声一声的暖姐姐慢走,脊背发凉,小跑着上了马车。 - 齐禾铺子买卖回复正常以后,顾默书便又回到了书院,只是这次回来他心中一直惦记着季槐生落水那事。 虽上次季槐生支支吾吾将事情遮掩了过去,他家中长姐不知,但顾默书心里可清楚明白的很。 这次就算那些人不来找事,他也会想办法给那些人一个教训。 顾默书一去书院,那些书生便像曾经一样和他打招呼,似乎将前些日子对他的冷待抛在了脑后。 顾默书冷着一张脸,他们叫他,他便应着,也不主动与那些人交谈,在他眼里,这些人虽为书生,但也不过如此。 要说顾默书回到书院谁最高兴,那便当属方童生了。 方阳好些日子没有见着顾默书,路过他们家铺子也没瞧见人,他这心里惦记的很,这小童生在他眼里可是一个不凡之才。 今日见顾默书回来了,他连忙走了过来,一点都不客气的坐在了顾默书位置旁边。 “你这些日子哪里去了,我去你们铺子都没瞧见你。”方阳说道。 顾默书虽在家中,但因着铺子里也没有客人,齐禾便让他好好在屋里待着,若是学的有些烦闷了还让他看小话本解闷。 顾默书还记的那日齐禾抱着一摞小话书放在他屋内桌子上的情景。 那日齐禾在外面敲门喊他,他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谁知一开门就见齐禾两手抱着一摞书,那高度都到了齐禾的下巴。 顾默书从没有见过那么多书,刚要告诉齐禾无需买这么多,书院中夫子推荐的那些便够他用了,可一低头却见那些书全是小话本。 齐禾当时放下书还拍着他的后背,笑着对他说,让他学累了便看看小话本。 那日的情形顾默书牢牢记在了心里,他觉得这世间怕是再也寻不到像他小娘这般的人了,谁家会给书生送小话本看呢。 “顾兄,你笑什么。”方阳看的真切,明明顾兄进来时还冷着一张脸,可刚刚他那嘴角却向上有了一丝弧度。 顾默书回过神,开口道:“想到了家中趣事而已,那些日子我一直在后面院中,下次方兄若是找我可以直接去后面院中找我,前面铺子不忙的话我一般不过去。” 方阳都听愣了,这还是他第一见顾默书一次说这么多话。 “好...好...好。” 见夫子走了进来,方阳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位置,可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呢,他却想不起来了。 一直到晌午下学,顾默书身边一直有人围着,虽然前些日子他们顾忌的多,没有和顾默书说话,可眼下却不同了,谁不知道顾默书家中那位绣娘是一个香饽饽,所谓能屈能伸便是如此。 “顾童生啊,这些日子你没来,夫子留了好些课业,我这里有写好的,你可要看看。” “顾童生啊,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方阳看着围在顾默书身边的人,走过去嗤笑了一声。 “去去去,我们要吃饭去了。”他说。 同为童生的杜然不满道:“顾童生还没说什么呢,你干嘛多管闲事。” “就是。” “可不是嘛。” 方阳轻蔑的朝那几位童生一笑:“人家顾童生连续好几次小考都是榜首,还需要问你们?” 那几人一噎,事情虽是如此,怎么这话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方阳见状带着顾默书赶紧离开了,再晚一步他都怕那些人回他一嘴。 毕竟放眼整个童生乙班,他方阳才是垫底的那个。 两人走到空旷的地方见周围没人了,顾默书说道:“多谢。” “谢什么谢,一句话的事,走,咱们去吃嫩豆腐去。”方阳上次便想同顾默书一起去了,可惜错过了。 这次有了机会,他怎么也不会放过。 嫩豆腐那般滑嫩,他带着好几个人去吃过,可那些人都说不好吃,他就不信了,真的没有人能品尝出那豆腐的美味嘛。 顾默书晌午本就不回去,便跟着方阳一同去了,路上正好走过秀才班,便等着季槐生一起了。 方阳以前还好奇过这二人关系为何这般要好,后来知道季槐生的长姐也在那绣品铺子上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就是就个伴,哪里是他那日想的因为学问。 “快,你们尝尝,怎么样。”几人落了座,方阳便将那煎豆腐推向了他们二人面前。 顾默书看着那油腻腻的煎豆腐,又看了看边上的鸡蛋碎,怎么看怎么觉得怪,豆腐清拌最是爽口,这么用油一炒,真的会好吃吗。 但一瞧方阳那期待的眼神,顾默书还是拿起筷子加了一块。 虽初入口中有些油腻,但一抿那豆腐便化开,很是嫩滑。 方阳追问道:“如何?” 顾默书:“不错。” 季槐生见顾默书这般说了,也夹了一块放入嘴中。 “好吃。”季槐生第一次这么吃豆腐,感觉这菜做的很是惊艳。 方阳眉眼弯弯,脸上全是笑意,“我就说好吃,那些人非说不好吃,还是你们二人有眼光,不对,是咱们三人有眼光。” 三人吃的高兴,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直有人盯着他们。 第七十章 不远处的那几人收回视线, 本来他们是想瞧瞧季槐生现在如何,可看着看着肚子就饿了,果然不能在别人吃饭的时候盯着别人看。 “他倒是好, 傍上了个小靠山。”桌上一书生愤愤道, 这人便是那日欺辱季槐生的书生,名为罗文志。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却不生气,眼中含着笑打趣道:“你何必如此生气,他不过一介书生罢了。” 罗文志心中仍有怒火,可他不敢在面前之人这显露出来, 他们罗家还需要他攀关系呢。 对面的男子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桌面,缓缓说道:“一会儿你过去道个歉, 这个事就这么过去算了, 你再心中有气忍忍便是。” 罗文志气的发抖。 对面的男子可不管他,说完便拿起桌上的折扇带着小厮离开了。 男子一离开, 桌上的另外几名书生这才敢凑过来和罗文志说话。 “罗兄,你该不会这就去赔礼道歉吧。” “罗兄,我觉得你不妨听沈少爷的话,眼下那顾默书回来了, 若是他真想给咱们找事, 那就麻烦了。” 罗文志双目微眯,看了那人一眼,“怕什么?” 那人说道:“那顾默书他们家铺子可是搭上了苏记绣 庄,罗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苏记绣庄背后的人沈公子都得罪不起,咱们干什么非要上赶着触人霉头。” 那人说的话在理, 刚才那沈少爷劝他便是这个意思。 罗文志虽心有不甘, 但他也明白眼下只能如此,等了好一会儿他收敛了情绪这才起身去了顾默书他们那边。 “季兄, 曾经都是我罗某的不是,对季兄言语上有些冲撞,今日过来给季兄赔个不是,望季兄海涵。”罗文志直接走到了季槐生他们桌前,当着众人拱手道。 别说季槐生了,桌上另外两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季槐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罗文志,竟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设想过很多种结果,大多是自己考取功名以后远离这些人,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人会来自己面前当着这么多的人给他道歉。 “我无事。”他硬着头皮说道。 可面前的人仍旧垂着头拱着手。 “真的,你回吧,我...我真的无事。”季槐生怵头的看着眼前人。 一旁的方阳可记得这人曾经也羞辱过自己呢,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都是同窗你这般作何。” 那罗文志抬眸看了方阳两眼,这才想起来他是谁,眼下这么多人瞧着,他样子必须做足了,既然都丢面了,又不多这一次。 罗文志侧过身子,同样对着方阳致了一歉。 方阳脸上得了面,举起手挥了挥,“你回吧,我们兄弟几人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这事便算过去了,若有下次。” “绝对不会再有下次。”罗志文面上诚恳的说。 “还不走?”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默书突然出声道。 罗文志身子颤了一下,想反驳可一见是顾默书便忍了下来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顾默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人走了,季槐生忙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几口。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当着这么多人做这种事情,方阳心中想。 “他这是为何,前些日子不还那般趾高气扬,眼下却认怂来道歉了。”方阳问。 “谁知道他,不过我以后还是要防备着他一些。”季槐生镇定下来后说道。 顾默书点了点头,认可他这个说法,像罗文志那样的人就算来致歉了也不能对他彻底放松,谁知道他后面是不是还憋着坏招。 - 罗文志虽然面上道了歉,但心中一直记恨着这件事。 说起来他为何这般恨季槐生,那还要从他们小时候说起。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季家还没有出事,而罗文志也不叫现在的名字,那时他叫罗善元,这罗善元和季槐生不仅是邻里,开蒙更是在同一个夫子那里。 可后来,季家生意越做越大,罗家望尘莫及。 而那夫子更是偏爱季槐生,每每说起总是将季槐生挂在嘴边,这可对另外一个学生很是不公平。 罗家生意比不上季家,孩子也不够聪颖不得夫子喜爱,罗善元他爹便将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小小的罗善元身上。 后来季家搬离那里,季槐生也不在那个夫子那里了,罗善元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夫子喜爱了,可那夫子还是将季槐生挂在嘴边,总是惋惜这季槐生不在自己这上学了。 罗善元那时便讨厌季槐生,讨厌他的出现,讨厌因为他的存在,别人总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后来因为夫子总是说他不如季槐生,那罗善元他爹更是给他改了名。 罗善元便这样成为了罗文志。 再后来季家出事,季槐生和她长姐沦落街头要饭,那时罗善元以为自己终于站在了季槐生的头顶,心中畅快了一段日子。 可季槐生很是争气,没过几年竟然来到了青山书院读书,更是考上了秀才和他在同一个班,这么多年他好不容不易压下的嫉妒心又重新被点燃。 可当他站在季槐生面前时,季槐生却早已经忘记了他,是啊,他早就不是罗善元了,他是罗文志。 接下来便是欺负霸凌,季槐生像个软柿子,不管他怎么欺辱,这人总是低着头不反驳,这让罗文志得了趣。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顾默书出现才被打破。 罗文志一开始没有将顾默书放在眼里,可他不曾想,季槐生竟然和顾默书成了好友,而且顾默书家的铺子也成为了府城数一数二的绣品铺子。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季槐生总是如此幸运,什么好事总会轮到他。 罗家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一直依附沈家,眼下沈公子都让他去道歉了,他还能怎么样。 罗文志恨得牙痒痒,心中那股邪气又隐隐作祟。 可接下来的日子,顾默书不放心季槐生,每日上下学都同季槐生一起。 这让罗文志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只能作罢。 - 齐禾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不仅每日要去苏记绣庄一趟,还要得空赶紧绣一些绣品。 那余家小姐回了京城便书信一封,说带回去的那些绣品很受京城中大户小姐们的喜欢,尤其是那把团扇,更是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让齐禾得空了赶紧再制作两把,这东西在京城紧俏的很。 齐禾只得得空抓紧时间绣制,这样一来自己铺子中的事情反而只能交给云棠了。 云棠每天忙的都没功夫想其他的杂事,好在季叶梨得空便过来帮衬一二。 季叶梨院中养的那些桑蚕都吐过丝了,她们将抽出来的桑蚕丝线又染上色,这才拿去卖给苏记绣庄。 春蚕已经结束了,夏蚕也快结束了,等这几批弄完,季叶梨才能得空歇一歇,不过到了十月还要养秋蚕呢,这绣线一直需要,她们这营生就要一直做下去。 这日齐禾刚从苏记绣庄回来,就见云棠累的半个身子趴在桌上。 齐禾心疼的摸了摸云棠红红的小脸颊,眼下正是暑天,云棠每日在开着门的铺子中可千万别中了暑。 云棠感觉有人碰了碰她,她猛地起身,见是齐禾便又趴了回去。 “禾禾,你回来了啊。”云棠又累又热,声音都有些沙哑。 “嗯,今日咱们不开铺子了,你回屋洗洗好好歇歇。”齐禾一边说着一边去扶云棠。 云棠是真的累坏了,一回屋子便直接躺在了床榻上,齐禾叫她她也不愿意动一下。 没办法,齐禾只能自己端来井水给她擦了擦身子。 云棠早已经忘了害羞,因为她累的直接睡了过去。 齐禾知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大人还能受得住,这家中的两个孩子可怎么办,一个在铺子中一个在书院,若都中了暑气,那不仅仅是难受的问题了。 齐禾想着便回屋中拿了些银两直奔苏记绣庄,她记得那绣庄里有冰块来着,不过她在府城可没见到卖冰的,也不知道苏掌柜的从哪里买到的。 齐禾去而又返,正好凑巧看见了送冰过来的车。 “苏掌柜的。”齐禾喊道。 苏掌柜的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明明记得那会齐禾刚从铺子中离开啊。 “苏掌柜的,我过来有一事情想问问您。”齐禾走了过来说道。 外面天热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苏掌柜便将人带进了铺子,二人又去了二楼的包厢。 这些日子,铺子中挑选了十来位绣娘,签了契,便由着齐禾教苏绣,这不有些聪颖的绣娘学的极快,眼下已经出了成品,苏掌柜的高兴坏了,可今日见齐禾去而又返还以为这其中出了差错,吓他一跳。 “何事让你这么着急。”苏掌柜着急的问。 齐禾也没有和他绕弯子,便直接问了那冰块的来头。 “咳。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你说这冰块啊,这内城有一商贾在卖这冰,一木箱二两银子,一天多便化。” 齐禾知道冰贵只是没有想到这么贵。 “不过嘛,我可不是这个价位拿到的,你懂吧。”苏掌柜的凑了过来小声的说道。 他们苏记绣庄背后可是有京城之人呢,那商贾聪明的很,给苏记绣庄的冰那价位自然是低了不少。 齐禾好奇的问;“那一天什么个数?” 苏掌柜的伸一根手指在齐禾面前摇了摇,“一两。” 确实比二两少了一两,可那么小一木箱就一两齐禾还是觉得贵了。 “一马车一两。”苏掌柜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 第七十一章 齐禾进来时便见着了, 那一马车上怎么也要有四箱冰块,也就是说,原本八两银子才可以买那么一车在苏掌柜这里只需要一两。 说实话齐禾很心动, 可这价位也是人家看在苏记绣庄的面子上才给的, 齐禾还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若要直接从我们苏记绣庄走账就是了。”苏来看出了齐禾的犹豫,说道。 这话真是说到了齐禾的心坎上,齐禾自然没有推拒,抿唇一笑,“那便谢过苏掌柜的了。” 苏来摆摆手, “这有什么,小事一桩罢了, 从明个起我让他们运两马车过来, 一辆直接运到你的铺子。” 卖冰可是稳赚不赔的暴利营生,苏来清楚的很, 就这么一马车冰成本其实都到不了一两银子,虽每日多了一马车的冰,但那商贾也赔不了钱。 齐禾感激的看向苏来,有了那一车冰, 别说放在铺子中了, 每间屋子都可以多放一些。 这几日天热的厉害,有了这些冰也就不怕中暑了。 忍一日罢了,明天就有冰了,齐禾已经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不好意思再提买一些铺子中的冰回去。 见齐禾要离开, 掌柜的忙让人去抱了一木箱的冰块过来。 “这天热的很, 你带些回去,也不多, 估摸着就够今天用的。”苏来说完便让铺子中的伙计给齐禾搬上了马车。 齐禾突然不知道怎么感谢苏掌柜的了,这小老头心真的太善良了一些。 “明日,记得过来啊。”苏来对齐禾笑着说道。 齐禾腼腆的笑笑,谢过了苏掌柜的,这才坐着马车回去了。 等人走了,那伙计又凑到了苏掌柜的身边,他实在不知道,掌柜的为何如此看重这绣娘。 “掌柜的,您这又是为何,那些冰块咱们铺子还不够用呢。” 掌柜的眯着眼看着远去的马车,说道:“你不觉得这姑娘很好吗?” “啊?”伙计打了个寒颤,这掌柜的不会看上人家了吧,那绣娘也就十七八的样子,他们掌柜的年岁都可以当她爹了。 “若是能和小儿成为一对,也不免是一对佳话。”掌柜的自顾自说着。 伙计听完这话才恢复了神色,原来是想让那绣娘当他息妇啊,刚才真是吓坏他了,他就说他们掌柜的不是那种好色之人嘛。 - 因着那些冰,齐禾坐在马车里都感觉凉爽了不少。 若是将这些冰放在屋中,指不定家中那两人要多么开心呢,齐禾已经能想到云棠欢喜的样子了。 马车晃晃悠悠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外城,木箱子不大,但里面都是冰所以死沉死沉的,齐禾一个人可抬不进去,只能让车夫帮着一同抬进了小厨房。 这里木盆多一些,齐禾将木箱中的冰一一分出来,装进了四个不大的木盆中,那些冰刚好漏出来一个小小的顶。 齐禾端着给季叶梨送过去了一盆,趁着她正在屋内弄蚕没有出来看,齐禾放下就赶紧走了,果不其然,门刚关上,就听见后面院中季叶梨的喊声。 齐禾可是摸清了季叶梨的性子,拍拍手高兴的回了家。 小厨房内还有三盆冰块,齐禾在顾默书屋中放了一盆又在自己屋中放了一盆,弄好这一切她才抱着最后一盆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云棠的门。 一进来便觉得闷热,齐禾远远就瞧见云棠红扑扑的小脸。 幸好得了这些冰块,要不今夜怎么过呢,齐禾心想。 她将凳子放在了云棠的床边,又将木盆放在了凳子上,自己则拿着团扇给云棠轻轻的扇风。 动静不小,熟睡中的云棠翻了个身,但是没有醒过来。 齐禾将床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给云棠盖上,一会这屋内降了温,可别一冷一热激着她了。 齐禾一直守在床边看着云棠,见她小脸不那么红了才放心。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齐禾小心翼翼的离开云棠的屋子。 见推门进来的是顾默书,她还愣了一下,她算着时间呢,这个时辰按理说顾默书应该还在书院。 难道这孩子又受了委屈早早回来了? 齐禾还没想明白,顾默书先开了口。 “这几日太热了,书院便直接休沐了。” 齐禾拿起团扇挡着太阳,往天上望了望,确实这都下午了太阳还这么毒。 “你可是热坏了,打点井水回屋洗洗,好好歇歇,等到了吃饭的时辰我再叫你。” 顾默书虽然觉得热,但还不至于出不了屋,但齐禾说什么他也不会反驳,眼下确实要先洗一洗,等换了衣衫他再出来帮忙。 可当他进了屋,却发现屋内竟然比外面凉快不少,仔细一瞧便看见摆在桌上的那一盆冰块。 顾默书走了过去,伸手碰了碰,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冰块。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顾默书知道冰贵,见齐禾给自己屋内放了这么一大木盆,他担心齐禾那边什么也没有。 他抓紧时间冲洗了一下,便抱着木盆往外走。 齐禾正好在院中打井水,抬头就见顾默书推开门,抱着一盆冰站在那里。 “怎么了这是?” 顾默书还没回话,隔壁屋中的云棠早已经醒了,换了衣衫开心的推开门就对着院子中的齐禾喊道,“禾禾,你买冰了是吗,我屋中好大一盆,好凉快啊。” 顾默书涨红了脸,抱着木盆又回了屋,原来每个人都有。 齐禾见他又抱着回去了还没来得及想,便被云棠从身后抱住了。 “禾禾,快让我抱抱你,你定是见我热红了脸,给我买冰去了是不是,冰那么贵,从我月钱里面扣吧。” 云棠自己是舍不得买冰的,再说她也不知道冰这东西在哪里买,可见齐禾买回来了,她也不会全让齐禾付钱,她长大了,自己挣钱了呢。 齐禾轻轻拍了拍云棠环住她脖颈的手,“现在倒是有精神了,我那会进去动静那么大,你倒是睡得沉。” 云棠用小脸蹭了蹭齐禾才放开她。 “我来吧,我现在力气大着呢。” - 季叶梨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季叶梨知道桑蚕怕热,这几日一直在那屋中放着一缸水,可温度还是降不下去,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齐禾送来了一盆冰。 她自然知道这是齐禾端来送给他们自己用的,可想到那些桑蚕,她还是选择把木盆搬到了桑蚕那边。 她们热着点没什么关系,这些娇气的小桑蚕可别热坏了,这可都是赚钱的小宝贝。 季槐生下学回来见院中没人,便知道他长姐定是在那桑蚕屋中。 他放下东西冲洗了一番便走了进来,谁知这桑蚕屋竟然比他的屋子还要凉爽不少。 “长姐。”他喊道。 季叶梨听后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瞧瞧。” 季槐生这才往里面走了走,就看见本应该放着桑蚕的地方被他长姐收拾出来了一块地方,还拉上了围帐。 “长姐,你这是?”他好奇的问。 “今夜你就在这睡吧,这边还凉快一些。” 季叶梨怕她弟弟也中暑,便想着让他睡在这桑蚕屋中,反正那些小桑蚕也爬不出来。 季槐生走近了这才看清,这边地上还放着一盆冰呢。 “长姐你买冰了?”季槐生诧异的看向季叶梨。 那冰那么贵,他确实不太相信。 季叶梨摇了摇头,“怎么会,这冰是齐掌柜的送过来的,我想着别热坏了这些桑蚕便放在了这屋,你今夜就在这边睡吧,你看我都给你收拾出来地方了。” 季叶梨一边 说着一边指了指围帐后面的空地。 季槐生眼眶发酸,他长姐真是事事为他着想。 “咱们一起在这睡吧。”他想了想说道。 季叶梨白了他一眼,“你自己睡吧,这地上太硬了。” 第二日,太阳一出来,送冰块的马车便到了齐禾的铺子前面。 齐禾没有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忙招呼着让人帮忙卸了下来。 一马车,四箱子冰块啊,周围路过的人都要瞧上两眼。 果然人家铺子买卖做大了,连这冰块一气都买这么多。 云棠睁大了眼瞧着眼前的冰块,这也太多了吧,昨天她看见屋中那一木盆就以为够多了,今日一瞧这四箱子,真是惊呆了。 这几日书院休沐,顾默书也得了闲,正好帮着齐禾将这些冰块抬进屋子中。 “你去那边把你季姐姐叫过来,这一箱子冰块给他们。”齐禾对着云棠说。 云棠欢喜的往那边跑去,敲了敲门,她可不敢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可能昨夜季槐生睡得比较踏实,今日早早就起来了,一听敲门声他便过来开了门,见来人是云棠还以为那边铺子有急事。 “禾禾说让你们过去搬东西。”云棠见到季槐生有些害羞,她总觉得这书生相貌真好,尤其是现在,白齿红唇,就像一块诱人的肉,怪不得话本中的狐狸都喜欢勾书生。 季槐生见是搬东西,也没叫醒他长姐,自己跟着云棠便往那边走,只是这一路他都觉得周遭阴凉,说不上的什么感觉。 季槐生以为会是昨天那样一盆冰块,可到了才知道竟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这确实不好搬。 齐禾并不知道桑蚕怕热,自然也不知道昨夜季叶梨没有将那冰块放在她们二人的房间。 所以当她跟着季槐生和顾默书一同将那冰块搬过去后才发现,原来昨天送过来的冰块都在桑蚕屋。 “你长姐没有取一些冰块吗?”齐禾看着木盆中已经化成水的冰块问道。 季槐生为人老实便如实回答了。 “这些冰你们装两木盆搬回自己屋子,这桑蚕房也用不了这么多,以后每日都有冰块送过来,可别再在地上睡了,万一有蛇蝎咬了你怎么办。”齐禾也只是这么一说,她来到这里以后可还没有见过蛇蝎呢。 不过这话确实管用,季槐生第二日便不在桑蚕屋打地铺了。 第七十二章 自打有了冰块, 整个夏日齐禾再也没有愁过。 因着冰块不少,一日一换,齐禾便在铺中放了满满一箱, 就算这门窗开着, 屋内仍旧凉快的很。 周围邻里都知道齐禾这铺子里有冰块,有时天热的厉害还会有人进来歇歇,因着没有影响到生意,齐禾便允了他们。 这日齐禾刚从苏记绣庄回来,远远就瞧见自家铺子前面有人围着。 齐禾远远的瞧的不真切, 不知道那些人围在那里是做什么,难道又是给铺子找麻烦? “这何家怎么又来了, 真是奇了个怪。” “可不是嘛, 听说自打这小苏绣铺和苏记绣庄合伙做了买卖,这何家生意可是大不如前了。” “听说还走了几个绣娘呢, 不过人家苏记绣庄也没收。” 齐禾走近了这才看出来,外面围着的是看热闹的人。 这么热的天,大家也真是... 齐禾本想悄默声的从人群后面溜去巷子里,可人群中就有这眼尖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她。 “齐掌柜的, 您回来了。”一阿婆见着齐禾后出声喊道。 声音不大, 但周围都是人,大家哪里会听不见呢。 齐禾只能笑笑,迎着众人的目光从人群中穿过进了铺子。 “哎,你说这齐掌柜的就一小娘子竟然能把生意做这么大。” “确实,以前没觉出来, 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倒是显露出来了。” “那可不是, 我和你们说,那冰块一木箱二两银子呢, 你看看这每日来给她铺子送的都是一马车,四箱呢,这得八两银子呢。” 周围人听后纷纷咋舌,他们虽然住在学区片,家中也有些银两,但每日拿出八两银子只是买一些冰块,他们可舍不得。 齐禾进了铺子,见云棠自顾自的在那边算账,而何家来的人则在看绣品,很和谐又很怪异。 齐禾轻咳了一声,云棠这才抬起头来。 “禾禾!”云棠声音中都透着那股欢喜。 那会何家人进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在铺子中一个劲的看绣品,云棠本着生意人的品性还走过去问了两句,可人家却只是说看看绣品,这一看便小半个时辰,一点要离开的迹象都没有。 因着何家人在这里,外面想买绣品的人都不敢进来了。 现在齐禾回来了,云棠自然高兴,可她还没从柜子后面出来就见那何家来的人主动凑到了齐禾面前。 “齐掌柜的,许久不见不知可好?”那人转过身齐禾才认出来,这不是何家那二当家嘛。 齐禾看了云棠一眼,示意她回院中,这边的事情交给她处理便可。 云棠还是有些担忧,她刚想说句话,就见齐禾已经引着那人去了屏风后。 周围没了外人,何家二当家这才坐了下来,刚才脸上的笑模样也彻底没了,一脸愁容。 齐禾对他这变脸的速度倒是惊讶。 那何家绣庄的二当家大概是真的有了难处,齐禾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上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知您这次过来所谓何事。”齐禾说这话也是告知他别再送东西来了,前些日子何家派人送了不少东西,齐禾都推拒了。 那何家二当家又叹了口气,这才说道,“这次来,我确实有求于您,我也知道您定不会同意,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既然您也知我定不会同意,那还是别说了。”齐禾回,何家二当家还能被事情困住,齐禾是不信的。 何家二当家一噎,忙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还是想再问问,不知您能否也和我们绣庄一起做买卖,若是成,何家绣庄以后和您三七分账。”何家早就打听到了,齐禾和苏记绣庄是怎样的分账比例。 齐禾见他不遮遮掩掩如实说了,便更觉的这人刚才那无助叹息的神情大抵是装出来的。 “何掌柜这话以后莫要说了。”齐禾正色道。 何家二当家脸上发烫,他这个年岁的人开口对着一个跟自己小女一般大的绣娘求情,多少让他为难。 可他也真的没有办法,若是他不来,若是这次成不了,他的小女可怎么办。 “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您还是请回吧。”齐禾下了送客令。 何家二当家手指攥的发白,犹豫道:“齐掌柜的,这次真的只有您能帮我们啊。” 齐禾疑惑的看向他,何家绣庄虽然生意不如以前但还是府城的大绣庄,再怎么样也不会没了出路来求到她身上。 那何家二当家见合作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将何家事情说了一二。 原来那何家大夫人见齐禾和苏记绣庄合作,自己又拉拢不过来,彻底气坏了,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何苗身上。 这次何家二当家过来便是受了大夫人的指派,那大夫人说了,要不就将这买卖谈下来,要不就等着过几日将何苗嫁到他们远方的一户亲戚家中。 若是老老实实清白人家,这何家二当家的也愿意,毕竟这事因何苗而起,大夫人不愿意见她也正常,可他稍微一打听就知,那所谓的远房亲戚是临县下面镇上的商户,那男子年岁都要和他一般大了,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舍得把孩子嫁过去。 齐禾算是听明白了,可这事她也帮不了,生意之人重诚信,就算当时没有何家绣庄闹出来的那些事,她现在也不会和何家合作,毕竟她已经和苏记绣庄签了契。 “不嫁又能如何。”齐禾问。 “不嫁,便只有分家这一条路了。”何家二当家痛心道。 “那分家不就好了。”齐禾平静的说。 在她 眼里,所谓的亲人将彼此逼迫到了如此境地,分家又有何不可。 齐禾说的风轻云淡,那何家二当家却仿佛被堵了心窝。 分家?怎么可能。 这些年何家生意都是大房在做,他们二房一直依附在大房身上,若是分家,别说铺子了,就是房屋田产他都不一定能分到什么东西。 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养尊处优惯了。 “这事我帮不了您,您心中也清楚谁能帮您。”齐禾点到即止。 何家二当家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何家二当家面色苍白的从齐禾铺子出来,便知道何家这是又碰了壁。 可那也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大家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翌日,听了这消息的季叶梨放下手中的活便来了铺子,她们三人围坐在那张小圆桌上。 这些日子季叶梨都在那边养桑蚕,偶尔闲下来了便绣些帕子,倒是不怎么出来走动,所以昨个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听季槐生回来后说的。 “那何家没有为难你吧。”她一坐下便着急的问。 齐禾笑笑,便将昨个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也说了何苗的事情。 季叶梨听后蹙起了眉头,这事真够恶心人的,这不就是何家在逼迫齐禾嘛。 “你答允了?” “自然没有。” 季叶梨叹息道:“虽然那何苗做的确实不对,但她们何家也真是够狠的,一句话便这么决定了何苗的一生。” “倒也不一定。”齐禾说。 季叶梨、云棠:? 齐禾伸手碰了碰茶盏,“有舍有得嘛。” 既然何家二当家还关心自家小娘子说明他这个爹还没有坏到根上,若是愿意舍弃何家二当家这个身份,舍弃那些钱财,不就将事情解决了。 季叶梨摇了摇头,人是贪心的,走到现如今这个位置,怎么会有人愿意舍弃荣华富贵呢。 不过这事她们说完之后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和自己无关。 第七十三章 自那天之后, 何家便再也没有派人来过,齐禾铺子终于安生了。 直到半个月后,齐禾在苏记绣庄挑选那些绣娘们的绣品时, 听见来买绣品的人和苏记绣庄的掌柜谈论着何家, 那人说何家兄弟二人竟然分家了。 这可是一个大消息,有那么大的一个铺子在,亲兄弟竟然会分家,真是少见。 齐禾在旁边听了一会,见他们嘴中没有说到何苗, 想来是何家二当家把那消息压了下来,要不以后何苗可怎么说亲。 齐禾看完了绣娘们交上来的所有绣品, 从中选出了两个最好的。 这绣样都是一模一样的, 齐禾只是看在同样的绣样下,谁的绣工更好一些, 单独拿出来便说明这绣样入了齐禾的眼,也就是说这二人出师了。 苏记绣庄掌柜苏来和那人说完话一扭头就见齐禾已经挑选了出来。 “就是这两个吗?”他伸着脖子凑上去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区别。 齐禾每日和那些绣娘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这些绣品上就算没有名字她也能看出是谁绣的, 当然她也是一个严苛之人, 不会因为和谁相熟就选择谁的绣样。 “这两个绣样明显比其他的看起来更活灵活现一些,掌柜的您来这边瞧。”齐禾给苏来让出位置,让他可以正对着仔细看看。 这次绣样齐禾安排的是池中锦鲤,其他人绣的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中规中矩了一些。 “你选出来了就好, 那就定下这二人。” “话说刚才你听到了吗, 何家分家那事?”苏掌柜的问道。 齐禾自然是听见了,她点头问道:“那何家分了家会怎样。” 齐禾只经历过顾家那一次分家, 还是非常不对等的分家,所以她也猜不出像何家这种人家,若是分家是否公允。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能闹到哪里去,就是不知他们何家这次为何分家,真是怪。”苏掌柜一双探究的眼望向齐禾,他也是听说了前些日子何家二当家找过齐禾,没准齐禾还真知道些什么。 何家再不好,齐禾也不会将那丑陋之事说出来,她摇头道,“谁知呢。” 苏掌柜的见齐禾不愿谈论此事,便扯了个由头又说起了绣娘之事。 这些日子有齐禾在,绣庄中的绣娘绣技进步极快,铺子中的绣品都比往日卖的更好一些了。 这次齐禾说要选出两位绣娘,他光安排了倒是忘记问了,这是要另有安排? “京城那边来信了,说想要两件苏绣台屏,我自己一人短期内肯定是绣不出来的,这不就要挑一些好的一起弄。”齐禾道。 当时签契的时候,往京城送绣品这件事苏掌柜的便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批人。 “那可是送往京城的东西,还是台屏。”苏来还是对此事不放心,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绣品,这可是摆放着人人都会看见的台屏,若是出了一点差错,台屏上的整个绣样便废了。 齐禾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既然那些绣娘学了苏绣那自然要用到,这次让她们二人绣台屏也是磨炼她们,同时告诉其他的绣娘若是想像她们二人一般还需再接再厉。 苏来这个掌柜的不好再说些什么,便由着齐禾办了。 隔日齐禾便将绣台屏的事情告知了绣娘们。 这些绣娘多是府城内能说得上名的绣娘,在苏记绣庄也不是没有接过这种绣活,所以齐禾说完大家倒是平静的很。 齐禾:“这次台屏送往京城,那银钱自然比咱们这要多上不少。” 这话一出,周遭的绣娘倒是都来了兴致,这年头谁不想多挣一些。 齐禾紧接着道:“这次人选我已经议定好了。” 齐禾并未直接说名字,而是将那二人的绣品拿了出来。 “这一方倒是像苏姐姐的。”离着齐禾最近的小绣娘看了一眼便道。 其他绣娘也都围了过来,“应该没错,这就是苏苑的,我识得。” 那位叫苏苑的绣娘微垂着头倒是没有吱声。 “这个像是裴英的。”又有一绣娘指了指另外一方帕子说道。 众人都看过一遍后,齐禾这才将那绣样放下,她点头道:“正是她们二人的绣样。” 没被选上的绣娘有些泄了气,她们自知是比不上那二位的。 “大家也都看过了,整个府城除了我那的绣娘便只有你们几位会苏绣了,以后这买卖做大了,好的绣样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哪位绣娘,所以还望大家可以勤勉,除了学习技巧以外,更要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在绣品之中,不要为了绣而绣,此次拟定她们二人,其余人也莫要泄气,下个月还会重新挑选。” 齐禾说完便将选出的那两位绣娘叫去了旁屋,将所需的东西一一给了二人,又叮嘱了一番。 毕竟那京城并没有会苏绣的绣娘,她们绣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再说这二位绣娘的绣工齐禾还是放心的。 那两人领了东西也没久留,这可是一个机会就看她们谁能把握的住了。 - 眨眼便到了八月,离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些天,季槐生每日不是在书院就是在家中,一刻都不曾懈怠。 季叶梨不愿打扰他,只能麻烦一下顾默书,每日在书院门口将食盒交给他,让他拿去,里面是他们二人的吃食,这一来一回倒是节省了季槐生好些时间。 顾默书每日都去找他,在屋外等着里面人走净了他才进去,一开始季槐生的夫子还以为这是季淮生家中之人,后顾默书来的次数多了,那夫子这才知道这人便是童生乙班那位次次榜首却不去 甲班的小童生。 着实有趣。 这日顾默书来找季槐生,坐下后两人便探讨起了今年秋闱会如何出题,正巧那夫子忘记东西回来取,便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这小童生见解不错,就是这策问角度有些新奇,夫子心中难免好奇没忍住便走了过来。 “夫子。”季槐生扭过脸就见夫子已经站在了他们身侧,他惊讶道。 夫子脸上带着笑,看着案桌上顾默书刚写下的内容。 “你为何会觉得今年策问偏向民生?”这几年边境外契来犯,策问多是考治国安邦的事,他们书院这些时日出的考题也是如此。 顾默书从容的说:“听民意安民心治国兴邦。” 夫子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童生竟已将策问探究到这个地步,只是可惜不能下场,要不也可历练一二。 “听闻你今年没参加府试,可是想再等一年?”夫子问道。 这书院中大多是今年成为童生之人就下场参加府试,虽结果可能不如意,但也算探了探路,为来年做了准备。 这话顾默书听过很多次了,同窗也问过他。 他无意隐瞒便将原由说了。 守孝三年,那便是明年也下不了场,三年后才可,而乡试三年一次,他若三年后有幸中了秀才倒是可以赶上。 那夫子心中有些惋惜,三年又三年人这最有灵气的时候都耽误了。 因着二人还未吃饭,夫子便没有再打搅二人,收好东西便先行离开了。 季槐生早就知道顾默书家中之事,他那时也是这般过来的。 “三年而已,你多修了好些学问,到时候没准可以连中案首呢。” 顾默书听出了他的安慰之意,笑着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食端了出来。 “那我便收下季兄的一番心意,若来日此事成真定好好谢你。” 离秋闱还有一天,书院早早的便放了学,季槐生已经在家中准备东西了。 明日季叶梨亲自送他下场,这一去便是九日,东西可都要备全了,切莫到了贡院才发现少了。 季槐生到底年少,第一次秋闱紧张的很,倒是让顾默书安慰了不少。 “你且放宽了心去便是了,左右不过九日,以季兄你的才华,定榜上有名。” 这个时候,顾默书也只能说一些场面话。 季槐生打趣道:“顾兄说的轻巧,等你下场那日我定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顾默书笑:“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谁知下午送考之事便有了变动,季叶梨去不了了。 季叶梨思来想去,最后将这送考的重担交给了顾默书。 因第二日要早些过去,顾默书入夜便歇在了季淮生家中,这边没有多余的房间,顾默书对桑蚕又很发怵,这才同季淮生住在了同一个屋。 “不是我说你,咱们同为男子睡一张床有什么?”季淮生穿着中衣,趴在床上探着脑袋看地上的顾默书。 顾默书已经打好了地铺,现下已经闭上眼,“我们身量差不多,我怕入了夜,摔下来。” 季淮生一噎,他年岁是比顾默书虚长几岁,可却没有比顾默书高多少,尤其是这些日子,他感觉顾默书长高了! “那你便在地上睡吧,万一夜里我不小心踹了你,你还不是要在地上。” “说起来,上次我在桑蚕房,那地面可真是硬啊,睡了一夜我便觉得腰酸的厉害。” “你在地上怎么样,是不是还挺软的,我可给你下面垫了好几个被褥。” “唉,你说我为何睡不着,要不你还是上来吧,咱们二人再说一说策问考向。” “?” 季淮生一人仰面躺在床上自顾自的说了许久,才发现顾默书一直没有回应他。 他探出身子一看,床下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季淮生:… 季淮生叹了口气,有些羡慕顾默书这种良好的心态,可他转念一想,明日下场的是他自己啊,顾默书怎么会睡不着呢。 - 三更天,二人便起来了,收拾好东西坐着马车便往贡院去。 谁知二人刚出了学区片,马车便出了问题,那马儿说什么也不走了,车夫怎么拉它就是不动。 这车上可是下场的书生,车夫比他们还着急,生怕误了时辰。 顾默书掀开车帘下了车,看了看马儿说道:“它定是吃坏了肚子,走不了了。” “我,我真的不知啊,昨日还驾车去了苏记绣庄,那时没问题的。”车夫解释道。 这车夫家就在学区片,是个老实人,齐禾出门都是他接送,绝不会是故意始手段的人。 还好他们出来的早,再找一辆马车过去也不会晚。 这边又是商户区,这个时辰路上有些拉货的马车。 两人拦下一辆马车,那车夫一听是去贡院下场的秀才,直接拉着二人便过去了。 生怕误了时辰,那马儿跑的飞快,比他们原定时间还早了些。 下了马车,顾默书还未掏出银钱,就见那车夫摆了摆手,直接驾着马车离开了。 “他这是。”季淮生不解。 “送你一场,便是善事。” 季淮生看着眼前的贡院以及来往送考之人,感叹道:“昨夜孤枕难眠,今日到了此处心突然就平复了下来。” “这是好事,季兄无需多想,只管放心去考便是了。”顾默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两人正说闲的功夫,就见一辆马车飞快的冲了过来,正冲着二人。 顾默书眼疾手快扯了一把季淮生,虽然带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可好歹人没事。 两人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来,还好那些馍馍刚才没有放在篮子中,要不这下都不能吃了。 季淮生吓了一跳咒骂的话语还没从嘴边说出来,就见那马车哐的一声撞上了对面驶来的马车。 两辆马车相撞场面实在骇人,只见那车厢已经碎裂,不仅仅是车夫被甩了出去,甚至于马车中的人都受了伤。 季淮生想上前看一眼,却被顾默书拦住了。 “时辰快到了,你还是先进去吧。” 季淮生看着众多学子排队进去,这才没上前。 顾默书陪他走过去亲自送他入了场这才向马车那边走。 今日一出门乘的马车出了问题他便觉得不好,后来这马车冲出来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顾默书走进了一些,这两辆马车周围围着的都是送考的人,有人已经将车里的人抬了出来,虽满脸是血,但好歹活了下来。 因两辆马车中只有一人并未见送考之人,所以只能将这两人先抬去医治再寻找家人。 顾默书站在人群中只一眼便认出了那满脸是血的男子,而这男子乘坐的便是冲向他们的那辆马车。 他沉下脸来,眉宇间都是厌恶。 那人竟然嫉妒之心到了这个地步这是顾默书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有些庆幸,还好今日是他跟着过来了,若是季淮生他长姐,现在被抬走的怕不就是他们了。 顾默书并未久留,叫了一辆马车便回去了,一路上都未言语。 因齐禾和季叶梨要出去办事,他回来时家中便只剩下云棠了。 云棠兴致缺缺的在铺中坐着,见顾默书回来了忙问道:“送考如何,今日可顺利。” 顾默书:“不顺利。” 云棠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路上出了事,可见眼前的人平安归来,不应该啊。 “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啊,你快说说。”云棠追问道。 顾默书本不愿意说生怕这种骇人之事吓到她,可云棠一直追问,仿佛他不说不罢休一样。 “贡院门前出了事,两辆马车撞在了一起。”他隐去了一开始的事情。 云棠震惊的看向他,问道:“严重吗?” 顾默书点头应道:“自然,那车中的人都受了伤,此次秋闱怕是不能下场了。” 多少读书人一生都在追求功名利禄,此次另外一位被殃及的秀才又是何等的无辜。 “还好你们无事。”云棠庆幸道。 本该有事就是我们,顾默书看她这般便没有再说那会的惊险。 - 这件事还未到晌午便传遍了府城,连远在城郊的齐禾她们都听说了,因只听说是两辆马车并不知道车上人是谁,齐禾和季叶梨悬着一颗心便往回赶。 马车里,季叶梨整个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是真的怕,万一是他可怎么办。 马车相撞,不死也伤。 二人匆忙赶至家中,还未踏入铺子便看见了顾默书,还好还好。 齐禾和季叶梨同时送了一口气,顾默书既然平安在这,那就说明季槐生无事。 季叶梨蓄在眼眶的泪珠滑落,她颤声的嘀咕着,还好还好。 齐禾见她虚惊一场身子都软了,便扶着她走了进去。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季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云棠见齐禾扶着季叶梨忙走过去问道。 何止季叶梨,这一路齐禾都悬着一颗心,若相撞的马车里是他们二人,她也是想都不敢想。 云棠扶着她们回了齐禾的屋子,顾默书则将铺子关了门。 “这好好的,怎么贡院前竟发生了这种事,可有其他人伤着?”齐禾问。 顾默书倒是不敢对齐禾隐瞒,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讲述了一遍,众人皆是一愣。 “你那会可不是这般和我说的。”云棠瞪大了眼没想到顾默书竟然会瞒着她。 齐禾握着云棠的手,安慰道:“他定是怕你听了害怕这才瞒着你。” “下次可不能瞒着了。”云棠嘀咕道。 眼下若说这事没有蹊跷,齐禾是不信的,可要从头查起也不容易。 “等槐生归来,我去接他。”季叶梨生怕再出了意外。 “等等看,既然在贡院前出了事,官府肯定是要查看一番,咱们看看结果再下定论。”齐禾说。 一晃九日结束,季叶梨等人这次一同架着马车前去贡院接季槐生。 这几日,府城因着马车相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来被撞的那辆马车来自内城区楼家。 虽然那车里坐着的是楼家庶出的少爷,但楼家毕竟大门大户这种事怎么会不去讨要一个公道。 原以为是内城其他几位官家子弟做的,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户。 那日罗文志受了伤他爹只有怪怨不曾有一丝疼惜,罗文志算是彻底看透了他虽然嫉恨季淮生,但他更恨他的父亲,所以当官府来人时他便招认了。 这么多年勤勉苦学,最后却被除去功名,罗家一家更是在楼家的施压里离开了府城。 “既然罗家离开了府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云棠问道。 若是那人怀恨在心再回来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应该不会了,若是他死性不改大抵那日就不会认罪那般快。”因有云棠在,大家便隐去了一部分事实,那楼家庶子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若是医治不好这辈子怕是与科举无缘了。 楼家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罗家,早在罗家离开京城的路上就派了人,那罗文志这辈子怕是下不了床了。 此事大家想起还是觉得后怕,便约好了不将真相告知季槐生,反正他也不会多想。 马车停在了贡院前,季叶梨拉开车帘望着贡院门,只见那门从内缓缓推开。 云棠也巴望着,她率先看见了季槐生,这几日下来,季淮生身上衣着已有些凌乱,状态甚是疲惫,手中提着篮子随着人流一点一点往外走。 “这。”云棠挥了挥手。 此时人群中的季槐生也看见了他们,脚下步子都快了些。 回程的马车中,顾默书问他此次考得如何。 季槐生靠在顾默书身上,有气无力的说道:“顾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下次你自己亲自去试一试。” 见他实在疲惫,大家便都没有再过问什么,等回了铺子,季槐生早已经睡了过去。 “看来是真累了。”季叶梨心疼的看向他。 等季槐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原以为他会在家中好好歇一歇,没想到他一醒来便带着书来找顾默书。 “你怎么不好好在家歇歇,我还以为要几日不见你。”顾默书打趣道。 季槐生眼中有些失落,道:“我也不瞒着你,此次下场我才知我的学问过于浅薄,若我不勤勉苦学,怕是三年后仍旧不能中举。” 顾默书见他一本正经的说,心中便知晓了大概。 果不其然,九月初放榜那日,榜上并未有季槐生的名字。 “莫要泄气。”榜下有人欢喜有人忧,顾默书安慰道。 季槐生其实心中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人不免都抱有一丝希望,万一榜上有名呢。 “三年后再来,你我那时定会榜上有名。”季槐生恢复了神情,苦笑道。 顾默书还未应他,又听道。 “也不对,你先过了府试再说吧,若是你过不了那榜上便只有我的名字了。”季槐生打趣说。 顾默书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 - 苏记绣庄那边的绣娘都已经出师,齐禾平日里倒不是不用过去了。 京城余家那边倒是总有来信,齐禾看着信上的话,都可以想到那余家小姐写时的神情。 京城之中暂未有绣娘会双面苏绣,所以余家小姐私下开的那家铺子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虽然京城绣品铺子众多,但有苏绣的独她们一家。 余家小姐深知物以稀为贵,除了上次的台屏以外,后来便只要过一次苏绣的屏风。 日子逐渐稳定下来,齐禾虽然只开着一家小小的绣铺,却月月可以分得苏记绣庄一分利以及郭暖酒楼的利,她荷包中的银钱越来越多,若是以后真的能去京城,买一处铺子大抵是不成问题了。 - 春去秋来转眼三年。 齐禾他们已经在府城之中站稳了脚跟,现在一提起苏绣人们想到的便是齐禾,一说桑蚕丝线想到的也是小苏绣铺。 这三年里,苏记绣庄逐渐成为府城最大的绣庄,而何家绣庄早已败落。 齐禾没有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有时她坐在屋中看着手中的绣品还会发愣。 她还记的刚来这里的样子,记得那寒冷冬日破旧的粗布棉鞋,记得第一次脑海中出现声音,记得自己突然出现的手镯。 有些时候她仍旧觉得这一切都是梦一场,要不为何那所谓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呢,还有那随身空间,再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现。 “禾禾,你猜谁来了。”屋外传来云棠高兴的呼喊声。 齐禾手中拿着的绣花针一下戳在了手指上,指尖冒出一个圆润的小血珠,齐禾这才回过神。 “李嫣她们来啦!”云棠见齐禾还没动静,又在外面敲了敲门。 齐禾擦了一下指尖的血迹便赶紧出来了。 院内站着的两人听闻动静正好转过身子,正和齐禾对视上。 “禾禾。”李嫣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 一别三年,虽然时常有书信来往,可却从未见过一面。 李嫣不仅高了同时也褪去了小姑娘的青涩。 “这些年可还好?”齐禾有些激动的看着眼前人。 “一切都好。”李嫣回过头看向李义,说道,“你过来。” 齐禾这才注意到李义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奶团子。 小奶团子还不到周岁,但长得很壮实,看见齐禾一 边咿咿呀呀一边挥舞着他的小肉胳膊。 “快些进来,别让风吹着了。”齐禾带着人进了屋子。 小奶团子虽被李义抱着但一直看着齐禾。 “来,让姨母抱抱。”齐禾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奶团子,她也是第一抱这么小的孩子,生怕摔着了。 李嫣她们这次来府城一是过来瞧瞧齐禾他们二是来探探路。 初为人母,李嫣想的便多了一些,那时她对齐禾说,她走不了的,她被困住了。 可这三年的功夫,她们夫妻二人也是县城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攒了不少银两。 因着第一个孩子是儿子,李嫣和李义思考了一番还是想让孩子早些开蒙,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读书识字。 “你们这是想以后让孩子来府城的私塾?”齐禾没想到这夫妻二人竟然看的这么长远,这小奶团子还不到周岁啊。 李嫣确实这么想的,一开始她婆母只是帮着她看铺子,后来她怀孕生子,李婶喜不自胜,更是将管家大权都交给她。 这次李嫣说来府城,李婶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齐禾:“家中有空房,你们住下便是了,正好春日了,你们一家可以好好在府城逛逛。” 屋内几人正有说有笑的逗着小奶团子。 顾默书下学回来了。 见前面铺子关了门,院中也没人,他出声道:“我回来了。” 屋内几人也听见了声音。 “禾禾,你成亲了?”李嫣挑眉看向齐禾。 “怎么会。” 李嫣又扭头看向云棠,“那就是棠棠成亲了?” 云棠忙摇头,“我更不会了。”一边说着小脸还红了。 不怪李嫣想到这个,那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磁性,一听就像成年男子的。 这若是没有成亲,家中怎么会有外男,那男子为何会说我回来了。 “应该是默书回来了。”齐禾笑道。 正说着顾默书敲了敲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三年,顶数他的变化最大,身量高了些,已经是家中最高的人了,脸上也褪去了年少的稚嫩,眉宇间更添了一份清冷,而且还变了声。 说到这个,还闹过一次笑话。 顾默书变声来的突然,有日云棠在院子中浇花,耳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别浇了。 云棠看院中没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又继续浇水,谁知那声音再次传来。 云棠吓了一跳,还以为院中的花成了精会说话了。 最后才发现原来是顾默书,他变了嗓,云棠听不出来了。 李嫣看着进来之人,微楞。 “三年不见,都这般大了。”她感叹道。 若不是顾默书眉宇间像顾一砚多一些,李嫣可是不敢认的。 顾默书没想到屋中这么多人,还都是想熟悉的。 “来这边坐,快看看这小团子。”齐禾招呼道。 “对,让小团子也沾沾默书的书生气,以后也做书生郎。”李嫣笑着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蛋。 顾默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抱着孩子,他蹙着眉屏着呼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小奶团子也不乐意了,皱着一张小脸委屈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屋内人倒是都被这二人的模样逗乐了。 “我刚生下团团时,李义便是这个样子,孩子都不敢抱。”李嫣提起往事脸上都是笑意,可见这几年夫妻二人过的和睦。 哇的一声,小奶团子打断了李嫣的话。 顾默书见状忙把孩子还给了李嫣。 众人皆笑了起来。 - 李嫣一家在府城小住了五日,大多数时都有云棠和齐禾陪着,算是把府城好风景都看了一个遍。 就是这边铺子和宅院的价位超出了他们夫妻二人的预期。 其实也不怪他们,前些年齐禾来的时候,这边价位还没有那么贵,因着两年前府城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郎,这的几家书院名声大燥,来求学的商贾之家越来越多,所以这宅院的要价便上去了。 “这边有一家苏记绣庄,里面的绣娘每月工钱少着十五两。”齐禾说道。 齐禾说的保守,那边最好的绣娘现在一月都要五十两了,那些小娘子们都指明要她。 李嫣毕竟也会苏绣,来府城去做绣娘也可以多挣些银钱,齐禾不是不想让她留在自己的铺子中,可苏记绣庄实在给的太多,她这边可开不出来。 李嫣确实有这个想法,这次回了县城她们夫妻二人可要好好想想。 离别的前夜,齐禾从郭暧那边叫了一桌子的菜,这也算是他们这些年来所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 下次相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若是李嫣夫妻二人这次回去打定主意来府城,那他们还有再聚的时候,若是不来,那怕是又好些年下去了。 “三年结束,默书今年打算下场吗?”李义问道。 “打算今年四月下场。”顾默书回。 李义斟酌了一会儿后道:“既然要下场,便说明守孝之日就要结束,你若是得空还是得回去给你父亲上柱香。” 这也是李义听主家人说起来的,他不是读书人自然不懂这些。 齐禾更是不知还有这么一说,想来也是,他们一别三年,确实要回去看看顾一砚了。 也不知那里春日的桃花是否开了。 “默书,你别听他瞎说,其实他也是听别人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要这样,你得空还是问一问你书院的夫子们。”李嫣解释道。 “明日我们同你们一起回去。”齐禾道。 “正好我最近也要回去看看那边的酒楼,你们同我的马车一起回去,咱们结伴而行路上也不会无趣。”郭暧一开始没想明日回去,可一想左右不过提前了两天,一同回去罢了。 翌日,一行人便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小奶团子喜欢齐禾,路上非要窝在齐禾怀里,不管李嫣怎么哄他他都不肯动,你若强行抱他还要咿呀咿呀给你听。 最后还是这小奶团子累了,窝在齐禾怀里睡着了,这才让李嫣给抱了回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几辆马车在第二清晨终于到了县城。 齐禾掀开帘子,看着熟悉的街道她却恍若隔世。 “你们那宅院,我们一直打扫着呢,这次回去你们住在那就行,东西都有干净着呢,想来住那边还方便许多。”李嫣说。 虽然齐禾当年离开时那宅院让她用了,但她们一家从未住进去,只是用着那铺子罢了。 马车行到了杏花巷,齐禾从车上下来抬眸就看见了铺子前的那棵大树,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 李义下车将那宅院的门打开,齐禾这才收回手,跟着走了进去。 院中的那口井仍旧在那里,小厨房也是原来的样子,齐禾的屋子,顾默书的屋子,每一间都还是她们离开时的样子。 “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收拾收拾,晌午我们再过来。”李嫣见齐禾眼眶红了,忙拉着李义回了自己家。 郭暧还要看酒楼的生意便跟着她们一同出了院子。 “刚才进屋便看见好些书,我这才想起咱们当时走的匆忙,你爹留下的一些书并没有全都带走,进去再看看吧,若你用得到这次都带走罢了。”齐禾说着推开了以前顾一砚住的那件屋门。 屋内摆放一切如旧,挨着墙的书架上果然还有好些的书都是当年没有带走的,那时顾默书还小好些用不上。 顾默书走过去,将上面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竟发现在这些书的后面,还有一个小木匣。 “这是什么?”一旁的云棠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禾禾,你快来看,这里还有东西。”云棠将齐禾也叫了过来。 三人围在书桌前,顾默书将木匣子放在桌上,这木匣子没有上锁,一推便可以打开。 顾默书向左一推,果然将其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瓷白瓶子和一封信。 齐禾心一颤,她有一种预感,那瓷瓶中定有秘密存在。 第七十四章 顾默书将那小白瓷瓶从木匣中拿了出来, 连带着里面的那一封信。 那小瓷瓶他总觉的有些眼熟,可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这信是你爹爹写的吗?”云棠看了看 那信又看了看顾默书。 说是信不如说是家书。 顾默书没有打开,信封上没有字,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爹留给他的东西, 又或者这是他爹写给齐禾的。 “给我吧。”齐禾有一种预感,这信里面应该有顾一砚去了前不愿告诉他们的事,只是当时顾一砚将这木匣子藏了起来,以为他们没几日便会找到,没想到一拖便是三年, 到了今日他们才看见。 齐禾将信打开,就见最右侧上面写道, 致友人。 齐禾觉得这封信应该是给她的了。 顾一砚知晓齐禾不属于这里, 平日里齐禾也不怎么识得几个字,更别说那文绉绉的家书, 所以他留下的这封信在齐禾眼中就是大白话。 齐禾一边看,眼角却越来越酸涩,她强扯出一个笑不想让他人看出自己的情绪,可那泪水还是从她眼眶中涌了出来落在了信纸上, 将那墨迹晕染开来。 “禾禾。”见到齐禾这个反应, 云棠一边小声的唤她,一边拿出绣帕子想要递给她。 顾默书伸手拦住了她想递过去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信不长,短短几行字,齐禾看的认真反复读了几遍, 看到最后, 她的泪水才微微止住。 “我没事。”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苦笑着说道。 那信上大概意思如下: 好友齐禾,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离世,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子,默书顽劣我知晓将他托付于你对你不公,可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只求你能善待他。 你见到此信时应该也见到一个白色小瓷瓶,那瓷瓶中还有几粒你当时给我的药丸,那时你说只此一瓶我便知这是救命的好药,想来世间难得。我本就是将死之人,这药万不可全都糟蹋在我身上,这才单独留出了一些,虽不想你们任何人有用到的一天,但你们留着戴在身上总比全用在我这好。 顾一砚留。 齐禾神色恢复如常后打开那个瓷瓶,将其中的药丸倒了出来,竟有六粒。 齐禾一刹那被气笑了,她就说为何那时顾一砚身子弱的那般快,原来他偷偷的将药藏了起来,还是为了留给他们。 一旁的顾默书和云棠也已经看完了那封信。 “父亲的意思是。”顾默书看着齐禾那样子,神色一黯。 齐禾见他们二人看完,忙把信从顾默书的手中拿了回来,又重新折叠好放进了木匣中。 “他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大,最好考取功名。”齐禾说道。 云棠双眼迷茫的看看齐禾又看看顾默书,她怎么记得那信上没有写这个啊,难道她看错了,还是悟错了意思。 “我知晓了。”顾默书收回视线,平静道。 这木匣就像一个小小的插曲,几人看完后便又重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齐禾没有在那屋子里多待,而是抱着木匣子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她心里烦闷的很,不仅仅是因为顾一砚更是因为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原来父母离世前都会这般舍不得孩子,那若是孩子突然离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父母会怎么办。 齐禾想到了她的祖母,也不知祖母得知她离世后的消息会怎么样。 她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心中苦涩,任由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 云棠帮着顾默书一起整理那些书,她忍不住问道,“你说,禾禾她是不是看见那封信后放不下你爹了。” 云棠虽然知晓齐禾和顾一砚的事情,也知他们不是真夫妻,可刚才齐禾的反应让她不由得多想,会不会齐禾是喜欢顾一砚的。 顾默书听后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你说禾禾会不会真的。” “不知道。”顾默书低着头整理东西不去看云棠,所以云棠也没有察觉出顾默书情绪的变化。 “哎。”云棠叹了口气,又道:“你陪我在这边坐一会吧,我想禾禾定是在那屋中伤心呢,我们还是先不要过去打扰她了。” 顾默书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两人各怀心事的在同一间屋子待了好一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后来云棠也发觉了顾默书的情绪不太好,想来也是因为顾一砚吧。 她便没有再继续说那些话,也没有再问些什么。 快晌午了,院门才被人从外面敲响。 云棠听见声音没让顾默书动,自己便过去开了门。 “整理好了没,家中可还需要什么东西,我让李义去备上。”门外李嫣抱着小奶团子笑着问道。 云棠让李嫣先进来,又伸手逗了逗小奶团子,这才关上院门。 她叹了口气道:“倒是不缺什么,就是禾禾情绪不太好,今晌午的饭你们不用等我们了。” “怎么了这是?”李嫣追问道。 明明从府城回来时人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情绪就不好了。 云棠附在李嫣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话。 “竟是如此?”李嫣皱着眉头声音微颤道。 两人小声的嘀咕着,齐禾屋子门从里面打开了。 眼下瞧着齐禾倒是无事,不过她那红肿的眼睛和鼻子都暗示了她刚刚定是大哭了一场。 “刚在屋里就听见动静了,原来是咱们小奶团子过来了啊。”齐禾脸上重新挂着浅浅的笑冲着李嫣走过来。 “快,亲亲你姨母。”李嫣把小奶团子往齐禾怀里塞道,“这胖小子那会醒了还找你呢,看来这是喜欢姨母。” 小奶团子在了齐禾怀里倒是安生,小嘴嘬着左手,右手往齐禾脸上蹭。 “这孩子,怎么还摸你姨母的脸。”李嫣气笑道。 因一开始说了晌午在这边一起吃,所以没一会李义就过来了。 李义左手提着一只老母鸡右手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子。 院中坐在石桌旁的几人全都被他的模样吸引了过来。 “窝..窝的”小奶团子在齐禾怀里挣着,伸着小手指向李义手中那大竹篮。 “你这是搬家呢?”李嫣瞪了他一眼。 “这边小厨房里不是没什么东西嘛,我就都拿了些过来,嘿,咱儿子的这篮子倒是好用,结实得很。”李义憨笑道。 李嫣有些无奈,摸了摸小奶团子的额头,安慰道:“你爹爹就是用下你的竹篮,一会就给你了。” 小奶团子仿佛听懂了一般,哼哼了一声,便不再闹了。 没一会的功夫,小厨房便生上了灶火,烟囱中飘出了一缕青烟。 “他一个人行嘛,要不咱们过去帮帮忙。”云棠看着厨房中李义忙活的背影问道。 李嫣挑眉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无事,让他自己弄吧。” 云棠长了几岁,现在懂得倒是多了,她嘴边勾着笑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以前李嫣总是跟在李义身边,怯怯懦懦的,什么事都愿意听李义的,做饭干活什么也会自己抢着做。 现下却反了过来,李义跟在李嫣的身后,什么都听李嫣的。 李嫣小脸一红,轻咳一声,“等你成了亲便知道了。” 云棠一听这个哎了一声,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对方是个榆木疙瘩啊。 李嫣还想逗逗云棠,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门也没关,刚进巷子就听见你们这院中的笑声了。”郭暖走了进来,后面还连带着两个小厮。 “放那桌上吧。”郭暖道。 那两个小厮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酒楼新来的厨子做的,你们尝尝如何。” 齐禾怀中的小奶团子看见了新奇的东西,又开始挣扎起来。 齐禾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颊,笑道:“原来团团还是一个小馋鬼啊。” 屋内的顾默书就站在窗边,将院中的情景都收在 了眼底。 原来小奶娃就可以哄她,他想。 晌午这顿饭几人都是在齐禾这院中吃的,因着郭暖从酒楼带了吃食过来,小厨房中的李义便只熬了一些白粥,那剩下的肉便都留给了齐禾他们。 此次齐禾他们回来只是给顾一砚和云棠阿嬷扫扫墓,并不会久留,所以也没有告知相熟的人。 谁知下午,宋沅就过来了。 几年没见,宋沅长大了不少,他与顾默书同岁相仿,现在已经帮着家中打理铺子了。 “你是不是在那边有了好友早就把我忘了。”宋沅心性还如当年那般,对着顾默书质问道。 “没有。”顾默书微微垂头道。 “哼,你肯定是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回来也不曾找我,我这一听你回来的消息巴巴的就过来了,还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白糯糕。”宋沅只是嘴上抱怨其实心里高兴的很。 这话倒是冤枉了顾默书,他回来时便想着定要去找宋沅,只是今日一回来发生了那些事让他耽误住了。 “快尝尝,看看是不是你小时候吃的那个味道。”宋沅将白糯糕推向顾默书。 顾默书拿起了一块油纸包裹的白糯糕,放入嘴中轻咬了一口,微微甜的糯米香。 他想起那时他只是多看了一眼,齐禾便给他买了回来,那还是他第一次收到亲人给买的白糯糕。 顾默书吃着竟然笑了,对面的宋沅诧异道,“不会吧,这几年你难道真的没有吃过?” “哎,吃吧多吃点,都是给你的,若是不够,我一会再出去给你买些。”宋沅还以为顾默书太久没有吃很是怀念这个味道。 若是让他知道,顾默书吃着他送来的白糯糕脑海中想的却是第一次齐禾给他买白糯糕的情形,宋沅大概是要揍他了。 第七十五章 翌日, 齐禾他们回来的消息便传遍了县城。 当年他们离开闹得沸沸扬扬,后来顾家又是那般的结局,大家都以为齐禾不会再回来了, 没想到一眨眼几年过后人家又回来了。 齐禾他们这次回来只是在这里暂住几日, 并不想影响大家的生活,所以李嫣想关铺子几天的念头直接被齐禾掐在了萌芽中。 可能因着邻里都知道齐禾他们回来了,有些看热闹的人耐不住性子便早早的来到了李嫣这绣铺,人虽然站在铺子里,眼睛却透着窗户往后院瞧。 “婶, 你今个这么早过来是想买什么样的绣品,我看您瞧了半天还没拿定主意, 您说说我帮着你选一选。”李嫣走上前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卫婶子笑了下, 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身子后说道:“婶子这把年纪了,就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 说完便往外走,临踏出去时又扭头看了一眼,见后院里没人这才离开。 李嫣看着来铺子的几人都是如此,不仅皱起了眉头。 “你去后面看看情况问问人家, 把奶团给我看着吧。”李婶在一旁说道。 李婶早几年做了不少错事, 现在倒是改了不少,左右家中又有了孩子,她更是将心都放在了孙子身上。 李嫣确实想去后面问问,她得看看齐禾的意思,如果这几天那些人一直这么来回过来张望也不是个事。 李嫣将奶团递给李婶, 自己则推开铺子后门往院子走去。 门一打开, 铺子中仍有人趁机透过门缝往院子中张望,见此情形李嫣赶忙将门关上。 进了齐禾屋子她便将今早的事情说了一通。 “哎, 她们怎么这么闲,在家中不用做事的吗。”李嫣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奈。 齐禾倒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好奇她们现在的生活,不过既然回来了,早晚也会碰见的。 “你不用烦,不用管就好,我们今日还要出门买些东西,周围邻里早晚都是要见到的。” “家中缺什么,我让李义去买便是了,她们若是遇见你肯定扯着你东问西问。”李嫣言道。 齐禾摇摇头,“这东西还是我们亲自买的好。” 李嫣一听这个便明白了。 吃过早饭,齐禾便带着云棠和顾默书出了门,几人大大方方的也没有乘马车。 春日里不冷小商贩们便出来的早了些。 几人本打算逛逛集市,可一想到今日安排的事情,还是放弃了。 他们先去了布庄,齐禾打算买匹棉布,昨夜躺在床上,她总觉身下的被褥有些潮湿,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反正也要在这住几天,总不能大家一直将着睡觉。 齐禾进铺子时,伙计和掌柜身边便有了好些人。 齐禾没有将伙计叫过来,只是默默的选了一匹灰色的纯棉布,刚要过去结账,就见掌柜的从那群人中走了过来,惊讶道:“竟然是你。” 昨个掌柜的便听铺子中的伙计说齐禾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今个就见到了真人。 “几年不见,掌柜的一切如旧?”齐禾客气道。 “尚可,你这是回来看看还是不走了?”掌柜的边说着边让伙计将那布匹包裹起来。 齐禾道:“小住几日。” 他们二人交谈的声音倒是不大,不过铺子中的人还是顺着声音往这边瞧了一眼。 这一瞧可不要紧,买布匹的几位小娘子倒是认出了齐禾。 以前齐禾卖绣品的时候,她们可是总光顾她的铺子的。 “几年不见,你看人家那一身衣衫看着就比咱们的样子好看。” “我猜定是在外面挣了钱,你看她旁边那俩人,是不是当年铺子中的那俩孩子。” “看着有那么一丝像,不过你说既然赚了钱还回咱们这里作甚。” 几位小娘子围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 “哼,若真是挣了钱,她能只卖一匹棉布,定是充充样子不想回乡丢了脸面罢了。”人群中一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娘子不屑道。 齐禾还未跨出门,自然也听见了那句话,她不由的回过头,正好和那小娘子撞了视线。 顾默书抱着布匹也停下了脚步,顺着齐禾的目光看去,问道:“怎么了?” “没事,咱们走吧。”齐禾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出了铺子。 等人走远了,铺子中的那位小娘子这才垂下眼眸松开了手中紧攥的帕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回来,齐娇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她了。 刚才看齐禾的样子,齐娇是真的觉得她过的也就那般,要不怎么现在还买棉布呢,不过她还是心生不安。 “秀才娘子,这匹锻织布匹可还要,你若不要我便买了,伙计说这布庄这样式的就剩下这一匹了。”旁边的人碰了齐娇,问道。 齐娇回过神,忙道:“要,怎么不要,给我包起来吧。” 齐禾几人买完布匹又去了糕点铺子,买了一些顾一砚爱吃的糕点,买完这些东西才去了纸马铺。 齐禾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每年也会同她祖母一起买些纸钱烧给她那早早就离世的双亲。 铺子中的东西不少,齐禾买了纸钱还买了五色元宝,顾默书则选了纸糊的笔墨纸砚,云棠和齐禾则买的一样。 掌柜的还是第一见几人一同结伴而来却各自挑选各自的东西各自结各自的账。 “这两位您的东西一共一两银子,这位您的东西八钱银子。”掌柜的扒拉完算盘说道。 齐禾几人给了钱,那掌柜的又专门用白纸将几人的东西包裹好,这才递给了他们。 出了纸马铺,云棠眸光黯然道:“禾禾,你说若是拿不出这一两银子就不能给家人烧纸了吗?” 只是一些纸钱竟然这般贵,云棠是没有想到,若是以前的她怕是买不起这些东西的。 齐禾:“自 然不会,有些掌柜会根据人的衣着打扮来要价,毕竟做的这种生意,一般没有人会去讨价还价。” “那就是他跟咱们要价贵了!”云棠没想到竟然还会碰见这种事。 “在咱们这贵些,在那些穷苦人家身上便会便宜些。”齐禾解释道。 买完这些东西,他们便往家走,果然在杏花巷口遇见了不少邻里。 大家本还想问问齐禾怎么回来了,可一瞅几人手中拿着的东西,便不再问了。 纸马铺子的东西,这是给下面的人用的,想来她们回来是看看顾一砚了。 邻里们不再好意思拉扯一些家常,只随意的问候了一句便散开了。 齐禾看大家的反应知晓大家这是忌讳着,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再问她们什么时候烧纸最好。 回了院中,她趁着李嫣铺子不忙的时候问了这个事。 李嫣其实也不是很懂这些,便又去问了李婶。 李婶道,这边没有繁琐的规矩,不过一般都是晌午之前去烧纸比较好。 齐禾看着日头,心中知晓今日是不方便去了。 - 晌午过后,宋沅一家便过来了,手中还拿着好些东西。 因为此次回来是为了上香烧纸,齐禾怕生意人忌讳,便没有让顾默书昨日去拜访。 没成想宋沅来了一趟以后,他爹娘也来了。 “嫂子,你拿这好些的东西做什么,我们又在这里住不了几天。”齐禾拦着宋沅他娘,不让她将手中的三只老母鸡放下。 宋沅他娘使了个眼色,宋沅他爹麻利的接过老母鸡,直接放在了齐禾他们院中的旧鸡棚中。 齐禾没得法子,只能收下。 “我晓得你回来做啥,我们家不忌讳那个,以后回来可得来家中坐坐。”宋沅他娘笑着说道。 “好,嫂子你们快进来坐坐。”齐禾将几人带进了正屋。 原来宋沅他们一家不仅是来看他们,也是为了谢谢齐禾。 齐禾当时给他们留下的那个方子,他们确实照着做了,一开始在街边摆摊挣些银钱,可到了冬日人们便不会在街边吃热锅了,没法子,宋沅他娘一咬牙,将家中这些年攒的银两拿出了一大半,这才买下来了一间铺子。 要说这铺子,其实也是捡了便宜,要不还要花更多的银两。 “为何?”齐禾好奇的问。 一说这个,宋沅他娘脸上乐开了花,原来这铺子是顾家的。 那铺子以前是做米面生意的,铺子的掌柜爱在他们这吃火锅鸡,便早早地将那消息透给了他们。 有着这层关系,宋沅他娘便提前出手买下了那铺子,现在已经做起了食肆。 “买卖如何?”云棠好奇道。 “哪能不好,咱们这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吃法,冬日里来的人可多了。”宋沅他娘说道。 “有人效仿吗?”齐禾关心这个问题,若是群起而效仿,生意怕是就不那么好了。 宋沅他爹摆了摆手,道:“开始是有那么一两家,不过咱们本家就是养鸡卖鸡的,整个县城人都知道咱们食肆的鸡肉那可是顶好的,别家都比不上。” “那些铺子要是卖这个还要每日去买鸡,那农户们也精明的很,一只老母鸡涨了十文呢,这不这买卖就我们家做下去了。”宋沅在一旁吃着瓜子,补充道。 齐禾听后心里很是为他们高兴。 - 齐娇出了布庄便和那几位小娘子分开了,今日见到齐禾她这心就不踏实。 齐娇他娘坐在门边正和别家婶子扯家常,就听见旁边婶子笑着说道:“你们家秀才娘子回来了。” 齐娇他娘一扭头这才看见抱着布匹的齐娇。 “哎呦,这布不错,正好给你弟弟做一身春日的衣裳。”齐娇他娘迎了上去两眼直盯着那匹锻织布匹。 齐娇不愿让周围邻里看笑话,便什么也没说,同他娘先回了自家院子。 一关上门,齐娇就将布匹扯了回来,不乐意道:“娘,这不是给弟弟买的。” “不是那你抱回来作甚,难道还要跟你娘我显摆显摆?”齐娇他娘心中有些不满,可碍于她女婿的名头又不能说自家小娘子什么。 齐娇拉着他娘进了屋,便将今日在布庄看见齐禾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回来便回来,咋了。”齐娇他娘不以为意。 “万一她来找咱们说爹当年做的事,可怎么办?”齐娇皱眉道。 齐娇他娘忙道:“你可别瞎说,当年你爹做的事咱们又不知道,再说那姓顾的死不是因为顾家那对兄弟嘛,和咱们可没关系,这都过去好几年了,她若是想找一开始便找了。” “你怕甚,你现在可是秀才娘子。”说起这个齐娇他娘脸上的笑意就掩饰不住。 当年嫁齐娇的时候她们就是看中了那童生的名头,没想到这杨童生还真是争气,去年下场就成了秀才,因着这个他们两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都搬到县城来住了。 第七十六章 齐娇心烦意乱的从她娘亲那里离开, 谁知刚走到巷子前就见俩媒婆有说有笑的冲她走过来。 “我给李家说媒,你给王家说媒,也不知道这杨秀才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 “这杨家虽然家底弱了些, 但也是考上了秀才改换了门楣, 怪不得今日你我竟然会碰上。”旁边的媒婆笑着说道。 “不说了不说了,没成之前这事可不能传出去。” 一旁的齐娇心乱如麻,这巷子里就住着两位秀才,这姓杨的只有他们一家。 难道她夫君要纳妾? 齐娇抱着布匹赶紧往家走,想看看家中是否有那媒婆送来的礼。 谁知她还未踏进院门, 就听见里面的人说道:“那李家是城西开果子铺的,家中只有一小女, 家境殷实, 那李家小姐我也见过,一看便是个好生养的。” “娘, 这城中谁不知道李家小姐年二五还未出阁都是因为相貌原因。”杨童生不满道。 他娘道:“王家小娘子模样倒是不错,可家中还有好几位兄长,以后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杨童生摇了摇头,这两位小姐他都不太喜欢, 但他也知自己攀不上高门贵户家的小姐。 “让我再想想吧。”他道。 齐娇在门外将里面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想想,娶回家,那她算什么。 齐娇只觉得委屈急了,直接从外面推开了门,将院中的二人吓了一跳。 齐娇平日里一直温婉和顺从未越过规矩, 今日气急了指着杨秀才质问道:“你要纳妾?” 她婆母直接骂道:“你这是做啥, 反了天不成。” 齐娇见杨秀才不回话,更是恼火, “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有我在你休想纳妾。” 杨秀才本就为今日的两庄亲事不悦,见齐娇这般样子便直言道:“不,我是要娶妻。” 娶妻。 齐娇算是听明白了,“你要休我,你怎么敢。” 当年齐娇嫁他时,他只是童生,这几年因为他要考取功名,齐娇在家中可谓是什么活都做,这好不容易成了秀才娘子,他竟然要她休了她。 “我们杨家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家,就算你生个小娘子我这做婆母的也欢喜的很,可你三年无所出。”杨秀才她娘道。 齐娇哪里不知道这都是她婆母的借口,可这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她刚想争辩两句,就听见杨秀才开口道。 “我从未想休弃过你,只是委屈你做妾室罢了,如今我有秀才功名,我身旁人定是要清白人家,你爹下了牢狱,若此事被旁人说出去,我在这县城还有什么脸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齐娇身子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怀中的布匹也滚落在一旁,她那婆母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布匹拍了拍便进了屋。 她伸手想要抓住她夫君的衣摆,可那人却躲开了她。 齐娇只觉得天塌了下来,为何她的好日子刚开始便没了,可她又无处怨恨,当年她爹做那些事时她也从未阻拦。 入夜,杨秀才他娘将齐娇叫到了屋中,与她好好说道了一番。 左右不过是嫌弃她的出身她的家世,齐娇安静的听着,今日在院中她也想明白了依靠着杨秀才她至少还有一个好日子,若被休弃回了娘家她可 如何是好。 “娘今日说的话重了些,但道理还是那些道理,娇娇,你在杨家这几年说实话,我们也没有亏待了你,这次只是委屈你做妾而已,你应该明白。” “我知晓了娘。”齐娇顿了顿道。 第二日,那个为李家求亲的媒婆早早就来了,还带了一个好消息,那李家愿意送二进的宅院作为嫁妆,只希望女儿嫁过来是正妻。 齐娇他婆母一听这个,面上全是掩不住的喜色。 “我们知道李家的诚意了,不过我儿今日一早便出了门,这种事还要等他回来商议一番才行。”她婆母道。 那媒婆会心一笑,“那我可就等着您这边的好消息了。” 晌午时,杨秀才便回来了,也知晓了这件事。 “儿啊,这亲事可是顶好的,他们李家就一个小娘子,以后那家业还不都是咱们杨家的,再说李家小娘子虽不貌美但也是个好生养的,若是以后给你生个一儿半女这不也是添了福气。” 杨秀才坐在椅子上,认真思考了一番,又看看了今日一直没言语的齐娇。 “就听娘的吧。”他道。 下午,杨秀才他娘就带着礼去找了那媒婆,两家当日便定下了。 因怕出了差错,娶亲之日直接定在了两日后。 李家那二进的宅院一直空着,杨秀才他们一家今日便可住进去,到时候娶亲便直接娶进那里。 杨家怎么会不同意,连夜便收拾行囊就搬了进去。 - 齐禾他们第二日便带着东西去了城郊的小山坡,这个时节有些枝干上的桃花已经开了,几人下了马车便分开了,齐禾和顾默书去了顾一砚的墓碑前,而云棠则去了她阿嬷葬身的地方。 明明他们有三年没来扫墓,可墓前却干净的很,想来这几年定是有人过来看过顾一砚。 齐禾将竹篮中的吃食拿了出来摆在墓前。 “都是你爱吃的。” 齐禾说完,一阵风吹过,旁边桃树枝上的桃花被吹落下来。 “就当是你应了。”她又说。 “木匣子我们找到了,你也真是能藏。”齐禾笑道。 二人在墓前像聊家常一般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个遍,又将顾默书今年要下场的消息告知他,最后才烧了带来的元宝、纸钱等。 “我们走了。” 看着那一小堆火彻底灭了,齐禾和顾默书这才起身离开,走出桃林时又刮起了风,齐禾趁此揉了揉眼。 “眼睛难受?”顾默书问道。 齐禾:“风吹的进了沙子。” 顾默书看出她情绪不佳,但也没点破,只将随身带的帕子递给了她,让她遮一下眼。 出了桃林走回小道,二人便看见了站在马车旁边的云棠,没想到她更快一些。 “我以为我会很难过,可来到这里突然就释然了。”云棠看着远处的小山坡道,“我们回去吧。” 几人乘着马车刚回来还未歇脚就见李嫣抱着小奶团溜达了过来。 “我们一身浊气,让孩子离我们远些吧。”齐禾往后退了两步与李嫣拉开距离。 人们常说墓地阴气重对孩子不好,齐禾怕自己身上沾染了什么。 “那行,你们先洗洗,一会我再过来。”李嫣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现下只能憋回去了。 她只得抱着小奶团子又回了铺中。 春日里的井水还有一丝凉,顾默书去小厨房烧了两锅热水,几人掺着井水擦拭了一番,算是去了身上的浊气。 今日去看了顾一砚,也算是了缺了一桩心事,齐禾心中踏实了不少。 - 下午时李嫣又抱着奶团子过来了,一进院子便将几人都扯到了屋中。 今日上午听见传闻时她还不确信,结果下午这事便印证了,她忍不住过来分享这个消息。 “怎么这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云棠端着茶壶走了过来问道。 李嫣刚坐下怀中的小奶团便冲着齐禾伸手要抱抱。 没法子,齐禾只能接过小奶团,让他在怀里自己玩。 “说来这事,和禾禾你有关。”李嫣怀中没了娃,伸手端过茶水,一本正经道。 齐禾正逗孩子,听见这话一愣,和她有关,可她刚回来,在这县城可是什么事也没做。 “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齐娇,你可还记的?”李嫣追问。 昨日齐禾在布庄就认出了她,怎么会忘记。 “她怎么了?”齐禾问。 说起来,齐禾其实和齐娇没有什么交集,她穿来时便要嫁进顾家,后来出了那些事,也都是因为齐大庄,所以她对这个所谓的妹妹没有什么看法,至于她过得好与不好齐禾都不在意。 “也是,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她嫁给了你们本村的杨童生,没成想那杨童生去年竟成了秀才,有了功名他们一家便来县城住了。” 怪不得昨日会在布庄看见齐娇,齐禾心想。 李嫣自顾自的说着,“昨个便传出消息那杨秀才要娶妻,今个这是就定下来了。” “齐娇不就是他的妻嘛,难道他要休妻?”云棠眼中充满了好奇。 不仅是云棠,连一旁的顾默书都有些好奇。 “美人在怀怎么会休了她,只是让她变成妾了。”李嫣抿了口茶水道。 齐禾眉心一动,这屈辱之事齐娇竟然能忍下来? “也是,你们不在县城不知道,那和杨秀才定亲的是城西李家的小娘子,她幼时得了病,医好后容貌便不如曾经了,这些年因为这个也算是耽搁了下来。” “听说李家送了一处宅院,两家定好后日便娶亲,你说快不快。” 确实有些快了,娶亲的流程齐禾记得有好几步来着。 齐禾:“为何这般快?” “咱们县城小,有秀才功名的更是少数,听说这杨秀才容貌俊俏,可不是有人家抢着定亲嘛。”李嫣笑着说道眼神突然瞥向了一旁的顾默书。 她仔细的瞧了瞧顾默书,打趣道:“默书若是今年下场成了秀才,怕也是要被抢着定亲呢。” 顾默书神情微微一僵,他可从未想过此事。 “他还小倒也不急,若是以后成亲也让他挑自己喜欢的。”齐禾想到书中顾默书的感情线,他好像没有喜欢的姑娘,娶妻子也只是为了权利。 李嫣不再打趣顾默书,反而又将目光放在了齐禾身上,她问道:“那禾禾你呢。” 李嫣还记的刚回来那日,她抱着奶团过来找齐禾,云棠将她拦在院前说的那番话。 若是齐禾真的动了心,喜欢上了顾一砚那可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禾禾总不能为他守一辈子吧。 齐禾:“我...” “要...窝要”齐禾怀中的小奶团子突然指着桌上的糕点咿咿呀呀道。 李嫣只得拿起一块白糯糕塞给小奶团,“小馋猫,嘬一嘬吧。” 几人都被小奶团吸引了过去,也没听清齐禾说的话,自然也没人注意到顾默书神色的变化。 第七十七章 杨秀才娶亲这事隔日便传到了齐娇他娘的耳朵里, 这么一桩大事她竟然成了最后一个知晓的。 自己的小娘子突然变成了妾,她这个做母亲的那里受得住,带着自己的小儿子便寻了过去。 谁知到了杨家, 那小院里早就没了人, 一打听人家已经搬走了。 齐娇她娘心中憋闷,杨秀才娶妻这件事齐娇不告知她就算了,可连杨家搬家这种大事都不说,这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她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急冲冲的就赶了过去,谁知一到那就被眼前的高门大院给唬住了。 “娘, 就是这嘛。”齐娇的小弟指着眼前的院门问道。 正说着,就见门内一小娘子抱着一匹红布走了出来, 那人正是齐娇。 “二姐。”那小子率先认了出来, 冲着齐娇喊道。 齐娇听见声音往 这一瞧,这才看见自己的娘亲和小弟, 她将布匹给了身后的小厮,便走了过来。 “娘,你们怎么来了。”齐娇神色如常,平静道。 “我们不来, 你是不是就一直瞒着我们, 别在这院外说了,还不带我们进去。”齐娇他娘催促道,眼睛不由的往门里面瞥。 因那李家小姐还未娶进门,家中只有杨秀才和她婆母以及看管这院子的人,齐娇便将人带了进来。 二进的宅院那可一点也不小, 有院子有花园连屋子都十来间, 齐娇他娘一边走一边看,这么好的房子她还是第一次进来呢。 穿过几个小院, 才到齐娇住的地方。 “就这了,进来吧。”齐娇推开门,让她娘亲和小弟进去。 她娘亲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只觉得哪哪都好,撒开她小弟的手就去摸那屋内的桌椅。 齐娇给他们二人倒上茶水,这才道:“娘,你们坐下喝口茶歇歇。” “二姐,你住的这可真好,院子真大,比我和娘住的地方好太多了。”她小弟羡慕道。 齐娇她娘亲来时还带着一肚子气,眼下却说不出来什么了,人家李家小姐陪嫁了如此大的一个宅院,她们怎么比得过,再说齐娇只是做妾而已也没有被休弃,现下还住在这么好的地方,这不是享福嘛。 “以后那李家小姐进了门,你可要安分一些,别冲撞了人家。”她娘变了一副嘴脸道。 齐娇见她娘一点都没有心疼自己的样子心中苦涩,“我知道了娘。” 齐娇他娘将她小弟拽到身旁,又叮嘱道:“虽然你成了妾室,可你看你们住的地方比娘那好太多了,你小弟还小,娘现在指望的只有你了,你若能巴结上那李家小姐,以后你弟弟也算多了一条出路。” “女儿明白。”齐娇现在也看透了,曾经她还以为自己的娘亲是自己的依仗,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错的。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后来齐娇找了个由头,这才将她娘亲和小弟送了出去。 “以后他们若是再来,你便说我不在。”将人送走后,齐娇对门口的小厮说道。 那小厮本就是李家派来看家护院的,见她这般说便点头应着。 - 齐禾他们离开县城那日正好赶上杨秀才娶亲。 吹锣打鼓好生热闹,齐禾几人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就见那杨秀才骑着骏马,胸前一朵大红花,后面便是花轿,迎亲的队伍很长,这排场放眼整个县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好大的排场。”云棠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瞪大了双眼瞧着外面。 车夫是郭暖铺子中的人,一直生活在这里,听她这么说便解释道:“这李家就一个小娘子,今日出嫁那定是要风风光光,听说这杨秀才为了娶人家可是贬妻为妾。” “哎,也不知道这婚事对李家小娘子来说,算好还是算坏。”云棠叹息道,在她眼里那杨秀才不就是贪图人家家业嘛。 “这种事咱们门外看热闹的哪里会知晓。”车夫笑道。 齐禾收回视线放下车帘,心中想起了那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翌日她们便回到了府城,虽然她们只是回去了那么几天,但一回来却有一堆事情等着她们。 就说那桑蚕丝线,苏记绣庄的掌柜这几日派人来要了好几次,可偏偏齐禾不在这季叶梨也不敢将所有的绣线都给他,没有足够的绣线这一下子让苏记绣庄推了不少绣活。 齐禾一回来,季叶梨便将此事告知了她,现在两家生意越来越好,这桑蚕丝线若是供应不上,那便成了大问题。 齐禾听完让她将铺子中现有的桑蚕丝线都收拾好了给苏记绣庄送过去,眼下她屋中还有一些绣线倒是够她们这个小铺子用的。 只是这事还得想个办法,现在只那一屋子的桑蚕已经不够了,她们得扩大一下养蚕的规模。 可若是扩大了,单季叶梨一人可忙不过来,而且这边地方也不够,因着这事齐禾想了好几日。 最后决定在城郊买一处宅院,再雇几个人专门提取桑蚕丝线,至于这染色的事情便交由季叶梨,这样一来,桑蚕丝线就能供应上,等到了约定好的日子,齐禾还可以将这绣线卖给城中其他的商户。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这城郊的宅院倒是不少,但若是要选周围有桑树的那还真挑不出几家。 最后还是那养蚕的农户自荐了一把,他们家宅院后面正好是一片桑树林,若是齐禾一同买下来,倒是方便的很。 齐禾没想到这农户竟然有卖宅院的打算,城郊这一片他们家可是养蚕大户。 “老人家,我们一直在您家这边买桑蚕,您这是要不干这买卖了吗?”齐禾好奇的问。 那老人家看着院中一箩筐一箩筐的桑蚕,喃喃道:“家中子孙不愿做这个了,一年到头挣的钱还不如人家在城中做工的人多,他们走了,这么些的蚕我们也弄不过来,还不如都卖了换些银钱在城中买一处大点的宅院。” 齐禾心中打起了算盘,比起再重新找农户买蚕,还不如直接让这老人家留下来在这里做工,这样一来最为划算。 齐禾便将这事同那农户说了说,若是成最好不过,若是不成她们也会买下这宅院,只不过要重新挑选养蚕的人家罢了。 那老人家养了一辈子桑蚕,也在这宅院住了好些年,一听竟然有这等好事,哪里会不愿意。 不仅可以在这里住着,还可以继续养蚕,每个月还有银子赚,这可比去城中舒坦的多。 “行。”老人家答应的很爽快,晌午过后便将地契拿了出来同齐禾一起去衙门过了户。 齐禾买下这院子、桑蚕和这桑树林一共花了小二百两。 “至于这工钱,您夫妻二人在这边养蚕一月五两,我还会再送几个人过来,也不多两三个,到时候都住在这院子里。”齐禾说。 老人家不可置信的追问道:“一月五两?” 齐禾点了点头,“你们夫妻二人一月工钱五两银子,还可以在这里继续住着养蚕,不过每天得帮忙给做些吃食,至于这买东西的钱我们自然会出。” 那农户满意的笑出了声,前几年齐禾第一次来时他还以为她们就是买一次养着玩罢了,没想到这一买就是三年,如今竟然将他们整个院子和桑蚕都买了下来,真是不敢相信。 这事就这么暂时定下了,齐禾让老人家帮忙收拾出两间屋子,她一会带人回来。 出了这农户家,齐禾便去了人牙子那里。 齐禾来时季叶梨便嘱咐她了一番,与其雇人不如直接买几个奴仆,至少忠心主家。 齐禾在那人牙子手中挑选了三个人,两个年十二,一个年十七,一共付了二十两银子。 三个人都是命苦的主,因家中穷苦便被卖到了人牙子手中成了奴籍。 齐禾将他们三人带回了农户那边,当日便让他们住了下来,两个小的一间屋子,大的自己一间屋子。 安顿好他们几人,齐禾这才回程。 明日便入四月,离顾默书下场的日子越来越近,齐禾回去途中专门去了郭暖的酒楼。 郭暖正好在酒楼处理生意,见齐禾走了进来,含笑道:“你这个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齐禾走过去端起郭 暖刚给她倒好的茶水,说道:“来你这边拿几个菜回去,好些日子没有吃过了。” “你倒是真不会哄人,你应该说我过来看看你。”郭暖说着将伙计叫了过来,“三菜一汤你让后面师傅看着做,都要补身子的。” 齐禾每次过来都拿补身子的热菜,郭暖都记住了。 等菜的功夫,齐禾便坐在她身旁喝起了茶水。 “上次你们回来的比我早几日,你可知后来杨秀才家又发生了什么趣事?”郭暖没有直接告诉齐禾,反而吊她兴趣。 “家宅不宁?”齐禾也只能想到这些,一般家中有妻妾大抵会争风吃醋。 郭暖笑道:“就知你猜不出来,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齐禾抬眸看向她,只见郭暖凑了过来小声说道:“那杨秀才的娘亲第一日还想给李家小姐一个下马威,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把她这婆母放在眼里,都没有去敬茶,而且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压根她婆母都经手不了。” “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听说齐娇和杨秀才他娘两人现在住小偏院,家中仆人都是李家带过来的,压根不听她那婆母的话。” 齐禾:“齐娇那婆母没闹?” 郭暖说道:“听说闹过几次但都没用,李家小娘子是个厉害的主。” 第七十八章 说起这事, 郭暖便来了劲头,齐禾看着郭暖激动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可是你家中也给你介绍了人家?” 要不为何郭暖一提这事便来了兴趣, 说起来头头是道。 郭暖撇撇嘴, 拿起桌上的糕点塞进了齐禾的嘴里,“你也知我家中的情形,现在酒楼生意做大了,那些远亲又沾了上来我躲都躲不掉,什么人都要说给我, 我还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县城府城两家酒楼都生意红火,且家中没有男丁, 若是娶回家以后便可吃绝户, 那些亲戚都是这般想的。 杨秀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为何选择李家小娘子还不是看她是家中独女嘛, 只是没想到李家小娘那般厉害,竟然将他们一家治住了。 齐禾安慰道:“我这般说别人听去可能觉得不妥,但女子生来不是为了嫁人。” 郭暖赶忙扫视了周围一圈,谨慎道:“这话咱们自己说说便是, 可万不能传出去。” “我也就是和你说说, 告诉你不要因为家中有人催你,你就随便找人嫁了,若是寻不到你心悦且心悦你的,也可以不嫁人。”齐禾说的诚恳。 郭暖又往齐禾这边凑了凑,附在她耳边道:“我与你想的一致, 我才不会为了嫁人而嫁人。” 两人会心一笑。 - 从郭暖的酒楼出来, 齐禾便乘着马车赶紧回了家中。 这几天她忙着解决桑蚕丝线的事,家中另外两个人她倒是疏忽了。 等明日再去城郊一趟, 她便不过去了,那边的事先交给季叶梨,等顾默书府试结束了再说。 马车停在铺子前面,齐禾提着食盒刚走下去,就见顾默书背着一个小包袱和几位同窗往这边走来。 齐禾认得他那几个同窗,铺子还未开业时,他们来买过绣品,尤其是那方童生,只要铺子上新了好看的绣品,他定要买回去送给他的娘子。 齐禾没急着进去,让车夫驾车离开后便站在铺前等着顾默书。 “再过几日便要下场了,我这心中还是没底啊,顾兄。”说话的正是方童生,他们几人中,只有他和顾默书还是童生,另外二人去年下场已经考中了秀才。 “我和王兄给你的书可看完了,夫子出的考题可都记住了,若是都做了,你尽管放心便是。”旁边个子高一些的郭秀才拍了拍方阳的肩膀说道。 方阳抖了一下身子想把那人的手掌弄下去,“你去年便是这般对我说的。” 那人笑出了声,“去年你为何没中你自己心中难道不知,哪里是差在学问上,那可是差在身子上了。” 方阳臊了一脸,去年下场前他非说自己身子强壮不怕风雨,于是冒雨前去贡院看了看,谁知回来便染上了风寒,在贡院中连笔都拿不稳。 “我这几日在家中温习,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过来同我一起,我倒是帮不上你什么,只能看着你学罢了。”顾默书正说着一抬头就见齐禾站在前面正看着他,他忙道:“诸位,我先行回去了。” 说完脚下步子便快了些直奔着齐禾那里。 留在原地的几人一时愣住,明明刚才大家还一同说着话,怎么他便跑了。 几人顺着顾默书的背影看去,就瞧见了站在铺子前面的齐禾。 “怪不得顾兄走得如此急切,原来家中长姐在铺子前等着呢。”王秀才道。 “我家中若是有这样的长姐便好了,可惜家中只有一个小妹。”另外那位郭秀才感慨道。 几人中只有方阳未说话。 “方兄,你觉得呢。”那二人齐声问道。 方阳看着顾默书的背影,想了想才道:“谁和你们说那是他的长姐。” 两位秀才:? “人家小苏绣铺的掌柜姓齐,他姓顾,你们二人怎么会觉得那是他长姐。”方阳像看傻子一般看了那二人一眼。 两位秀才:。 王秀才忙又问了一嘴,“若不是长姐,那是.” 方阳摇了摇头道:“不知不知,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也要早些回去了,家中娘子来接我了。” 方阳说完便向着顾默书的方向小跑过去,只见从齐禾旁边的铺子走出来一位小娘子,二人一瞧,这不正是方兄的妻子嘛。 “哎,这世间只有你我二人能一同相伴了。”王秀才伸出胳膊拦住了旁边人,感慨道。 那人将王秀才的手拿了下来,打趣道:“这我可不能相陪,我家中小妹还等着我呢。” 王秀才:“啊?哎。” - 顾默书身子壮实了一些,跑这一段距离也不会大喘气了。 齐禾看着他突然跑过来,笑道:“跑这么急做什么,走过来便是了。” 顾默书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感觉分量不轻,问道:“这是去郭掌柜酒楼拿回来的?” “你倒是聪明,都是你郭姐姐那里有名的菜,今日尝尝,若是喜欢,明日我再让人送些过来。” 两人正说着,就见铺子中一位小娘子直奔着齐禾走过来。 “今日可算见到你了,你不在我都找不到合适的绣娘。”那小娘子正是梁瑶,方童生的妻子。 齐禾确实有好些日子没有接过绣活,只是没想到竟有人还一直惦记着。 “那我们进去坐会说说看。”齐禾说着便要带人就去。 “娘子!”见人要进去,远处的方阳忙大声喊道。 几人停下来顺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方阳喘着气正跑着。 “远远的我就瞧见你了,你还出来接我做甚,我一会便自己回去了。”方阳停在他们三人面前,他那额头上还有跑出来的汗珠。 梁瑶只觉得没眼看,“谁说我是来接你的,我是来找齐掌柜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那咱们一同吧。”方阳说着就走上前揽住了梁瑶的芊芊细腰。 顾默书虽然知道方阳早已娶妻,却没想到二人平日里相处竟是这般,他还是第一见到在外人面前相处的如此黏糊的夫妻。 “不知羞。”梁瑶扯开方童生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着齐禾便进了铺子。 方童生正憨憨笑着,一扭头就见顾默书眯着眼瞅着自己看,他马上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说道:“顾兄你不必这般看我,等你成亲了也会如此,没准比我更甚呢。” 顾默书没有接他的话茬,直接提着食盒进了铺子。 “哎!你等等我。”身后的方阳出声道。 - 齐禾和余家小姐牵上线这件事梁瑶早就知晓了,她那爱炫耀的堂姐早就将此事说了出来。 不过她不提是因为梁瑶带回去的团扇让余家小姐知晓了这位绣娘,她只说是因为自己回家探亲这才让余家小姐在府城寻到了这么一位绣娘。 “我这次过来,主要 是想让你帮我在成衣上刺绣。”梁瑶道。 这边人们大部分的衣衫都是自己做,也有那些卖成衣的,但因上面的图案绣样大家喜欢的各不相同,所以卖的效果并不好。 苏记绣庄倒是也接成衣刺绣,但梁瑶总觉得齐禾绣工更好一些。 “未来几日我正好闲在家中,倒是可以试试,你到时候将做好的成衣拿过来,想要什么绣样哪里要绣样告知我便好,不过我也不能和你保证一定是你想要的样子。”齐禾说道。 “那明日我便拿过来,那成衣早就做好了,就等着绣上绣样呢。” “明日我可能不在这边,若是不急后日吧。”齐禾想到自己明日还要去农庄那边看一眼,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 差一天而已,梁瑶也不是那般着急,这事便这么说定了。 因时间不早了,二人说好后梁瑶便准备回去,谁知铺子中早就没了方童生的身影。 按理说不应该,就算是她进去商量事情,方阳也会在外面等着她,今日怎么就不见了。 梁瑶四处看了一眼,还是没瞧见方阳的身影。 “没准在后面同默书温习功课呢,咱们过去看看。”齐禾推开铺子中的后门,带着人进了院子。 “也是,再过几日便到了府试的日子,也不知他今年能否中个秀才。”考了好几年了,梁瑶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齐禾带着她往顾默书的屋子一边走一边道:“你放宽心便是,方童生如此下功夫,今年定会有好结果。” 二人说着便到了顾默书的屋前,齐禾伸手敲了敲他的屋门,谁知没人应。 梁瑶:“没人?” 齐禾正想推门进去瞧一眼,就听见院中小厨房那边传来了动静。 “呛死我了,这柴火怎么这么难烧。” “顾兄,你快给我扇扇风,不行了,我不行了,这味太呛人了。” 是方阳的声音没错。 梁瑶循着声音便走了过去,推门就见小厨房里方阳坐在小板凳上,正往那灶里添柴火,脸上还沾了灰。 “你这是做什么。”梁瑶气道。 “娘子,你怎么过来了,我这学烧饭呢。”方阳冲着来人憨憨一笑。 梁瑶刚才心中还有气,可现在见到方阳的样子,肚子中的那些气马上就消散了。 她撇嘴道:“你学这个作甚,家中烧饭又用不到你。” 方阳将手中的柴火塞进顾默书的手中,忙起身走了过来,“我这不是想学学,以后烧饭的事我来做嘛。” 梁瑶脸颊一红,不再说些什么,和齐禾道了别就带着方阳离开了。 人走了,小厨房中便只剩下齐禾和顾默书二人。 “我来吧,你去换身衣裳歇歇,这灶边热得慌,你看你的脸都红了。”齐禾见顾默书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忙说。 顾默书推拒道:“不碍事,还是我来吧,你忙了一天快去歇歇。” 若放在平日里,她说什么顾默书便听着,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他那般热竟也不愿离开。 齐禾哪里会知,顾默书那脸压根不是热的,而是那会被方童生臊的。 第七十九章 翌日齐禾便带着季叶梨一同去了城郊, 昨日她安排的匆忙好些东西没有准备,今日去的时候齐禾带了好些的东西。 既然将那几人买了回来,自然也不能亏待。 齐禾她们到那里的时候, 那三人已经跟着养蚕的老人家出去采摘桑叶了。 齐禾看了看在院中摆放着的一箩筐一箩筐的桑蚕, 心中更觉得昨日买下此处这一举动是对的。 正想着,老人家他们便回来了,一人背着一个竹筐,里面装的都是刚采摘下来的桑叶。 “来的这般早。”老人家道。 齐禾过去想帮他们将背上的竹筐摘下来,就见最小的两个孩童往后退了一步, 垂着头道:“主子,我们自己来就好。” 一声主子, 让齐禾当场愣住。 “你们以后叫我齐掌柜的就行, 不用主子主子的叫。”齐禾让他们改口,主子主子的叫着她听了实在别扭。 “掌柜的, 我们知晓了。” 齐禾等他们放下东西便开始告知他们在此处需要做些什么,他们在这边不仅仅要养蚕,还要学会抽丝。 这事齐禾没想瞒着那老人家,毕竟住在一个院子里, 这种事怎么也瞒不下去。 那三人中年级最大的那个一直看向齐禾, 仿佛有事情要说一般。 “怎么了?”齐禾走过去问道。 那人突然跪在齐禾的面前,将齐禾吓了一跳。 “掌柜的,您赐我一名字吧。”他道。 像他们这种人,成了奴籍便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以前的名字便不作数了。 齐禾第一次买人回来还不懂, 那人见齐禾一直不给他换名字, 心中惶恐不安,生怕主家再把他退回去, 毕竟他年岁大了。 “掌柜的,求您给我们二人也赐个名。”另外那对年十二的也跪了下来。 若是他们不犯错,齐禾确实没有再卖掉他们的打算,这么想来便给三人都换了名字。 年长的那个叫齐武,两个小的一个叫齐远,一个叫齐迹。 三人得了新名字,又叩谢了齐禾一番。 “好了,以后你们便都是小苏绣铺的人了,做事要当心些,好好干。” 齐禾面上说完了,这才重新说回到正事上面。 今日起便由季叶梨来这边教他们如何抽丝,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最主要的还是用心二字。 谁知齐禾刚说完,那养蚕的老人家就道:“这个我会。” 老人家没让齐禾她们继续说下去,而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确实知晓如何抽丝,他搬来了铁锅,又取来了蚕茧。 几人围在那里,看着老人家一步一步的做,这流程和齐禾她们的一模一样。 “你们看,可是这个。”老人家将桑蚕丝线取出递给齐禾她们看。 齐禾伸手摸了摸,柔软丝滑,确实是桑蚕丝线。 “老人家就是这个,您竟然会。”齐禾欣喜道。 老人家立刻笑了,道:“以前弄过,不过这线发黄,卖也不好卖,就前几年京城来过一户人家买走了一些,不过后来便再也没人买过了,还以为这没用呢,没想到你们竟然就是要的这个。” 不染色的桑蚕丝线发着黄头,人们往常缝补衣服也不喜欢用那个颜色的线,这不怪老人家卖不出去。 “老人家,您怎么知晓这般抽丝的。”季叶梨问道。 “咳,养了一辈子桑蚕,什么都要琢磨琢磨,只是没想到我们弄出来没人要的东西,你们竟然这么稀罕,早知道当时卖给你们了。”老人家玩笑道。 因着老人家会抽丝,这事便交由老人家去做了,只不过齐禾每月多给一些银子罢了。 老人家心中明理,怎么抽丝这事他是不会说不出去的。 这样一来此事变方便的多了,季叶梨不用每日都过来了,有老人家带着那三人,倒也放心。 - 齐禾一早便去了城郊,家中就只剩下云棠和顾默书。 云棠要看着铺子,事情也多的很,这样便只有顾默书闲了下来。 虽然再过几日便要下场,但他心中一点也不慌,一切都按照夫子说的练过数百次,他知晓自己记住了多少掌握了多少。 只是闲来无事,还不如再温习温习,顾默书这般想着,又重新坐回到了窗边的书桌前。 他刚将墨磨好,就听见窗边传来一道声音。 “顾兄,今日我来赴约了。” 顾默书:... 昨日顾默书确实说过这话,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过来同我一起,只是没想到方阳竟然真的来了,还来的这般早。 “从门那进来吧。”顾默书伸手指了指前方,生怕他直接翻窗进来。 方阳怀中抱着一个包袱,一进来先将包袱放在了圆桌上这才往顾默书那边走。 “你怎么不将书拿过来?”顾默书看着他两手空空走过来,提醒道。 “什么书?”方阳困惑道。 顾默书执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包袱中不是书?” 方阳轻快笑道:“那里面是我夫人的成衣,今日让我拿过来给齐掌柜的。” “那你是专门过来送衣服的?”顾默书看向他。 “自然不是,我是来找你过来一同..”方阳语塞,摸了摸鼻子,他是过来一起温习的啊,怎么就忘记带书过来了。 顾默书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从架子上拿下来一塌纸。 “方兄,夫子上次出的考题,你可还记得。”顾默书往旁边挪了一下,给他留出位置。 方阳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旁边,笑道:“自然。” “那方兄便在纸上写下你的见解吧,就当温习了。” 方阳原以为二人可以坐下来闲谈两句,没想到一来便直奔主题。 不过这样子更好,旁边有顾默书在他反而静得下心来。 两个人各自占桌一边,在纸上写下文章,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待写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方阳放下笔,甩了一下手腕,感慨道:“若不是在顾兄这里,我还真写的不会这般快。” 这考题是夫子出的,他们在书院中早已经写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自然比第一次更加顺畅。 顾默书也放下了笔,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才道:“方兄若是在家中踏不下心,这几日都过来便是了,同窗中只有你我还是童生,需要努力了。” “那我们在四书中再找一个,写一写吧。”方阳主动提出,顾默书自然便允了。 两人又破题取义一番,将第二篇文章写下。 等二人再次放下笔时,已经快要晌午了。 顾默书取来一些糕点,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两人这才有空坐下来好好歇歇。 方阳从盘中取出一片白糯糕又抿了一口茶水,两者在嘴中相融,既有茶香又有糯米香。 这糕点虽然不似别的那般甜腻,但吃完后嘴中却一直有一股糯米香。 “对了顾兄,昨日我问你的话你还未回我。”方阳这才想起昨日两人本在谈论那事,可后来不知怎的就学起烧饭来了。 顾默书没想到他竟还记得,眼下也不好找个由头糊弄过去,只得如实回道:“我年岁还小,不曾想这些事情。” 方阳一听这个,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道:“这可未必,我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早就有了心悦之人,后来便定了下来。” “就是嫂夫人?” 方阳得意道:“那是自然,顾兄才貌双全,若你能与我那表妹成为一对佳人,咱们就成了亲眷。” 顾默书正喝着茶,被他这么说直接呛了嗓子,“方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今年才十四。” “你只是周岁十四,其实已经十五了,再说就算十四,你这个年岁家中早就有人介绍了,等你考中秀才,便是提亲的好日子。”方阳一本正经的说。 顾默书身后早就没了顾家,自然不会有人给他定亲,而他也从未想过这件事。 “方兄莫要再提,我从未有娶亲的念头,这事若是传出去对你表妹也不好。”顾默书婉拒道。 见顾默书说到这个地步,方阳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还有些惋惜,她那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长顾默书三岁,两人相配的很。 “算了算了,顾兄既然一心放在功名上,这事确实不能太早,若是成了亲没准便如我一般,日日不想离开夫人。”方阳说的情真意切,顾默书不好驳他。 见他不再讨论此事,顾默书好不容易送了一口气。 谁知方阳却又想到了昨日他和那两位秀才讨论的话。 “顾兄,既然你不曾有娶亲的打算,但我还又一事想问。” 顾默书见他不再纠缠自己娶亲之事,便由着他问了下去。 “不知这小苏绣铺的齐掌柜和顾兄是什么关系,可是家中姊妹?” 这话这般问不合规矩,但方阳大大咧咧惯了,且此处只有他和顾默书二人,便没有拘着,想问便问了出来。 顾默书没想到他竟然问及此事,这几年从未有人问过他早就忘记该怎么说了。 现如今有人问起,他只能如实回了:“她曾是我小娘。” “现在可独身?”方阳知道顾默书的父亲已经离世,所以好奇这掌柜的是守寡还是... 顾默书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方阳欣喜道:“我家中还有一兄长,早些年考取功名耽误了娶亲,如今而立之年,已是举人,还未成亲,不知能否...” “不能。”顾默书出声打断他。 “你不知,我这兄长仪表堂堂,又有功名在身,前来说亲的人家不少,不过他不喜欢深闺中养出来的女子,哎。”方阳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发现顾默书神色已变。 “方兄,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顾默书周身透着一股寒气严肃道。 第八十章 方阳回到家便将此事说给了他夫人听。 “你说, 我这兄长除了年岁大些,哪里不可,我觉得二人还是蛮相配的。”方阳唠唠叨叨道。 在屋内收拾东西的梁瑶终于听不下去了, “那也只是你觉得, 你那兄长虽早些年为了功名耽误了娶亲,可通房却不少吧,光我知道的便有两个。” “那只是两个通房罢了,现在早就不住那院子中了。”方阳道,“再说齐掌柜嫁过人, 定不会怵这种事。” 梁瑶拿起手边的薄被就扔向了方阳。 “你这说的什么话,嫁过人又怎么了, 嫁过人就要相配你兄长。” “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阳见梁瑶发了脾气,忙解释道, “我就是觉得齐掌柜若是嫁过去,别说两个通房了,就算是有几个妾,她也能将她们制住。” 齐掌柜的是生意人, 既然能在这府城站稳脚跟解决了何家, 自然也不会被几个小妾绊住,方阳这般觉得。 梁瑶白了他一眼,“明日你去和人家认个错,就算你们是同窗,今日你说的这些话问得那些事也过了头。” 方阳今日问时并没觉得不妥, 现在被他夫人一说他终于察觉出了问题。 “人家是一家人, 你同顾童生说你表妹的事就已经错了,竟然还说到齐禾身上, 不管人家是否独身,你这样做都是错的,这事若是换在你自己家人身上,不就是让你那堂嫂再嫁嘛,你想过你侄儿?”梁瑶从没想到自己夫君竟然这么糊涂,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方阳被说的一愣一愣,心中悔恨,“我晓得了,你莫生气,明日我便去找顾童生说清楚,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 齐禾她们从城郊回来时,天色已晚。 今日在那边待的时间长了些,主要是季叶梨放心不下那三人,一个一个 又盘问了一番。 这买回来的人并不是都忠心,季家吃过亏,所以这次季叶梨多瞅了瞅,她并不想齐禾也遇见背主的东西。 尤其是这些人和主家又不住在一起,难免起了异心,齐禾虽然昨日说不用她过去了,但她还是打算每日都去看着。 齐禾对她们姐弟二人不薄,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们一把,现在她在齐禾这里做工自然是要更加卖力,至于看管几个人多跑几趟,她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下了马车,两人就散开了,季叶梨回了那边院子,齐禾进了这边铺子。 “禾禾你可算回来了。”云棠见齐禾进来忙从柜台后跑了出来。 “可是又有人过来闹?”齐禾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以为出了事。 云棠往后院看了一眼,这才拉着齐禾去了屏风后面。 “今日你不在,方童生过来了,那俩人一开始好好的,可我见方童生走后,默书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云棠回忆了一番后道。 “可我在铺子中也没有听见后院有什么动静,按理说他们应该没吵起来,也没动手。”云棠分析着。 齐禾伸手戳了戳云棠头顶的发髻,笑着说道:“好,我去看看。” 齐禾没直接去顾默书的屋子中,反而转身出了铺子。 这个时辰,那边那家糕点铺子大概还没关门,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白糯糕。 齐禾到的正是时候,人家铺子刚要关门,里面就剩下两片白糯糕了,那掌柜的本来还想带回去给自家孩子,见齐禾要买便让了出来。 “齐掌柜的,我这铺子的白糯糕可以说专门给你们家做的。”那卖糕点的掌柜打趣道。 齐禾从荷包中掏出铜板,不解的问:“这白糯糕买的人不是很多吗,我每次来都不剩什么了。” 掌柜的接过铜板,又从下面拿出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糕点,一同给齐禾装了起来。 “今个你们家顾童生还过来买了一趟呢,这小兔子的糕点他上午来时刚好卖完,这不下午新做的还剩下一个,您拿回去吧。”掌柜的将糕点一同递给齐禾。 齐禾又拿出了荷包,那掌柜见状忙摆了摆手推拒道,“就当试吃了,若是好吃可记得多多光顾我这铺子。” “好,谢过掌柜的了。”齐禾这才笑着接过糕点。 这一片的商户,谁会不知道齐禾的小苏绣铺,只是送一块糕点罢了,那卖糕点的掌柜自然不会心疼。 齐禾拿着糕点回来给云棠放了一块,这才去找顾默书。 马上就要下场了,齐禾不想他被影响,虽然按照原书剧情,顾默书每次下场都榜上有名。 “我进来了。”齐禾在屋前敲了敲门,还未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 顾默书和方阳那会因为谈论那些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方阳的性子大咧惯了,一会功夫就又扯到了话本书上。 正好顾默书屋中的书架上面还有许多齐禾早些日子送过来的小话本。 顾默书一直没看过,谁知方阳却识得,还专门拿出来一本,他说这本是当下府城最火的,写的是打破世俗与禁忌之恋,很是感人,现在府城都买不到了,只是顾默书这里只有上册,没瞧见中下两册。 等方阳走了,顾默书便拿起那话本看了起来,这一看便忘了时辰,等齐禾来敲门时他只能手忙脚乱的将那书藏起来。 “学了一天了,过来歇歇,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齐禾进来后没有往他书桌那边瞧,而是拿着糕点去了里屋的圆桌上。 顾默书将那话本塞在了桌上的纸张下面,这才安心的走了过来。 只见桌上装着白糯糕的盘子中,多了一只小白兔糕点,这不是他早个过去看见没买到的嘛。 “我去买白糯糕那掌柜的给的,你尝尝喜欢吗?”齐禾说着将盘子推向了他。 那小白兔的糕点应该是用牛乳做的,齐禾坐在这都能闻到一股奶香味,虽然只是一个大概的样子,但也能瞧出来这是一只小兔子。 顾默书刚伸过手捏住那小兔子的肚子,就又听见齐禾问:“今日学的怎么样,两人一同温习感觉可好。” “尚可。”顾默书把小兔子夹了起来,递到嘴边直接咬了一口,将兔子的脑袋吃了下去。 “那就行,若是你觉得自己一人温习更好,我也可以帮你婉拒了你的那些同窗。”齐禾话虽这般说,但她也知道顾默书的那些同窗好友中,也只剩下方阳一人还是童生,其他人四月不下场自然不会来找他。 顾默书将那只小兔子糕点一口一口吃完后才回道:“无妨,一同温习也还好。” 见顾默书这般说,齐禾就知道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应该也还好,不算大。 顾默书吃着糕点猛地想起来,方阳今日还带了一个包袱过来,那会他们二人在这圆桌上喝茶时怕脏污了那包袱中的衣物便将其放在了一旁。 顾默书擦了擦手这才起身去拿了过来,“这包袱是方阳拿过来的,说里面是他夫人的成衣。” 齐禾没想到梁瑶将衣服送来的这般快,还是让方阳拿过来的,她接过包袱并未打开而是抱在了怀里。 又坐了一会儿她见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便准备起身离开,临踏出门时她往书架那边瞧了一眼。 她记得上次她拿了好些的小话本过来,其中有册书最近书铺中都买不到了,今日回来时在马车上季叶梨还同她说起了此时。 齐禾折身回来,走到了顾默书的书架旁从上到下的开始找。 顾默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他怎么也没想到齐禾会来这边,那小话书还在下面压着呢,只要齐禾多看桌上两眼就能发现那纸张的高度有点问题,下面仿佛塞了东西。 “怎么没有了呢。”齐禾在书架旁找了一遍又一遍,那本府城内最火的《醉梦录》竟然找不到了,她记得当时把所有看完的都抱了过来,那本书应该就在这边啊。 顾默书挪到她的身侧,挡住了书桌,问道:“你想找哪本,我帮着你一起看看。” “《醉梦录》,你看看有吗,我怎么瞧了半天都没看见。”齐禾两眼都放在书架上,压根没有瞧出顾默书的不自然。 顾默书抬起的手停滞在空中,那本书不就是被他藏在纸张下面的嘛,怎么会这么巧。 齐禾在书架上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这才放弃,没准真是她忘记了那书压根没有在这边。 “算了,那书可能我没拿过来,不用找了。”齐禾有些惋惜的说道。 顾默书欲言又止,最后抽回了手,没有再翻看那书架。 齐禾没再多留便出去了,看着门被关上,顾默书这才将书桌上的纸张掀开,拿起了下面的那本书。 怎么就这般的巧,今日她竟来找这本书。 想来今日她没有找到以后也不会再来这边找了,看来这本书只能藏起来了,顾默书心想。 - 翌日,梁瑶便带着方阳来认错了。 方阳不好意思见齐禾,便拿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去了顾默书那屋。 方阳昨日被梁瑶训诫了一顿,越想越觉得自己行为僭越了,后来想想,顾默书没有揍他都是好的。 “默书啊。”方阳怀中揣着包袱走了进来,轻声唤着。 顾默书在他路过窗子时便看见他了,现在都给他让出了半个书桌。 方阳进来瞧顾默书神色无异,心中更是愧疚,自己昨日那般过分,没想到顾默书还这般友善的对待自己,他真是糊涂啊。 方阳走了过来,将包袱放在了书桌上,推给顾默书。 “顾兄,昨日是我失了分寸,今日我带了些东西过来给你,还望你不要生我的气。”方阳一脸诚恳的看向顾默书。 那包袱不轻,顾默书摸着里面像是书,他有些欣慰,这方阳竟然知道买书道歉。 顾默书满怀期待的打开包袱,就见里面放着三本书,《醉梦录》上中下。 方阳见他打开便整个身子都凑了过来,一脸期待的看向顾默 书:“顾兄可喜欢,我昨日见你这里只有一本,想来不全,便将家中珍藏的给你拿了过来。” 顾默书:。 第八十一章 方阳怀中抱着包袱有些懊悔的站在屋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他又错了, 顾默书不喜欢他送来的东西,可昨日不是这般啊,方阳心中不解可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敲门便抱着包袱回了铺子中。 屏风后面齐禾正在和梁瑶商量成衣上的绣样, 自然没有注意打到外面铺子多了一个人。 “方童生, 你今日怎么出来的这么早。”云棠正在柜边收拾摆放出来的绣品,一抬头就见方阳从后院走了进来。 方阳抱着包袱走了过来,他脑海中冒出一念头,他是不知道顾默书喜欢什么,但说不准云棠姑娘知道。 “云棠姑娘, 你知道顾童生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吗?”方阳诚恳的问道。 云棠收拾绣品的手一顿,她思考了一番, 平日里顾默书不是去书院就是在家中温习, 有时会帮着做做饭,其他的好像没有了。 “读书吧, 他能在屋子里一坐一整天。”云棠跟方阳说道。 方阳将那包袱放在了柜台上,可能被撵出屋子时有些着急,那包袱没有系好,有一角已经散开了。 云棠正想问那包袱里是什么, 这一瞥可算是瞧清楚了, 那不是府城最火的小话本嘛。 “方童生,这话本书是?”云棠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指了指后院。 方阳见状,将那三本书从中拿了出来,“我原以为顾童生会喜欢,这可是府城买都买不到的书, 我可是把家中的珍藏拿了过来。” 云棠笑出了声, 看看话本看看方阳,她是真没想到这方童生竟然会拿话本书给顾默书。 上一个给顾默书送话本书的还是齐禾呢。 云棠摆了摆手, 忍笑道:“方童生若是想给他东西,不妨送一些四书五经,他屋中这些书都翻看了好些遍,都有些旧了,这些话本书还是算了,他不看的。” 方阳点头应了,又将怀中的书推向云棠,“今日谢过云棠姑娘了,这几本书就当是给你的谢礼。” 云棠忙推拒道,这几本书原虽不贵,但因现在买不到了变成了稀有物,她自然不好意思收下。 两人一来一回正推拒着,屏风后的齐禾她们便出来了。 方阳见他夫人出来赶忙走到了她的身边,有些羞愧的看向齐禾。 齐禾板着一张脸冲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刚才她在里面才知晓了昨日发生的事情了,现下属实不想看见方阳。 “这书。”云棠将书举了起来示意给她们。 梁瑶只知道今日方阳从家中拿了几本书过来说是给顾童生道歉的,可她也不知他竟然拿的这些书。 梁瑶挽住方阳的手,衣袖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云棠姑娘,那话本有趣的很,我买了两套呢,家中还有你收下便是了。”梁瑶转过头又对齐禾道,“我记得你那会说你那套找不到了,正好留下这个,可好。” 齐禾见云棠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看向她,她佯装想了想,这才收下。 方童生夫妻见她收下这才离开。 等瞧不见人影了,云棠急忙问道:“禾禾,这书咱们是不是不应该收下啊。” 云棠不知道昨日具体发生的事情,只是看那会齐禾想了想才收下这才问道。 “几本书罢了,无妨,你季姐姐那日还问我有没有呢,可惜我的找不到了。”齐禾打趣道,“你若想看可要早些看看,没准你季姐姐来了给你抢了去。” 云棠一脸诧异的看向齐禾,什么还抢了去。 “你季姐姐也喜欢着呢,你快看吧。” 云棠将书揣进怀里了,一本正经道:“那我先看看,看完了给季姐姐。” 齐禾说完便没有再逗云棠,她从铺子中拿了一些绣线便回了自己屋子。 今日梁瑶过来同她将昨日发生的事差不多描述了一番。 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齐禾还没有宽容到那个地步,只是见顾默书没有同方阳怎么样,这才没有追究。 她是真没想到,方童生竟然会将注意打在顾默书身上,竟然还想两家成为姻亲。 齐禾手指沾了点水在圆桌上比划着,顾默书今年十四,按照现代人来说应该算十五,十五岁差不多是一个初三或者高一的孩子。 那就怪不得了,她一直将他当做孩子,却不曾想,这个年岁的人放在现代也有好多早恋的了,更别说这个年代了。 是她大意了。 齐禾打算再观察顾默书两天,若他无事便府试结束后同他说说,若他心中有结,那这几日便抽空说说。 反正这事迟早要问一问顾默书的意思,等他成了秀才,怕是来家中说亲的媒婆更多了。 接下来几日方阳倒是没有再来,齐禾也松了口气。 一直到府试那日,齐禾亲自将顾默书送去了贡院,一如当年那般,只是那小小的孩童已经长大了,而这马车上也只剩下齐禾一人。 府试同县试一样,每日一场,结束后便可回家,不用住在贡院中。 这几日都是齐禾亲自过来陪同,每日接他下场,有时齐禾还会同周围等待的人一起说说话。 那些来送考的人中有不少和齐禾年岁一般大的,只不过她们总是坐在车上不下来。 齐禾在马车里待得憋闷了,便会下来走动走动,那马车空间不小,可时间久了她都觉得憋闷,也不知顾默书在贡院如何。 最后一日结束,齐禾专门包了一束花,她记得在现代孩子们考完试家长都会送花,寓意孩子金榜题名。 顾默书出了贡院,远远就瞧见了齐禾,她仍旧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衫,只是今日怀中还抱了几枝桃花。 “感觉怎么样。”齐禾接过顾默书手中提着的篮子,并将自己怀中的花递给了他。 顾默书一愣,见花是给自己的忙双手接过。 “还好。”他道。 齐禾脸上带着笑,她当然知道不会有问题,他可是次次榜上有名的人。 “咱们回去吧,今日府试终于结束,大家在家中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齐禾今日晌午回去了一趟,家中几人都在忙碌着准备东西,连郭暖都让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晚上大家一聚。 顾默书垂眸看着怀中的桃花,不多只有六枝,外层包裹着一张纸,还用麻绳在尾端捆绑住了,倒是稀奇。 “怎么一直盯着花看,喜欢吗?”齐禾问的真切,她也是第一次送花,这个时节她只找到了桃花,便扎的桃花花束,以前她总是羡慕别人,每次大考结束在学校门口就会看见许多家长抱着一束花等着孩子,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穿过人群,骑着小车回家。 她心中清楚,祖母年岁大了不方便来接她,她只是羡慕罢了。 顾默书微微点了点头,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曾见过这样的花束。 “这是花束,其实就是将花包裹起来,这外面我用的还是你屋子的宣纸呢。”齐禾戳了戳那束花的包装笑道。 “好看。”顾默书说。 等他们回到家中的时候,大家已经等候多时了,顾默书回屋放东西,齐禾去了正堂。 郭暖拿了几个铜锅过来,齐禾一眼便瞧出这是吃火锅鸡的那个铜锅。 “你竟然也做了铜锅,是要开铺子了?”齐禾问道。 郭暖没有瞒着,便将开铺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她与宋沅一家商议了一番这事,宋沅他娘没有意见,毕竟这买卖不是他们一家的,在县城时就有人干了。 郭暖为表诚意,便将宋沅带了出来,让他帮着弄新的火锅鸡铺子,至于如何分账,自然是四六分,她六宋沅四。 这买卖很划算,宋沅一家当下便同意了。 齐禾听她说完这才回过神,郭暖不愧是生意人啊,将宋沅带来那食谱 便有了。 “那宋沅也来了?”齐禾后知后觉问道。 “他知道今日默书下场,说是买东西去了,一会便过来。” 正说着就见宋沅小跑了进来,他怀中抱着一个锻织的锦盒,看着很是华丽。 “人都齐了,咱们开饭吧。”云棠探出脑袋说道。 “默书人呢。”宋沅问。 齐禾指了指外面,示意他顾默书在自己的屋中。 “我去看看他,顺便叫他过来。”宋沅说着便抱着锦盒又跑了出去。 屋内顾默书将那束花拆了下来,又找来一个高一些的瓷杯往里面倒了一些水,这才将那几枝桃花插了进去。 刚弄好这一切,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他忙放下那瓷杯,慌张的看向门口。 “果真你在这屋中,快来瞧瞧,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宋沅只顾着高兴丝毫没有察觉出顾默书紧张的神色。 宋沅将那锦盒放在书桌上,示意他打开。 顾默书没有想到会在府城见到宋沅,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你自己一人来的?” 宋沅笑道:“怎么会,我同郭掌柜一起来的,以后我便在这边帮着做生意了。” 顾默书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自幼相识的友人,谨慎的问道:“做什么买卖,可公允,莫让人骗了。” “你先看看可喜欢。”宋沅指了指锦盒中的毛笔,又道:“公允,你且放心就好了。” 那竟然是一支紫毫毛笔。 紫毫笔取野山兔项背之毫制成,极为珍贵。 顾默书:“这么贵重的东西,你。” 宋沅按住他想要推拒过来的手,玩笑道:“我现在可是做买卖的人了,这些银子我半个月便争得出来,你无需这样,若你以后成了官老爷可不要忘了我就行。” “自然不会。”顾默书将那锦盒又盖上,算是收下了这支毛笔。 宋沅说完这才注意到书桌边的插在瓷杯中的几枝桃花。 他诧异道:“你竟在屋中插了桃花。” 顾默书不解。 宋沅眯着眼将顾默书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打趣道:“屋中插桃花,这是有招桃花之意啊,顾兄你该不会想娶亲了吧。” 顾默书:? 第八十二章 顾默书将那桃花又挪了一下位置, 但仍旧将它们插在那瓷杯中。 “你这般可不行,这花是要插在花瓶中,改日我过来给你带一个。”宋沅伸手想要碰一碰那桃花, 结果被顾默书挡了回去。 “我没有那个念头, 只是觉得这花好看罢了。”顾默书佯装镇定的说。 宋沅哼哼两下算是应了,“晓得了,对了今日我可专门带了好些东西,走咱们去尝尝。” 顾默书这才同他一起去了正屋。 屋内大圆桌上放着两个大铜锅,里面已经有了热汤, 一个是清汤的一个是辣汤的。 “快让让,别都站在这。”郭暖端着一个大瓷碗从屋外走了进来, 出声喊道。 顾默书和宋沅忙给她让开地方, 只见郭暖将那大瓷碗放在桌上后赶紧吹了吹手。 “真烫啊,看来以后不能用这瓷碗装了。”她道。 顾默书往那瓷碗里面瞥了一眼, 只见里面是炖好的鸡肉,不过大多是鸡腿肉,别的位置倒是没有瞧见。 想来这就是火锅鸡,顾默书听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平日里炖鸡吃热锅子也没有这般过。 “都别站在这里, 快快,去小厨房帮着齐禾把剩下的菜都拿过来。”郭暖招呼道。 宋沅拽着顾默书便出了屋子,笑着说道:“今日拿过来的鸡肉都是处理好的,我最近还改良了一下蘸汁,一会儿你好好尝尝。” 顾默书认真听着, 他确实对做饭不太通晓, 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菜,若是他能多学几个就好了。 顾默书见宋沅说的来劲, 便问道:“除了蘸汁,你可还会做菜?” 这可说到宋沅最拿手的地方了,虽然他读书不行但做菜那可是一把好手,他们家为何能在县城将火锅鸡开下去除了蘸汁好吃,鸡肉是自家的,更重要的便是炖的鸡肉又香又嫩,不似别人家那般柴。 “我和你说,除了炖肉别的菜式我也是会的,你若不信改日我做给你尝尝。”宋沅拍了拍胸口自信道。 顾默书抿着嘴笑了笑:“我信。” 几人将菜和肉都在桌上摆放好后这才落座。 季叶梨姐弟二人昨个便去了城郊农庄一直没回来,现在坐在桌边的便只有他们五人。 齐禾坐在云棠和顾默书的中间,对面便是郭暖。 铜锅已经冒了热气,瓷碗中的鸡肉也都下了进去,宋沅将带过来的蘸汁拿了出来,一人倒上一小碟。 开着门窗,屋中倒是不热,几人吃了个痛快,不仅将带过来的鸡肉都吃了,还将那些青菜面条也打发干净了。 “这火锅鸡真是一个好食肆方子,我这才在接近内城的地方买了一个二层的铺子,这火锅鸡便开在那里,内城外城的人都不会觉得远,到时候也给你一分利。”郭暖吃完后又同齐禾说起了她的生意。 这府城食肆酒楼多不胜数,可唯独没有这火锅鸡,郭暖早就想开了。 现如今和宋沅一家谈成了生意,这府城所需的鸡肉都在宋沅他家买,一日路程也还好。 这样宋沅家还可以多赚一份鸡肉的钱,两方倒是都受益。 宋沅和顾默书收拾的桌子,又将碗筷都清洗干净,那铜锅洗刷干净后便放在了小厨房,以后若是齐禾他们想吃也不必来回搬运了。 收拾完郭暖便带着宋沅一同离开了,这些日子宋沅住在她的院中,倒是方便。 将人送走后,齐禾看着顾默书有些疲惫的神情想了想还是没有将他叫过来。 那会吃饭前,郭暖也同她说起了顾默书的事情。 原来郭暖有一姨母,家中有一小女如今到了说亲的年岁,可怎么也找不到如意的,不是这家孩子不上进便是那家有难缠的婆母。 也不知她姨母从哪里知晓了顾默书,非要她来说一说亲。 郭暖本不愿意说,可她姨母竟然找到了她的酒楼中,一堆说辞左右不过是告诉郭暖她就只有这么一个表妹怎么可以不为她着想呢。 郭暖哪里不知晓她姨母打的什么注意。 这顾默书好学上进,在县城时可是一下场便成了童生,人人称道文曲星下凡,且家中父母离世,没有难缠的亲眷,至于齐禾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娘,还这般年轻以后早晚要嫁出去的。 再说这齐禾在府城又做绣品买卖,兜里怎么会少了银钱,若是顾默书成亲,她这当小娘的定是要添上许多。 此次顾默书若榜上有名,她们家小女嫁进来便是秀才娘子,若是没有中,左右这顾默书还年少再来一年也不成问题。 郭暖的意思是她把话带到了,至于齐禾同不同顾默书说她都不在意,不过她也提醒了齐禾一番,若是真要说亲可一定要多方打听打听,有些人安的可不是好心,比如她那姨母虽然没有太多坏心眼但这心里也是算计着齐禾兜里的银子的。 另外一边顾默书回了屋便早早歇下了,可闭上眼他却迟迟睡不着,总觉得屋中有花香。 他便起身下了床榻,来到书桌前将那本《醉梦录》拿了出来,借着月色翻看起来。 【前些日子看了几眼,顾默书现在知晓的剧情就是,这女主名杜梦是没落的伯爵府嫡女,下面还有个嫡出的弟弟和一个庶出的妹妹。 她与一书生在花灯会所遇,两人暗生情愫,可家中父亲为了让伯爵府重换荣光,竟然将她许配给了世子。 按理说他们家高攀不上景宣郡王府,可那景宣世子是个不可不扣的纨绔,京城中竟没有人家愿意将小女嫁给他。 就这样杜梦被迫与心爱之人分开,穿上嫁衣嫁进了景宣郡王府。 那世子贪图美色娶了杜梦以后倒是在家中安生了几日,可没过几天又被外面的野花勾了去。】 顾默 书顺着剧情继续往下看。 【后来这杜梦在郡王府便没有好日子过了,每日都要被婆母叫去站规矩,这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可以歇歇,竟得到家中消息,说她小妹定了人家。 她与这个庶出的妹妹平日里关系倒是还好,也不曾听闻她有这个念头,竟不知短短数月她竟也被定了人家,杜梦以为她是被迫的忙赶回家中。 谁知她到了家中,却见来求娶她庶妹的竟是她心爱之人,那名书生。 原来自从她嫁进郡王府成为世子妃,家中情形便好了不少,而那书生自始至终看中的便是伯爵府的名头,没有她便又设计偶遇了她庶妹。 一来一往之间二人就这般成了。 杜梦只觉得心中悲凉,回到府中竟然大病一场,这样一来,世子更是不愿见她,整日留在烟花之地。 谁曾想没过数月,这世子竟然猝死在一歌姬床上,此事一出闹得京城沸沸扬扬。 杜梦嫁进郡王府不到一年便守了寡,家中见指望不上她了变舍弃了她。 她被撵到了偏院中,自生自灭般的活着。 可偏有一日,她在院外见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她将人带回了院中悉心照料,谁知那人好后竟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顾默书看到此处仍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杜梦也是个可怜人,而这男子真是一个白眼狼,人家不仅救他命还好生照顾他,但他最后却一声不吭的走了。 顾默书继续往下翻,谁知后面便解释道。 【这男子竟然是世子的亲弟弟,年幼时被送去了军营,那日出现在杜梦院外是中了计受了伤,好了以后便立刻回了军营,他本在桌上留了信,却不料那夜大雨,屋中开着窗,桌上的信竟然被雨水泡了。 两人再次相见便是在家宴上,他带着战功回来,在家宴上一眼便认出了她,想到二人相处的那些时日,秦榆心口便是一热。 可谁知这人竟然是他寡嫂。 那日后杜梦便知晓了他的身份,日日躲在偏院中生怕再次遇见他。 但秦榆却隔三差五的往她那偏院送东西。】 看到此处,顾默书终于明白了,原来这秦榆喜欢上了杜梦。 可这杜梦是他寡嫂啊,顾默书有些不敢相信,便又继续往下看。 【那杜梦第一次被人如此真心爱护,可身心却备受煎熬,那可是她夫君的亲弟弟,她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顾默书心中苦涩,他已经被书中的剧情带了进去。 他继续往下翻看。 【因为心中藏着事情,杜梦又病了,只是这次她身边可没了人。 秦榆来找她时才发现她生了热,忙煎药给她喂下去。 杜梦醒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秦榆,她闭上眼转过身子让秦榆赶紧离开。 可这时秦榆却对她表明心意,说愿娶她为妻。 可他们现在有违纲纪人伦。】 顾默书想看看这杜梦会如何做,谁知这剧情到此处竟然结束了,上册到此为止。 顾默书忙又翻看了书架一番,也未找到中册和下册,这一刻他有些后悔那日为何没有将方阳拿过来的书留下来。 没了书,不知道后面的剧情,顾默书便又回到床榻上,只是这次他刚躺下便睡着了。 这一夜,他竟生了梦。 梦中他已是举人身份,齐禾将他叫进屋中非要给他说亲,他不愿意,谁知齐禾竟然对他说,自己要嫁人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若是他成了亲,自己嫁人便不会再有顾虑。 顾默书没想到齐禾竟然要嫁人,忙伸手想要拽住齐禾,可不管他怎么拽始终都碰不到她的手。 顾默书用力挣扎着突然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床帐,他才意识到刚才都是一场梦。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面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还好,只是一场梦,他想。 吃过早饭,齐禾叫住他说自己有事想听听他的意思。 顾默书还以为齐禾是想问自己何时回书院,谁知却听到。 “默书,你也到了年岁,可有成亲的念头。” 第八十三章 顾默书微楞, 这场景怎么这般的似曾相识,和他昨夜梦里的一般无二。 齐禾让他坐下,自己起身又拿来了纸笔放在桌上。 “昨个, 你郭姐姐还说到这个事情, 我想着这种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做主,便没有应下她。”齐禾说道。 顾默书坐了下来却一直未说话。 齐禾拿起毛笔,在那白纸上勾勒了一番,最后在上面画出了一个小娘子,当然只是一个轮廓罢了。 “听你郭姐姐说, 那小娘子相貌大致这般。”齐禾将那画像挪到顾默书那边,想让他仔细瞧瞧。 顾默书随意看了一眼便说道:“我从未想过此事, 小娘以后还是帮我推拒了吧。” 顾默书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唤过齐禾, 看来这次是真的不愿,毕竟婚事多由父母做主, 齐禾既然这般问他,那就是站在长辈的位份上。 齐禾将那画像折好放在一旁,言道:“我也是这般想的,现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你若一心追求功名我便将那些人家都拒了, 等你想说亲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再帮着你去提亲。” 顾默书心中别扭的很,齐禾说了半天却没有半句进他的耳朵。 那句“你是不是要嫁人了”一直堵在他的心口,可他就是问不出来。 算了, 他想。 齐禾晓得了他的念头后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他一番, “若是日后有人同你说亲,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切不可随意答允了旁人。” 顾默书点点头,应了。 - 眨眼便到了放榜的日子,齐禾起了个大早非要亲自去榜下看看。 上一次放榜顾默书得了案首还是宋沅告诉他们的,这次她想亲自瞧瞧。 云棠也换了一身喜庆颜色的衣裳,跟在齐禾身后一起忙活,两人想到了一起去。 “我总觉得他这次定榜上有名,我要亲自沾沾他的喜气。”云棠含笑道。 “那咱们快些去吧,一会人多了怕是进不去。”齐禾回道。 整个家中只有当事人最为淡定,顾默书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们二人。 这种事早晚会知晓,上不上榜不是看谁去的早。 “若是中了,会有人来报喜的,不必如此着急。”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中了,中了。” 齐禾和云棠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什么? 顾默书听出了门外人的声音,不是宋沅是谁。 他走过去将门打开,果然就见门外宋沅怀中抱着一个瓷花瓶脸上也带着笑。 顾默书放他进来后又关上了门。 云棠和齐禾已经从屋中走了出来,两人虽然脸上也带着喜色但明显能感觉出和那会的激动有点不太一样。 “天还没亮我便去榜下守着了,府衙一放榜我看了便赶了过来,猜着你们还没去,想着提前过来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对了,这是那日答应你的花瓶。”宋沅一边说着一边将花瓶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齐禾和云棠语塞。 “你们不知今日榜下有多少人,一放榜就有好些的人打听案首之人是谁。”宋沅坐了下来,继续说道。 云棠好奇的问:“是谁?”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宋沅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顾默书。 又是案首,这消息若是传回县城,顾默书文曲星下凡之说定会有人当了真。 过了府试,就可以参加院试,若是过了便是秀才。 一般不关注科举考试的人家就会误认为过了府试便是秀才,郭暖的姨母便是这般,要不会那般迫不及待的来说亲。 “早知道我也天不亮便去了,谁能想到你竟然这么急切。”云棠惋惜道。 若是她们一早便到了榜下,看见那上面案首是顾默书会不会更加激动呢,云棠想不出来。 现如今这消息又是宋沅传回来的,虽然和她 们猜想的一般无二,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 翌日,顾默书便回了书院。 离六月院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可不敢懈怠。 谁知刚到书院他就被同窗围了起来。 “顾童生,恭喜恭喜。” “顾童生,你可参加六月的院试。” “顾童生,不知可否看一看你的文章。”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顾默书一时不知道先回复谁的话。 虽然他只是过了府试,但年十四的他可是案首,若是院试下场再榜上有名,那便是十四的秀才了。 同窗中多少人年二十还是一童生。 “让让,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想借文章那也要排队。”方阳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一刻都不曾耽误拉着顾默书便冲出了人群。 两人跑远了见无人跟上来这才停下。 这些日子方阳不好意思再去找顾默书,连他家娘子去齐禾那里拿绣好的成衣他也只是站在铺外等着,不敢进去瞧瞧,生怕又说错了话惹的顾默书不高兴。 直到昨日放榜他去榜下守着,第一眼便瞧见了顾默书的名,后来他在榜下等了许久都不见顾默书来,这才回了家。 谁知一回家自家娘子便迎了上来,不仅给他捶肩捏背还做好了饭菜。 他以为娘子已经知晓了自己上榜的消息,这才如此,谁知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自家娘子柔声安慰道:“落榜了也无妨,只是府试罢了,最重要的是咱们一家在一起,你可不要再回来这般晚了,我生怕你出了事,你若想不开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方阳脑袋瓜终于转悠过来,原来自己夫人想错了,以为自己这么久没回来是因为落了榜不愿回来,他忙解释了一番。 “真的?”梁瑶一脸喜色。 “当真,我只是见顾兄案首想同他道喜说两句话,谁知这一等好几个时辰下去他都不曾过来。”方阳叹了口气。 梁瑶趴在他的后背上,附在他耳边说:“你这般躲着不成,顾童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回了书院主动去找他便是了。” 方阳很是听他娘子的话,今日一来书院便四处寻顾默书,这才见到了人群中的他,并将他解救了出来。 这些日子顾默书也想找方阳,只是他拉不下脸去问他要那些书。 “顾兄,前些日子是我不对,后来我想了想又去给你寻了一些书,不知你可喜欢。”方阳说着将怀中的包袱解开。 顾默书又来了兴致,低头一瞧只见那包袱中是崭新的四书五经。 顾默书:... 方阳见顾默书一直盯着看,以为他很是喜欢,心想还好问了云棠姑娘,这次终于送对了。 “听闻顾兄屋中的四书五经已经翻阅了百遍,想来有些定破损了,我便给你寻了新的。”方阳将包袱塞进了顾默书的怀中说道。 顾默书只能接下,只是他很好奇,他屋中的书好得很,这传闻是谁说的。 “方兄见外了,只是不知这消息是谁告知方兄的,竟然将东西送到了我的心坎上。”他神情认真道。 “是你们铺子中的云棠姑娘,为了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可是将那小话书都送予了她。”方阳一本正经的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套了话。 顾默书没想到他竟然去问了云棠,也没想到他竟然将那小话书已经送了人,还是送给了云棠,这样一来他更是没有机会翻阅了。 算了,他想。 顾默书突然想起了正事,忙问道:“对了,不知此次下场,你可。” “中了!”方阳伸手揽住了顾默书的肩膀,“多亏了顾兄那日让我写了一天的文章,那可真是派上了用场。” 这次二人都中了,书院中教他们的夫子很是高兴。 一是顾默书得了榜首,二是自己屋中这个好些年下场都不中的方阳这次终于榜上有名,这可真是喜事。 夫子给二人各准备一方好墨,只愿二人在接下来的院试中能继续榜上有名。 - 因着接了梁瑶的成衣绣活,齐禾有了新的点子。 若是她也接成衣绣活呢,这些日子她发觉自己对绣样越来越没有想法,一拿起绣花中脑海中便有了图样。 这不是一件好事,她需要灵感,需要让自己手下的绣样独一无二。 若是接成衣绣样,她也不想再像绣梁瑶的那个一般。 她要绣自己所想的,她要在那成衣上发挥自己的想象。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离谱,可能不会有小娘子愿意,但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对现下缺乏创作欲的齐禾来说。 想了一夜,齐禾还是下定了这个念头,以后每月她都接三单成衣绣样,只是这绣样不能指定,也不能说要绣在哪里,一切任由齐禾去发挥,当然若是不满意齐禾铺子也不会退钱。 这消息传了出去,齐禾还以为接不到单子,谁知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来了。 那小娘子一来便带了三件成衣,想包揽了齐禾这个月的订单。 齐禾婉拒了,她虽然是想自由发挥,可到底这衣服是要穿在别人身上,她还是会因人还绣,若是她都接了一个人的那便有别于她的初衷。 那小娘子见齐禾这般坚持,便只留下了一套成衣,约定好一个月后来取,付了定金二十两。 有了第一个顾客便有了第二个顾客,那些原本听了消息还在观望的人因此都行动了起来。 只可惜齐禾这里一次只接三件,且不接受提前预定下个月的成衣绣样。 因为这个,小苏绣铺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齐禾接了成衣绣活后, 铺子中的其他买卖便全都交由了云棠。 现在的云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铺子中的绣品大多数是出自云棠之手,齐禾的少之又少。 但只要上齐禾的绣品, 那一定当日便会卖完。 不到半月, 齐禾接的那单成衣绣样就已经绣好了,这半个月的时候她每日都在房中琢磨,光那些废弃的绣样就好几方,用光的绣线更是不计其数。 又耗时间又磨人,好在齐禾已经习惯了, 就算在绣样前坐一天她也能受得住。 齐禾对那成衣是满意的,但毕竟这衣服是穿在人家身上, 最后如何还要看那小娘子的意思。 齐禾将成衣包裹好放在了专门定制的锦盒中, 那锦盒的正上方还绣了一个禾字,这便是齐禾的独家标志。 弄好这一切, 齐禾没让别人陪同,自己坐着马车去了内城楼家。 这成衣便是内城楼家小姐所定的,齐禾对楼家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年秋闱,那马车没有撞到季槐生他们可却撞了楼家少爷, 她只晓得楼家少爷受了重伤也不知这几年人可好了吗。 齐禾下了马车便去敲楼家的门, 小厮出来瞧了她一眼便带着她进去了。 楼家到底是大户人家,这宅院就比齐禾去过的大上不少,齐禾觉得自己走了很久绕了很久,可前面小厮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就是残废了,我这身子怎么能耽误了别人。”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小少爷, 你别说这种丧气话, 咱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齐禾见声音是从旁边的花园传过来的不免往那边瞧了一眼。 就这一眼,正好被对面的人给瞧见了。 “齐掌柜的, 走这边。”前面带路的小厮出声道。 齐禾这才收回视线,刚才那花园中的男子是坐在轮椅上的,齐禾瞧的真真的,那一副病弱的样子让齐禾恍惚间看见了顾一砚的影子。 齐禾想那人应该就是楼家那位庶出的小少爷了。 小厮自然也听见了刚才的声音,这种事情在楼家每天都会出现,三年了,每一日 那小少爷都会这般。 “到了。”小厮停下脚步说道。 齐禾看着眼前的小院,这不和刚才路过的花园是同一个地方嘛。 那小厮看出了齐禾面上的诧异,解释道:“这府上几位少爷小姐的花园都是这般,您往里面走便是,小姐在凉亭中等着您呢。” 齐禾这才往院子中走去,绕过花园便是一条小径,齐禾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了那凉亭。 只见凉亭中坐着几位小娘子,正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只有一人木着脸,齐禾认出来那位便是楼家小姐。 齐禾抱着锦盒走了过去,亭子中的几人仍未察觉出她的到来。 “要我说,你爹就是太宠着那位姨娘了,你那残废弟弟都那般了,竟然还要给他说一门好亲事。”亭子中穿着嫩黄色衣衫的小娘子讥讽道。 “可不是,听说每日都要坐在轮椅上,这般的人谁要嫁给他。”另外一位小娘子笑道。 只有那位楼家小姐一直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的喝着茶,看不出她的喜怒。 齐禾走过去时,还是楼家小姐身旁的侍女第一个瞧见的,她忙知会了一声。 然后那楼家小姐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说了些话,另外两位小姐便带着身边的婢女起身离开了。 “这不是齐掌柜的嘛。”踏出亭子时那小姐一眼便认出了齐禾,说道。 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说完她们便离开了,在她们眼中齐禾绣工再好也只是一个绣娘罢了,身份还是上不得台面,和她们差的远了。 等那两位小姐都走了,齐禾这才踏上凉亭。 “这便是那成衣吧,齐掌柜的交给我便是。”楼家小姐身边的侍女客气道。 齐禾点头应道,将怀中的锦盒交给了楼家小姐的侍女。 楼家小姐指了指旁边的石凳,示意齐禾坐下。 “齐掌柜的竟送来的这般早,我还以为真要等上一个月呢。”楼家小姐揉了揉额头言道。 刚才那二人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现下耳边终于清净了。 “绣好了便想拿过来让您瞧瞧。”齐禾言道。 楼家小姐自然也想看看齐禾绣的怎么样,这种不知晓绣样的神秘感可是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 “打开看看。”楼家小姐道。 那侍女将盒子放在石桌上,小心的打开了锦盒。 礼盒中那成衣还被包裹着,楼家小姐便自己亲自拆开拿了出来。 成衣直接散开,只是仍未看见大面积的绣样,楼家小姐仔细瞧了瞧,有几个小的但是不起眼,只是不仔细瞧还真看不见。 “如何。”楼家小姐问道。 那侍女一脸为难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又一脸为难的看了看齐禾,最后道:“好像还可以...” “您穿上试试如何。”齐禾说。 楼家小姐面上虽然说不上失望但看着确实没有喜欢的样子,她见齐禾这般说了,便带着侍女一同回了屋子。 齐禾坐在凉亭中静静等着。 那成衣拿出来确实不出彩,可若是穿在身上却不一样了,齐禾在其中的绣样上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处处都是小细节。 过了一刻,楼家小姐终于回来了,只见她身着月白色百花裙上面是云丝花衫。 这次楼家小姐脸上带了笑。 “这衣衫刚在屋内穿上还没觉出什么不同,出来在光下便瞧清楚了,你竟将绣样绣在了裙侧和袖口。”楼家小姐惊喜道。 齐禾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将她的裙摆拽了一下,只见下面一层包边都是细小的绣样,不起眼但是在光下却闪着彩色。 “这衣衫薄了些,我想您应该是夏日才穿,便绣了小绣样,夏日里出去赏花,这些小绣样便会显露出来。”齐禾当时绣的时候一直没有思路,直到某日夜里在院中看见天空中闪烁的星星,这才灵光一现。 如此素的衣衫若是配上艳色的绣样定会失了衣服的彩,可若是配上这种光下才会一闪一闪的小绣样就会完全不同。 楼家小姐甚是满意,让侍女将剩下的二十两银子交给了齐禾。 “齐掌柜的手艺还是这般的好,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约下一件成衣。” 齐禾笑笑不言,她不想破了规矩,若是这次允了楼家小姐,那以后人人效仿,她哪里还又诚信在。 两人正说着,就见刚才带着齐禾过来的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上凉亭时还差点摔了。 “小姐,小少爷他。” “他怎么了。”楼家小姐满脸担忧的问道。 那小厮喘了口气,道:“少爷那会在花园中听见那两位小姐说的话后非要站起来,结果摔在了石凳上,现下昏了过去。” 齐禾知晓这是楼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便久留,便先行离开了。 往回走的时候,齐禾又往那边花园瞧了一眼,只是这次没有瞧见那人的身影。 读书人不能在官场施展才能却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一生,谁会甘心呢,齐禾惋惜。 - 回到铺子中,齐禾就发现整日活泼的云棠现在却蔫不拉几的趴在柜上。 齐禾走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颊,哄道:“我们小棠棠,这是怎么了。” 云棠仍旧趴着没有起身,只是将头低了下去。 “和我说说看,谁又欺负我们小棠棠了。” 云棠别扭了好一会,最后才道:“禾禾,你说是不是门当户对的姻缘最好。” 齐禾一愣,她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抛出来的是这个问题。 “你说说看,我听着。”齐禾道。 云棠憋了半天,现在终于可以同人说了,便将事情都道了出来。 原来今日季叶梨过来了,云棠见她兴致好便问她遇见了什么好事。 谁知得到的却是季槐生要定亲的消息。 “他要定亲了?”齐禾疑惑的问。 云棠点了点头,又说道:“季姐姐今日过来便是将这消息告诉咱们一声的。” 原来季家没有落魄之前,季槐生是有娃娃亲在身的,只是后来人家安家离开了府城去了京城。 这一别便是好些年,后来季家落魄,季家二老更是拉不下脸将此事告知给远在京城的安家。 那安家还以为季家同以前一样呢。 这不安家小姐到了说亲的年纪,家中长辈想到了季家,这回了县城打听后才知晓,季家竟出了这等祸事。 季叶梨倒是知道这事,只是她以为这就是娃娃亲做不得数的,谁知那安家小姐瞧了季槐生一眼便愿意了。 安家二老也见了见季槐生,听闻他已是秀才,正准备今年的秋闱,更是满意。 两家就这么快的定了下来,秋闱结束后便去提亲。 “这么快?”齐禾听完云棠说的以后更是一脸茫然。 “听季姐姐话里的意思,他们二人很是有缘分,说话也投机。“云棠苦笑道。 这几年她一直以为季槐生不懂这些,一心都在考取功名上,而她身为女子更不会上赶着显露自己的心意。 原来他一直都懂,只是他们话不投机罢了。 她有没有读过书了,只是一个小绣娘。 齐禾倒是知晓云棠的小心思,她原以为等二人大些了她再同季叶梨提,没想到竟生了变数。 “算了,本来也是我痴心妄想。”云棠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自顾自道。 齐禾安慰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云棠起身去了后院。 这事竟成了这样。 齐禾想去季叶梨那边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她若是离开这铺子怎么办。 正想着,就见顾默书怀中抱着书走了进来。 “你回来的正好,在这看会铺子,我去你季姐姐那一趟。”齐禾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一脸懵的顾默书站在那里。 第八十五章 顾默书从书院回来便是带了消息,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齐禾已经跑出去了。 顾默书无奈的笑笑,那就让她跑这一趟吧。 齐禾走的急,心中揣着事情, 她其实很想问问季叶梨, 可又明白自己没有身份去问人家。 她是能看出云棠有些喜欢季槐生的,季叶梨能看出来嘛,就算人家能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齐禾越走越慢,总觉得自己这般过去不太妥当,可回过神她人已经到了季叶梨住的院子前。 门没关, 齐禾敲了敲就进去 了。 院子中季叶梨正将染好色的桑蚕丝线晾晒起来,见齐禾进来了, 这才停下手下的活。 “你怎么还过来了, 可是云棠告诉你了。”季叶梨笑着迎了过去。 齐禾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任由她拉着进了屋。 季叶梨端来了茶水和瓜果, 给齐禾倒上后自己这才坐下。 “这么快就定下了?”齐禾端起茶盏问道。 季叶梨正愁没人说呢,见齐禾好奇便将那日的事说了说。 那安家小姐才也好貌也好,她那二愣子弟弟在湖边瞧见了人家便动了心。 本来怕安家瞧不上现在的季家,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 只是季槐生不愿意委屈了人家, 只想等秋闱后中了再去提亲。 “这般也好,二人情意相通。”齐禾脸上强扯着笑。 毕竟云棠于她来说是妹妹一般,不管怎样她总归偏袒自己妹妹一些。 季叶梨也瞧出了齐禾神情的不自然,“你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同我说。” 齐禾听见院外传来了开门声,想来是季槐生回来了。 “不用管他, 咱们说咱们的。”季叶梨拉过齐禾的手让她不要盯着窗外瞧。 齐禾纠结了半天, 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对女儿家不好,可她若是不说, 又怕云棠自己绕进去想不开。 齐禾思来想去换了一个问法:“哎,我只是没想到槐生定下的这般快,我还想等着他再大一些给我们家云棠说说呢。” 这话这么一说,便不会和云棠一姑娘家自己先动了心扯上由头。 季叶梨听她这么说后一脸震惊道:“你竟也有这种打算,我还以为只有我有。” ! 齐禾也震惊的看向季叶梨,难道季叶梨也这么想过?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季叶梨叹息道:“我瞧着云棠姑娘是个好姑娘,也曾有过这打算,只是怕你不愿意罢了,你也知道我们季家是什么光景。” 齐禾内心悲伤,怎么会这么阴差阳错。 “还好两个孩子不知晓此事,遗憾再多也只是咱们二人遗憾罢了。”季叶梨看向齐禾惋惜道。 齐禾叹口气抿口茶又叹口气再抿口茶。 季叶梨终于琢磨过味来了,忙追问道:“难道你同云棠说过?” 要是她说过就好了,可这是云棠自己先动的心,齐禾心想。 “算了,此时以后不要再提了,既然槐生已经定下,就当什么也不知晓吧。”齐禾说。 季叶梨想起自己今日去小苏绣铺说起定亲那事时云棠一脸震惊接着便是掩饰不住的悲伤,她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原来这背后还真的有事。 可事情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她们还能怎么做呢。 季叶梨看着齐禾匆匆离开,心中感慨万千。 出了院子,齐禾便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这说了半天有什么用呢。 只会更加惋惜若是当时她早一些提出此事,没准可以给那二人争得一个机会。 至于云棠和季槐生会不会在一起便是他们二人的造化了。 齐禾恍恍惚惚的回到了铺子中,就见顾默书正在柜前认真的看书。 也是,再过一个月便是下场的日子了。 齐禾走过去,伸手盖在了他的书上。 顾默书刚才看的太过专注竟没有听见声音,这下猛地抬起头来,就见齐禾两眼正盯着他瞧。 “别看了,歇一会,这铺子里光线也不好,可别伤了眼睛。”齐禾说着便合上了他的书。 “你刚才走得匆忙,我还没同你说,不过想来你过去了一趟应该也知晓了。”他道。 “你也知道了?” “季兄在书院便同我说了。” 齐禾仔细的打量着顾默书,看得他头皮发麻。 “怎么了?”他问。 齐禾神秘道:“你同他差不了几岁,你是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还是喜欢俏皮活泼的女子?” 顾默书猛地咳嗽起来,这问的什么话,要他如何说。 齐禾见他这般反应便不再逗他,毕竟他年岁还小些可能确实不太懂情爱,等以后开了窍再说吧。 “我去看看云棠,你再在这待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完齐禾又一溜烟的跑了。 顾默书总觉得这场景好似发生过一般,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投身于《周礼》之中。 - 云棠回了屋子哭了好一会儿,可哭着哭着却发现,自己又有什么可哭的呢,她与季槐生本来就没有关系的啊。 她的心意只是她自己的,季槐生可从未表露出来过,或许在季槐生眼中她只是小苏绣铺的绣娘。 云棠瞎想了一通,突然就开了窍。 她也不哭了,将篮子中绣好的香囊荷包全都拿了出来,这些她还想等过几日去开了光送予季槐生,愿他秋闱一切顺利,现在这些东西都没了用处。 她想扔了,可又舍不得,这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正想着该如何处理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吧禾禾。”她忙擦了擦眼角说道。 齐禾推门走了进来,屋中一切如常,看来云棠没有伤心到扔东西的地步。 齐禾正思索要如何去说那件事情,就见云棠将桌上的竹篮推向齐禾。 “这些都是我前些日子绣的,你说现在我也用不到了,要扔了嘛。”她很认真的问道。 齐禾低头看了过去,只见里面有三个香囊荷包,每一个上面的绣样都不相同。 “这般好的荷包为何要扔了,既然不能送予他那就留下来,自己用也是好的。”齐禾说道。 “都是男子的样式,我也用不到。”云棠撇嘴道。 齐禾摸了摸第一个墨绿色嫩竹荷包又摸了摸第二个湛蓝色仙鹤荷包,哪一个她都喜欢。 “东西是自己做的,又不一定讲究送人,留下吧,等过些日子我去寺庙上香,你若愿意便同我一起,讲这些荷包开了光在神树下也是好的。”齐禾确实有这个念头,以前她不信这些,可看见云棠绣好的这些荷包后,她猛地想起来,开过光会得到庇佑的。 她希望顾默书一生平安顺遂,不要因为她的到来影响了他的科考之路。 云棠听后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既然这荷包送不得那人,那便去寺庙开光挂在树上,给一个有缘人。 - 眨眼又是半月,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但还算舒适。 齐禾这些日子已经将剩下的两个成衣绣样都绣好了,只等着装进锦盒给人家送过去,倒也不急。 这天舒适的很,外面树枝上都长出了绿叶,河岸边也都开满了花,这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只是顾默书忙着准备院试不得空,若只有她和云棠倒是缺了兴致。 齐禾坐在铺子的屏风后面,吃着盘中的瓜果。 “禾禾,今个天不错,咱们去寺庙上香吧。”云棠怀中抱着话本书扶着屏风露出了一个脑袋。 齐禾吓了一跳,拿着桃子的手一哆嗦,桃子直接掉在了桌上。 她忙捡了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桌上的果渍。 “可好?”云棠冲着齐禾眨了眨眼。 “好,就今日吧,收拾收拾东西关铺子咱们去。”齐禾见她这般有兴致便同意了。 两人说走就走,铺子一关便带着东西乘着马车去了。 这个时节,去寺庙上香的人倒是不少。 齐禾拉着云棠的手,生怕两人走散了。 “禾禾,你不是要去那边给默书求签吗,你过去吧,我在这让大师给荷包开个光便挂在树上,不会乱跑。”云棠催促道:“你快去吧,一会人更多了。” 齐禾这才松开她的手,随着人群走了过去。 等齐禾走了,云棠也没耽误,拿着香囊荷包便让大师开了光,这三个荷包她都在里面装了一文钱。 她想既然求不到情爱那就求钱财,若她一生遇不到心仪之人却富贵一生也是可以的。 云棠站在树下虔诚的求了一番后才将那三个荷包挂在树枝上。 只是她个子不高,费力了半天也挂不到枝头再上面一些的地方,而且她还看见对面有一男子一直在笑她。 云棠有些恼火,瞪了那人一眼,舍弃了挂在上面枝头的那个念头,将荷包老老实实的挂在了最 下面的枝子上。 云棠做完这一切便去旁边找了个石凳乖巧的坐下等着齐禾。 “少爷,您看那笑了好半天了,也是想去挂个荷包?”男子身后的小厮问道。 那少爷无奈道:”这么多人过去了,你见哪个男子去树下了。“ 小厮没察觉出不对,直言道:“少爷您若过去,这不就是第一个了。” 那少爷气笑了,可转念一想这话还真没错。 “你推我过去吧。”他道。 小厮马上推着这小少爷去了神树下,只是他们二人没有拿着东西去大师那里开过光,一时不晓得将什么挂在树上。 轮椅上的小少爷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小荷包,这荷包他带了三年了,还是秋闱那年沈姨娘亲自给他绣的还让大师开过光。 可惜一切都没有用,他如今不还是坐在这轮椅之上。 那楼家小少爷想到刚才那小娘子蹦蹦跶跶了好几次都没有将荷包挂在高一些枝头上不由的又笑了起来。 可惜他笑的有些早了。 他坐在轮椅上,伸出胳膊将荷包举了起来,可他却发现他连最下面的枝头都够不上! 他又试了两次还是不行,身后的小厮生怕他生了闷气,忙道:“少爷,我...” “我自己来。”说着那楼家小少爷就要撑着轮椅站起来,可他半月前刚摔了扭伤的厉害,现在一点劲也使不上。 “我帮你吧。”一旁的云棠走了过来,拿过他手上的荷包给他系在了最下面的枝头上。 那小少爷涨红了脸却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轮椅上,干巴巴道:“谢姑娘。” 第八十六章 寡母第86章 齐禾回来时远远的就瞧见神树下的云棠正玩着手中的帕傻乐。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能让她心情如此大好,但见她这般齐禾总算放了心。 齐禾将刚求来的平安福装进了荷包中这才往神树下面走去。 “可挂好了?”齐禾走到云棠身侧后出声问道。 云棠正想事情想得出神齐禾突然出现反而下了她一大跳。 “禾禾是你啊。”云棠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又道:“你看, 我都挂好了, 在这。” 齐禾顺着云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那枝头上挂着那几个荷包。 既然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她们便不用再在寺庙中待着了,齐禾带着云棠便回了外城。 两个人此行谁也没有告知,所以顾默书也不晓得这件事情。 入了夜, 齐禾便开始翻箱倒柜,她记得屋中还有一小方上好的料子, 做个荷包正合适。 可她翻遍了所有箱子还是没有找到, 没办法齐禾伸手转了转她手上的鸡血藤手镯。 她有些日子没去里面看看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 齐禾这般想着又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一瞬间她又到了熟悉的地方。 随身空间里面东西还是那些东西,齐禾看了看因着她没有来绣线倒是多了些。 齐禾认真的查看了每一个小格子,最后竟然在其中发现了一匹如意纹锦缎。 齐禾便带着那些绣线和锦缎从里面出来了,虽然没有找到那一方料子, 但改用这锦缎也不是不行。 上面是如意纹, 那便做成如意头式荷包,寓意也好,齐禾这般想着便开始裁剪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入了六月,人们都已经换了薄衣衫。 齐禾上次绣好的成衣那几家小姐倒是都还挺喜欢, 所以这名声再次打出去, 来的人更多了。 今日一大早,齐禾刚打开铺子门, 就见外面排了好几个小厮,想来是给他们各自家中小姐排的。 齐禾将铺门彻底打开,见前面三个小厮没有离开的意思,后面排队的人看看便回去了。 小苏绣铺就是有这规矩,说三个就三个,不管你是谁,拿多少银钱,订好了那三人就是不便的,当然若是其中有人不愿做了倒是可以将这名额腾出来。 齐禾将那三个小厮带进铺子中,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小苏绣铺四个字,下面还有一个复杂的图案,倒是不好复刻。 齐禾将他们三人是哪家的记了下来,约定好三日内他们家小姐带着成衣过来,若是不来,此次约绣样便作废了。 那几个小厮排了好几个时辰,天还没亮就来了,现在事情办完了一刻也不耽搁便离开了。 齐禾将那张写着宅院位置的纸张小心的保管好,这才开始做其他的事情。 谁知刚忙了没一小会,铺子中便来了人,齐禾一看竟然是楼家小姐。 可她记得刚才记录下来的人中可没有她。 她正打算迎过去,就见楼小姐后面紧接着来了两个小厮,齐禾正好奇他们要做什么,就见那两人在铺子前放了一块木板,然后一个小厮推着一辆轮椅就进来了。 齐禾想起来了,这人便是那日她在楼家见到的少爷。 “这边请吧。”齐禾想着他们应该是来谈生意便想将人带到屏风后面。 正巧,顾默书收拾完东西想来同齐禾说一声他今日去了书院晌午便不回来了。 顾默书推开那扇门手中拿着书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一看便是书生的打扮。 齐禾背对着他可没瞧见,可正对着顾默书的楼家人却看见了。 怎么就这么的不凑巧,楼家小厮心中想。 果然就见那坐在轮椅上的楼家少爷拉下脸撇开了视线,眼睛往别处看去。 “晌午我便不回来了。”顾默书走了进来,在齐禾身旁说道。 “好,去吧。”齐禾也察觉出屋子内气氛不太对,应了声后又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这才让他离开。 顾默书路过楼家少爷时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罢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等顾默书走了,楼家小姐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笑着说道:“齐掌柜家中竟然也有弟弟,也不知是不是同我一般有操不完的心。” 齐禾点头道:“是啊,这个年岁总归是要操些心。” 楼家小姐得到满意的回复又看了坐在轮椅上的人一眼。 “今个过来是想瞧瞧铺子中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绣品,让他自己在这挑吧。“楼家小姐说完便不再管轮椅上的人了,带着侍女就去了屏风后。 像她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不抛头露面,今日来这么早也是有这个原因。 齐禾让楼家少爷自己在外面选,她去院中拿了些水果。 云棠正拿着昨夜绣好的绣品出来,见齐禾端着水果,不由问道:“一大早就来人了?” “是啊今日早了些,铺子中还有人你收拾好了过来便是。”齐禾说完便拿着东西离开了。 虽然这些东西人家也不会吃,但她们铺子却不能不摆出来。 齐禾端着水果进来后便将东西放下,正准备出去瞧瞧,却被楼家小姐的侍女拦住了。 齐禾有些茫然的看向她,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楼家小姐给了侍女一个眼神,那人便收回了手。 “让他自己在外面瞧瞧,你若出去他定让你帮忙挑了。”楼家小姐无奈道,“你坐下来吧,拘着做什么。” 既然人家说了这话,齐禾便坐了下来。 “我这弟弟哪哪 都好,就是脾性太倔,只是伤了腿脚罢了,就一蹶不振。” !!!齐禾内心有些震惊,这些话是她可以听的嘛。 “刚来时还好好的,见到你这铺子中的书生便又丧气了,他就是这般。”楼家小姐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总是忍不住的想同齐禾多说说。 毕竟齐禾家中也有小弟,楼家小姐这般觉得。 “若是伤了腿脚多养养或许能站起来。”齐禾想既然上次他站起来摔了那说明人还没瘫痪。 “不知你是否记得三年前贡院前的事情,那受伤的书生便是我这个弟弟。” 齐禾心想她怎么会忘记呢,那马车本来可是冲着她这铺子中绣娘的弟弟去的。 “不能考取功名后他便这般了,如今年岁到了,家中给他介绍了几门亲事都不太如意。”楼家小姐说着便抬眸看了齐禾一眼,“那日你去不是也听见了,那两位小姐是如何说他的。” 确实,那日那二人的话说的很是过分,可齐禾记得当时这楼家小姐也什么表示都没有更没反驳来着。 “今日带他过来便是让他选些小女子喜欢的东西,最近又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若是送到了人家心中没住能成。“楼家小姐可盼望着这事赶紧成了,她这弟弟就缺个能管住他的人。 齐禾想外界传闻也不一定是真,那些说楼家庶子不得宠怕也是谣传。 齐禾正向回她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争执声。 二人顾不得再说其他事情起身便往外瞧。 只见铺子中云棠站在楼家少爷面前,手中拿着团扇说道:“怎么不好了,你倒是同我说说。” 那楼家少爷也不示弱,说道:“那不就是鸡崽嘛。” “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这是小啾啾!”云棠声音更大了一些。 齐禾不知道他们二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眼下这情形应该是就绣品问题出了事。 齐禾走过去将云棠挡在身后一脸歉意的看向楼家少爷。 “怎么了这是,让你挑个东西你还能和人家吵起来。”楼家小姐看了一眼云棠手中的团扇,又道:“这不就是小啾啾嘛,你天天在花园中看风景这也能认不出来,多大了人了还和人家姑娘吵嘴。” 云棠见楼家小姐出来这才慌了张,她不晓得原来这人有这么一层身份,那日在寺庙这人还笑她来着,她当时便还了回去,今日见他在铺中挑刺两人这才拌起嘴来。 云棠怕因为自己又给齐禾带来祸端忙从身后挪到了前面。 “小孩子拌嘴罢了,咱们进去继续说。”楼家小姐不以为意道,在她眼中这是好事她这弟弟愿意同人拌嘴总比一个人憋着天天说丧气话的好。 云棠拉着齐禾的衣袖,紧张的看向她。 “他若喜欢什么给他包起来便是,不用要银子。”齐禾拍了拍云棠的手安慰道。 等齐禾她们都进去了,铺子中的二人这才又看了彼此一眼。 “把这几把团扇都包起来吧。”楼家少爷指了下柜上摆放的团扇说道。 云棠心都在滴血,这几把团扇都是上好的底料,她绣了好些时日,现在全都白送给他了。 算了,破财免灾。 云棠不再同他说话,自顾自的将每一把团扇都包裹好放进锦盒中。 - 屏风后齐禾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虽然楼家小姐不介意,但她不能没有表示。 “这次是我铺子中的人出了差错惹了令弟不悦,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她诚恳道。 楼家小姐却拿起了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都说了无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能与人拌嘴我觉得挺好。” “若是您还有成衣需要绣样让人拿过来便是,我...” 楼家小姐抬眸笑着看向齐禾:“齐掌柜的竟然愿意为我破了规矩。” 一件成衣绣样若是能哄得她高兴齐禾也觉得值。 “正好我这有一件成衣,那就麻烦齐掌柜的了。”她笑道。 等将人都送走了,齐禾才觉察出自己好像掉进了楼家小姐的圈子中。 “禾禾,这是..”云棠收拾柜上的东西,突然间发现一方帕子下面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你当时没要他的钱,他可说什么了?”齐禾问道。 云棠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定是他觉得自己不能白收东西,既然他给了银钱,收下便是了。” “可楼家小姐那边..”云棠有些愧疚的看向齐禾。 “一件成衣罢了,你若是心疼我,那就好好学习刺绣,以后绣一整副的作品给我瞧瞧。”齐禾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道。 第八十七章 那楼家少爷放了银票, 齐禾又接了成衣绣活,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马上便要院试,这几日齐禾将心思都放在了顾默书身上。 她瞧着顾默书整个人都瘦了, 他每日温习到深夜, 那屋中的光一直到子时才灭。 对于读书人来说,院试也是决定一生的关键,成了秀才这就是有了功名。 有些贫家子弟有了秀才功名便改变了穷苦生活,虽不能富贵但至少可以在村中的学堂教教书。 就比如县城中那位杨秀才,原本只是青山村的一个农家子弟, 因有了功名便娶到商贾人家的小姐。 齐禾将平安福塞进了绣好的荷包中,那荷包做的不大, 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只能作为腰间的挂件。 顾默书从书院回来时就瞧见齐禾正摆弄那荷包,他以为这是齐禾新做的荷包样式, 看了一眼便准备离开。 谁知还没踏进后院就被齐禾叫住了。 “今日回来的倒是挺早,三日后便要下场了,夫子明日还让你们去吗?”齐禾晓得以前下场前的几日是不用去书院的,书生们多数是自己在家中温习, 这次院试下场她不晓得是不是同以前一样。 顾默书又走了回来, 站在柜子前面同齐禾面对面道:“不去了,等那日直接去贡院就可。” 齐禾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在家中温习至少吃喝上家人还能照顾的到。 “那日我同云棠去了一趟城外的寺庙,给你求了平安福便装在这里面了。”说着齐禾将手中的如意头式荷包递给了顾默书。 “给我的?”顾默书眸中泛光, 诧异的看向齐禾。 “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 挂上看看合适不合适。”齐禾指了指他的腰间说道。 顾默书腰间确实还挂着一个荷包,那还是几年前齐禾给他绣的那个, 上面还有他的字,这么多年了他用的很小心。 顾默书不好意思在这里直接弄便拿着荷包先回了屋。 新得到的这个荷包样式别致,而且小了许多,摸着纹路比上一个要好很多,顾默书将其打开,果然就见里面塞着一个平安福。 他自己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若是求神拜佛便可如愿,大家还不都会如此天天去寺庙罢了,还去书院上什么学,可眼前这个是齐禾给求来的,他信。 将新的荷包挂上后,顾默书便又回了铺子。 只是齐禾已经出去了,铺子中现在只剩下云棠一人。 云棠没见过齐禾绣荷包,自然也不知道顾默书腰间的荷包是齐禾绣的。 顾默书一进来她就瞧见了他腰间挂着的荷包,那样式倒是不寻常,她还是第一次见。 “默书,来这边。”云棠冲着他招呼道。 顾默书走了过去。 云棠趴在柜上看他腰间的荷包,伸手指了指打趣道:“这荷包我从未见过,样式好生别致,我记得你一直挂着的荷包是禾禾做的那个,如今竟然肯换了下来,这个可是别人送给你的。” 确实是齐禾送给他的,没错,顾默书嗯了一声。 云棠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荷包若是女子送予男子,那可是有寓意的,这里面藏着小 女子的心意,你可懂?” 顾默书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他刚想反驳,却见云棠又笑道:“送荷包代表有意,你若对人家也有这门心思,等院试结束,可以让禾禾帮你去提亲。” 云棠觉得自己这么说是没错的,她当时绣荷包便是对那人有意。 顾默书愣了一下,忙解释道:“这荷包便是你禾姐姐给我的。” 云棠正笑着突然笑不出来了,她刚才说了些什么浑话,送荷包是有意,你若也喜欢,可以上门提亲。 云棠巴巴的望向顾默书,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摇晃道:“好孩子,刚才姐姐说的都是胡话,你可千万不要说与禾禾听,快忘了这些吧。” “你们两个凑在那里干什么呢,快来接我一下。”齐禾怀中抱着一个大西瓜走了进来。 那西瓜很大,怎么也快十斤了。 她一个人抱着走了一路,现在好不容易到了铺子中,胳膊都酸了。 云棠动作极快,赶紧跑到了齐禾面前,伸手接过了那个大西瓜,压根没有让顾默书碰到。 齐禾解放了双手,这才有功夫歇一歇,早知道这个西瓜这么沉,她就买一个小的了。 “你挂上了,我瞧着还可以,你觉得呢。”齐禾低头正好瞧见顾默书腰间挂着的荷包,笑着问道。 顾默书伸手摸了摸那荷包,与云棠对望着说:“很好看。” 云棠见状忙抱着西瓜去了后院,还好顾默书没有当面提一嘴她刚才说的话,要不齐禾定要弹她脑壳了。 - 三日后,顾默书又坐上了去贡院的马车。 院试同府试不同,来的学子更多了一些,一眼望过去什么年岁的都有,甚至满头白发的老者都有两位。 齐禾和云棠今日一起送他过来的,在铺子中等着也是不放心,不如亲眼看他入场。 “这天有些热了,棉衣穿起来还舒服一些,贴身的可换了?”齐禾问道。 “换了。”顾默书道。 “再看看,带的东西可都齐全。” 顾默书解开包袱将其中的东西一一清点了一番,倒是什么都不少。 明明是顾默书下场,齐禾却觉得比自己去参加考试还要紧张,她又叮嘱了好一会。 “那个荷包怎么没挂着。”云棠扫了一眼,发现顾默书腰间没有挂着东西。 “院试严格,平安福这种东西是带不进去的,我昨夜便将荷包摘了下来。”顾默书解释道,但却是对的齐禾说的。 几人在马车中又交谈了两句,见贡院前同顾默书结保的人出现了,顾默书这才下车。 齐禾看着顾默书的身影一点一点远去,直到进了贡院她才放下帘子。 明明不是第一次送考,可每一次都让人忧心。 “咱们今日一直在这里等着还是一会儿回去?”云棠问道。 上次送考是齐禾自己一人前来的,她当时是一整日在外面等着。 这次云棠同齐禾一起来了,铺子里只有季叶梨看着,也不知道她自己一人行不行,齐禾有些放心不下。 “回去吧,日落前再过来。”齐禾想了想道。 毕竟现在是六月,一整日的坐在马车中也憋闷的厉害。 等齐禾她们坐着马车回来时,正巧铺子中有人在看绣品,只是看那样子有些难缠,连季叶梨都被缠住了。 齐禾和云棠在铺子外给季叶梨使了个眼色,季叶梨早就瞧见了她们,见她们这般便没有开口。 “这绣品我瞧着也就一般,价位也不算贵。”进来看绣品的小娘子道。 她身旁跟着的那人脸色更是难看,“这团扇贵的也就十几两。” “可不是,也就十几两,不值什么钱,那楼家就送了些这东西过来,我瞧着也没什么诚意在。”那小娘子接道。 季叶梨只能面上带着笑,继续给她们介绍铺子中的绣品。 也不知这二人是怎么了,一来便要看铺子中最好的最贵的绣品,季叶梨不常在铺子中,哪里晓得那些都放在哪里,只能将摆在柜上的给二人介绍了一番。 谁知那带头的小娘子左一句不满意右一句不满意,挑来挑去一件都没看上。 齐禾同云棠刚走了进来,那二人已戴上斗笠离开了。 “很奇怪,但是又觉得不是挑事的。”季叶梨对着齐禾说道。 “她们二人指定要什么绣品了吗?”齐禾问。 季叶梨想了想,摇了摇头,那二人还真没有,只是一股脑看价高的绣品罢了。 “可能就是想买贵一些的绣品吧。”齐禾笑道,毕竟现在铺子中摆放出来的绣品对于一些官家小姐来说都是便宜的,若是送人也摆不上台面。 云棠进来后同季叶梨问了好便去了后院,因着那件事她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季叶梨,能躲着不见最好。 季叶梨毕竟年岁比她大一些,也知道小姑娘脸皮薄,见她躲着也不恼。 “今日过来我还有件事要同你说一说。”季叶梨一大早过来除了帮忙盯着铺子还有一事要同齐禾商量。 “来这边说吧。”齐禾带她进了屏风后。 季叶梨这些日子除了染桑蚕丝线就是去城郊看那些人养蚕。 那三个买回来的家奴倒是听话,那个养蚕的老者也很是诚信,这些日子有好几家商铺的人去了那宅院,想偷偷瞧一瞧,都被撵了出来。 还有人拿着银钱前去,想买方子回去,也被那几人拒绝了,这些季叶梨都瞧见了。 只是她觉得这样还不行,只有忠心还不够,万一日子久了有人动了念头将方子卖出去怎么办。 齐禾认真的听她说完,这些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家中没有男丁可以派过去。 “让我想想吧。”齐禾道。 这事也急不得,距离五年期约还有两年,这两年怎么样也要守住这方子。 等季叶梨离开了,云棠才从后院进来,她抱着小话书坐在了柜前。 齐禾看她看的那么认真实在好奇,便问道:“你这是看的哪个故事?” 云棠将书拿起给齐禾看了一眼,原来是《醉梦录》。 齐禾早就看过了,但眼下瞧见了不免又勾起了她的兴趣。 没一会,二人便一人一册抱着看了起来。 因着今日院试,这学区片好多书生都会下场,倒是没什么人来铺子中看绣品了。 齐禾她们晌午吃过饭便关了铺门,各自窝在屋中看了一下午。 等日落前齐禾才从屋中出来,到时辰了,她得去贡院前接顾默书。 第八十八章 齐禾到那边的时候, 顾默书刚从贡院出来,两个人碰上面便坐着马车回来了。 齐禾见他有些疲惫之态,想来这次院试与以样不同。 “可出汗了?”齐禾问道。 这六月的天, 别说坐在小小的考棚之中了, 就是在树下坐着也会燥热。 顾默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了汗味,她才这般问。 “我回去了便洗洗,虽然里面穿的棉布衣衫但还是一身的汗。”他一边说着一边坐的离齐禾远了一些。 齐禾想着事情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马车中有些闷热, 两人掀开了帘子,吹着晚风回了家。 他们一到家, 便闻到了一股菜香。 可家中只有云棠一人, 她还是一个不会做饭的主,想来这东西不是她准备的。 果然, 齐禾进了院中就看见那石桌上摆放着几样精致可口的饭菜,那盘子一瞧便知是郭暖酒楼的。 “郭掌柜的派人送过来的?”齐禾走了过去问道。 云棠在井边提上来一桶水倒进了木盆中,示意齐禾他们二人赶紧去洗洗。 “是宋沅提过来的。”云棠说。 顾默书端着木盆的手一顿,他往四周看了看, 也没有瞧见宋沅的身影。 “宋沅说你过两日还有一场他就不打扰你了, 等你考完了再过来找你。”云棠又道。 等顾默书梳洗完后,他们这才开饭。 因着暑热,宋沅拿过来的菜还添了两道清口的,几人就着白粥倒是吃了不少。 齐禾想到顾默书出贡院时的疲惫之态,便没有问他此次考题如何, 等顾默书吃完后便让他赶紧回了屋中休息。 院中这些东西便由她们二人收拾了。 顾默书回屋后并没有躺回床上, 而是坐在了书桌旁,他觉得今日文章写的有疏漏之处, 有些地方还需要再改改,便拿起了毛笔又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连两日,顾默书除了必要时候很少出来,一直待在屋中温习。 齐禾也是如此,想到顾默书在贡院中热的 一身汗便又开始给他做衣衫,思来想去定下了真丝。 只是她屋中只有藕色真丝布匹,没办法便拿着这个做了一件抱腹。 齐禾将做好的抱腹给顾默书拿了过去,叮嘱他明日一定要穿上,有这么一件至少身前是凉爽的。 顾默书瞧她将东西放在了桌上便离开了,以为是棉衣也没有过去看一眼,直到入了夜梳洗完他打算上床试一试衣服时才发现,这衣服不太寻常。 肩部有两根带,腰部也有两根带,这... 顾默书将其拿起一脸不敢相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这大小瞧着确实像是给他做的,可这样式怎么这么像小女子的...肚兜。 翌日,顾默书早早的便起来了,今日是最后一场,他耽误不得。 只是床上那件小衣他看了看还是没有穿在身上,但又怕齐禾问起,便将衣服压在了被子下面。 昨夜那小衣他放在枕头旁,身子碰到过一两次,确实凉爽,若是穿在身上今日就算出汗也不会很燥热,只是这样式他实在穿不出去,进贡院后还要解衣查看,若是被旁人瞧见这可真是说不清。 早饭齐禾给他准备了水煮蛋和小米粥,也是清淡的饮食,吃了这些中午便不会太饿。 今日云棠在家中看着铺子便没有同齐禾一起送顾默书,所以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 齐禾仍旧同往常一般嘱咐了他一番,问他东西可准备齐全。 顾默书一一回了。 “那衣衫大小如何,可贴身,现在穿在身上可舒服?”齐禾盯着他问道。 顾默书早就想好了措辞,脸不红心不跳道:“大小合适,很舒服。” 齐禾笑道:“我觉得也是,只是家中没有别的颜色的布匹了,一会我去苏掌柜那里买几匹回来,多给你做几件,以后在家中穿。” 顾默书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一想到这是齐禾的一番心意他还是忍住了。 等顾默书进了贡院齐禾便乘着马车去了苏记绣庄。 因着这边绣娘已经出了师,所以齐禾不怎么过来。 齐禾一进铺子,苏记绣庄的掌柜就瞧见了她,招呼道:“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京城那边又需要绣品了?” 这几年,余家小姐在京城的铺子,每隔几个月便会要绣品,虽然绣品后来都是苏记绣庄里的绣娘绣的,但这来往书信还是经手的齐禾。 齐禾摆摆手道:“我今日过来只是买几匹布罢了。” “那你来的可真是巧,跟我来后院瞧瞧,那都是今日刚到的布匹,我都还没让人将其抬进铺子中呢。”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齐禾往后院走。 这苏记绣庄买卖做大了后便将后面的宅院也买了下来,学着齐禾铺子那般,在这开了个门,来往倒是方便了许多。 齐禾跟着走了进去,这院倒是一点也不小,两个大箱子正放在院子中间,旁边仆人正在搬运其他的东西。 说是后院其实也不假,这宅子大,挨着苏记绣庄这边的这个小院还真是偏院。 “你瞧瞧,想要什么样子的。”掌柜的指了指那边放着的箱子,示意仆人将其打开。 “要些真丝布匹,至于颜色我得先看看。”齐禾说。 苏记绣庄的掌柜一门心思放在绣品上,见齐禾这么说,还以为她又想出了新点子,准备拿这些真丝布匹去做绣品。 “这次做好的绣品能否拿过来让我瞧瞧。”掌柜的打趣道。 齐禾看着眼前各色的真丝布匹,笑道:“掌柜的误会了,今日拿布匹还真不是要做绣品。” “哦?” “给家中人做几件衣服,这夏日越来越热了,真丝的穿起来还舒服一些。”齐禾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挑选起来。 这次苏掌柜这的布料都是刚送过来的,颜色也全,齐禾选了好几匹。 有适合云棠的奶黄,也有适合顾默书的浅灰。 “若是做成外衣,这平日里做绣活可是不方便的啊。”苏记绣庄的掌柜提醒道。 这真丝布料价贵,平日里他们进货也是为了做成绣品卖个高价,以前有做成成衣售卖,但大户人家不买这些,人家都有自己的裁缝,老百姓又买不起这些,所以苏掌柜的早就放弃了。 今日见齐禾说要做成成衣不免好奇。 “贴身穿不是更好,您也可以做成抱腹,我觉得这种比棉布的会更舒服一些。” 抱腹?苏掌柜的可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这难道是新的衣衫。 “这抱腹什么样子,我可从未听说过啊。” 齐禾一愣,想到这是汉朝所兴起的东西,他们不知道也实属正常,便将大概样子描述了一番。 那苏掌柜的听完只觉得老脸臊的通红,这不就是,不就是... 可他见齐禾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样子,不免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齐禾没有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付了银子便带着布匹回去了。 这些日子她一心放在顾默书身上,已经耽误了约好的绣样。 今日在家得了空得好好想一想,在那成衣上绣什么,那楼家小姐这次送来的成衣是男子的成衣,虽然没有多说,但齐禾猜这应当是给楼家小少爷做的。 回了铺子,齐禾便将那嫩黄的布匹给了云棠,让她自己看着做件小衣,云棠没有推脱,拿了布匹便开心的回了屋子。 现在她缝衣衫的手艺也好了,云棠想着这布是齐禾给她的,她也要亲自给齐禾做一件。 傍晚,齐禾又乘着马车去了贡院前。 今日是院试的最后一场,齐禾瞧着出来的人有欢喜的有痛哭的,想来许多事已成定局。 这院试考的东西多,文章也难一些,所以每年通过的人不多。 齐禾一直瞧着人群,终于找到了顾默书的身影。 齐禾见他板着一张脸,以为他这次没有考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谁知顾默书瞧见齐禾后,脸上竟露出了笑,疾走了几步便上了马车。 他将包袱放在车中,便问道:“可等久了。” 齐禾刚到没多久,倒是没有怎么等,见他现在脸上又带着笑,也问道:“刚才我远远的瞧着你板着小脸,可是热的?” 顾默书刚想说,今日确实热了些,他在贡院中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出来时人挤着人都是汗渍味,话到了嘴边他猛的想起来,他现在可是穿着抱腹的人。 “今日天是热了些,但那抱腹真的管用,我竟不觉得燥热。”他面不改色道。 “那就好,等我回去了再给你多做几件,布都买回来了。” 顾默书:...好 - 院试结束后顾默书又在家中歇了几日,因着他不去书院便帮着云棠在前边看着铺子。 云棠这几日也忙活了起来,原来她在绣一整幅的绣品,只是脑海中总没有画面,若是小绣品倒是还好,怎么样也可以绣点花草,可一整幅真的让他发了愁。 顾默书站在柜边听她唠叨着,过了一会才安慰道:“不妨想想有哪些美好的画面让你很是难忘,可以试着绣出来。” “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了,对了,这个时辰一般没 人来,你帮我再看一会铺子,我去屋中再想一想。”云棠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嘱咐道。 顾默书点头应道:“去吧。” 等人走了,顾默书自己一人也是无趣便打算拿本书过来瞧瞧。 谁知一打开柜子下面的格子,里面竟然有三本书。 顾默书拿出来一瞧,这不正是《醉梦录》嘛。 他往铺子外瞧了一眼,见周围没人,便将中册那本拿了出来。 上次那故事硬是在男女主二人动心时断了,现在拿到第二本,顾默书忍不住便好奇的翻看了起来。 谁知第一页尺度就很大,吓得他马上将书合上,硬是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心情。 原来这书火了以后,竟有人为其做了图,这第一页便是上册中二人在床边交心之图。 图中那男子竟将人逼迫至床脚,攥着她的手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第八十九章 顾默书再次掀开书时直接跳过了那一页。 后面的剧情与他所想的差不多, 在那个世道下他们兄嫂二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即使世子已经离世,她仍旧是他名义上的寡嫂。 【杜梦挣扎开来将他撵了出去,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给她这么一份爱, 但她不能接受, 这个世道不允许她接受,她偷偷的动情已经有违纲纪人伦。 那秦榆却没有因此放弃,仍旧每日都会在门外给她放些吃食,杜梦只当看不见任由那东西放在那里。 谁知这事竟然被她婆母知晓,将她叫去屋中又立了一天规矩。 她婆母自然不会任由自己的小儿子如此放纵, 更不会同意她们二人的婚事。 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小儿子送去了军营。 没过两日又借着赏花大会的名义请来了各家适龄的女子,并让杜梦主持。 这无疑是拿针一点一点的扎她的心, 她心如死灰般的操持一切。】 顾默书人不大但许多事情已经懂了, 这不就是让杜梦自己断了念想嘛,可杜梦已经守本分的与秦榆划分界限了。 同样那秦榆也是, 既然这种事他没有把握为何还要将女主弄到如此境地,他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为何还来招惹他的寡嫂。 顾默书心中有气,若是喜欢一个人却不能护她周全那这份心意藏着也罢。 【郡王妃直接给秦榆定了婚事,此事整个郡王府的人都知晓, 只有远在军营的秦榆不知道。 杜梦心知他们不会再有可能, 每日将自己关在偏院中。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会老死在这里,可她哪里会知道老死也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梦。 某日雨夜她早早回了屋中歇息,谁知竟有人摸到了她的小院中。 她睡得不踏实一点动静就能醒,自然听见了那人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秦榆偷偷过来了, 忙起身躲在了屏风后, 可那人一推开门她借着光却看清了,那人就是马厩的一个小厮, 她平日里用车时都是他牵着。 他怎么会这么的大胆。 她躲在屋中的屏风后,见那人脱了外衣便上了她的床,她心中惊恐,还好自己醒了,要不怎么说的清。 谁知那小厮还未察觉出床上没人,外面就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郡王妃竟然带着签了死契的家奴将这个小院围住。 杜梦以为这是来救她的,便在屋中出了声。 可郡王妃进来后却让人直接将她拿下,说她私通。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都是郡王妃的计谋,为的就是让她死。】 顾默书没想到人原来可以狠毒到这么一个地步,竟然要将她除掉。 顾默书已经有些不忍再继续看下去,这个时候若是秦榆来或许还可以救了她,若是他不来,那杜梦... 【杜梦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变直接被装进了猪笼。 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她明明也是伯爵府的嫡出小姐,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郡王妃若是想让她死,随便赐她一杯毒酒也就罢了,为何要让她背负上不守妇道的名头。 杜梦心中生了恨,她恨自己的懦弱无能,也恨这府中的人。 那些人要将她扔进池塘,最后关头她感觉站在她身旁的那人往她手心中塞了东西。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只是还未瞧清楚便坠入了水中。 她没有挣扎,而是用手中的刀片一点一点割破麻绳,又一点点一点将猪笼割开。 她从中游了出来。 她没有浮上水面而是拉着猪笼一点一点往远处游去。 岸上人看着水中的涟漪一点一点消失,觉得她已经陈塘定不会再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顾默书看到此处,感叹道那秦榆竟然没有赶到。 杜梦竟然真的被沉了塘,只是那救她的人是谁,为何知晓她识水性。 顾默书往后翻了翻,发现这本书竟然又要结局了,可他总觉得故事还未开始。 果然他继续往下看,就见上面写道。 【秦榆回到家中才知晓了此事,他怎么会相信她与人私通,只是人已经被沉了塘,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在她的小院中住了几日,每日都盼着她能出现,可惜再也没有。 至于郡王妃她更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然用情至此,还亲自上门推了那门婚事。 郡王妃想将他留在身边,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可她忘了当年将他送走的也是她。 他不是她养大的,与她从未有深厚的感情,如今两人到了这个地步,只差撕破脸罢了。 秦榆将杜梦屋中的东西收好都带走了,他坚信她仍旧活着。 一年以后,秦榆真的在街头遇见了一个女子,那人与杜梦相貌相似,但性格却完全不同。 他看着那张脸实在不忍心她流落街头,便给了她银两,谁知这女子竟然赖上他不走了。 秦榆很是无奈,想将她赶走,可一见到那人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他就想起了杜梦。 那一夜是不是杜梦也是如此无助,可他在哪里呢。】 顾默书揉了揉眉头,看到这里他已经有些累了,也猜出后面的剧情发展,这女子应该就是杜梦,未来两人可能就这般的生活了。 他往后一翻,发现只有两页就结束了,便又读了下去。 谁知后面的剧情变了。 【那女子竟然找来杜梦的衣服,打扮成她的样子,在秦榆喝醉后勾引了他。 秦榆以为这是梦,以为自己终于见到了杜梦,于是在梦中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 衣衫解开,床榻乱了。 等秦榆醒来看到身边的女子,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荒唐了一夜,认错了人。 他的杜梦不会这般的。 他愧对杜梦。】 顾默书拿着书的手一哆嗦,这,这女子竟然不是杜梦? 他有些不敢相信又翻看了两遍。 他觉得是可又觉得不是。 这书真的很会吊人胃口,竟然卡在了这里。 顾默书刚想将下册拿出来,就见从铺子外面进来了几个人。 他忙将手中的书塞进了格子中,将柜边恢复了原样。 只见进来的那两人将门边放了一块木板,然后就见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子被推了进来。 顾默书想起来了,这就是那日见过的人,楼家的小少爷。 那楼家少爷进来没想到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个读书人。 这么一个卖绣品的铺子,一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来这里守着做什么,他有些不满道:“这铺子中的绣品什么价位你可知道?” 顾默书自然知晓这些,“您看看您想要什么,我给您拿便是。” 楼家少爷眯着眼又打量了他一番,“你们铺子中最贵的绣品拿出来吧。” 顾默书听他这般说也没去后面叫人,而是弯下腰将柜子打开,从中取出来了一个锦盒。 他 将锦盒放在柜上,说道:“这个暂时是最贵的。” “暂时?”楼家少爷被人推着来到了柜边,他伸手将锦盒打开,就见里面是一把缂丝团扇。 缂丝难求,这上面是佛手花鸟图,只是这上面的花与鸟都是齐禾后来单独绣上去的。 “若是以后有更好的绣品,自然会有更高的价位。”顾默书解释道。 楼家少爷瞧了瞧,这把团扇确实同他上次拿回去的那些不同,想来价位应该高出不少,还好他今日出门带够了银两,他想。 “就这个吧。”他道。 顾默书将锦盒盖上,又在外面包裹上了布,这才道:“二百一十两,给您摸个零头,一共二百两。” “多少?!”楼家少爷抬头看向顾默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把团扇二百两,这真的没有在坑人? 他们楼家虽然是大户人家,但是他也从未买过如此贵重的东西。 顾默书刚要解释,就见齐禾走了进来。 齐禾在门口便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猜出这楼家少爷大抵是没带这么多的银两,便走过来解围道:“哎呀,怎么将这个拿了出来。” 齐禾走过去将那锦盒从顾默书的手中接过,道:“真是对不住,这团扇已经被定了下来,他不常在铺子中不知晓这些事,还望您莫生气。” 这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楼家少爷便顺着道:“那算了,换一把吧。” 齐禾便将这锦盒又放了回去,从下面拿了一把真丝团扇。 这个价位还低一些,只需要五十两。 楼家少爷摆手示意小厮去付钱,就见铺子外又有人走了进来。 “你瞧,我就说吧,他送你的东西便宜的很,又没心意。”走进来说这话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小娘子。 齐禾认了出来,这便是那日她同云棠回来在铺子中见到的人。 楼家少爷听声音也扭过了头,见到来人是相熟的便没有忍耐,直言道:“你若觉得这团扇便宜,我怎么没瞧见有人送你,你说是吗杜姑娘。” 刚才说话的小娘子一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气道:“你瞧他说的这话,这是完全没有将你放在眼里,就这样的人,你怎么能...” 那小娘子赶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这里这么多的外人,怎容她胡说八道。 “若是公子真心相送,一方帕子也无妨,若不是真心,最贵的东西也只是那般。”那小娘子道。 楼家少爷本就对这门亲事没有感觉,见她仍旧将自己抬的高高的,好像除了她他就娶不到亲一般。 “既然你这般说了,那这团扇也不用包起来了,改日我便去退亲。”楼家少爷说完便让小厮将他推了出去。 铺子中那两位姑娘一听这话,心中更是来气,他只是一个庶出的残废罢了,竟然欺负人到如此地步。 顾默书同齐禾站在一旁,见那两位姑娘也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生怕这几人吵起来将他们的铺子砸了。 可想想,今日之日之事同他们铺子也没什么关系。 罢了罢了。 第九十章 此事二人也没放在心上, 收拾了一会铺子中的绣品摆放,齐禾便让顾默书先回了屋。 这个时辰一般也没人来,楼家少爷今日过来可能也是想着这个时候没人, 只是谁能想到会遇见那两位小姐呢。 齐禾不知晓他们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通过今天的话也大概猜出了一分,定是和楼家少爷这门亲事有关,大抵是两家孩子都不满意,这才会闹成现在这般。 齐禾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 毕竟这种烦心事还轮不到她身上。 只是她不知自己心中无事,但有人心中有事。 顾默书回到屋中便躺在了床上, 只是他一闭上眼, 脑海中都是话本书中的场景。 他翻来覆去感觉屋中燥热的厉害,便脱了外衣抱着齐禾做好的抱腹又躺了回去。 这次胸口凉飕飕的, 倒是不觉得燥热了,没一会他便睡着了。 夏日多梦。 顾默书不知自己已经入了梦,只当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看见齐禾与一书生在湖边相见,两人相谈甚欢, 转眼齐禾便将那书生带回了家, 同他说自己要嫁人了。 他本顾虑很多想让她再等等现在不要嫁,可见她实在中意那书生,而那书生瞧着也是真心对她。 想到若她能幸福也是好的,他便不再阻拦,亲自将穿着红色嫁衣的她背出了门。 她出嫁后的每一日, 他都在家中盼着, 总想着她会回来,谁知没有等到她回来的消息却等到了她要被沉塘的消息。 他马上赶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能亲眼看着她坠入水中。 一切发生的那么真实,他甚至听见了周围的岁言碎语。 “听说是嫁人后又与外面人行苟且之事被发现了。” “和谁?那刘举人一表人才,她还能看上别人。” “小点声,我听说是那刘举人的娘想得了她的嫁妆,那齐掌柜的名下多少铺子啊,这才专门设下的局。” “若是真偷人那便是活该,若是如你说的那般那真是造孽啊。” 顾默书将这些话都听进了心中,原来那求娶她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安着好心。 他从另外一边下了池塘,趁人没注意将她从水中救起,偷偷带回家养在偏院。 一日又一日,好生养着可齐禾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的心每日都揪着,若是那日他阻拦着不让她出嫁,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那心中的悔恨愈加的强烈。 只有他,只有他不会为了钱财接近她,只有他是真心的希望她好。 顾默书坐在床榻边看着昏睡不醒的齐禾,他想若是当时娶她的是自己,那齐禾.. 对,自己娶她,与其将她托付给其他人为何自己不能娶她。 顾默书想明白了,他牵起齐禾手轻轻的吻了下去。 - 一连几日齐禾终于发现了异常,顾默书一直躲着她。 可她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往前倒腾了一番齐禾发现从楼家少爷来那日后他便开始躲着了。 那天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啊,齐禾不解。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放榜那日。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齐禾同云棠早早的便去了。 因着去得早,等了好一会儿。 周围书生很多,有些人故作淡定但眼神却飘忽不定,想来心中定是忐忑的。 齐禾同云棠也是第一次过来,心中也是期待万分,直到红榜放下,齐禾凑上前,一眼便找到了顾默书的位置。 第七名。 还未等齐禾说话,一旁的云棠指着红榜激动道:“他中了,第七!” 周围的书生听见这话都往这边瞧了过来,见是两个小女子在榜下,想来是给家中之人看的。 真好啊,竟然是红榜第七。 齐禾拉着云棠的手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就被外面一个阿婆给拦住了。 那阿婆笑着看向二人,礼貌问道:“不知这第七的考生是家中的什么人?” 齐禾警惕着还未说话,一旁的云棠却急道:“家中小弟。” 那阿婆脸上仍旧带着笑,对着二人恭喜了一 番这才离开。 等她们走远了,齐禾才对云棠说道:“那阿婆好生奇怪。” “啊,有吗?”云棠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这周围都是来看上没上榜的考生,想来那阿婆也是为家中孙儿看名次的吧。 两人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 事情已经办完,她们便准备坐着马车赶紧离开。 还未登上马车,就见一个身影从后面窜了过来。 “今日你们来的这般早,我还以为我又会是第一个知晓他名次的人呢。”宋沅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看见宋沅,齐禾同云棠对视了一眼,心想还好她们二人今日出来的早。 齐禾见宋沅一个人,想来他也是起了个大早,便邀请道:“坐我们的马车一同回去吧,晌午留下吃个饭。” 宋沅本就有这个打算,今日他可是专门过来的,食肆那边一早就安排好了。 三人坐在马车上中,说着家常。 齐禾一直没得空去他新开的食肆看看,也不知道他们开的火锅鸡食肆现在是怎么个样子。 这几年她观察了很多酒楼,这边酒楼菜式虽多,但却不重口。 若是她以后做了甩手掌柜,她也想开一家食肆,尝试一下做不同的事情。 毕竟做绣活真的太费眼睛,她现在还拿得起针绣的了东西,若是以后上了年岁,怕是就不行了。 齐禾这般想着便问道:“那食肆可开张了,生意如何。” 宋沅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谦虚道:“尚可尚可,改日大家一起过去尝尝,那边我在二楼还专门隔出了雅间。“ 这酒楼是有雅间的,食肆铺子一般没有,为的就是地方大点做坐些人,这样卖的便多一些。 现在宋沅竟然专门弄出了雅间,想来生意是真的不错,这雅间专门为不愿在厅中吃的人准备,有些人是为了谈话不让旁人听了去,有些人是为了不抛头露面。 齐禾看着眼前的宋沅,发现他是真的长大了,以前还觉得他是一个小孩子每日同顾默书一起上下学,现在却可以独当一面开铺子做生意,甚至摸清了生意门路。 时间真的过的好快。 没一会的功夫,马车便进了学区片。 等云棠下去后,齐禾忙拉住宋沅的衣角,示意他等一下。 宋沅茫然的看向齐禾。 “这几日可能天太热了,他心情不佳,你今日多陪陪他吧。”齐禾拜托道。 宋沅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个,他笑着点了点头,“那自然。” 几人下了车,宋沅第一个跑进了院子,直奔顾默书的屋子。 他站在窗边,往屋子里望了望,瞧见顾默书的身影后便出声喊道:“中了!” 顾默书这几日一直躲着齐禾,他一见到她便想起那日下午做的梦。 他想自己真正龌龊,齐禾那般照顾自己,自己竟然对她起了这种心思。 今日齐禾那般开心的出去替他看有没有上榜,而他却只能躲在屋子中,甚至不敢同她乘坐一辆马车。 他坐在屋中正想着齐禾一会回来后自己要如何同她说话,就听见了窗外传来的声音。 他往那边一瞧,竟然是宋沅。 顾默书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一会齐禾回来发现自己已经知晓了名次,是不是会难过一番,毕竟她今日去的那般早,就想第一个知晓。 “进来吧。”他哑着嗓子道。 宋沅进来后笑呵呵的便坐在了他的对面,拿着桌上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你为何不问名次。”他嘟囔道。 顾默书见他吃的这么急,生怕他噎着,忙给他倒了杯茶水。 “若是案首,你自然一回来便说了。”他平静道。 宋沅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白糯糕,擦了擦手道:“你倒是看得很开的嘛,我还以为没得案首你会伤心。” 顾默书摇了摇头,他又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怎么会每次都是案首呢。 如今中了秀才,未来的科举之路还有很长,他必须走的更远一些。 宋沅吃好了喝好了这才想起来齐禾临下马车前交代他的话。 可他是一根筋,一点子都不会变通,直言道:“你这几日为何不开心,顾婶子都心疼你了。” 顾婶子? 顾默书皱着眉看向宋沅,这顾婶子是谁。 “你皱眉做何,刚才我坐着婶子的马车回来的,她专门让我今日多陪陪你。” 顾默书停下手下的动作,认真的打量起宋沅,他还真是忘记了,以前在县城宋沅就是这般唤齐禾的。 “你以后还是叫她齐掌柜吧。”他想了想又叮嘱道。 “啊?那多见外啊,上次你就这般说了,可我已经叫习惯了。”宋沅苦恼的看向他。 算了,他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随你吧。”顾默书刚说完突然意识到宋沅刚才说的话,我坐着婶子的马车一起回来的。 “你们遇见了?”顾默书追问道。 宋沅看傻子一般的看了他一眼,“你今日怎么了,不会是难过傻了吧,我刚才不是说一起坐的马车回来嘛,那定然是遇见了啊。” 宋沅一边说着还用手在顾默书眼前晃了晃。 顾默书将他的手按下来,制止住了他这种小孩子行为。 这几日他真是糊涂了,脑子里一直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开心,我一会还要同婶子交代呢。” 顾默书听着他左一句婶子右一句婶子,最后实在无奈便扯谎道:“就是这些日子在家中憋闷久了些,没有不开心。” 谁知他刚说完,就见宋沅两眼放光的看着他,高兴道:“太好了,我正愁你不愿同我去湖边赏花呢。” 湖边?赏花?顾默书可没有同意这个啊。 “那就说定了,过几日咱们去湖边赏花,听说这是一年一度的赏花会,我还从未见过呢。” 顾默书本想婉拒,他对这个真没有想法,可见宋沅一脸期待的样子,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九十一章 去湖边赏花这事, 晌午吃饭时宋沅在桌上便又提了一嘴。 这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每次都在内城清水湖举办,那湖边到处都是栽好的花, 夏日里甚是美丽。 这个时候, 若是在此处遇见了心仪之人,便可以折下一枝花,将它赠与那人。 齐禾倒是知道这个,但这几年她一直没去过,因为那个时候的天真的有些热, 她实在懒得出去。 “我也从未去过,那日带我一起可好?”云棠激动的看向宋沅。 “云姐姐想去那自然带着, 婶子要不你也一同去吧, 咱们就当陪默书散散心看看风景,这些日子他在家中备考定是闷坏了。”宋沅一边说着一边给齐禾使眼色, 就差把顾默书想去写在脸上了。 齐禾见是顾默书想去便同意了,这些日子他这般躲人,想来是压力太大了些,现在出去放放风也是不错的选择, 人嘛不能总是学习, 该放松的时候也要歇歇。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宋沅又问了问郭暖,可惜郭暖那日要回一趟县城不能与他们一起。 齐禾本想问问季叶梨要不要一同去,毕竟这些日子都是她在忙活城郊那农庄的事情,可后来一想她若去云棠便会不自在, 便没有知会她一声。 因着是三日后, 时间倒是充裕,齐禾打算这次多带些绣品过去, 在湖边租个位置摆摊。 虽然她的小苏绣铺很火,但是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真不一定会亲自来这边买绣品。 这次就不同了,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许多人家都会来,齐禾想这次就是一个好的机会,在湖边摆上她们铺子的绣品,那些小姐们若是相中了便会买下来,一来二去这买卖不就做长久了。 有了这个念头,这几日齐禾得空了便开始做绣品,上次给顾默书做的如意头式的荷包样式就很别致,她又多做了几个,除了这些她还做了葫芦样式的荷包,每一个上面又都绣了绣样,别致的很。 除了这些小绣品,齐禾还将铺子中的团扇打包了一些,有云棠绣的也有季叶梨绣的当然少不了还有她自己绣的,总共十把,全都装在了锦盒中。 夏日里在湖边,人手一把团扇,这卖团扇的买卖定是红火,多拿几把便能多卖几把。 临去的前一日,宋沅专门住了过来,因为这边屋子没有富余他便同顾默书住在了一间屋。 顾默书又抱来了一床被子,他这屋子里的床大睡两个人正合适。 宋沅梳洗完后坐在桌边看着顾默书一人忙 活,激动道:“咱们二人相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睡一起吧。” 顾默书将被子铺好,坐在床边应道:“你若愿意睡在地上,咱们便不用睡在一张床了。” 宋沅一下子站了起来,猛地蹿到了床上,自觉地躺在了里面。 宋沅用手支着脑袋侧躺的看向顾默书,夹着嗓子喊道:“大郎,快上床啊。” 顾默书捏着被角的手一顿,忍笑道:“你若不想在这躺着就下来,地上可凉快的很,可以去去你身上的燥热。” 宋沅一听这个忙钻进了被子里,也不再打趣顾默书了。 顾默书将烛焰熄灭这才上了床。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谁也没再说话,屋中寂静的都可以听见外面的蝉鸣。 顾默书确实有些累了,他闭着眼睛正要睡去,却听见旁边人惊呼道:“这是什么!!” 顾默书转过头看了过去,床上漆黑一片,只能见到宋沅半坐了起来,手中似乎举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顾默书眯着眼睛问道。 宋沅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他的怀中,坏笑道:“你床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刚才没瞧清楚,现在可算知道了。” 顾默书这才猛地想起来,齐禾给他做的抱腹就塞在宋沅睡的那边。 “给我。”他一边说道一边伸手去抢。 宋沅不敢闹他,将抱腹放在了他的身上,道:“我瞧着有些不太寻常,感觉更大一些,我都能穿。” 顾默书将抱腹叠好放在了枕头旁,这个他只摸过抱过但还从未穿过,他总觉得怪异。 “可是你夏日贴身穿的,我摸着有些凉有些滑。”宋沅又问道,虽然他觉得顾默书不会穿这个,但是他实在好奇这是哪里来的。 顾默书不知道如何同他解释,但又不想自己丢了面子,便反问道:“这个是抱腹,你不知晓?” 抱腹? 宋沅确定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这不就是女子贴身穿的小衣嘛。 顾默书见他真的不知便心中放心,一本正经解释道:“男子穿的便称作抱腹,夏日里穿在里面会很舒服,贴着身子也不热。” 宋沅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真的?” 若真如顾默书所说那他一定也要做一件,这夏日里天天在食肆中看着热锅子他可真受不住。 “你再让我摸摸,让我看看,改日我也做一件。” 顾默书扭过头闭上了眼懒得再理他。 宋沅用胳膊撑着身子往顾默书这边探,见他实在困的闭了眼便没再问,毕竟这东西的样式他已经记住了,至于布料摸着应该是真丝的。 唉,真丝的贵,宋沅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半月的银子白赚了。 翌日,云棠起了个大早,去外面糕点铺子买了头茬的白糯糕和小兔子牛乳糕。 她第一次去并不晓得那边就有卖吃食的地方,所以她准备了一些吃食生怕到时候大家饿了还要去别处找食肆。 齐禾今日也起的早,不过她不是为了准备吃食,而是为了将绣品都整理好分好类到时候在湖边摆放出来更方便一些。 顾默书醒来时宋沅还没醒,这一夜顾默书睡的并不踏实,他是真的见识到在床上睡的不老实是什么样子了,这一夜他被宋沅踹了两次,伸腿压了两次,抱着一次。 每一次他都想将人叫醒可一想到这些日子宋沅忙碌食肆中的买卖累的不行,便心软了。 顾默书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抱腹收好藏进了木箱中,做好这些他才穿好衣服出了屋门。 “醒了?”齐禾正在准备早上的吃食,夏日里吃的清淡,也就是白粥就着小咸菜。 顾默书点头应了一声,这才去井边提了一桶水上来,洗了洗脸,冰凉的井水让他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不再困倦。 齐禾将白粥端了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问道:“宋沅呢,可醒了?你进去瞧瞧。” 正问着,就见顾默书的屋门被推开了,宋沅打着哈气站在门内,“婶子,我醒了。” 齐禾看他的衣襟都系错了位置,笑道:“快去洗把脸,来吃饭啊,吃完了咱们便去清水湖,听说那边摊位去的早才有。” 宋沅踉跄的下了台阶走到井边,用着顾默书的水洗了把脸,问道:“婶子,你想在那摆摊啊?” 齐禾就是这样想的,这日子那边人多,绣品肯定好卖。 “还是婶子有经商头脑,我还真没想到去摆个摊子,不过食肆在那应该也不行,唉。”宋沅惋惜道。 这一夜宋沅睡的很是舒服,床也舒服枕头也舒服,屋子中还有凉风吹进来,他还做了一个美梦,所以早就将抱腹的事情给忘了,要不凭借他的性子,肯定要再问一问顾默书。 几人吃完饭便驾车去了清水湖。 还好来的早一些,齐禾租到了一个位置,她将绣品拿了一些摆出来,这小摊子算是支起来了。 “你们去那边玩吧,不用管我。”齐禾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小摊位前的几人说道。 她确实对这个赏花会没有什么兴致,与其带着几个孩子在里面逛来逛去,还不如在这里看着摊子。 云棠皱着小眉头道:“禾禾,你真的不过去吗?” 云棠确实想过去玩玩,可她也真的不想把齐禾一个人放在这里。 齐禾对着他们三人摆了摆手,“你们去吧,看见什么好玩的记得给我带回来就行。” 顾默书见此打算留在这里陪着她。 谁知他还没有说话,就被宋沅和云棠一起拽着往湖边走去。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想法。”宋沅严肃道。 这话说的让顾默书心跳漏了一拍,难道他看出来了? “你小子刚才满脸写着想跑,今日专门带你出来散心,你必须和我一起过去。”宋沅又道。 顾默书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宋沅瞧了出来。 三人顺着小径一点一点往湖边走去,越往里面走,风景越是美丽,湖边都是小花,什么色的都有,一团红一团黄,甚是好看。 云棠穿着青色衣衫蹲在那里,选了好一会儿才摘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好看吗?”她学着周围的小娘子将小花戴在了自己的发髻边,问二人。 “好看,云棠姐姐戴什么花都好看。”宋沅诚实道。 云棠得了夸便开心的往前面走去,寻别的玩意去了,宋沅和顾默书便落在了她的身后, “你说,今日我会收到花吗?”宋沅瞧着那些花期盼的问道。 “若是今日有姑娘送我花,我就叫娘亲去提亲。”宋沅脸颊一红,小声嘀咕道。 顾默书站在湖边瞧着远处,皱眉问道:“送花什么意思?” “今日在这湖边送花就是有欣赏之意,若是男子送女子那就是倾慕;若是女子送男子,那就是…”宋沅没想到顾默书连这些都不知道,便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所以压根没注意到顾默书神色的异常。 顾默书只听了宋沅的前半句话,男子给女子送花是有倾慕之意,那现在站在齐禾摊子前面拿着花的男子是什么意思? 顾默书皱着眉,黝黑的眸子望向远处。 第九十二章 顾默书几人离开后, 齐禾便自己坐在木板凳上看着小摊位。 今日来的不算早,齐禾租下这位置时周围还有几个空的,现在两边都有了人, 一边是卖团扇的一边是卖发簪的。 齐禾坐在板凳上往旁边瞧, 那卖簪花的小摊位上整齐的摆放着好些发簪,什么材质的都有,齐禾瞧着做工都很精致,想来这摊主应该也是这内城的某个店家。 正瞧着,就听见旁边同为卖团扇的小摊主问道:“您这的小荷包好好看。” 齐禾扭过 头就见那小娘子正垂着头认真看那如意头式的荷包。 “图个好彩头嘛。”齐禾笑笑。 那小娘子喜欢的紧, 在那几个如意头式的荷包中选了又选,最后拿了一个嫩黄棉布料子做的荷包。 齐禾收了她一钱碎银, 倒是没有多要。 且不说这布料是当下最好看的嫩黄色, 就这样式那可是在府城找不出第二家的。 有了第一个生意便来了第二个生意,一会儿的功夫齐禾这小摊位就围满了人。 只是有些绣品用料过于讲究, 价位也高上不少,许多人只是过来瞧上一眼,到底没舍得买。 “这桃花蝴蝶真丝团扇,真的不能再便宜些了吗?”一书生打扮的男子手中拿着一簇嫩粉色小花不好意思的问道。 刚才他在旁边听见别人问价了, 这把团扇要二十两。 这个价位真不是老百姓能买的起的, 对于他这个在书院教书的夫子来说也是如此。 齐禾将那团扇拿了起来,这把团扇是季叶梨绣的,当时二人说好的最低价位便是十五两,只是齐禾想着今日来湖边的有许多不差钱的人家,这才又提了五两。 “这团扇用的真丝上面还是苏绣, 这才贵了些。”齐禾解释道。 那书生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 局促的问道:“十八两可好,您看我这荷包中只剩十八两了。” 那书生模样的人将自己的荷包从腰上解下来, 打开给齐禾看。 齐禾想到一开始定的十五两,现在卖十八仍旧是赚的,且这书生模样的人怀中还抱着一簇花想来是有心仪之人了,想趁着这次赏花大会来表明心意,这团扇大概也是要送予那人的。 想到一把扇子没准可以给一份姻缘增添彩头齐禾便答应了。 她往前挪动了一番,离那书生更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十八两便十八两,只是此事你莫要声张,我还要在这继续卖其他的团扇。” 那人忙点头应道:“谢掌柜的,我晓得。”说完便用拿着花的那只手将银子递了过去,这样具体给了多少银子周围人也瞧不清。 齐禾将那团扇包裹好,接过银子,递给了那人。 远处的顾默书一直盯着这边,见那书生递出去的花齐禾没有接过,且那人拿着锦盒转身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想来那人是来这摊位买绣品的,他看岔了。 “瞧什么呢,走咱们去前面看看,怎么那边人那么多。”宋沅拽了拽顾默书的衣袖,拉着他往前面走去。 顾默书这才收回视线跟着走了过去。 前面一百米左右,围着一小圈人,宋沅个头不高在人群外瞧不见,只能拽着顾默书往前挤。 只见人群包围住的空地上有一个人趴在那里,手中还攥着一簇花,只可惜那花已经被踩扁了,连那人身上都带着伤,而打他的人就站在他的身旁。 宋沅和顾默书是刚挤进来的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正想问问周围的人,就见那打人的男子又一脚踩在了那人的手背上,嘴中不屑道:“就你还想给我们家小姐送花,高攀沈家,不自量力的东西。” 那书生咬着牙虽然手被踩着很疼但没有松开手中的花。 顾默书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那打人的男子又狠狠的踢了那人肚子一脚,一下不够甚至要再来一下,只是还未落脚就被人群中冲出来的人猛地推向了一旁。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做什么。”那小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云棠。 那打人的男子嗤笑一下,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竟然还敢推他,他可是沈家人。 那人扬起手就要打云棠,人群中的顾默书忙冲了过来,一把攥住那人的手。 顾默书个头比同龄人高些,但仍旧比那打人的男子矮上一些,但好在他手上有劲,这一把攥下去算是拦住了那人。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怎么想在这英雄救美?”那打人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伸腿想要绊住顾默书。 顾默书松开手躲开了他的攻击。 身旁的云棠赶忙蹲下来扶起那被打的年轻男子。 “他们二人与我不相识,你心中有气尽管往我身上撒,莫要伤了他们。”那男子喘着气对打人的男子说道。 他是知道在这府城沈家的地位的,这两个素未相识的人可千万不能因为他受了牵连,男子心中想。 “你们可都听见了,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你们二人还不赶紧滚。”那打人的男子嚣张道,根本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顾默书挡在云棠身前,示意她赶紧带着人离开,他瞧那被打的男子被扶着都要支撑不住,想来身上的伤应该很严重,若是他们真的离开,这人怕是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人群中的宋沅瞧此情形赶紧走过去帮着云棠搀扶住那人,三个人没有扔下这年轻男子离开的意思。 那打人的男子心中有气,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咒骂道:“你们给我等着。” 顾默书一直挡在他们身前,见那打人男子离开了,这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有人心生怜悯但一想那打人的是沈家人便退了回去,他们平头老百姓哪里惹得起那些人。 “今日麻烦你们了。”那年轻男子脸色苍白,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哎呀,你”云棠不知所措的看向顾默书。 几人没了在这边继续闲逛的雅兴,搀着那人便往齐禾那边走,谁也没注意到远处正有人盯着他们。 “今日之事多么危险,若是我和宋沅没有在这,你一个小姑娘家冲过去能做什么?”顾默书对着云棠说道。 云棠还是第一次被比自己年岁小的人教育,可她张了张嘴却无法还口,因为顾默书说的都是事实,那人挥起手的时候她被吓得已经闭上了眼。 “以后再遇见这种事要冷静处理,你可知这人什么身份到底为何被打,若他真是坏人你护着又有什么用?”顾默书继续说道。 云棠比顾默书他们到那里早一些,发生的所有事情那可都是瞧的真真的,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男子那会拿着花就站在湖边的凉亭下,似乎一直在等人。 云棠好奇便在旁边多瞅了一会,想瞧瞧这男子想把手中的花送给谁。 过了一会,终于来了一位小娘子,只是那人过去说了没两句就赶紧离开了,那男子在凉亭中摸了摸手中的花刚要离开,就被那打人的男子拦住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顾默书他们便都瞧见了。 “就算知晓,你也不应该如此冒然冲过去,若真是伤了你怎么办。”顾默书听完仍旧皱眉道。 云棠瞧顾默书脸色如此难看,垂着头蔫巴道:“我晓得了,你不要生气,一会不要告诉禾禾好不好。” “不行。”顾默书拒绝道,“你觉得能瞒得住?” 云棠叹了口气,看了看晕过去的这人,这事确实瞒不住。 - 那把真丝团扇卖出去后,不知怎么的,一会功夫便来了好几位带着斗笠的小姐。 她在小摊位上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她是真的猜对了,来这湖边的小姐们确实多,没在她那铺子买过绣品的也多。 齐禾这次拿过来的绣品卖的可不少,那团扇都卖了出去,就连她用过的那一把都有人买了去,因着她拿起来扇过风所以卖的便宜了些。 至于摊位上那些方帕和荷包也剩下的不多了,那葫芦荷包和如意头式荷包因着样式别致一个都没有剩下。 齐禾正在收拾着绣品,打算将剩下的东西卖完就收摊去寻找顾默书他们,正好晌午一同吃个饭。 她正收拾着就见摊位前又来了几个人,抬头打算介绍一些绣品,谁知一瞧竟是顾默书他们。 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而且还搀扶着一个晕过去的人。 “怎么了这是?”齐禾站起身诧异道。 周围都是人,还时不时有人往他们这边瞧,齐禾见几人没有说话便没再问下去,收拾了小摊位赶忙带着他们坐马车去了医馆。 等那人被医馆的人带进屋,齐禾这才好好问了一番。 大家就分开那么一小会儿,怎么就抬了个人回来,还是晕过去的。 人不是不能做好事,可若是这人真出了事,顾默书他们也是有理说不清。 几人站成一排一个一个从头讲述了一番,齐禾听得心都发颤。 她走上前用手指戳了戳云棠的小脑袋,气道:“就你一个人若是真伤了怎么办,你能护得住他?” 说完云棠又看向顾默书,严肃道:“你以为你能打的过那人,若是你也受了伤怎么办?” 最后齐禾才看向宋沅,她拍了拍宋沅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以后若是再遇见这种事,你们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救别人。” 齐禾刚说完,屋中的大夫便走了出来。 “还好都是皮外伤,好好养着过几日便可好了。”大夫对着他们说道,“人已经醒了,你们进去瞧瞧吧。” 齐禾谢过了大夫给了银两这才进去。 只见那被打伤的年轻男子已经坐了起来,只是脸色仍旧苍白。 齐禾打量了一番这人,瞧他相貌端正身上衣物与打扮也不像欠人钱财的人,她实在好奇这人怎么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挨了打。 她走过去坐在了那人对面的椅子上,问道:“你是谁。” 第九十三章 今日这事若真是救错了人, 那便是惹了祸事,所以齐禾必须将此事问清楚弄明白。 那人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回齐禾的话,可一想到刚才这几人为了救自己惹了沈家之人, 他又实在恐慌。 思来想去他还是道了出来。 他名宁恩树, 城郊人家,家中只剩他一人。 他本与同村刘家的小娘子有婚约,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他本想考取功名后就将她娶回家中,谁知那刘家小女原来是内城沈家老爷的女儿, 多年前在行商途中丢了,这一寻便是十多年。 如今沈家将她认回, 她便不再是刘燕燕而是沈家的二小姐沈茗玥, 自然与他那婚约不再作数。 可二人早已暗生情愫,他考取功名后立刻去了沈家提亲却被撵了出来。 今日殴打他的人便是沈家的人, 目的便是让他断了念头莫要再来沈家。 齐禾听完只觉得荒唐,这世间竟有此等事情。 “你们以后可千万要小心,那沈家之人怕是会对今日之事记恨在心。”宁恩树叮嘱道。 他虽对他们心生感激,但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怎么可能帮得了救他的这几人。 宁恩树将身上的银钱都掏了出来, 他不知道找大夫要花多少银子, 便将荷包中的都给了齐禾。 齐禾瞧着他那荷包虽然有些发旧,但针脚功夫一看便很用心,便道:“这荷包做工不错。” 只见那宁恩树苦笑着摸了摸那荷包,“这便是她做的。” 齐禾不愿再提他的伤心事便没有再问下去,几人在医馆又待了好一会儿, 见宁恩树可以下地走路了这才离开。 回程的马车中, 几人都未说话,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事情。 齐禾并不可能全都听信宁恩树的话, 有些事情还有待考据,当然就算那人说的全都是真的她也不会去帮助他什么,那毕竟是他的事情,外人插不了手。 齐禾是知晓沈家的,她不觉得沈家会派人主动出手伤害顾默书他们,但若是今日那打人的男子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单独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齐禾要防范的便是他。 马车行至宋沅的食肆铺子,几人便都在这里吃了晌午的饭,只可惜大家都提不起什么兴致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因着宋沅要留在这边看铺子,这几日就不便过去找顾默书了,齐禾不放心他一人,又叮嘱道:“这几日你要小心一些,若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回家。” 宋沅自然明白齐禾在担心什么,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婶子,你放心吧,我机灵得很,再说今日我也并未做什么。” 齐禾虽有些不放心但眼下只能这般。 回到家中,齐禾便托人去打听沈家的事情,沈家在府城这么多年那些事好打听的很。 没一刻的功夫,派出去的人便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同宁恩树说的一模一样。 那沈家确实找回来了数年前丢失的孩子,听说下月便要嫁人啊。 “这么快?”云棠不解,按理说自家孩子刚找回来不应该好好在家中养着嘛,为何要这么快的将她嫁出去。 那包打听回道:“您几位有所不知,这沈家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小一岁的妹妹,听说那亲事本来是说给最小的女儿的,这不她回来了便让给她了。” 齐禾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问道:“可是那定亲的人家不好?” 那包打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撇嘴道:“那也是咱们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那位少爷风流成性,听说上个月又纳了一房妾。” 果然,若是好的怎么可能会将这亲事给找回来的孩子呢。 “毕竟不是一母所出,也不会心疼什么。“包打听继续说道。 齐禾:“不是一母所生?” “自然,这寻回来的二小姐是沈家老爷纳的妾生的,那大少爷与三小姐都是大夫人生的。”包打听道。 这样一来,一切便都说的通了,这所谓的二小姐只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可能放在沈家大夫人眼中,她能嫁给内城商贾之家本就是高攀。 齐禾给包打听结了银子,没有再托他查一查宁恩树的事情。 “这么看来,那宁恩树说的便是实话了。”云棠惋惜道。 本应该是一段两情相悦的好姻缘,偏偏出了这档子事。 那宁恩树就是一个读书人,一没钱财二没倚靠,现如今见那沈家二小姐一面都难。 “真的没有扭转的余地了吗?”顾默书问道。 齐禾摇头:“这种事怕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可一个是被关在宅院中的小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又能怎么办。 - 在家避了几日风头,齐禾见没人找上门这才松了口答应顾默书可以回书院念书。 顾默书院试榜上有名,已经成了秀才,这日重回书院便先去了夫子那里领了秀才班要用的书。 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平日里便比别人用功,今日成了秀才也莫要骄纵自己,今年乡试便是历练的好时机,以你的天资也不是不能考中。” 顾默书知道夫子是为自己着想,他也是这般想的,今年便趁此机会参加乡试,毕竟乡试三年一次,若是今年错过便只能再等三年。 顾默书谢过夫子便抱着书去了秀才班,这个新组建的秀才班都是今年院试榜上有名的学子,顾默书一进来便瞧见了方阳。 “顾兄!你可来了。”方阳已经来了好几日了,这些日子他忙着应酬还没为他道喜。 顾默书走了过来,坐在了方阳旁边的位置上。 方阳等了他好些天,心中有许多话想同他说,见顾默书坐在了他的旁边,便凑了过去小声道:“你这几日没来,还不知吧,教咱们的夫子可是今年参加会试中了的贡士,只是不晓得为何放弃了殿试,若是殿试合格那可便是进士了。” 顾默书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想来这夫子有自己的想法,可能并不想为官吧。 “宁夫子学问好,就是看着身子骨有些弱,你是不知第一日他来上课差点晕了过去。”方阳叹了口气道。 顾默书正想问问,就见方阳突然坐了回去还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宁夫子来了。” 顾默书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愣,这不正是宁恩树嘛。 宁恩树同样注意到了顾默书,他也没想到那日救自己的人竟然就在这个书院,更没想到这人还是位秀才。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立刻撇开了目光,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等到了晌午下了学,方阳这才又凑了过来,问道:“我说的没错吧,那宁夫子看起来是不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嗯。”顾默书也瞧出来了,没想到只是几日没见那宁恩树脸色却比那日更加的苍白。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同方阳道了别便赶紧跟 了出去。 只见宁恩树走走停停,最后拐进了书院的假山中,那一般没人过去听说里面阴森还有蛇虫。 正当他犹豫的功夫,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道怒斥。 “真是小瞧了你,几日不见竟然来了书院教书,怎么你还想找大少爷求情?” 顾默书皱起眉头,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看来还是揍得你太轻,还没让你彻底断了不该有的念头。”那人更加猖狂道。 顾默书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日打人之人的声音吗。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离他们更近了一些只隔着一座假山。 “我已说过多次,我从未有高攀沈家之心。”宁恩树哑着嗓子道。 那打人之人却冷笑道:“就算二小姐是庶出你也高攀不起,别再动什么歪心思,若是再让我抓住你一次,你就算是彻底消失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随后顾默书就听到了宁恩树猛烈的咳嗽声,他没再躲藏起来而是走了过去,只见宁恩树被那人掐着脖子压在假山上。 那人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听见身后传来响动便撒开了手。 “又是你。”那人眯着眼睛打量了顾默书一番道。 顾默书并不想同他发生争执,身子往宁恩树那边挪动直到护住了他。 “多管闲事可不会有好下场。”那人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拽住顾默书的衣领。 就是这般的巧,假山外传来几名书生的谈话声,声音愈来愈近,若是顾默书在此求救外面的人一定能听得到。 那人不是书院中的书生自然不愿招惹这个麻烦,收回手拍了拍衣袖狠狠地警告了二人一通这才离开。 见人消失了,顾默书才回过头看宁恩树的情况。 “还能站稳吗?”顾默书问道。 宁恩树伸手搭在了顾默书的肩上,苦笑着说:“今日又给你惹了麻烦。” 顾默书板着脸搀扶着他,并未回话。 不知为何他这心中很是苦涩,原来两情相悦之人也会不能在一起,原来阻挡他们的东西这么的多。 “那人这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顾默书问道。 宁恩树咳了一声,“那人叫沈鸣,沈家管家的儿子,平日里嚣张惯了,你瞧我这身子能打得过他?” 顾默书搀扶着他走出假山,道:“应该不能。” 两人都很有分寸的没有再提其他的事情,但又因为今日的事两人关系更近了一些。 顾默书怕齐禾担心,便没有将今日在书院遇见那打人之人的事情告诉齐禾,只是说了宁恩树现在是他的夫子。 齐禾见宁恩树已经寻了事情去做也没受到沈家打扰这才彻底放了心,不再托人盯着沈家那边。 接下来的日子,宁恩树每日都会给顾默书带一本手抄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批注。 连方阳都忍不住问道:“你同宁夫子什么关系,他怎么把你当关门弟子一般。” 顾默书将今日宁恩树给他的书装进包袱中,打趣道:“是啊,你若愿意可以拜我为师兄。” “去去去,一边去,你这小岁数应该叫我师兄。”方阳推了推顾默书的胳膊道。 这七月底的天愈发的热了,方阳都有些受不住。 好在他们这个秀才班人少一些,屋子中不拥挤,若是再多几个人这屋内怕是都不能待人了。 方阳拿起手中的书扇起了风,建议道:“今日咱们去书院的小食堂吃如何,听说有几位官家子弟给书院捐了银钱,这食堂中放了好些冰块,晌午在那吃饭都不燥热了。” 顾默书想也没想便同意了,离乡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若是在书院吃那么便能节省出不少时间去看书。 晌午下了学两个人便直奔食堂去了,果然这屋中放了冰块就是不一样,即使食堂中每一桌都坐满了人但仍能感觉出空气中的一股凉气。 两人拿了吃食便坐下来安心吃起了饭并没有注意周围的其他人,所以顾默书也没有瞧见在他斜后面三桌的沈鸣。 “大少爷,就是那人。”沈鸣坐在沈家大少爷的身旁,指了指顾默书的位子说道。 沈家大少爷一瞧便笑了,竟然又是他。 当年季槐生便是被他护住的,若是没有顾默书,那季槐生可能早就受不住离开了书院,哪里还有如今的光景。 现如今这顾默书又站在了宁恩树身旁,还真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沈家大少爷想。 “动不动他?”沈鸣有些按捺不住。 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想过找那日那几人的麻烦,只是沈家这些天忙着二小姐的婚事,他一直不得空。 如今知道那日之人在这书院中念书那这事情便好办的多了。 “动他?”沈家大少爷扑哧一声笑了,“你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吗?” 沈鸣往顾默书那边瞧了一眼,这人衣着打扮瞧着不像富裕人家,应该就是一个读书人罢了。 “小苏绣铺便是他家的。”沈家大少爷道。 沈鸣一听这个诧异道:“什么?” 小苏绣铺的掌柜可是掌握着苏绣技艺,当年与苏记绣庄联手直接将何家绣庄撵出了府城,这几年府城的绣品多是出自他们两家。 “他可不是你明面上能动的人。”沈家大少爷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便离开了。 沈鸣在沈家这么多年哪里听不出大少爷这话中话,明面上动不了那便私底下用阴招,反正这人若是再插手那就不让他好过。 - 入了夏,齐禾铺子中便又有了源源不断的冰块,每日一马车从未断过。 季叶梨那边的宅院没有再养蚕,所以不再收她的冰块,而顾默书一整日一整日的待在书院中屋子中也不放着冰块,这一下子就省出来了不少。 齐禾看着木箱中的冰块,想了想打算今日做点冰镇美食给顾默书送过去。 云棠手中拿着团扇往木箱上面扇风,让这小厨房中更加凉快一些。 “禾禾,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怎么把果子都切成了小块。“云棠看着切成小碎丁的水蜜桃和切成一块一块的西瓜不解道。 齐禾将煮好的茶水放在一旁等待变凉,又拿来四个竹筒两个瓷碗,在里面放上了水蜜桃碎丁。 “一会给你尝尝,你去帮我掏些米,我炒两个菜一会一同给他送过去。”齐禾道。 云棠虽然在做饭上没什么天赋,但是打个下手那可是麻利的很,她不仅将米淘洗干净还帮忙生上了火。 茶水有些热不适合直接倒进去,齐禾便先开始忙活起了饭食。 她将米饭蒸上,便开始洗菜。 先将五花肉清洗干净后切成片,又拿来了豆角、 黄瓜和鸡蛋。 今晌午的菜一个豆角炒肉一个黄瓜炒鸡蛋,最后再放一碟小咸菜。 齐禾忙活完这边那放置在一旁的茶水也终于凉了。 她将茶水倒进竹筒中,又在每一个里面放了两个小冰块,然后盖上盖子,冰镇蜜桃茶这就做好了。 她又将冰块同西瓜放在一个竹碗中,在上面插上几个竹签,这样冰镇西瓜也做好了,吃起来爽口又方便。 云棠看着小厨房中一大桌子的东西,惊讶道:“禾禾,你怎么做了这么多。” 云棠瞧着这些东西的量可不是四个人能吃完的。 齐禾将做好的饭食装进食盒中,因着东西多,竟然装了四层。 “这些我送过去,分出来的那些便是咱们二人今晌午的吃食。”齐禾一边说着一边提起食盒。 可那食盒真的太沉了,提起来走不了两步路手就酸痛的厉害。 齐禾没办法只能将其分装在两个食盒中,这样一手一个倒是方便了些。 云棠见齐禾一人提着实在麻烦,便同她一起过去送饭。 两人顶着烈日在下学前赶到了书院门口,只是书院不允许陌生人进入,齐禾只能等着里面书生出来托人叫一下。 云棠坐在大树下的石凳上用手帕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渍,这种天顶着太阳出来,她真的要热化了。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书院中终于出来了一名书生,齐禾上前拦住那人同他说了话,那书生笑笑转身便回了书院去叫顾默书。 顾默书一听消息便赶紧跑了出来,远远的就瞧见书院门口站着一个穿青色衣衫的女子,顾默书光看背影便认出了齐禾。 “今日这么热,怎么过来了。”顾默书跑过去伸出手对着齐禾的脑门扇了扇风。 “你眼睛再多往前看一眼可好,你云姐姐我也在这呢。”云棠从石凳上起身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他。 顾默书知道她不是真生气,脸上带着笑伸手也给云棠扇了扇风。 “禾禾做的多一些,你可以给同窗分一下,这里面还有禾禾今日做的凉茶呢。”云棠来之前便喝了一碗凉茶,冰冰凉凉不仅有茶香还有水蜜桃的味道,当真好喝的很。 几人在书院门口有说有笑的聊着,谁也没注意到从书院中出来了一辆马车,那马车中坐着人半掀着帘子往这边瞧了好几眼。 第九十四章 外面天热, 齐禾同他聊了两句便回去了。 顾默书一手提着一个食盒回到了书院中,路上有人同他招呼道:“顾兄,你家中竟然送来了吃食。” 顾默书两手都拿着东西只能点点头。 夏日里来送饭食的人家少, 而且最近书院的小食堂因有冰块比平日里凉快了不少, 许多书生都是在那吃。 顾默书提着食盒刚走到门口,就见课室中方阳正拿着写好的文章给宁夫子看。 可能这些年一路科考走来太不容易,方阳今年成了秀才更加坚定了科举这条路,最近这些时日用功的很,就等着参加今年的乡试。 顾默书悄默声的走了进去, 没有打扰他们二人,将食盒轻放在桌上后这才打开, 见里面准备的东西竟然有四份之多。 竹筒四个, 碗筷四双,米饭同菜每一份量都很大, 顾默书晓得齐禾这是专门多做的,等着他们二人结束后他忙开口道:“宁夫子,你跟我们一同吃吧。” 宁夫子摆了摆手想要拒绝,这些时日虽然他同顾默书走的近了一些, 但那也是为了报答那两次的救命之恩。 他心中藏着事情, 不愿与他交心,更不愿再拖累了他。 “哎呀,一起吧宁夫子,你看我刚才耽搁您那么长时间,这个时辰去小食堂也没什么饭食了, 你还不如同我们一起。”方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宁夫子往顾默书那边走。 宁夫子只比他年长两岁, 但已经有了贡士的功名,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 他心中钦佩的很,所以总是想同宁夫子亲近一些,讨论一下学问。 宁夫子吆不过他们二人便坐了下来。 这饭食是四人份的,顾默书又去隔壁将季槐生叫了过来,正好凑了一桌。 “竟还有我的份,你说怎么就这巧的,就今日我下了学没有第一时间去小食堂吃饭。”季槐生拿着碗筷打趣道。 顾默书将竹筒拿了出来分给他们几人,这竹筒里面加了冰块,从外面拿着都能感觉出一丝凉意。 方阳坐在凳子上看着桌上摆的吃食,咋舌道:“瞧瞧,就这饭食还给你弄出这么多的花样,齐掌柜竟然将冰块同西瓜放在了一起。” 冰块价贵,就算是同为商贾之家的方阳,他也只是将冰块放在屋中降温罢了,可从未放在瓜果中。 而宁恩树身为夫子只晓得顾默书念书不错却不晓得他家中条件也这般的好,竟然将那价贵的冰块这般用。 “这竹筒为何也是凉的啊。”方阳说着将上面的盖子打开,又发出一声惊叹,“这里面竟然也放了冰块。” 季槐生拿着竹筒的手一抖,颤巍的将盖子打开,果然见里面的茶水中浮着两个冰块。 “还得是你啊顾兄,今日真是沾了你的福气。”方阳说着将竹筒放至嘴边喝了一大口,凉丝丝的茶水没有苦涩味反而其中有水蜜桃的香气。 顾默书抿着唇笑笑,没有回他的话。 他早就见识到了齐禾的点子,平时吃食就总是弄花样更别说将茶水弄出不同的味道了。 晌午这顿饭几人吃了个痛快,最后那竹碗的西瓜也都被吃完了,只剩下一层小冰块。 宁恩树第一次喝这种茶水,他小口小口的抿着,很是好奇这茶水中为何会有水蜜桃的果香。 他的燕燕讨厌喝茶但最爱吃桃子,但若是这个味道的茶水想来会喜欢的吧。 宁恩树刚打算开口问问顾默书这茶是怎么做的,就瞧见一旁的季槐生将竹筒放在眼下正一个劲的使劲瞧。 季槐生第一个喝完茶水自然也是第一个发现果肉丁的人。 “这里面竟然放了水蜜桃,切的这么小块怪不得喝起来有一股桃香。” 原来如此,宁恩树忙喝了几口将里面的茶水喝净,果然见最下面是一层蜜桃果肉。 “不愧是齐掌柜的,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回家我也要做给我家娘子喝。”方阳对着顾默书竖起了大拇指。 四人喝完竹筒中的茶水吃完里面的果肉,顾默书便要将竹筒送给他们几人。 ”我们拿你这个作甚,总不能吃完了还要带着走吧。”季槐生将竹筒放在桌上,摆手拒绝道。 顾默书将竹碗中剩下的冰块一个一个夹进了竹筒中,笑道:“总不能让我拿回家中给她们用吧,男女有别。” 季槐生一想是这么一回事,顾默书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这竹筒拿回去又能做什么。 “拿着吧,这冰块放在碗中迟早也会化开,白白浪费了,不如装在这竹筒中咱们几人分了,若是下午觉得热了还可以继续在里面盛水用。”顾默书说着将装好冰块的竹筒给了几人。 宁恩树本不想要可一瞧另外两位已经将竹筒揣在了怀中,他便道了谢也拿了。 - 那辆马车一直到离开了书院门口才放下帘子。 刚才发生的一切马车中的人都瞧的一清二楚,尤其是沈鸣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日推搡他的小姑娘。 那日光忙着打人竟然没有仔细瞧,今日远远一见发现那姑娘相貌倒是水灵但还是有些青涩,相比起来他倒是更喜欢旁边那个穿青色衣衫的女子,那一颦一笑都勾住了他的魂。 “青天白日笑成这样,想什么呢。”马车中沈家大少爷拿起折扇敲在了他的腿上。 沈鸣一疼这才回过神,如实道:“刚才书院门口那两个小娘子长得倒是不错。” 沈家大少爷听他这么说,盯着他提醒道:“那便是小苏绣铺的齐掌柜。” “就是她?”沈鸣有些诧异,那小娘子年岁看起来不大,他还以为掌握着苏绣技艺的绣娘是个年岁大一些的阿嬷。 沈家少爷打开折扇给自己扇起了风,说道:“年二十,掌握着苏绣技艺,连苏记绣庄的掌柜都对她客气。” 这么一个小女子却有这般大的能耐,实在不可小觑。 可沈鸣却不是这般想的,在他眼中这齐禾再有才能那也只是一个女子 ,以后嫁人了便要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传宗接代,至于手底下掌管的那些生意自然要交给夫家。 若是他能娶到齐禾,那这府城最大的绣品生意不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沈家少爷看沈鸣一脸想入非非的样子,倒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心中也生了别的念头。 “少爷,你说这齐掌柜的是做绣品买卖,那二小姐婚事所需绣品不如就在她那铺子中买?”沈鸣眨眼间便给自己想了一个接近齐禾机会的招数。 沈家少爷没有立刻答允但也没有拒绝,他要好好思量一下,这二妹的婚事到底如何操办。 二人一回到沈家宅院,便去了正堂同家中长辈商议。 这些日子,沈老爷都被烦透了,一边是哭哭啼啼的刚接回家的二女儿,一边是每日都要上门提亲的穷酸书生。 他们沈家被闹得真是不得安宁。 沈家大少爷一进来便瞧见他那三妹妹正给他爹捏肩膀子,老爷子眯着眼脸上都是幸福的笑。 “爹,我回来了。”他道。 沈家老爷点了点头了这才睁开眼,伸手示意他坐过来。 “那书生的事情可解决了?”沈家老爷问道。 自从放出要嫁二小姐的消息后,那书生每日都要来沈家,怎么撵人都不离开,若不是沈鸣那小子揍了几次,怕是还不长记性。 “人还是那般难缠,非要见二妹一面,我想不如早些将二妹嫁过去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沈家少爷道。 三小姐一听自家兄长这话,忙吹耳边风道:“爹爹,大哥说的不错,您还是早日将二姐嫁过去吧,要不那书生天天来闹传出去对二姐的名声也不好。” 沈家老爷对那个丢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说不上喜爱,若不是因为那门推拒不掉的亲事,他可能这辈子都懒得将人接回来。 只是没想到她竟有了婚约,不过还好对方只是一个落魄书生,什么也做不了,要不这事还真难弄的很。 “听你们的吧,让你们娘抓紧时间给她添置点嫁妆,这月中就将人嫁过去。”沈家老爷拍了拍自家小女的手说道。 “爹,我还有一事想同你商议。”沈家少爷给他小妹使了个眼色,三小姐便赶忙起身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与沈鸣三人。 沈家少爷将自己的法子同他爹说了一番,又让沈鸣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 “竟有此事?”沈家老爷蹙眉看像沈鸣,眼神中带着威严。 沈鸣跪下发誓道:“老爷,我若说半句瞎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家老爷一听这个笑了,伸手示意他赶紧起来。 “你这孩子从小便在沈家长大,什么脾性我怎会不知道,既然事情真是这样,那确实要防范一些,若是那绣娘一家帮助那书生,这事确实不好做了,不如就按照你们刚才说的办吧,若是成了那便最好,若是不成也不会损失什么。” 沈家少爷同沈鸣对视一眼,那沈鸣马上领会了意思,从地上起来谢过了老爷便又带着人出去了。 这下子屋中便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这事你盯着点,别让他冲动下办错了。”沈家老爷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是,父亲。”沈家少爷垂下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第九十五章 齐禾还不知自家铺子又被人惦记上了, 正同云棠一起整理铺子中的布料和绣线。 这入了夏,铺子中的生意就更忙了,尤其是那团扇卖的最为红火, 但铺子中就她们两个绣娘真的有些忙活不过来。 齐禾又生了招人的念头, 可这府城绣工好的绣娘都去了苏记绣庄,她也不愿与苏记绣庄挣绣娘,可若是从别处寻,一时半会又找不来,齐禾犯了难。 “禾禾, 上月你接的那几个成衣绣样可都做好送过去了?”云棠拿着手中的布匹突然问道。 齐禾将手中绣线重新摆放在架子上,道:“楼家小姐那边还没送过去, 不过也不着急这个月初她又定了一件, 到时候一起送过去就行。” 自从齐禾接了成衣绣样的生意,这楼家小姐可以说月月都来, 就算没有抢到前五的牌子也会花高价从别人手中买下来。 一来二去齐禾便同她有了交情,有时每月还会多接一件她的成衣绣样。 “怎么了?”齐禾瞧云棠一脸心事的样子,问道。 云棠看了齐禾一眼,又盯着手中的布匹瞧瞧, 最后还是交代了出来。 原来那会铺子中有一阿嬷过来, 问接不接嫁衣,云棠本来婉拒了,可那阿嬷一直求了半天,她瞧阿嬷的样子就想到了自己离世的阿嬷,心一软便应了下来。 “我没接过成衣, 我怕我绣不好。”云棠道。 齐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原来只是云棠接了成衣绣样罢了。 她伸手掐了掐云棠的小脸蛋:“做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今个接了成衣绣样以后你就不会怵头了。” 绣小荷包小帕子总归不能挣大钱, 若想将生意做大多挣些钱还是要接大活。 如今云棠的绣技越来越好,以后自己开铺子也不成问题。 齐禾从未想过云棠会一辈子同她生活在一起,若是以后云棠嫁人了,不同她在一起了,也可以自己开铺子维持生计。 云棠额头往齐禾手心蹭了蹭,道:“那我一会儿去那家看看,如果我绣的太差劲,禾禾你可要帮帮我。” 去那家? 齐禾伸手扶住云棠让她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怎么还要去那人家中看看?” 接成衣绣样,那都是需要对方直接提供成衣,她们这些绣娘只需要在上面刺绣就好了,齐禾还是第一次听说刺绣样还要去家里的。 云棠解释道:“那阿嬷说自家小娘子身子不便,毕竟是嫁衣,上面的绣样要同姑娘商量一下,这才去她家中。” 齐禾有些不放心,生怕云棠被人骗了,毕竟这种将人哄骗至家中的把戏一直都有。 若那阿嬷不是好人,可怎么办。 云棠瞧出齐禾的担忧,安慰道:“你就放心吧禾禾,那阿嬷人看着很好,家就住在内城,一会有马车过来接我。” 齐禾一听这个,脑袋都木了。 这阿嬷怎么听起来越来越像一个骗子了呢。 正想着,就听见铺子中传来一道人声。 “云姑娘,云姑娘。”听声音像一位妇人。 齐禾同云棠走了出来,果然铺子中站着一位阿嬷,瞧那衣着打扮倒像是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奶娘。 想必这位就是约云棠绣嫁衣的人了。 云棠走过去,笑道:“阿嬷,怎么来的这般早。” 那阿嬷拉过云棠的手,轻轻拍了拍道:“这不是怕到时候晚了,姑娘家中人不放心嘛。” 这话显然是说给齐禾听得,齐禾打量了眼前人一番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禾禾,那我过去了,一会儿回来。”云棠对着齐禾说道。 齐禾不太想让她去,可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若说这阿嬷不像好人这理由又有些牵强。 没法,齐禾只能亲眼瞧着云棠坐上马车离开了这边。 那马车前脚刚离开,后脚又来了一辆马车。 齐禾还没进铺子,就瞧见后来的那辆马车停在了她铺子前,轿帘被掀开,上面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齐禾那日没有同云棠她们在一起,所以并不晓得眼前之人就是那日打人之人。 只见那男子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下了马车便直奔她的铺子。 齐禾总觉得这目光让人有些不舒服,可又不知道这是为何。 她转身回了铺子,走到了柜台里面。 那男子紧跟了进来,在铺子中瞧了一番后才道:“姑娘,这铺子中的绣品怎么卖。” “不知您想要什么绣品,这不同的东西价位自然不同。” 那沈鸣随意指了指齐禾身前摆放着的团扇,说道:“这些。” “团扇价位各不相同,像公子刚才指的那把,那扇面用的是真丝,包边是宋锦,一把要卖三十两。”齐禾说。 一把团扇三十两,对于那些公子小姐来说倒是不贵,但对于只是一个管家儿子的沈鸣来说,这真是漫天要价。 虽然平日里他狐假虎威惯了,但那也花不到他的钱,可如今就不同了,买绣品他要自掏腰包。 沈鸣面上不显,心中肉痛,指了指那把团扇,让齐禾包了起来。 齐禾虽觉得这人行为有些异常,但见他买了东西便没有深想。 她将团扇包裹好装进了锦盒中这才递给沈鸣。 沈鸣从腰间荷包拿出三十两银子放在了桌上,在接齐禾递过来的锦盒时又问道:“不知这铺子中接成衣绣样是什么价位。” 齐禾笑笑,“铺子中每月初会放五个名额,至于价位那要根据绣样来说。” 齐禾以为这人是想来定成衣绣样但又不好意思问这才买了把团扇当幌子。 沈鸣忙追问道:“那这月的成衣绣样...” 齐禾:“已经都定完了,公子若是想约成衣绣样那只能下月再说了。” 沈鸣还想再打听打听,这时铺子中又来了两位小娘子,那两人一看便是老主顾,根本无需齐禾介绍,挑了两把团扇两个如意头式的荷包便过来结账了。 沈鸣看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齐禾就收了八十两,心中一惊。 这绣铺果然如外面传闻一般,生意火爆。 这银钱像风吹进来的一般,比他每月在府中做工挣得可多多了。 沈鸣怕漏了破绽,不再久留,拿着锦盒匆匆离开了铺子。 - 太阳落山后,铺子中便没有什么人再来了。 齐禾倚在门边瞧着远处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瞧见了云棠去之前坐的马车。 马车停在铺前,齐禾忙走了过去,见云棠平平安安下了马车,她这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只是云棠脸上没有去之前的笑模样了,而且那马车将云棠放下来便直接走了,齐禾也没瞧见那阿嬷。 齐禾拉着云棠的手,将她带回铺子中,又将早已晾好的茶水递给她,这才询问道:“怎么了这是,可是那人家难为你了?” 云棠双手端着茶盏喝了一大口后才缓了缓道:“禾禾,你知道今日有多么奇怪吗?” 云棠心中憋闷,今日过去后发生的一切她都觉得很奇怪,可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你说说,我听着。” 于是云棠便将坐着马车离开后的事情都同齐禾说了出来。 原来她上了马车以后也有些紧张,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接成衣绣样,还是嫁衣,她生怕人家不满意,便想着多打听打听。 谁知那阿嬷一问三不知,连自家小娘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马车一直没有停下来,云棠以为到了院前她要走进去,没想到这马车直接从偏门进去了。 “所以,你压根不知道去的是哪户人家?”齐禾问。 云棠点了点头,“我问那阿嬷,她只说是大户人家不方便透露,奇怪的很。” 要说齐禾这铺子,府城中大户人家小姐来的多了,怎么会有人家定嫁衣还不愿透露是谁家呢。 “后来呢。”齐禾又问。 云棠下了马车便到了偏院,整个小院都没几个人。 云棠都要怀疑自己被骗了,就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云棠这才有胆子走了进去。 “可瞧清楚了人?”齐禾皱眉问道。 这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明明这阿嬷来找云棠时让人觉得那样可怜,张嘴便是自家小娘子,可转眼就对那小娘子像个陌生人。 云棠摇了摇头,“我与那小娘子隔着围帐,长相根本看不清,不过我倒是瞧清楚了她身边有两个丫鬟,我问什么她都说随意,似乎对自己的嫁衣没什么想法。” 这就不对了,嫁人本应该是件欢喜的事情,嫁衣更是女子重视的东西,可她却没有想法。 “那成衣可给你了?” 云棠又摇了摇头,“没有,说是明日给我送过来。” 怪!齐禾总觉的这事若真是这样,那云棠根本没有必要跑这一趟,那人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她跑这一趟呢。 - 沈鸣一回沈家便去了大少爷的屋子。 今日他怕被认出来,专门让人将云棠引了出去,这才有机会进了齐禾的铺子。 他是真没有想到那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铺子,每日盈利竟那么多。 “事情办的怎么样。“沈家大少爷坐在窗边看着手中的书头也没抬的问道。 “回大少爷的话,一切都办的妥当,那齐禾根本没瞧出破绽。”沈鸣沾沾自喜道。 沈鸣觉得自己今日的安排天衣无缝,不仅给二小姐的嫁衣找了绣娘,还接近了齐禾打听了齐禾铺子。 接下来只需每日将那云棠支走,他多去齐禾铺子晃晃,他就不信拿不下齐禾。 沈鸣对自己的容貌相当自信,若非他是管家的儿子,什么样的小娘子得不到呢。 沈家大少爷倒是不在意沈鸣的念头,于他而言,就算沈鸣真同齐禾在一起了,也不会怎么样。 那沈鸣一日是他们家的忠仆,一辈子便是。 若他真能将齐禾娶回来,那他们沈家不就也拥有了苏绣技艺嘛。 屋中主仆二人心中各打着自己的算盘,却不知远在外城的齐禾已经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妥,正在托人调查。 第九十六章 宁恩树同他们吃过晌午的饭便回了夫子室。 他身着长袍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拿着竹筒, 刚走进去就听见同屋的陈夫子说道:“宁夫子,回来了啊。” 宁恩树刚来这书院不久,与同屋的几位夫子并不想熟, 所以只客气的点了点头。 他回到自己的位子, 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还未坐下就见刚才同他说话的陈夫子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有事?”他问。 那陈夫子笑笑,打趣的说道:“那会路过你们课室看见宁夫子正同学生一起吃饭呢。” 宁恩树看他脸上堆着笑却实在摸不清他想说什么。 “宁夫子啊,你刚来咱们书院还不晓得,这的书生们大多是商贾之家, 就同你吃饭的那位他家中就是做绣品生意的,在府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呢。”陈夫子一边说一边看向宁恩树。 他不觉得宁恩树什么都不晓得, 毕竟一个刚来书院任教的人一下子便接手了最好的秀才班背后肯定有点什么。 今日一见他同顾默书、方阳一起吃饭, 更是坚定了他心中宁恩树攀高枝的念头。 宁恩树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刚才同他吃饭的便有三位, 他现下都无法确认陈夫子嘴中说的是哪一个。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他回道。 陈夫子诧异的看向他,这人装的也太像那么一回事了吧,若是不知道那为何要同他们一起吃饭, 这不是为了拉近关系还能为什么。 “学生们的信息录你难道没看?”陈夫子佯装问道。 “信息录?从未给我。”宁恩树说的实话, 从他来书院那日院长便只给他分了这么一个班,那班中学生的名字还是他一个一个问出来的。 这就不对了,陈夫子还是有些不信,他觉得这宁恩树在装模作样,可眼下又没有证据。 那信息录每个夫子人手一份, 他那份还是一来自己去书架上找出来的呢。 对, 自己去拿。 陈夫子猛地想起,那信息录不是分发在每人手中的, 要自己去拿,他在这里任教三年,早就晓得了这个事。 可这宁恩树今年刚来,怕是不知道。 陈夫子端着茶杯离开了宁恩树的桌边,自己去了夫子室的书架前。 果然那放着信息录的一格上确实还有那么一本,瞧着像没打开过的样子。 他拿起那本信息录随意翻看了一眼,见到顾默书的名字后这才确认,这真的是宁恩树那秀才班的那本,看来是他误会宁恩树了。 “宁夫子,你们课室学生的信息录在这呢。”陈夫子拿着信息录走了过去,递给了宁恩树。 宁恩树客气接过,道了谢,这才打开。 第一页第一人便是顾默书。 秀才功名,家住府城学区片,家中做绣品卖买生意。 绣品卖买,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去买。 宁恩树没有多想便接着往下翻看,他发现这一本里有十五人,家中全都经商,随便揪出一个都是住在学区片的人家。 陈夫子瞧宁恩树随意看了看便将信息录放在了那一摞书的下面,一点也没有当回事的样子。 陈夫子觉得这人当真无趣,悻悻的刚要离开就见屋中另外一位夫子从门口疾步走了进来。 那人是王夫子,教秀才甲班,是他们这屋中年岁最大的一位,家中小女都到了嫁人的年岁。 “王夫子,怎么今个回来的这般早。”陈夫子热络道。 那王夫子回到自己位置上,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水,顺了口气这才回道:“忘了拿东西了,回来拿一趟,对了陈夫子,若是下学后有学生过来就同他们说今日我不在。” 陈夫子平日里最爱八卦,忙追问道:“怎么不来了,可是家中有事,不知我们能否帮得上忙。” 王夫子一把年岁的人了,哪里会因为那点子事麻烦大家,摆手笑道:“家中小女过几日出嫁,这不陪嫁的绣品出了差错,我这得回去帮忙看着,实在不行只能重新买一批了。” “这陪嫁绣品竟不是自己绣的,还要买?”陈夫子还未娶亲,他以为绣品都是姑娘家自己绣的。 王夫子笑了起来,“你们不娶亲不晓得,若是愿意那嫁衣都可以让别人做好了绣上花样,不同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王夫子说完便将桌上的钥匙揣进袖子中赶紧离开了。 一瞬间屋子中只剩下宁恩树同陈夫子两人,陈夫子还想再同他唠一唠,谁知一扭头就瞧见宁恩树已经开始批阅文章,没法陈夫子只能作罢。 低头看文章的宁恩树心却根本没放在这里,刚才王夫子说的话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成亲是需要嫁衣的,而他还未准备嫁衣,没有嫁衣他怎么成亲。 他的燕燕还等着他去娶回家呢。 书院一下学,宁恩树便去课室拦住了顾默书。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越了分寸,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顾默书刚收拾好包袱,还没起身就见宁夫子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宁夫子,可有事?”这个点过来顾默书觉得应该是他做的文章出了问题。 宁恩树招了招手示意他先出来,课室中还有其他学生,这种事不能让那么多人知晓。 顾默书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便让方阳不用等他自己先走,说完这才去了宁恩树那边。 宁恩树局促的看向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定下心才问道:“顾秀才,不知你家中绣铺可接嫁衣?” 家中绣铺之事顾默书是不插手的,他只晓得齐禾每月会接成衣绣样,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若是成品嫁衣,那应该是不行。 “家中之事我并不清楚,夫子若是今日无事可同我过去看看。”顾默书道。 - 齐禾刚送走包打听就见顾默书带着人进了铺子。 齐禾还以为是他的同窗,仔细一瞧这不是那日救的那人嘛。 宁恩树还是第一次来绣铺,且这次又是为了嫁衣之事,他不好意道:“不知您这绣铺可接嫁衣吗?” 齐禾瞧他耳朵都红了,说的还是嫁衣之事,以为他与那青梅竹马的婚事成了。 这虽是喜事,但她这铺子真不接成衣。 “成衣是不接的,不过若是您将喜服拿过来,我倒是接上面的绣样。”齐禾道。 这月约的绣样其实已经满了,按照以往的惯例齐禾是不会再接绣样的。 但这人是顾默书的夫子,身上还有一段悲人的感情。 若他的婚事真的成了,一件嫁衣的绣样齐禾倒是愿意为他们绣上,就当是祝福罢了。 宁恩树在铺子中看了看,这摆放在外面的绣样当真好看,若是绣在嫁衣上,他的燕燕一定喜欢。 宁恩树从未买过成衣,并不晓得在哪里买,问了齐禾便匆忙离开了铺子。 齐禾瞧他急匆匆的样子,笑着说道:“这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那日见他还满面愁容,今日已经高兴的准备嫁衣了。” 铺子中三人都没真正的成过亲,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事情中不对劲的地方。 - 翌日,那阿嬷便送来了嫁衣成衣,二人约定好七日后来取,那阿嬷付了定金便先离开了。 云棠小心翼翼的抱着嫁衣,生怕蹭上脏污的东西。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成衣绣样,还是嫁衣,她不想出任何差错。 因为是急单,云棠还要在其他布料上先试绣绣样,所以没有时间在前面铺子看着买卖。 齐禾想了想也不差这么几日,这铺子中有她在也没问题,便让云棠这几日不用来前面了,只需安心绣嫁衣绣样就好。 这外边吵吵闹闹,若是真在这刺绣也根本静不下心来。 这样一来,前面铺子只有齐禾一个,倒是给了沈鸣机会。 那沈鸣先是派人来铺子中转一圈,见铺子中没有其他人他才放心大胆的过来。 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那沈鸣来了便站在齐禾面前晃悠,一会儿问问这个绣品,一会儿问问那个绣样。 虽然那包打听还没有打听出具体的消息,但齐禾已经肯定这人有问题了。 只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具体目的是什么,所以每日将他当做普通客人笑脸相迎。 这日,那沈鸣买了绣品前脚刚上马车离开,后脚顾默书就下学回来了。 两人正好岔开,顾默书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现在这天一日比一日热,书院下学的时辰也早了些。 顾默书走回来这么一路里面衣衫已经湿透了。 不等齐禾说他便自己打了井水回屋梳洗了一番。 等顾默书出来时便瞧见家里来了人,那人正是包打听。 这包打听确实带回来了消息,不过和沈鸣没关系,却和那日的阿嬷有关系。 原来那阿嬷是沈家人,那马车是沈家的马车。 沈家嫁女,齐禾是晓得的,毕竟宁恩树都来定嫁衣绣样了。 只是这沈家为何要这般小心翼翼不透露风声呢,而且还专门又定了一件嫁衣,难道想把那找回来的二小姐偷偷嫁出去? “沈家放出消息了,五日后便嫁女。”包打听道。 五日后,这不正是云棠她们约定好嫁衣的后一日嘛,竟然这么快。 “沈家这次只嫁一个女儿还是两个?”齐禾又问道。 “当然是一个,就找回来的那二小姐嘛。”包打听不明白齐禾怎么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齐禾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若那二小姐真的嫁给宁恩树,那另外一家难道退婚了? 包打听听齐禾这般问有些哭笑不得。 “这二小姐嫁的人家可那从未变过,哪里来的书生。” 这话一出,连站在门边的顾默书都愣住了。 若从未有过书生,那宁恩树为何要买嫁衣。 齐禾也觉得脊背发凉,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她心中产生。 难道宁恩树要在成亲那日当众抢亲? 第九十七章 那抢亲的念头从齐禾脑海中生出来也把她吓了一跳。 那宁恩树若真行此举, 怕是 会被书院撵出去,以后谋生都难。 再说那沈家,嫁女这种大事若都丢了面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这让齐禾想起了楼家当年做的事情, 面上将人撵出府城背地里其实早就将人打成了残废。 齐禾与宁恩树没什么交情, 她只是惋惜,惋惜他那段年少相依的感情惋惜他若真走上这条路就永远没有归途。 将包打听送走后,齐禾见顾默书还倚在她的门边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让人进了屋。 “可是觉得有些饿了?”齐禾故意扯开话题,不去提宁恩树。 毕竟宁恩树现在是顾默书的夫子, 齐禾不想他掺和进去。 顾默书坐了下来,一双黝黑的眸子看向齐禾, 问道:“这几日可是家中有事瞒着我。” 齐禾躲开他的视线伸手将桌上的白糯糕往顾默书那边推了推, 遮掩道:“怎么会,你别瞎想, 铺子中能有什么事,有我在一切好着呢。” 顾默书早就不是能三言两语忽悠过去的年岁,见齐禾这般说更加肯定了她有事瞒着自己不让自己知道的想法。 顾默书回想了一下这几日下学回来时瞧见的情形,唯一不对劲的地方便是云棠不在铺子中。 还有包打听刚才说的那阿嬷,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禾瞧顾默书没有动眼前的糕点, 反而一直盯着她看,似乎她不说就不罢休一般。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有一阿嬷来铺子中定了嫁衣绣样,你云姐姐这几日忙活的便是这绣活,后来我托人打听了才知道, 那阿嬷是沈家的人, 那嫁衣想来就是给那要嫁人的二小姐做的。”齐禾道。 顾默书皱了皱眉头,这事听起来很合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并不合理。 那沈家为何嫁衣绣样要找到她们这外城的绣铺。 若是因着齐禾的绣技, 那为何找的绣娘不是齐禾,若不是看中齐禾的绣技,那找内城苏记绣庄的绣娘又有何区别。 沈家在内城,明明离着苏记绣庄更近,为何舍近求远,又为何要瞒着身份,顾默书心中产生了疑惑。 “所以沈家给那二小姐准备了嫁衣,宁夫子也给二小姐准备了嫁衣,但那二小姐并不会嫁给宁夫子。”顾默书理清了关系道。 齐禾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刚才那包打听说的便是这个,那沈家找回来的二小姐嫁的可是府城中人家,不是在青山书院教书的夫子。 “宁夫子拿过来的成衣我已经按照他的要求绣好了,你改日让他过来取吧,我虽不晓得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希望他不要做傻事。”齐禾眼瞧着瞒不过顾默书,只能这样说道。 顾默书明白齐禾的意思,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的,但若是能规劝一句也好。 - 第二日顾默书早早便去了书院,他没往课室走而是去了夫子室。 只是夫子室中并没有宁恩树,他只能先行离开想着晌午下学再过来瞧一眼,谁知整整一上午宁夫子都没出现。 方阳瞧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同以往那幅认真模样大不相同,于是打趣道:“来,让我瞧瞧,我们顾兄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愁眉苦脸,可是有心事。” 顾默书一听这话,身子往旁边挪动了几分自觉的离方阳远了一些。 “哎,你这是作甚,快回来。”方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住顾默书的衣袖,硬生生将他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顾默书自然不会将宁夫子的事情说出来,便扯谎道:“快要秋闱,心中慌乱,难道方兄没有?” 方阳一噎,他怎么会没有,他心中比谁都慌。 他觉得自己这次能考中秀才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垂怜,他早就不敢奢望其他。 但若是上天再多垂怜他一次,让他这次秋闱也榜上有名成为举人,他会更加感谢上天,毕竟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咳咳,这大好的日子不提这种事也罢,读书人讲究稳妥,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路才是,不要瞎想自己乱了心神。”方阳开始嘀咕道。 “那方兄当年读书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顾默书灵魂发问。 方阳往四处瞥了一眼见没人往他们这边看,这才大胆的说道:“不满你说,其实我当年考取功名只是为了光明正大将她娶回家。” 她是谁,不言而喻。 后面的话顾默书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课室门口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顾默书,你找我。”宁恩树气喘吁吁的倚在门边,额头上都是汗,两鬓也湿了,瞧着像急匆匆赶过来的样子。 “宁夫子叫你你快过去吧。”方阳早就习惯了这场面,推了推顾默书道。 顾默书起身往屋外走去,这个时辰书院中都是来往的书生,两人想寻个空地坐下来说话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去了那日的假山里。 “我一来便听夫子室的其他夫子说你一早便来找我,可是文章上有不解之处?”两人慢悠悠就这么走了过去,宁恩树缓了缓已经不大喘气了。 顾默书瞧他眸中带光的样子,那堵在心口的话实在问不出来。 “那嫁衣绣好了,今日去取就行。”最后他道。 宁恩树一听嫁衣绣好了,脸上的笑意更深,“没想到齐掌柜的这么快便绣好了,我还以为要再等上一两日。” 顾默书越看他这副样子,心中越是难受。 “可还有事,我怎么瞧你一直皱着眉头。”宁恩树歪了歪脑袋打量着他问道。 “你若有事直说便是。”宁恩树又道。 顾默书深吸了口气,扯着宁恩树往假山深处走去,直到这里听不见外面的人声后他才问道:“你定嫁衣,是要娶谁?” 宁恩树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没想到顾默书想问他的是这么一个事。 “自然是燕燕,除了她我谁也不娶。”他一本正经道。 顾默书眉头仍旧皱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宁恩树晓得他这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沈家嫁女的消息可是在府城传遍了,毕竟那娶亲的公子可是一个浪荡子。 想来顾默书纠结的便是这事吧,宁恩树解释道:“沈家确实不同意我与她的婚事,但我心意已决,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 宁恩树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默书打断,“值得吗?” 宁恩树仍旧笑着,这种事哪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 若是不值得,他现在早就留在了京城怎么会来这里教书。 “她被找回时,我为她高兴,这些年我们一同长大,经历了太多事,你不知我们小时候家里穷的很,我同她便在河里抓鱼吃,因为这样就不会饿肚子。” “后来我念书科考为的就是考取功名后娶她为妻,这念头从未变过。”宁恩树背靠着假山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问我为何不继续参加殿试,若是中了至少有一官半职回来迎娶不是更好。”宁恩树说完仰头看向顾默书。 “有些事同你想的不一样,若你是我远在京城备考突然得知心爱之人要嫁人的消息,你难道不回来要眼睁睁看着她另嫁他人?”这些话宁恩树从未同其他人说过。 即使这半年来他的同窗问过他许多次,为何要放弃殿试,他都只是笑笑不答。 “若你殿试后有了官职再来提亲不是更好?”顾默书说道。 既然那沈家瞧不起穷酸书生,那有了官职不就不一样了。 宁恩树被他的话逗乐了,果然还是年岁太小,没有经历过事情,竟然会问出这种话。 过了殿试又不是一定会有官职,就算有官职那官职还分大小呢。 若只是一个偏远小县城的芝麻小官,又有何用。 “你以为一个芝麻小官可以阻挡这种事?不可能的,若是那日我没有回来,沈家早就将她嫁了过去,正因为我回来去闹了一场,这才拖延了些日子。”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呢,只是让他更加看清了沈家人的面目,看清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就像那沈鸣说的那般,你若是再纠缠我让你彻底消失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 “顾默书啊顾默书,以后你就会明白了,人只有走得越远爬得越高才会有能力去解决一些事情,这话没错,但我没有时间了。” 顾默书瞧着宁恩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长袍上沾染的尘土。 “你也无需多想,我从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宁恩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完便先行离开了。 这一席话狠狠的钉在了顾默书的心口。 他问方阳考取功名为何,又问宁恩树值不值得,那他自己呢。 顾默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是啊,当年他下定决心要考取功名不也是为了保护齐禾嘛。 所以对宁恩树来说,若是有功名没有刘燕燕那一切还有什么用。 顾默书想明白后便没有再去找宁恩树,他知道自己拦不住的。 果然,自那日下学后宁恩树来齐禾绣铺取了嫁衣便彻底消失了。 书院中也给顾默书他们班换了新的夫子,那宁恩树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齐禾与顾默书在家中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而云棠一直专心绣嫁衣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后来那沈家阿嬷来取了嫁衣,结了尾款,这事便同齐禾铺子彻底断了关系。 一晃便到了沈家嫁女的日子。 齐禾关了铺子,带着顾默书同云棠一起去了内城,她想瞧瞧宁恩树今日到底会不会出现。 沈家富商,嫁女所陪嫁的彩礼队伍就有八米长,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内城街上走过。 齐禾站在郭暖新开的酒楼里往外瞧,这酒楼有四层高,站在最上面整个府城都能瞧清楚。 她往下面望着只见周围都是讨喜的人并没有出现宁恩树的身影。 齐禾心中五味杂陈,她希望宁恩树出现又不希望他出现。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街上却乱了起来。 “快快,散开散开,有马车冲过来了。”周围人嚷嚷道。 齐禾几人趴在栏杆上往下瞧,就见宁恩树身着喜服驾着马车冲进了送亲的人群。 同一时刻,那喜轿中的新娘子从轿上跳了下来,伸手拉住了宁恩树的手,两人就这般驾着马车离开了。 齐禾睁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若这般抢亲他们真的能跑掉嘛。 沈家护送的人只是一时受了惊,重新整好队伍他们便骑马追了上去。 齐禾心中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只希望他们的马车能再快一些,赶紧离开阜城,可却见那马车并没有顺着大道往城外去,而是奔着青阳河的方向。 难道他们... 只见那马车直接冲向青阳河,在最后一刻宁恩树拉着刘燕燕的手,两个身着喜服的人一同跳进了河中。 第九十八章 云棠瞧着远处的景象惊呼出了声。 看热闹的人谁也没有想到那抢亲之人会跳进河中。 河水湍急, 无人敢下去,岸边那追上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被河水淹没。 “怎么会这样。”云棠双手捂住嘴,眼中都是惊恐。 齐禾的反应同云棠一样, 她虽觉得宁恩树抢亲跑不掉, 但没想到他会想殉情。 明明那日来取嫁衣时眼中还带着光,转眼间这人便消失在世间。 齐禾收回视线不再眺望远处,她的心一下一下的疼如同针扎一般。 她明明只是旁观者是局外人,可却入了戏。 宁恩树啊宁恩树,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街上还是乱哄哄的样子, 这沈家嫁女被抢亲的消息一会儿功夫便传遍了府城。 这次不仅是沈家连带娶亲那陈家也都丢尽了脸面。 齐禾他们在酒楼平复了心情后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车厢中云棠倚在齐禾的肩膀,她双眼微红, 一瞧便是哭过的样子。 几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一回到家便各自回了屋子, 没人再提这件事。 第二日顾默书收拾好东西便去了书院。 这宁恩树前几日从书院离开便有人猜测他去了哪里,没想到竟然是抢亲去了。 顾默书刚走到课室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讨论宁恩树的声音。 他立在门口,安静的听着,没有进去。 “没想到这宁夫子竟有这种胆量,那可是沈家小姐” “你晓得什么, 那二小姐与他本就是青梅竹马, 那沈家找回来后不认账罢了” “宁夫子用情至深真令人感叹,可惜可惜啊”方阳感慨道。 顾默书刚准备进去,就见一直默不作声的董秀才黑着脸站起来厉声道:“你们懂什么,他是读书人竟然为了情爱舍弃功名,这有什么值得宣扬, 再说他是宁夫子, 即是夫子不为着自己学生着想,一天天光惦记着情爱, 咱们可是再过几日就要下场秋闱的书生,他把咱们当做了什么,说走就走,对得起那声夫子称呼吗。” 董秀才一番话说完,屋中有几人应和道。 毕竟马上就要秋闱,宁夫子拍拍袖子走人不干,那他们呢。 “董兄,话也不能这么说,若如你所说书生就应该一心放在功名利禄上,那不就真成了话本书中那些薄情寡义的人了。“方阳不认同他那个理,反驳道。 那董秀才扑哧一笑,看都不看方阳一眼。 在他眼中,那方阳也是上不得台面之人,不晓得怎么就成了秀才,他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方兄,有这看话本书的功夫你不如多写写文章,别到时候坐在贡院什么也写不上来。”董秀才嘲笑道。 方阳忍不住想再反驳两句,就见顾默书站在门口出声道:“人各有所求,勿把自己的念头强加在别人身上。” 董秀才抬眸看了过去,见是顾默书说的这番话,他黑着脸没再出声。 顾默书走进去刚坐好那方阳便凑了过来。 “顾兄,也就只有你说话他不敢反驳了,平日里总拿学问说事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最后还不是同比自己年岁小的人在一个班了。”方阳没有压低声音,这话就是说给董秀才听的。 顾默书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 毕竟是同窗,属实没必要在现在这么个功夫上浪费口舌。 新来的夫子进来时,课室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苦练文章无人再说闲话。 书院下学后,顾默书同方阳一路往外走。 方阳心中憋了好多话想同顾默书说,可见他一脸淡定的样子,那些话他又问不出口。 方阳每走两步就瞧顾默书一眼,终于顾默书忍不住问道:“可是我脸上有文章?” 方阳尴尬的笑笑,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道:“顾兄啊,你真的没有那什么吗?” 顾默书疑惑的看向他,“什么?” “难过,难过啊。”方阳嘟囔道:“平日里你与宁夫子关系那般好,他如今这样的结局你没为他难过吗?” 顾默书脚下步子没有停,他往那日他们去的假山瞧了一眼。 难过应该是有的,但他尊重他的选择。 可能这是宁恩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对于他来说。 “算了,不说这个了,再过三日便要秋闱,你可要加把劲莫要输给那董秀才。”方阳拍了拍顾默 书的肩膀道。 顾默书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方阳还是记上了董秀才说他的那句话。 “你也是,方兄。”顾默书道。 二人一直走到齐禾铺子前面才分开。 顾默书进了铺子就瞧见云棠趴在柜上一动不动,瞧着像睡着了。 他走过去伸手碰了下她的肩膀,想将她叫醒去屋中歇歇。 谁知刚一碰到云棠她就猛地坐了起来。 看清来人是顾默书后,云棠长舒了一口气道:“是你啊,吓我一跳。” 顾默书凑近了这才瞧见那柜上还摆着一本小话书,原来云棠趴着是在看小话书。 “看的这么入神,我走过来你都没发现。”顾默书道。 云棠举起那小话书,冲着顾默书摇了摇,“我在看这个,重温一遍,看的太入神了,哎。” 那书虽然晃动着,但顾默书仍旧瞧清楚了封面上的三个字,《醉梦录》。 “哎,我觉得杜梦和宁恩树一样,都有苦衷,可又无能为力毕竟他们改变不了的东西太多了。”云棠自顾自的说着,刚才看这本书她看的入神,不觉间就将宁恩树的过往带了进去。 “忘了你没看过这书,算了不同你说了。”云棠又垂下了头,两眼都放在了书上。 - 沈家乱成了一锅粥。 自家小女被当街抢亲,这事遮掩都遮掩不住。 那书生不仅抢了亲,还带着人一同殉了情。 沈家派出去的人在河附近打捞了许久,硬是没有寻得二人的尸骨。 那河水本就湍急,二人一同跳入水中定是没有活命的机会,找不着便找不到吧,沈家老爷这般想。 毕竟若是找到了,那小女的尸骨怎么办,埋在哪里,还不如找不到的好。 “老爷,那陈家那边怎么办。”问出这话的是沈家夫人。 当时让刘燕燕嫁人为的就是不将这门亲事落在自己小娘子身上。 可现在刘燕燕没了,陈家更是觉得蒙羞发了火,这让他们沈家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将她嫁过去。”沈家老爷黑着脸拍着桌子道。 与陈家这段婚事本就是他们沈家攀了高枝,现下闹成这样,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老爷,那陈家少爷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把咱们小女往火坑里推吗。”沈家夫人抹着泪道。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疼爱的很,怎么舍得将她嫁给那种人。 “爹,我不想嫁,求你了。”沈家三小姐抱着沈老爷的胳膊哭哭啼啼道。 可平日里最疼爱她的父亲现在却收回了手。 她转身看向自己的兄长。 可沈家大少爷也移开了目光。 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一个待嫁的女儿又能算的了什么。 若是将她嫁出去就能平息陈家的众怒,就能与陈家做上通往京城的生意,就有机会成为皇商,那又有何不可。 “把她送回屋子好好看着。”沈老爷闭着眼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将人带走。 管家带着沈家三小姐离开后,沈少爷也带着沈鸣离开了正堂。 “沈鸣,那日让你看好宁恩树,这就是你看好的样子?”见周围没了人,沈少爷咬着牙狠狠道。 那日宁恩树一来他便让沈鸣将人看管好了,在二小姐出嫁前不允许他出现,可那宁恩树不仅没有消失还去了书院教书,现如今还抢了亲带着人殉了情。 沈鸣神色慌张直接跪在了地上,“少爷,我真没想到他会跑了,都是我的错。” 沈鸣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住沈少爷的鞋子。 沈少爷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沉声道:“要不是你自作聪明,怎么会出了差错,你贱命一条拿什么来偿还。” 沈鸣眼珠子一转,忙道:“少爷,我那几日正盯着齐禾,等这事成了,沈家就掌握了府城的绣品生意,咱们就不怕陈家了。” “是吗?” “真的,当真。”沈鸣又道。 沈少爷在心中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饶恕了沈鸣,只是临走前道:“十日内若是不成,你就别想再见到你爹了。” 沈鸣脸色苍白颓废的坐在地上,现在齐禾是他最大的希望。 - 入了夜,齐禾瞧顾默书屋中还亮着光,便熬了一碗梨汤给他端了过去了。 顾默书正在书桌前看宁恩树当时赠与他的注解。 听见敲门的声音后便起身过去开了门。 “来喝点梨汤歇歇。”齐禾端着瓷碗,那碗壁发烫,齐禾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红。 顾默书伸手接过那碗梨汤,放在了书桌上。 “在写文章?”齐禾瞧那书桌上摆放着纸张,随口问道。 顾默书背对着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书,“在看宁夫子留下来的批注。” 齐禾一听宁夫子,以为他在伤怀。 她走过去,安慰道:“宁夫子这般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太过伤心。” “我晓得。”顾默书从容道。 齐禾在屋中待了一会看着他将那一碗梨水喝完这才离开,临走前又叮嘱了他几句,莫要看书看的太晚伤了身子。 顾默书今日倒是听话,齐禾离开后他便梳洗了一番躺回了床上。 只是闭上眼仍旧没有困意,齐禾那会说的话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 【他这般做自有他的道理】 【或许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顾默书又回想起了宁恩树消失前同他说过的话。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他一遍又一遍的想着。 突然脑海中蹦出了宁恩树说的那句话,“我同她在河里抓鱼吃,因为这样就不会饿肚子。” 河里,抓鱼. 顾默书猛地睁开眼,他反应过来那宁恩树同刘燕燕是识水性的。 而在府城外的河道旁,正有两个人影在月光下相拥而泣。 第九十九章 秋闱前两日便不用再去书院。 顾默书将自己关在屋中, 将宁恩树留下来的那几本批注过了一遍。 齐禾怕他累着这几日一直变着花样做吃食,熬了不少汤。 毕竟乡试与以往的考试都不相同,一连三场, 每场三日, 耗费心神的很。 且三日在贡院不得离开,又是八月的天,属实不好受。 齐禾给他准备了不少耐放的吃食,怕他吃着没味,连白面馍馍都换成了红糖馍馍。 还准备了一竹筒的绿豆汤, 两竹筒煮开后放凉的水。 云棠瞧着厨房桌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东西,感慨道:“禾禾, 你准备了这么多, 他可吃得完。” 齐禾自己都没发觉出自己准备的多了,她只想着每一样都做一些, 省的到时候饿了想吃什么没什么。 两人在小厨房正说着,就听见一声惊叹,“呦,这是准备去哪里游玩啊。” 齐禾一扭头, 就见宋沅手中提着食篮站在小厨房门口。 “什么游玩, 默书明日下场我们哪有心情出去游玩。”云棠说着伸手拿起小厨房桌上晾好的肉干。 “不游玩怎么准备这么多的吃食。”宋沅指了指小厨房摆满的东西,又指了指那准备出来的食篮。 云棠笑笑,“你说这些啊,这都是禾禾给默书准备的吃食,明日让他带着去贡院, 其实吧我也觉得有些多了。” 宋沅提着食盒走进了小厨房, 将齐禾准备的吃食都瞧了一个遍。 最后两眼放在了那晾着的肉干上。 “尝尝怎么样,昨个做好的, 晾了一天了。”齐禾整理着食篮对着宋沅说道。 宋沅将自己带过来的食盒放在桌上,这才拿起了一片晾好的薄薄的肉干。 他咬了一口,觉得这味道有点不对,同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便又拿起了一块放在嘴里。 “这肉干怎么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宋沅惊讶道,“还能在里面放糖?” 他以往吃的肉干都是咸的,很有嚼劲,可今日这肉干却能吃出 甜味,但却不会让人觉得甜腻。 “那你猜猜里面放的什么。”齐禾笑道。 若是将糖与肉放在一起腌制,那肉里面肯定都是甜味,可这肉干薄薄一片,也不像切成片腌制好的样子,只表面甜丝丝,这说明肉干不是用糖腌制过的。 “难道是在肉干上涂抹的糖水?”宋沅举起肉干仔细的瞧了瞧。 “是蜂蜜,禾禾在肉干上涂得蜂蜜,是不是没吃出来。”云棠道。 宋沅是真的没有吃出来,也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想出在肉干上摸蜂蜜这法子。 “妙啊,婶子你怎么想出来的这法子,这肉干有了甜味竟比以往的还要好吃。”宋沅激动道。 顾默书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宋沅贴在齐禾身旁问东问西的样子。 他轻咳了一声,小厨房中的几人这才瞧见了他。 只是宋沅还沉浸在肉干如此绝妙的制作法子上,一点也没注意到顾默书神色的变化。 宋沅走过来将自己拿过来的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盘白糯糕,闻着有股奶香,想来宋沅特意让人在里面加了牛乳。 “哎呀,我就说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原来是没准备白糯糕,好在宋沅准备了。”齐禾走过去将那白糯糕端了出来,夹了几块同干粮放在一起装进了食篮中。 齐禾弄好便招呼顾默书过来让他自己瞧一眼,再看看食篮中可还少些什么。 顾默书走近了一瞧,只见那食盒中摆放的整整齐齐,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你小子怎么这么有福气,婶子给你准备了这么些吃食,尤其是那肉干真太好吃了。”宋沅伸手攀上顾默书的肩膀道,“婶子这么肉干,两个他都不一定吃得完。” 说着又伸手拿起了一片肉干。 齐禾笑着说道:“这肉干准备的多,你也那些回去尝尝。” 宋沅高兴道:“还是婶子好。” 顾默书黑脸:... 齐禾扭头正瞧见顾默书板着脸的小模样,忙拿起一片递到了他的嘴边,哄道:“你尝尝可喜欢。” 顾默书一愣,接了过来。 -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们便坐着马车去了贡院。 一路都是同行的书生,只是年岁看上去比顾默书要大些。 齐禾见顾默书一直瞧着车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是,他毕竟今年刚成了秀才,短短几个月就要参加秋闱确实快了些。 “平常心就好,别太紧张。”齐禾戳了戳他的胳膊安抚道。 顾默书倒是没有紧张,他只是看到了那日打宁恩树的人。 “还好。”他扭过头对着齐禾说道。 “把手伸出来。”齐禾又道。 顾默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将手伸了出来。 只见齐禾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的食指在他的手心上滑着。 “你瞧,这条线就是你的科考之路,一条线通上方全程没有断开,这说明科考之路一路顺畅,你且放心就好了。” 顾默书知道齐禾这是在哄他,当不得真,但他还是认真听着。 “你瞧你这手心凉的。”齐禾说着双手握住顾默书的右手,给他搓了搓道。 顾默书觉得手掌发痒,他刚想抽回手又被齐禾给捏住了。 “这一大早天还是有些凉,揉搓一下手就热乎了。”齐禾认真道。 顾默书耳朵尖微微发红,只得任由齐禾给他捂着。 等马车停在贡院前,齐禾这才松开手。 “放心去考便是了,三日后我再来接你。” 顾默书点了点头,一手提着考篮一手提着食篮下了马车便走进了队伍中。 直到到他进场时,他没忍住往后看去,只见齐禾仍旧站在马车旁,见他回头,还伸手挥了挥。 顾默书的心一下子便踏实了。 进去后顾默书里里外外被搜身一遍,连那白糯糕都被掰成一块一块的,查验里面是不是有夹带的东西。 顾默书顺利入院后便去寻自己的号房,刚进去外面就落了锁。 他找个空地坐下,将周围收拾了一番,这才将笔墨砚台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齐禾给他准备的东西齐全,剩下的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铜锣一响,顾默书搓了搓手便执起了笔。 - 齐禾一直在外面瞧着顾默书进了场才准备离开。 谁知还没上马车,就被人叫住了。 “齐掌柜的。” 齐禾扭过身子这才看清楚来人,这不正是那日日在自己铺子买绣品的公子嘛。 “您也是来送考?”齐禾瞧他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一看便不是要下场的书生。 沈鸣点头应道:“送家中小弟来罢了,没想到竟在这遇见齐掌柜的了。” 齐禾并不想同他多说话,客气了两句便上了马车。 沈鸣站在原地,眯着眼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 那日同沈家少爷吹过了头,他便一直在想法子,想到齐禾会来送考便早早的等在这里。 沈鸣看着不远处的贡院,嘴角上扬。 他早已经打探清楚了这齐禾与顾默书的关系。 一段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罢了。 他以前还为如何解决顾默书而发愁,现在却想开了。 一个养子罢了,只要齐禾对他动了情,他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至少他没有同顾默书动手不是嘛。 沈鸣心中盘算着,这几日便是最好的时机,毕竟顾默书不在没了阻拦,至于铺子中另外一个知晓他身份的绣娘,那就更好办了,给点绣活让她没空出现便是。 齐禾回了铺子,就瞧见云棠愁眉苦脸的坐在柜边。 “怎么了这是。”齐禾走过去问道。 云棠憋了撇嘴,“禾禾你是不知道,刚才沈家来人说要在咱们铺子定嫁衣绣样。” 齐禾不知道沈家这是想做什么,毕竟上次的嫁衣就是让她们铺子绣的。 “你知道来人是谁吗?”云棠蔫巴道,“就是上次那个阿嬷,她竟然是沈家的人。” 云棠说着眼眶就红了,她想起自己一针一线绣好的嫁衣竟然是给那沈家二小姐绣的。 齐禾将云棠揽在怀里,安慰道:“别哭了,往好处想想那件嫁衣她穿在身上嫁给了最爱的人,不是吗。” 云棠一听这话,啼哭的更大声了。 她想起那抹跳进河中的红色,想起了那段虐恋。 齐禾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这沈家这次表明身份来定绣样,还派上次的阿嬷,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看上了云棠的绣技,齐禾觉得这事不对。 “这次沈家可提了什么要求?”齐禾问。 云棠抹了把泪道:“还是让我绣,没别的了。” “可拒绝过?” 云棠重重的点了点头,“可那阿嬷说上次嫁衣的绣样便出自我手,结果那新娘子穿了我绣的嫁衣殉情了,她说我若是不接这次嫁衣便到处散播这件事,让我以后接不到绣活。” 齐禾皱眉,这沈家这般做属实无厘头。 为何一定要揪着云棠不放呢。 “你上次去可见到了其他人。”齐禾追问道。 云棠想了想,上次她去沈家只有佣人,连那二小姐的面都没见到。 “没有。”她摇了摇头。 齐禾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让云棠先接下来这绣活再看看这沈家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日一早那阿嬷便将成品嫁衣送了过来,没提要求,只让云棠自己看着绣。 不过她们沈家这次要的急,五日后便要来取,云棠没法子,抱着嫁衣便回了屋。 等铺子中又只剩下齐禾一人时,那沈鸣再次出现。 只是这次他不是来买绣品的。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推向齐禾,里面是一个白玉簪子。 “这位公子,我们铺子不收客人送的东西。”齐禾婉拒道。 沈鸣却装作没有听到一般,将那簪子拿了起来,对着齐禾的发髻比划了一下。 “玉簪配美人,何必浪费。”沈鸣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 平日在勾栏中他也是这般送礼,那些小娘子不也是面上婉拒一番,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觉得这法子放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都适用,没人会拒绝这么好的东西。 齐禾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人竟然打的是自己的主意。 怎么会有这么糟心的事情。 第一百章 齐禾脸上的笑意都没了, 可那沈鸣还自顾自的说着非让齐禾收下玉簪。 两人僵持了半天,直到铺子中又来了客人。 齐禾将那锦盒推给沈鸣便去招呼其他人,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事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齐禾没那意思, 这是拒绝他了。 可那沈鸣却不这觉得,只当她见周围有人不好意思收下这才婉拒。 “齐禾,东西我放这里了,你别忘了。”沈鸣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冲着齐禾的方向喊她的名字说这么一句莫若两可的话。 这种情形下人们总是会误解什么。 齐禾转过身子想告知他做人要有分寸,谁知一扭头那人便消失了。 齐禾深呼吸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无耻的人,像个狗皮膏药怎么甩都会黏上来。 “齐掌柜啊, 那人是谁啊。”来买绣品的那两位小娘子眨眨眼睛探究的问道。 “不认识。”齐禾冷漠的回道。 毕竟在她眼中, 这人只是一个总来她铺子买绣品的人,她现在甚至都不晓得他的名字。 可那两个小娘子却不相信齐禾的话, 两双眼睛一个劲的往那锦盒中瞟。 若是真的不认识,那人能叫她齐禾? 若是真的不相熟,那人能送她玉簪? 她们可不信这个,但看着齐禾一脸不愿承认的样子, 也只能作罢。 但这消息当日就被传了出去。 齐禾对此事一概不知, 还是季叶梨第二日颠颠的跑过来同她说的。 “你真不认识那男子?”季叶梨坐在桌边一脸探究的看向齐禾。 齐禾摇摇头,疑惑的看向季叶梨,问道:“我连他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你也问他?” 季叶梨瞧齐禾是真不知道的样子, 便将外面传的消息告知了她。 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 一开始说有一男子追求齐掌柜的,后来又变成了齐掌柜的收下了那人送来的礼, 现在成了齐掌柜的快要成亲了。 “外头人都传你要定亲了,说的可真了。“季叶梨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这些消息还是城郊那农户同她说起的。 当时听后她还不信,可一回来连那旁边宅院的嫂子都专门过来打听了一番,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自己不在的这几日是不是真的错过了齐禾什么消息。 齐禾伸手扶额,她是真没想到流言蜚语传的这般快。 “那玉簪我从未想收下,他硬塞过来的,还当着客人的面大喊我的名字,想来这是让别人误会了。”齐禾叹了口气道。 可不能任由流言就这么的传下去,得想个法子才是。 可齐禾现在连那人叫什么住哪里都不知道,根本没有让那人澄清的机会。 “若是别人问起来,你便否了这事,到时候寻机会再解释,要不一传十十传百,你这事不是真的都得成了真的。”季叶梨给齐禾分析道。 当务之急便是让人们知道这些话是流言,齐禾并没那个心思。 接下来两日,每当铺子中有人买绣品恭喜齐禾时,齐禾都要解释一番。 这事一直到顾默书第一场考完都还没彻底结束。 “你去接他回来吧,我在这看着铺子。”季叶梨喝了口齐禾准备的凉茶道。 这两日,云棠一直在屋中绣嫁衣绣样从未来过铺子前面,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齐禾也不想让她烦心耽误了刺绣样便一直瞒着没说。 “要不你同我一起去,顺便将槐生一同接回来,铺子早些打样罢了。”齐禾将准备好的凉茶装进竹筒中,说道。 季叶梨摆了摆手,无奈的说:“我那弟弟有人接送这些日子根本用不到我,你自己快去吧。” 齐禾晓得了,拿起装好的竹筒一刻也没耽误便上了马车。 顾默书从贡院出来时满身疲惫,但一抬眸便瞧见了远处马车旁身着青色衣衫的齐禾,她抱着一个竹筒远远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顾默书看见她那一刹那满身疲惫一下子便去了,他知道齐禾那是在等他。 他快步穿过人群,往齐禾那边走去。 “走这么快做什么,瞧这一身的汗。”齐禾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却带着笑。 她拿起手帕给顾默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拿起团扇给他扇了扇风。 “这几日定是累坏了吧,我瞧着你都瘦了。”齐禾说着又将那竹筒递给了顾默书。 竹筒中是放好的凉茶,齐禾还在里面放了两个冰块,现在竹筒的外壁摸上去都是凉的。 顾默书身上衣服都让汗浸透了,这几日在贡院那小小的号房当真是憋闷。 他拿起那竹筒拧开喝了一口,身子一下便凉快了许多。 “不累,一切都好。”顾默书这么说便是告诉齐禾这几日他在贡院中题答的不错。 齐禾笑笑,又拿起帕子想要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只是这次顾默书没让她擦,而是拿过她的帕子自己擦拭了起来,最后不动声色的将那帕子装了起来。 两人光顾着谈话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中正有人瞧着他们。 - “这就是你说的事快成了?”沈家少爷一出贡院便问沈鸣那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可沈鸣支支吾吾的却答不上来,最后还是一同前来的小厮将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情同沈家少爷说了一遍。 那沈家少爷这几日在贡院中被分到茅厕旁边本就心中有气,今日出来了还没得到一个好消息,那心中的怒火更旺了。 “少爷,那齐禾平日里见到我脸上都是娇羞的笑意,谁知道这次这般绝情,到处否认这事。”沈鸣急切的给自己找借口。 那日他从齐禾铺子离开后,便让人放出消息让别人误以为他与齐禾有情。 他本想着借此机会让进度加快,谁知道那齐禾却否认这件事,这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更让他在沈家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今日她见齐禾像个没事人一样捧着竹筒等顾默书出来,心中更是嫉妒。 凭什么他的示好,她当做看不见,却将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看的那般重要。 沈家少爷拿着扇子使劲的给自己扇了扇风,想去去身上的汗臭味和茅厕味。 “既然那齐禾这般否认,你不如就顺着她。”沈家少爷计上心头。 “什么?”沈鸣诧异的看向沈家少爷,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那沈家少爷掀开帘子,看着齐禾他们的马车彻底消失后才缓缓道:“她可识得你是谁?” 沈鸣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他都是避着那铺子中另外一位绣娘的,想来这齐禾还不晓得他是谁。 “那便好办了,既然她不知晓你的身份,那么你便让别人误以为她嫌贫爱富看不上你。”沈家少爷双眉挑起,狭长的眸子看向沈鸣,傲慢道。 沈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家少爷像看蠢货一样看向他,“你那些时日在她铺子中买了不少绣品不是,想来花了不少银钱,那日又送了她玉簪,她定是会将你认作富家少爷,可你的身份不就是个仆从。” 沈鸣闻言脸臊的通红,这话不仅是告诉他该如何做更是在告诉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不管平日里他在外面如何,回到沈家他就是他们沈家的仆从。 “是,少爷。”沈鸣垂着头应道,袖子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 齐禾去之前便叮嘱了季叶梨,回来后也莫要将此事告知顾默书。 他还有两场考试,切不能在此关头分了心。 季叶梨自然晓得这个时候孰轻孰重,见到顾默书后便只问了这几日在贡院如何,其他的一概没问没说。 顾 默书见季叶梨好奇的很,便将贡院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了说。 “什么,竟然有晕过去被抬了出来。”季叶梨睁大眼诧异的看向顾默书。 “秋闱这几日天气闷热,有些书生身子羸弱经受不住也是有的。”顾默书怕她担心紧接着道,“出来时我遇见了季兄,他无事。” 季叶梨哼哼两声,语气中带着不屑,“谁想知道那小子怎样了。” 顾默书闻言哭笑不得。 因着顾默书就在家中休息一夜,明日便又要下场。 回来后齐禾让他梳洗了一番吃了吃食便又撵回了屋中。 ”你说你,怎么比默书还紧张,又不是第一次下场了。“季叶梨收拾着桌上碗筷打趣道。 齐禾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去接顾默书就一直心慌,回到家中也是如此,这心就没踏实过。 她明明知道顾默书一定会榜上有名,可这心里就是慌乱。 “你不也是如此,嘴上不问心中惦记的很吧。”齐禾碰了碰季叶梨的肩膀回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第二日三更天,齐禾又陪着顾默书去了贡院。 今日是第二场考试,也是三日,齐禾将昨夜整理好的食篮递给顾默书,嘱咐道:“身子最重要。” 顾默书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我晓得。”他笑着回道。 齐禾同他一起下了马车,亲眼瞧着他进了贡院。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又遇见了沈鸣。 “齐掌柜的,竟然这般巧。”沈鸣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顾默书进去后再过来。 齐禾像见到瘟神一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这位公子,我想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 齐禾说完便想上马车,谁知却被沈鸣伸出手拦住了。 “齐掌柜的,我对你什么念头你不是不知道,何必躲着我。”沈鸣往前走了两步,身子离齐禾更近了一些。 “我同您可没有关系,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齐禾白了他一眼,弯下身子从他臂下钻过就上了马车。 沈鸣瞧着远去的马车,嘴角挑起一抹讥笑。 第一百零一章 齐禾回程途中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劲。 为何每次都这般的巧, 她在这站着时这人不过来,一准备离开这人就出现。 齐禾脑海中回想着,突然发现只有当她自己一人时就会遇见这个人。 第一见到这男子时不正是她自己看着铺子。 那时云棠刚刚接了嫁衣绣活, 不在铺子中。 然后.. 齐禾猛的发现, 每一次这人出现时沈家都有绣活来找云棠。 齐禾觉得脊背发凉,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她心中。 难道这整件事都是沈家安排好的,要不为何放着府城苏记绣庄的绣娘不去找,非要来她这小铺子寻云棠。 可为何这人要将云棠支走呢,齐禾始终没有想明白。 回到铺子时天已经亮了。 齐禾将铺子中的绣品重新罗列好正打算打开铺门开张, 就见云棠急匆匆的抱着那嫁衣走了进来。 “禾禾,熬了个大夜我终于绣完了, 你瞧。”云棠一边说着一边将嫁衣展示给齐禾看。 齐禾瞧着一眼, 总觉得这上面的绣样似乎见过。 “反正那沈家也没提什么要求,我就按照上次嫁衣的绣样重新在这上面绣了。”云棠冲着齐禾眨眨眼睛道。 绣娘接成衣绣样一般不会在不同的衣服上绣一模一样的绣样, 齐禾早就告诉过云棠,可她这次还是做了。 云棠瞧出齐禾想说什么,忙解释道:“我晓得你要同我说什么,但这是沈家的嫁衣, 我就是有私心, 再说上次那嫁衣是做给二小姐的,她们可能拿到手瞧都没仔细瞧。” 云棠说最后一句话时偷偷看了齐禾一眼。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齐禾无奈道。 云棠将那嫁衣叠好,点头应着,“晓得了,晓得了。” 虽然嫁衣提前绣好了, 但云棠并没有想今日就送过去, 毕竟沈家没安好心,云棠怕送的早了那沈家又来挑理。 齐禾见她得了闲便将最近府城的流言蜚语同她说了。 毕竟她已经发现了端倪, 就等着揪出是由罢了。 云棠一怔,脸上带着浅浅的怒意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我。” 齐禾一开始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样,也没想到那人会这么死缠烂打。 她安慰道:“好好好,下次我一定早早同你说,我这不是怕让你分了心绣不好绣样。” 云棠一听这个更来气,沈家的嫁衣怎么比的上齐禾重要,可齐禾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我觉的这事肯定不会结束,这几日你在屏风后坐着便是,等那人再来,我就咳嗽一声,到时候你好好瞧瞧,可识得。”齐禾将自己法子同她说了说。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云棠心中生闷气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切都如齐禾料想的一般,晌午过后铺子中便来了两个客人,只是进来转了转没买东西便走了。 他们前脚离开,那沈鸣后脚便走了进来。 齐禾轻咳了两声,示意给屏风后的云棠。 “可是今早被凉风吹着了,怎么咳嗽了起来。”沈鸣关切道。 齐禾打断他:“这位公子,我想那些话我已经同你说的很明白了。” 沈鸣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身子往前探了探,伸手想抚摸齐禾的脸。 齐禾与他隔着一个柜台,他倒是碰不到,但齐禾还是觉得这人行为有些恶心,身子又往后退了一下。 “齐掌柜的,齐禾,我今日过来是想同你好好商量一番。”沈鸣道。 齐禾并不觉得他嘴中会说出什么好话,但为了知晓他的目的还是让他说了出来。 “哦?是吗,那你不妨现在说一说。”齐禾冷声道。 那沈鸣在铺中打量了一番,最后指了指屏风道:“这外面不是说正事的地方,我们不妨去那里面聊。” 不说现在她让云棠藏在里面,就算里面真的没人,她也不会进去同他商量。 “就在这说吧,青天白日的,难道您怕被别人听了去?”齐禾道。 沈鸣越看齐禾这倔强的样子,心中越是喜欢,他就喜欢看猎物挣扎却逃不出去的样子。 “外面传闻想必齐掌柜的已经听闻了,我对齐掌柜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若是你愿意,明日我便来提亲。”沈鸣微微一笑,可这笑落在齐禾眼中却充满了算计。 “若不同意的呢。”齐禾冷笑道。 沈鸣猜出她会这么说,语重心长的劝道:“齐掌柜的何必这么想不开呢,你毕竟嫁过人守过寡,以后就算再嫁也不会遇到更好的了不是吗,再说现在外面传闻成这样,想必也不会有人来提亲了吧。” 云棠在屏风后越听越气,一个没忍不住了便直接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大声骂道:“就你,就你也配说这种话,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 云棠那会听见齐禾咳嗽便偷偷看了一眼,当即就认出他就是那日在湖边打人之人,也是推搡她的那人。 只是齐禾没有让她出来的意思,她只能在后面躲着,可刚才那番话她听得真真的,实在气不过这才走了出来。 沈鸣听见声音几乎吓了一跳。 转身瞧见身后的人脸更是黑了,怎么她会在那里,明明他派人进来时这铺子中没人。 难道齐禾早就看出来了? 他不可置信的又看向齐禾,见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心一下子便凉了。 好,好的很,亏他还打算这次用真情打动齐禾,没想到她竟然在算计自己。 既然被认了出来,沈鸣便没有再遮掩,放下一句话便甩袖子离开了。 等铺子中就剩下她们二人时,云棠才反应过来齐禾刚刚没让她出来。 “禾禾,我..我不是故意出来的,我..”云棠磕巴道。 她刚才真的是被气糊涂了这才... 齐禾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她拍了拍云棠的肩膀问道:“那人可识得?” 云棠点头道:“认得,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他就是那日在湖边打宁恩树的人。” 和齐禾猜想的一样。 若不是他的相貌被云棠和顾默书看到过,要不为何一直躲着他们二人,只敢在没人的时候过来。 齐禾那日担忧半天,千算万算生怕那打人之人算计顾默书他们,没想到兜兜转转,那人算计到的却是她自己身上。 “禾禾,他今日这般落魄离开,你说还会再来吗?”云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她记得那沈鸣可是凶悍的主,打起人来时真的下毒手,今日闹成这样,若说他会罢休云棠自己都不太相信。 齐禾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事还能闹成哪样,但现在知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是沈家的人那也算有了眉目。 只是沈家费劲心机闹成这样真的只是因为那日她们救了宁恩树? - 沈鸣一出铺子便上了来时的马车。 只见车中坐着沈家大少爷,他闭着眼听见动静后问道:“她同意了?” 沈鸣没有出声。 那沈家大少爷笑道:“若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将她拿下,那她这几年在府城真是白待着了,不过你不算没有用,好好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办了,若是成了,上次你失误导致三妹被嫁出去的事就算过去了,若是还不成,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沈家少爷脸上带着笑意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生害怕。 沈鸣点头应着却不敢看沈家少爷一眼。 等马车离开了外城,沈鸣这才跳下了车钻进了一条黝黑的小巷中。 - 整整一下午,齐禾都在想沈家此次的真实目的。 她和云棠早早关了铺子两人一直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 要说他们与沈家的交集,也只有那次救宁恩树。 除此之外他们可什么也没有做,为何这沈家却步步紧逼呢。 “禾禾,你说会不会那人真的看上你了。”云棠道。 “应该不会,我与他从未见过面,可他第一次来铺子时便早已安排好人将你支了出去。”齐禾眉心紧皱。 云棠也想不出还能有何原由,难道他们与沈家还发生过别的争执? 宋沅刚从县城来没有多久,且一直在食肆中根本不可能碰见沈家人。 而她一直带在铺子中就那次出手相救了宁恩树。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顾默书了,顾默书在书院上学,那宁恩树在书院教书,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齐禾不知道? “默书可晓得此事?”云棠问。 齐禾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将此事告知顾默书。 “禾禾,这事你不告诉默书,他从贡院回来后定要生闷气。”云棠自己被瞒了几日都要生气,更何况是顾默书了。 “明日再看看外面的传闻,这事得早些解决,不能再拖着了。“齐禾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二日,齐禾刚打开铺子门,就见外面地上被扔了好些菜叶。 齐禾瞧着周围没人也没有在意,以为是昨夜过路的人不小心将东西落在她门前的。 谁知她刚清理干净,就见一阿婆从对面小巷走了出来,手中提着食篮走到她的铺子前伸手将篮中菜叶子扔在了地上。 “阿婆,你这是做什么?”齐禾正好在铺子中往外瞧,将人抓了个正着。 那阿婆手中还拿着菜叶,却一点也不心虚,骂骂咧咧道:“一个寡妇还瞧不起穷人,呸,若不是大家买你铺子的绣品,你能挣钱?” 齐禾听闻这话一脸懵,正想问清楚,就见旁边又来了两个人,这次那烂菜叶子竟然直接往她身上扔。 齐禾忙躲闪开来,对着他们问道为何。 可这几人仿佛听不见齐禾说话一般,一个劲的将竹筐中的菜叶子扔出来。 没法子,齐禾只能将铺子先打烊。 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会闹成这样。 齐禾在院子中打了一盆清水,刚打算梳洗一番,就听见哐哐的敲门声。 她想也没想便走过去打开了门,谁知道一开门就被外面的人泼了一身烂菜叶。 从头到脚,齐禾从未这么狼狈过。 那人抛了东西便急忙跑了,齐禾心中有气,却没法子。 她关上门,将身上的菜叶子一点一点择下来。 刚清理好了,又听见一阵哐哐的敲门声。 这次她学聪明了,站在门里面对着外面问道:“谁啊。” “我,季叶梨。” 第一百零二章 齐禾见外面是季叶梨这才将门打开。 季叶梨瞧着地上的菜叶子再看看齐禾衣衫上的痕迹, 哪里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环顾四周见没有人跟过来,便迅速的关上了门。 “快洗洗换身衣衫。“季叶梨拉着人便往院子走,帮她端着刚打好的那盆水进了屋。 齐禾洗洗了脸, 换了身衣衫, 收拾好了两人这才坐下来。 “怎么今日过来的这么早。”齐禾语气比较平静,看上去并没有被刚刚发生的事情所吓着。 季叶梨被她气笑了,现在外面流言蜚语传成那个样子,她还有功夫问她为何来的这般早。 “你可知今日为何有人来这边扔菜叶子?”季叶梨问道。 齐禾皱眉道:“沈鸣派人做的?” “若是他雇人来做反而好了。”季叶梨道,“这些人是听了流言蜚语气不过自己过来的。” 齐禾想到这几日外面的流言, 她只是澄清了两人关系,按理说还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季叶梨瞧着齐禾茫然的样子, 叹了口气道:“听说那沈鸣是沈家管家的儿子, 平日里用沈家名号惯了,做事倒有些沈家公子的派头, 他那些日子是不是在你铺子买了不少绣品。” 季叶梨虽是问这话但语气却是肯定的样子。 齐禾点了点头,那些日子这沈鸣来多多少少会在铺子中买绣品,再不济也是几两的东西。 “这就对了,那日是不是还送了你白玉簪, 且让人瞧了去。”季叶梨又说道。 这些事齐禾没有瞒着季叶梨倒是都同她说过。 “这事情问题就出在这了。”季叶梨左手食指点着桌子对齐禾道:“那外面说你现在澄清二人没有关系, 全是因为以前你以为他是沈家公子,现在知道他是沈家管家的儿子,看不上人家了瞧不起人家身份这才急着撇清关系。” ? 齐禾正喝着茶水,听见这话直接被呛到了,猛烈的咳嗽起来。 季叶梨忙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 顺了顺气, “是不是被气到了,我听见这话我都被气到了。” 虽然那沈鸣在外面名声不怎么好, 许多人都在看他热闹,可同样的他们也想看齐禾的热闹。 这几年齐禾买卖做大,许多绣娘都来齐禾这铺子找过差事,齐禾明明写了招工可却不收她们。 这不就是明摆着看不上她们嘛。 年岁大一些的绣娘早就心生不满,就等着齐禾走投无路时将那苏绣技艺说出来。 现在沈家将齐禾是寡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些人更是瞧不上她的作为了。 一个寡妇竟然还自恃清高看不起沈家管家的儿子,真是把自己当回事。 “那沈家真是没安好心,为了得到苏绣技艺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季叶梨气恼道。 “为了苏绣?”齐禾这几日没想明白的地方一下子被点透了。 季叶梨她们家早些年就经历过这种灾事,今日一听外面那变了味的传闻当下就反应了过来。 “除了苏绣技艺,你这铺子可能沈家也惦记着呢。”季叶梨提醒道。 齐禾思量了一会儿才道:“我原以为是那沈鸣故意报复我们,你可记得前些日子那抢亲殉情的宁恩树。” 那件事府城闹得沸沸扬扬,季叶梨早就听说了。 “上次赏花时,这沈鸣当众打人被云棠她们拦了下来,后来那宁恩树抢亲殉情让沈家丢了脸面,我以为他是为了报复我们。”齐禾叹了口气又道,“没想到这沈鸣为的竟然是这铺子,我倒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 现如今终于知晓了他们的目的,可事情却也闹得不好办了。 澄清对于齐禾来说已经毫无用处,这沈家放出这种消息不就是为了激起那些人内心最深处最可怜的自尊心。 让她们觉的齐禾就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主,这样齐禾铺子便做不了买卖。 若想解决,要不便嫁给沈鸣,让这流言不攻自破,要不就被欺压的开不下铺子,最后变卖家产离开府城。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沈家来说都是一个好事情。 “我再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解决,这事得在默书回来前办了。”齐禾揉搓着手说道。 季叶梨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顾默书还有明日便回来,你难道觉得今天就能解决?” 齐禾自然也知道今日解决不现实,可这消息若是让顾默书晓得了,他哪里还有心情去参加第三场考试。 都已经进行了两场了,齐禾不想因为这种事耽误了。 “再说那沈家再过几日便要接着嫁女,这事急也急不得,得从长计议。”季叶梨道。 二人在屋中想着法子,总觉得哪一个都不太行,明明这事是沈家挑起,怎么还要她们先服软呢。 正当二人讨论的最上头时,外面传来了云棠的惊呼声。 齐禾起身便跑了出去,今日她起来的早见云棠还没醒就没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云棠。 想来她是睡醒了自己过去打开铺门,瞧见了。 果然等二人赶到铺子时,就见云棠失了魂一般的倚在门上,眼中还噙着泪。 齐禾走过去将她揽在怀中,将她衣衫上的菜叶子择了下来,哄道:“乖,别怕。” 云棠哪里见过这场面,刚一开门就被泼了一身菜,若是再晚一些关门,可能要被扔的更多。 好在不是鸡蛋什么,毕竟价贵他们也舍不得。 齐禾揽着人哄了好一会儿,见她情绪平复了这才带着她回了屋。 这事不能一直拖下去,现在连铺门都不能开,以后可怎么办,难道真让沈家这般为所欲为,没有人能管得住嘛。 “禾禾。”云棠坐在桌边双手抱着齐禾的腰,整个人倚在她的身上小声喊道。 “没事,就是他们来闹闹铺子罢了,过几日就好了。”齐禾嘴上这么说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能好她也不晓得。 她没有沈家的把柄,也不能将沈家怎么样。 若是这事深究起来,那沈家还可能将二小姐之死推在他们身上。 这事不好办。 季叶梨打来了一盆水,让云棠自己好好擦了擦。 到了这个时候,云棠也不躲着她了。 “我想到了,这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靠山,打压一下沈家的气焰。”季叶梨突然开口道。 上次齐禾这铺子出事也只是关于绣品绣样的问题,那时候苏记绣庄站了出来帮了她们,但同时齐禾也交出去了苏绣技艺。 现在齐禾铺子的危机与齐禾有关,若想将此事摆平那就需要一个比沈家更有实力的人出现,打压一下沈家。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 毕竟这是流言蜚语,也不能报案,就算找了府城中的官家怕是也无用。 季叶梨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呢,齐禾实在想不出来。 - 郭暖带着宋沅这几日回了县城,所以并不晓得齐禾在府城中发生的事情。 这县城的酒楼生意做大后,客人比以往更多了些,周围几个县城中的大户人家得了空便过来坐一坐。 郭暖这老板很会来事,若前来的都是男子便送些吃酒的小菜,若其中有女眷便送些齐禾铺子中的帕子。 这虽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但也哄得客人高兴。 这两日她一直在酒楼中转悠,遇见熟客便上前问候一声,看看他们对今日的菜式可否满意。 毕竟她远在府城,这边酒楼一直交给别人看着,她也怕菜品出事失去了客人。 “这就是你同我说的你们这最好的酒楼?”一男子站在酒楼门口问道。 “看外面你自然觉得比不上京城,咱们先进去尝尝菜式再说。”许世顷不多解释拉着人就往里面走。 郭暖正好瞧见这场面,笑着走过去招呼道:“许公子,好久不见啊。” 许世顷是这酒楼的常客,见到来人是郭暖便介绍道:“瞧,这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 那男子一愣没想到这酒楼竟然是一女子开的。 “带我们去个清净的地方,我们二人还有事要谈。” 郭暖笑笑带着人去了二楼的雅间,这边屋子是一个一个隔开的,谈事说话什么倒是方便。 “我这好友不是咱们府城人,你看着来几个招牌菜吧。”许世顷温声道。 郭暖记了下来,刚准备离开屋子就听见身后的许世顷问道。 “郭掌柜的,那齐顾绣铺搬哪里去了,你可晓得?” “齐顾绣铺?” “就是当年在咱们这县城最火的那家绣品铺子,可惜后来走了。”许世顷惋惜道。 他家中小妹以前喜欢那铺子中的绣品,他当时还买过,后来小妹嫁人了,他便再也没有买过绣品。 这几年更是不知道齐禾铺子搬去了哪里。 要不是这次好友从京城过来寻那绣品,他可能再也不会去打听那绣品铺子了。 “搬去府城好几年了,怎么许少爷要买绣品?” 许世顷指了指旁边的人,无奈道:“他想寻百鸟图。” 百鸟图当时轰动整个县城,前来购买者无数,只是齐禾没有卖。 后来齐禾搬走,他们便再也没有听闻百鸟图的消息,这么多年有些人都忘了,没想他就提过一嘴他这好友就记住了。 “若是你们急,一会儿吃完便可以同我的车队去府城,那绣铺掌柜与我相熟,我带你们过去就可,不过嘛。”郭暖笑笑,“这绣品能不能买的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不要抱太大希望。” 那男子一听百鸟图就在府城,一会儿还有车队去,这么顺路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着急,当下连饭也不想吃了。 许世顷拦住欣喜的他,无奈道:“急什么,先吃了饭再说。” 等二人吃好后,当日便跟着郭暖的车队离开了县城。 马车上许世顷忍不住道:“你说你急什么,过几日再去又能怎样,反正那铺子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第一百零三章 郭暖坐在车上被他的话逗笑了, 确实齐禾那铺子就在那里,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不可呢。 但看他们如此着急的份上,郭暖没有让车队中途休息, 而是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日晌午前到了府城。 “没想到竟然离得这么远, 坐马车坐的我都累了。”那年轻男子锤了捶他的后腰同许世顷抱怨道。 这府城离得确实远一些,若是不着急赶路怎么着也要走一日。 “那是你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坐个马车还这么多事。”许世顷嘲讽道。 那年轻男子被他的话一噎不再理他,而是扭过脸同郭暖说起了话。 “郭掌柜的,你觉得我有几成胜算能拿下这百鸟图。” 郭暖笑笑不回他的话。 那百鸟图当年出价甚高, 齐禾离开县城时那么缺银钱都没有将它卖掉,这已经说明了这百鸟图在她心中的分量。 @无限 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实话郭暖虽然是亲自将人带来的, 但她并不觉得这人能拿下百鸟图。 “郭掌柜的, 你说这绣铺的掌柜为何不将百鸟图重新挂出来,这几年都听不到风声了, 若不是许兄曾经同我说起过,我都不知如何去寻。”年轻男子笑呵呵的说着。 许世顷忍不住伸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瞧见人家郭掌柜没回你的话,怎么还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快别说了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 反正都在府城了,一会吃完饭过去就行。” 舟车劳顿,连许世顷都觉得有些疲惫,现在马车进了府城,那他们还着什么急。 许世顷是知道的, 这郭暖在府城还有酒楼, 听说做的很大生意红火,只是府城离县城那边有些远, 他一直没得空过来。 现如今有了机会,他可要好好品尝一下这酒楼的菜品。 “郭掌柜的,别听他的,咱们先去绣铺。” 郭暖看了许世顷一眼,见他无奈的点了点头,便拉开薄帘对着外面的车夫说道:“去齐禾那边。” - 整整一日齐禾这铺子外面总是有人过来,季叶梨不放心她们二人当夜便留了下来。 这还是第一次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盖着薄褥子说着悄悄话。 云棠紧紧贴在齐禾身旁,今日发生的事情她现在还没有彻底消化完。 一整天外面总是乱哄哄的,她们坐在院子中都能听见。 不敢开门,更不敢出门。 “明日,我去会一会沈家的人。”齐禾牵着云棠的手安抚道。 若她们一直躲在家中,任由外面风言风语这般传下去,那怕是这辈子要困住了。 “那嫁衣不是做好了,明日我亲自送过去。”齐禾又说道。 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那沈家出面解决了沈鸣,可沈鸣如此大胆不就是因为背后有沈家撑腰嘛。 “你不是同苏记绣庄有买卖往来,若是他们能帮你。”季叶梨想了想道。 齐禾摇摇头,她与苏记绣庄也只是利益往来,虽说苏记绣庄背后之人很有权利可那也是远在京城,若是书信一封来回就要几日。 若是那边再拒绝了,她这铺子以后怎么再同他们做买卖。 齐禾并不想这样,这件事熟人帮不上忙,她心里明白。 次日,齐禾起了个大早,她把铺门打开将外面打扫了个干净。 这个时辰,街上虽然有摆摊的小贩,但是蹲守扔菜叶子的人并没来。 齐禾拿着荷包往前面卖小包子的摊位走去。 “来三笼屉小包子。”齐禾瞧着冒热气的小包子道。 “好嘞,等着哈。”卖包子的是一对年迈夫妻,那阿婆用油纸将包子装好这才递给齐禾。 齐禾数出铜板放在了旁边装银钱的纸盒中。 “姑娘。”那阿婆在这边摆摊好些年,平日里齐禾来这买也不是一两次了,她哪里会认不出来。 齐禾听见她叫自己便停了下来。 那阿婆的男人使劲拽了拽她的衣角,一脸不让她去多管闲事的样子。 “这外面传的。”那阿婆将老爷子的手甩开并白了他一眼,转脸关切的问齐禾。 “假的。”齐禾笑着说道。 她没想到外面还有人会问自己,她以为大家都会躲着她,生怕粘上晦气。 那阿婆嘿嘿一笑,对着身旁的老头子说道:“瞧见了吧,我就说那都是流言,齐掌柜的怎么会是那种人,再说那沈鸣平日里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一把年岁的人了还相信那些话。” 阿婆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憨憨一笑,转身又去揉面捏小包子了。 见周围来了几个人,齐禾怕他们看见自己在这耽误了阿婆卖包子,便没有久留,赶紧回了家。 只是回来的路上她的内心轻松了不少,只要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那就好。 齐禾一回到铺子,就见云棠赶紧将铺子门关上了。 “开一会儿也没事。”齐禾将包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说道。 “她昨日吓得厉害,让她关上还安心一些。”季叶梨在旁边解释道。 齐禾就着白水吃了几个小包子,她想一会儿便动身去沈家。 今日顾默书就要出贡院,她还要过去接一下,若是铺子外面还一直有人守着扔菜叶子,被顾默书瞧见了肯定要同她问个清楚。 齐禾不知怎么的,明明她比顾默书大上几岁,可若是那孩子较起真来她还真招架不住。 “再等等吧,你现在出去街上都是人,不如等晌午天热的时候,大家都回家中避暑,那时候街上人少,你出去也方便些。” 季叶梨说的有些道理,齐禾便同意了。 谁知还没到晌午,院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齐禾同昨日一样,没有直接将门打开而是在院子中同外面问道:“是谁。” 郭暖站在门口,瞧着地上的菜叶子气不打一处来,拍门用的力气一次比一次大。 “你说我是谁。” 齐禾一听这是郭暖的声音忙打开了门。 只是没想到,一开门外面除了郭暖还站着两个高大的男子。 齐禾倒是认出了许世顷,只是他旁边之人她没什么印象。 “快进来吧。”齐禾探出头瞧了眼外面那没人赶忙将门关上。 郭暖脑子还是懵的,她刚刚来到齐禾铺子前见铺门关着旁边地上还有菜叶子就觉得奇怪。 她本没多想谁知道走进了小巷这边见院门口也有菜叶子,当下就反应了过来,这都是有人故意扔在这的。 她就是离开府城几日,齐禾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不仅是郭暖连许世顷见到那场面都皱起了眉头。 齐禾将三人带到了正屋中,又将云棠同季叶梨叫了过来。 “家中现在只有这些,你们一路肯定累了,快尝尝。”齐禾将洗好的瓜果放在桌上,这才坐了下来。 郭暖现在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情,她抱着胳膊看向齐禾,问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这几日的功夫外面竟有人来蹲守着扔菜叶子。” 齐禾瞧了一眼许世顷又瞧了一眼他身旁的男子,不管他们是来谈生意还是买绣品,她却是要先将这事交代一下。 若是现在瞒着以后他们从别处晓得了介意起来这也是麻烦事。 齐禾给他们每人倒上一碗茶水,便将从遇见宁恩树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起来。 宁恩树那事郭暖晓得,毕竟那日她也在酒楼也瞧见了。 只是没想到后面会发展成这样甚至牵连了齐禾。 “就这么回事,外面人以为流言是真的,这才来门前扔菜叶子。”齐禾道。 “郭姐姐,不止这些,那些人见到我们开门还将菜叶子扔在我们身上。”云棠一提起这事心中便觉得委屈,小眼一下子又红了。 郭暖没想到沈家这次竟然会布这种局,拿一女子的清白来造谣。 这事若不能让沈鸣亲自出来澄清,怕是解决不了。 正当几人愁眉苦脸时,那年轻男子却道:“这有何难,去沈家走一趟不就成了。” 这话一出,屋中几人都看向他。 尤其是许世顷,他蹙着眉伸手拦着那男子,冷声道:“出门在外你别胡闹。” 那男子将许世顷的手拿开,笑着说道:“我都听明白了,那沈家这是瞧上了你的铺子,故意用管家儿子来勾引你,结果勾引失败了,气急之下便栽赃你,说你晓得他身份后看不上他是不是。”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这沈家这么猖狂其实就是因为知道你是女子无法澄清,其实只要你背后有人给他们沈家施压这事就解决了。” 这个法子齐禾她们昨日便想到了,只是齐禾身后没有人。 齐禾摇头,“我就是一个开着小绣铺的绣娘,哪里能找到压沈家的人。” “我啊。”那男子冲着齐禾笑笑。 他拍了拍许世顷的肩膀,示意他说一说。 “他确实可是。”许世顷有些无奈,可又拦不住他。 那男子见众人信了,便将自己的法子说了出来。 等众人听完他的安排,都一脸恍惚,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 齐禾探究的看向他,问道:“想必这位公子还有话没有说完吧。” 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帮你,齐禾深知这个道理。 她不知道这人到底 想做什么,若是为了苏绣技艺而来那怕是难。 毕竟她同苏记绣庄还有两年的约定。 那男子也没卖关子,直言道:“我不仅能帮齐掌柜这一次,还可以保你以后在府城无人欺负,但同样的我想要买下您这铺子的一件绣品。” 齐禾心中有了猜测。 “好。”她当即同意了下来。 那男子没想到齐禾连问也没问就同意了下来,生怕她没理解,又解释了道:“我想要的是你这铺子中的百鸟图。” 云棠听完直接呆愣住,这人这般难道不是趁火打劫。 齐禾起身去了屋中,将那百鸟图小心翼翼的从木箱中拿出来。 几人给她让开位置,让她将百鸟图放在了桌上。 “若是公子真能解我此难,我便将这百鸟图赠与公子。” “好,一言为定。” 那男子又同齐禾说了一番,确保此事不出差错。 “你不是去送嫁衣吗,一会便按照我说的去做。” 齐禾见他如此笃定的样子,便同意了。 只是傍晚顾默书要从贡院出来,她怕是来不及去接了。 齐禾瞧了一眼身旁的云棠,交代道:“一会儿你去接一下默书,他若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出去办事了,此事先瞒着他等我回来再说。” 云棠很是纠结,她不放心齐禾一人去沈家,可若是她也去了,顾默书那边怕是瞒不住。 “好,我答应你,你可要早些回来。”云棠呆呆的看向齐禾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年轻男子摸了摸腰间的腰牌,耐心道:“你们无需多虑,只管放心去做便是,这事一定能成。” 第一百零四章 齐禾将那百鸟图绣品打开给他们瞧了一眼便又装了回去。 那年轻男子意犹未尽还想再看看, 毕竟这么一整幅的百鸟图他还是第一次见,以前听许世顷说时他并未觉得多么震撼,果然只有亲眼瞧见才能明白。 若是将这百鸟图作为贺礼送上去, 那一定是寿宴中的独一份。 “这位公子, 不知该如何称呼您。”齐禾客气道。 那年轻男子刚要张口,旁边的许世顷就轻咳了两声。 “叫我谢琰就好。”他笑着说道。 齐禾点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 这名字不一定是真的,但他说能帮自己应该是真的,否则这许世顷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面提醒他。 齐禾不在意他的真实身份,只要他能解围就好。 因是晌午, 他们几人赶了一夜的路还没有吃东西,齐禾便先给他们做了一桌小菜。 毕竟一会这许世顷和谢琰也要去沈家, 总不能让人饿肚子吧。 齐禾让郭暖留在屋中陪着他们二人, 自己则带着云棠她们去了小厨房。 见周围没了外人,云棠终于忍不住问道:“禾禾, 那人什么身份咱们都不知道,你真的就这般相信他?” 云棠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人一开始说的法子确实不错,可转头就要买下齐禾绣铺的百鸟图, 这不就是带有目的嘛。 “而且他事成后还要百鸟图, 禾禾你要想清楚啊。”云棠又道。 齐禾切着菜,连头都没抬,“他若是什么也不要就这么帮我,我反而不信他,现如今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 我倒安心了些。” 季叶梨在一旁附和道:“禾禾说的对, 你想郭掌柜的带人来之前也不知道咱们铺子怎么了,这人一开始为的就是百鸟图, 现如今他能帮这个忙,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齐禾点点头,她就是这般想的。 用一幅百鸟图就可以解决这次的危机还可以结交上京城贵人这条线,这便是值得的。 日后若这谢琰还需要绣品,第一个想的便会是齐禾的绣铺。 - 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郭暖心中有些不自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这次有些多管闲事了。 明明她知道百鸟图对于齐禾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明明知道她不会卖出去,可还是带着人来了这里。 现在又碰上齐禾有难,那人竟然借此机会得到百鸟图,这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对劲。 她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没有了来之前的笑颜。 许世顷碰了碰谢琰,给他使个了眼色让他先出去。 见人走了,许世顷这才道:“郭掌柜的,你不放心他总放心我吧。” 郭暖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她现在谁也不信。 许世顷噎住,思索了一番后又道:“他是我京城的好友,你若不信一会你同我们一起去找人便是,到时候咱们再去沈家。” 郭暖听闻这话这才正视他一眼。 谢琰虽被撵出来屋子,但心情大好。 他没有想到那百鸟图得来如此容易,只需要摆平那么一个小人物罢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闲来无事在齐禾的小院中转了转,四方的院子实在没什么东西。 “谢公子,你怎么出来了。”季叶梨端着炒好的菜从小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瞧见趴在井边看井水的谢琰。 谢琰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屋中憋闷,出来透透气。” 季叶梨叮嘱他看着点别掉下去,便端着菜就进了屋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齐禾就将几人的饭菜做了出来。 八月酷暑,做的都是些简单的爽口小菜,几人随便吃了些填填肚子。 齐禾本想早些过去,可那谢琰却拦住了她。 “这么热的天,外面也没什么人,等凉快些了你再带着那做好的嫁衣去沈家,切记一定要走过去。” 云棠愣了一下,“这么远的路这么热的天,竟然要禾禾走过去。” 谢琰微微点头。 若是坐着马车过去这一路上也没人瞧见,谁知道齐禾去沈家这是做什么。 只有她拿着绣好的嫁衣一路走过去,这才能让府城的人都瞧见。 “若路上有人问你并谈及此事,你便如实说就是,至于他们信与不信都无所谓。”谢琰又道。 齐禾将这些话牢牢记在了心中,今日她要做的便是坦坦荡荡。 等时辰到了,齐禾将沈家的嫁衣叠好装进了木盒中。 齐禾将门打开,见外面没有人,这才走了出去。 “要不我跟着吧,我怎么这么不放心。”季叶梨瞧着齐禾的背影道。 “这个时候你去都是添麻烦,只有她自己去才行。”谢琰道。 齐禾提着木盒,走出了小巷,见铺子前仍旧有许多的菜叶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一边走在街上一边回想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 直到不知是谁突然朝着她扔了片菜叶子。 那人胆子小,没有敢往齐禾身上扔而是扔在了她身旁的地上。 齐禾瞧了一眼地上的菜叶又看了看街上来往的人们,心中苦涩。 她发现她错了。 还没有来到这里之前,她虽失去了双亲跟着祖母,但也不会受人欺负。 学了那么多年的苏绣,也不会有人因为她的才能而嫉妒陷害她。 可这里不一样,从她来到这里的几年间,她遇见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情。 若说以前那些她还可以隐忍,可如今这些事她忍不得。 拿权势欺压人,将女子的清白当做玩笑话在街上随意议论出口,甚至在没有搞清楚真相前对无辜的人砸出菜叶。 这不都是他们做的吗。 齐禾提着食盒一直走一直走,周围有人瞧见她了还会议论两句但这些她都不在意。 走了一个多时辰,齐禾脸都晒得通红,这才到了沈家的大门前。 谁知她还未走上台阶,就被门前的小厮拦了下了。 “我找沈夫人,这是你们家二小姐的嫁衣。”齐禾上前将木盒拿给他看。 那小厮瞧了一眼便进了宅院,可这一去便没有回来。 齐禾一直站在沈家宅院的大门前,周围来往的人瞧见了都要停下来议论两句,毕竟齐禾现在在风口浪尖上。 “姑娘,你这来沈家是做啥。”一个阿嬷走了过来问道。 齐禾指了指手上提着的木盒,解释道:“沈家在我铺子定了嫁衣绣样,我今日便是给她们送过来的。” 那阿嬷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沈家二小姐殉情后婚事就到了三小姐身上,想来这嫁衣便是给三小姐的。 “沈家夫子脾气不好的很,你这么站着怕是见不到人,怎么不找找沈鸣,有他在一准的能把你带进去。”阿嬷这话声音不小 ,周围的路人听见沈鸣这两字都往这里瞧,想听听有什么热闹。 齐禾不知这阿嬷为何这般说,但一定没有安好心。 “我与他并不想熟,怎么能麻烦人家呢,再说这沈家夫人是三小姐的娘亲,自家小娘子的嫁衣怎么也要亲眼瞧瞧吧。”齐禾道。 那阿嬷讨了个没趣,悻悻的走了。 齐禾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的耐心都要被磨没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上前去敲了敲门,可里面没人应。 齐禾晓得这是沈家故意的,可她总不能这般闯进去更不能转身离开。 她寻了个太阳晒不到的石阶坐了下来,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过了一个多时辰,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齐禾瞧见了那前去通报的小厮。 只见那小厮走过来,伸手就要接过齐禾手中的木盒还对她说道:“东西送到了就好,您请回吧。” 齐禾没有撒开手,紧紧的攥着木柄,冷声问道:“是吗?你们夫人当真不见我?” 那小厮使劲想夺过她手中的木盒,就在此时,沈鸣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六,做什么呢这是。”沈鸣笑着走过来,看上去像是给齐禾解围一般。 “原来是齐掌柜的,不知齐掌柜的今日过来可为何事?” 齐禾松开手,将木盒给了小厮,“我今日过来一是给你们三小姐送嫁衣,二是来找你谈谈。” 沈鸣早就猜到这件事会影响到齐禾,只是他没想到齐禾来的这般快。 他伸手迎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进去聊。” 齐禾跟着他进了沈宅。 那沈鸣心中欢喜,等齐禾落了座还给她倒上茶水。 “齐掌柜的可是想清楚了,我虽是沈家管家的儿子但也是沈家人,对你也是真心,你若嫁给我,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沈鸣道。 - 齐禾走后没多久,许世顷便带着郭暖和谢琰离开了这边。 谢琰自然不会去沈家亮明身份,他需要的托人去做这件事。 三人乘着马车去了知府,谁知连门都没进去,人家那小厮根本不放人。 谢琰不欲同他们争执,转身就去了郡王府,谁知那郡王也不在府中。 两次失败而归,郭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同他们认识?” 谢琰看郭暖怀疑他样子,气道:“许世顷,你同她说我与郡王认不认识。” 许世顷面带笑意,想了想才道;“大概认识吧,我也不太清楚。” “你!”谢琰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暖可没心情同他们这在闲闹,齐禾可是去了沈家,他们若是去晚了出了事可怎么办。 她忧心的问道:“那还有什么认识的人能帮这个忙?” “去城郊兵。”许世顷探出身子对车夫说道。 - 云棠和季叶梨二人在家中等着,谁知太阳快落山了也不见有人回来。 云棠着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她实在不放心齐禾,那沈家实在不是个好东西,齐禾自己进去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季姐姐,你留在家中看着,我先去将默书接回来,若是我们回来了禾禾他们还没回来,那咱们在一起去沈家。”云棠将齐禾临走前装好的一竹筒茶水放进篮子中。 “我同你一起吧。”季叶梨瞧云棠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去。 “这家中若是没了人,有人闯进来偷了东西可怎么办,季姐姐,你帮我守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云棠拍了拍季叶梨的手道。 季叶梨听着外面巷子人来人往的声音,深知云棠的担忧不无道理。 她等云棠收拾好了东西,这才将院门打开,把她送了出去。 外面守着的人没想到现在会有人出来,更没想到这人出来后院子中竟然还有人。 他们起身想往里面瞧瞧可门已经关上了。 云棠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赶忙上了郭暖留下来的马车。 去贡院的这一路她都在心中演练一会儿见到顾默书以后的说辞,生怕自己漏了破绽。 这三日天气闷热,顾默书在贡院中实在不好受,整个人乏得很,脸色苍白。 出贡院前他还专门整理了一下衣衫,生怕被齐禾给瞧了出来。 谁知出了贡院,他怎么找都看不见齐禾的身影,在一辆一辆的马车前再也没有身着绿色衣衫的女子。 “默书,这。”云棠看的仔细,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顾默书。 顾默书听见声音这才往这边看过来,他没想到这次来接他的竟是云棠。 他快步走过来,同云棠问道:“今日怎么你过来了,可等久了?” 云棠不敢瞧顾默书的双眸,低下头接过他手中的两个篮子,“哦,禾禾她去谈生意了,所以今日我过来接你。” 两人上了马车,顾默书瞧着车厢内的样子,又问道:“这马车是?” “那辆马车禾禾用着,所以换了一辆。”云棠支支吾吾道。 顾默书再傻也能瞧出云棠一定有事瞒着他。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齐禾都没有办法前来接他还要瞒着他呢。 云棠怕顾默书再问下去,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主动问着顾默书这几日在贡院中的事情,她想拖延一下时间,也好让顾默书瞧不出破绽。 谁知顾默书回完她的话后紧接着便问道:“齐禾可是出事?” “什么?怎么可能,你别瞎说。”云棠摆摆手眼神却一直躲闪。 可她怎么敌得过顾默书,最后还是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顾默书没想到这些日子家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齐禾还瞒的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他真是一个傻子,竟然被蒙在鼓中这么久,明明那么多破绽,可他却都没有瞧见。 他一想到齐禾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宁恩树当时对他说的话。 “去沈家。”他冷声对车夫说道。 云棠想拦住他,可一见他阴冷的神色,嘴中那些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齐禾在那屋中等了许久, 她把该说的话都同沈鸣说了,可怎么都不见有人来通传。 按照他们当时约定的时辰,现在沈家老爷应该过来让人将沈鸣叫走。 可眼瞧着外面太阳西落, 这沈家宅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齐禾又透过窗子往外瞧了瞧天色。 “齐掌柜, 你在看什么?”沈鸣注意到她的心思压根没放在这里,眼睛总往窗外瞧去,不满的问道。 可透过窗子也瞧不见外面的东西,甚至连院子中的花草都瞧不见。 齐禾顺口道:“既然咱们没有谈拢,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许世顷他们一直没有来, 齐禾这心中不踏实,总不能等天黑了再出沈家的门, 这样传出去算怎么一回事。 沈鸣见齐禾要起身, 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齐掌柜的不如再坐一会儿, 你不是想见见老爷和夫人吗?” 沈鸣并不想齐禾现在离开,他们二人刚才谈论了许久,可事情却没有一丝的进展。 他以为齐禾这次过来是打着送嫁衣的由头来求和。 毕竟他派人散出消息,还雇了几个人轮流去她铺子前扔菜叶, 这种日子可不是谁能顶得住的。 府城流言四起, 她的铺子被迫关了门,她若不同自己成亲还有什么退路。 沈鸣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这种事没有人可以找到证据,也不会有人听齐禾的一面之词。 “今日我已经将话同你说了,至于做不做全看你自己。“齐禾准备起身离开, 她已经在这沈家待了许久, 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说明谢琰那边大概没有成,她不能再待下去 了。 沈鸣闻言脸色一变, 双手撑着桌子一双黑眸死死看向齐禾,“齐禾你何必将话说的这么满,我对你是真的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 - 顾默书让车夫赶往沈家,他瞧着外面的天色心中满是不安。 云棠在一旁劝道:“禾禾说让咱们在家中等着就是,再说那郭掌柜已经带着人去了沈家,你还记得县城那许家吗,这次是他京城好友帮忙,这事肯定不会出差错。” 云棠自己心中也没有底,可她现在除了说这些安慰人的话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齐禾离开家门前嘱咐她的话,她都忘却在了脑后,一心都在想怎么能在沈家院前拦下顾默书。 马车刚停下,顾默书就下了车。 只是眼前沈家宅院紧闭着院门,门前连个小厮也没有。 “你瞧外面没人,禾禾她们可能已经离开了,不如咱们先回家看看。”云棠拦道。 毕竟人若走了,事情解决了,他们还这般来沈家要人,那又算什么。 顾默书眸眼紧盯着沈家的大门,他有预感齐禾一定还在里面没有离开。 他伸手敲了敲院门。 只见里面推开一条门缝,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说道:“今日老爷不见人,你们请回吧。” 说完那小厮便要关门,顾默书忙伸手挡住。 那小厮眼见关不成门,心生不满道:“这位公子你这是作甚,我们家老爷说了不见客就是不见客。” “我找齐禾,今日来你们沈家的绣铺掌柜。”顾默书眉头微皱,冷声道。 “去去去,我们这哪有什么绣娘。”那小厮眼神躲闪,两手使劲想掰开顾默书牢牢抓住大门的手。 顾默书见状松开手直接攥住了那小厮的衣领,“把门给我打开。” 云棠站在旁边刚才那些话听的一清二楚,齐禾明明来了沈家,这小厮却说没来。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难道许世顷那边真的没有成? 若真是如此,那齐禾定是被困在了沈家,这可怎么办是好。 就在顾默书打算硬闯沈宅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是作何,要硬闯我们沈家。”沈家大少爷从马车上走下来。 他也刚刚从贡院回来,只是比顾默书晚了一些。 “我们来寻人,你这小厮拦着不让人进。”云棠解释道。 那沈家大少爷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看着小厮问道:“今日家中有客人来了?” 毕竟沈家少爷这几日也在贡院,齐禾今日来这边的事情他还不晓得。 那小厮心中牢记沈鸣叮嘱他的话,此事莫让宅院中其他人晓得。 他神色如常道:“自然是没人来过。” 沈家少爷弯唇一笑,对顾默书说道:“你瞧,我在这他总不至于撒谎吧,想来你要找的人真没在我这府中,你们请回吧。“ 顾默书不信那小厮的话,作势一定要进去瞧一眼。 可沈家毕竟不是寻常人家,怎么能容他想进便进。 沈家少爷伸手拦道:“顾兄,你这是何必呢,我府中人说齐掌柜的没来,那定是没来,你们去别处寻人便是,硬闯我们沈家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对你名声也不好。” 顾默书可管不了这些,他坚信齐禾就在院中,不管如何他今日一定要进去瞧上一眼。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时,又一辆马车从西面而来停在了沈家院前。 云棠闻声看过去只见郭暖急哄哄的从车上下来。 那一刻她心想完了。 郭暖现在出现在这里不就说明院中只有齐禾一人,可这小厮却瞒着不让人进去那沈家会对齐禾做什么。 许世顷搬来了救兵,只是来的有些晚了。 那沈家少爷一瞧许世顷身旁的人,殷切的问道:“不知陆大人亲临沈家有何贵干。” 陆知秋看向谢琰。 “找人。”谢琰道。 沈家少爷瞧见连陆大人都来了,心知这家中定有事情,他将门中的小厮拉了出来,厉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无人进去,到底有没有。” 那小厮实在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遮掩道:“没..没人来。” 许世顷冷笑一声,“到底有没有还是等我们进去再说吧。” 他伸手便将沈家的大门推开。 “有,有,下午时一绣娘提着三小姐的嫁衣进去了。”小厮跪在地上求饶道。 沈家少爷心中一慌,见此情形哪里还不明白。 定是那沈鸣自作聪明让这小厮瞒着的。 他气的一脚揣在那小厮的胸口,咒骂道:“还不快带路。” 众人跟着那小厮直奔沈鸣的小院,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屋中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顾默书来不及多想,直接跑过去推门而入,只见屋中沈鸣气急败坏的双手攥着齐禾的脖颈,齐禾挣扎不开来,整张脸涨得通红,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 众人都没有想到屋中会是这种情形,若是他们再晚一步,是不是齐禾就要命丧于此。 门口传来巨大的动静,沈鸣这才回过神,可他双手还攥着齐禾的脖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忙撒开手将齐禾往旁边推去,可一切都太晚了,刚才所有人都瞧见了。 顾默书眼中全是怒火,他跑过来接住了被推倒的齐禾。 只见齐禾猛烈咳嗽着眼中蒙着一层水光,可没一会儿却闭上了眼。 沈家大少爷被吓得当场愣住,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陆大人见状走过来弯下身子,探了探齐禾的鼻息,还好有气。 “你们带她先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顾默书抱起齐禾,临出屋门前幽深的眸子看了沈鸣一眼,似要将他撕碎一般。 齐禾没有缓过来,长时间的窒息让她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她闭着眼任由人抱着,若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声,顾默书都怀疑自己怀中的人已经去了。 他步子走的又急又稳,生怕齐禾不舒服。 等二人上了马车,他仍旧抱着齐禾没有撒手的意思,只是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服一些。 云棠惊魂未定,呆坐在一旁,刚刚若不是顾默书的坚持,她们是不是就晚了。 - 此事闹成这样,沈家有脱不了的干系。 陆知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连个眼神都没给沈家少爷,淡声道:“去将沈老爷他们请过来吧。” 今日齐禾来沈家这事沈老爷是知道的。 只是他从心底看不上齐禾,并没有打算见她,又想到自家儿子安排的事情,便任由沈鸣将人带了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齐禾家中之人竟然寻到府上来闹。 他拍拍袖子心中早就想好了措辞,这事说大也不大直接推在沈鸣身上就好。 说到底齐禾只是一个绣娘。 沈老爷往这偏院走了过来,刚踏进屋子就瞧见了坐在桌案边的陆大人。 “陆大人,您怎么来了。”他微微错愕,来之前那小厮可没同他说陆大人亲临啊。 “老爷,我错了,救我啊。”沈鸣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爬了过来,双手抱住了沈老爷的腿,祈求道。 沈老爷蹙眉让小厮将他扯开。 陆知秋今日来此自然是因为许世顷他们请他过来帮这个忙。 这种小事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这沈家却是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竟动了杀人的念头。 陆知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沈家少爷一眼,若说沈鸣一个仆从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是不信的,这背后定有人撑腰才是。 “今日之事,沈老爷怎么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陆知秋道。 沈老爷轻叹了一声,看了一眼沈鸣示意下人将他拖出去。 “这几日沈鸣在外面造谣生事,想来沈老爷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你们沈家在背后给他撑腰,他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许世顷一语道破。 沈老爷自然不会这般认下罪责,他笑眯眯的看向陆知秋言道:“这沈鸣是我们沈家管 家的儿子,平日里我们当自家孩子照顾,没想到他竟起了这种心思,我们沈家一定会严厉管教,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将所有的罪责磨灭,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哦,那沈老爷不妨说一说你打算如何处置他。”陆知秋余光瞥向他,挑眉问道。 第一百零六章 齐禾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身上还盖着真丝薄被,她有些恍惚,觉得那会发生的一切似一场梦。 她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之处, 一碰还有一些疼, 这告诉她那些事都是真的。 那沈鸣气急之下对她下了狠手,甚至指甲都掐在了她脖颈的嫩肉之中。 她只记得后来有人闯进了屋中她才得救,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禾禾。”云棠站在床边瞧见齐禾睁开了眼,小声唤道。 刚才一路吓坏了她,回到家中也吓了季叶梨一跳。 这人去时还好好的, 回来怎么就成了这样。 齐禾听见声音抬眸望过去,就见云棠和季叶梨神情紧张的站在床边。 “我没事。”她轻声道, “默书呢。” 云棠一下子绷不住了, 她坐在床边牵起齐禾的手,小声啜泣。 齐禾见她这般难过, 以为顾默书出了事,忙问道:“怎么了?” 云棠抹了把泪,“他没事,只是去郎中那里拿药了, 禾禾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若是我们再晚一步,你就..你就..” 齐禾闻言脸色一变,本来他们二人在那屋中一切都好好的。 可那沈鸣后来不知抽了什么风,竟将齐禾家中之事细数了一便,甚至虽齐禾动手动脚。 齐禾只想离开不想同他争执, 可沈鸣却觉得这是齐禾瞧不起自己, 这才动了手。 此人行事这般,若是不除去, 以后定会对她的家人下毒手,齐禾心想。 “他就是不愿澄清气急之下动了手,别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事嘛。”齐禾伸手擦去了云棠脸颊上挂着的泪珠。 顾默书那会儿瞧齐禾一直不醒,便急匆匆出了屋门往医馆走去。 他这心中满是怒火,今日之事是实实在在的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彻底悟了宁恩树先前说的话。 若不是那许世顷带人赶了过来,他们怕是进不了沈家的门。 就算他硬闯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被戴上私闯民宅的帽子。 他想起那人人称谓的陆大人,只一句话,那沈家少爷便没了趾高气扬的姿态。 顾默书眉头微凝,脸上的戾气将面前的郎中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他不快。 “顾秀才,这汤药拿回去熬制,一日两次,喝三日即可,这人的身子就缓过来了。”郎中怯道。 顾默书付了银钱这次提着药往家走。 这一来一回,他心中的怒气总算是稍稍褪去,见到齐禾时脸色已经如常。 齐禾倚靠着软枕半躺着,瞧见顾默书进来便招呼道:“默书过来。” 顾默书走了过去,将抓好的药放在桌上,季叶梨瞧见了马上拿起去了小厨房。 “这几日在贡院可还好,题难不难,明日让你云姐姐送你去贡院。”齐禾先一步将话题转到顾默书身上,根本没给他询问的机会。 顾默书站在床榻边垂眸看着齐禾苍白的脸,整颗心都碎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关心自己在贡院如何。 “好。”他面上应着。 “家中事无需担心等你过几日从贡院回家就都解决了。”齐禾又说道。 顾默书任由她说着视线却落在齐禾的脖颈处,只见那里已经有了淤青。 他不自觉的伸手想要抚摸,可还未碰到齐禾就缩了身子。 “都是小伤,不要紧。”齐禾将衣领往上拽了拽,想要遮掩住脖间的痕迹。 顾默书这才发觉不妥,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手。 二人谁也没有提今日发生的事情,齐禾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遮掩了过去,却不知顾默书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 - 沈老爷让人将沈鸣拖了出去,关在了柴房中。 他仍旧辩解道,“我原以为真如外界传闻那般齐掌柜与沈鸣两情相悦但碍于他的身份这才不愿下嫁,我当时还想收他为义子,成全了他们。” 沈老爷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疏漏。 “哦?这就是沈老爷眼中的两情相悦,也是沈老爷刚才可没有瞧见那沈鸣杀人的样子。”许世顷打断他道。 沈老爷笑着应是,心中明白这陆大人此次前来定是给齐禾撑腰,他脑袋一转心中有了对策。 “既然是误会一场,明日我便让沈鸣登门道歉,顺便将这几日的传闻澄清,可不能污了齐掌柜的清誉。” 郭暖看沈老爷一脸没有当回事的样子,气上心头。 可他们眼下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沈鸣是受人指使,但就这样简单的放过沈家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就这般对自己家中的奴仆,沈老爷未免有些太过仁厚了吧。”谢琰笑着看向他,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禁打了寒颤。 屋中谢琰心中满是愧疚,今日之事都怪他太过于自信,明明没有安排好便让齐禾先来了沈家,又让齐禾在沈家糟了罪,若是今日就这般简单放过沈家他属实心中难安。 “自然是家法伺候,到时候再送去齐掌柜那边登门道歉。”沈老爷有些招架不住,这面前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将他的路堵的死死的。 这几人中他只识得陆知秋和郭暖,旁边那两位年轻的男子一瞧便不是府城之人,他哪里识得。 可就因不识得,他这才担忧。 那二人坐在陆知秋身旁,你一言我一句陆知秋就那般由着,想来也是有些背景权势之人,他可不愿招惹。 沈老爷瞧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心中知道这次若不断的彻底,这陆知秋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沈家。 “那就全听陆大人的安排,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望陆大人不要将人带去府衙。”沈老爷拱手道。 陆知秋今日过来本为了撑腰,顺便让沈家还齐禾清誉,本没有想怎么样沈家也没想处置了沈鸣。 可偏偏让他瞧见了那一幕。 那便没有办法了,这沈鸣必须处置,至于沈家现在还没有抓到错处还不能办了。 “既然沈老爷说了这话,那明日便让沈鸣登门致歉,至于你说的家法你做便是了,只不过这人怕是你们留不得。” 沈老爷点头应道:“那是自然,到时候定会将其发卖,老朽保证今日之事也不会传出去。” 天色不早,陆知秋他们没有久留,处理了这事便离开了沈家。 沈家少爷惊魂未定,跟在他爹身后道:“爹,你怎么任由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难道真要发卖了沈鸣?” 沈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剜了他一眼,“若不是你们自作聪明何至于此,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反省,等你妹妹出嫁时再出来。” “爹,明日我还要去贡院。”沈少爷摸了摸头顶道。 沈老爷气昏了头竟然忘了这事,挥手道:“那就等从贡院回来后再反省。” 沈鸣被关在柴房这事哪里瞒得过他的管家爹,夜深了,他爹偷偷溜进了柴房给沈鸣松了绑。 “好孩子,爹留不住你,你快些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可千万不要回来。”沈管家将钱袋子塞进沈鸣的手中,叮嘱道。 沈鸣咬咬牙收下钱袋子,瞧了他爹一眼,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 郭 暖几人出了沈家便上了马车。 今日这事这般处理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将那沈鸣现在打残废了,明日再登门致歉,那人们定会说是沈家屈打成招。 他们现在能做的便是让沈家先舍弃了沈鸣,等没有人护得住他时再做处理。 郭暖放心不下齐禾,怎么都要过去瞧一眼,而他们三人都是男子这个时辰不方便过去,只能先行分开。 “郭掌柜,麻烦您同齐禾说一声,明日我们再过去登门致歉。”谢琰拦住了即将下马车的郭暖,诚恳道。 郭暖明白他这是要为什么道歉,点头应下便下了马车。 等人走了,一直未出声的陆知秋冷声道:“你真是胡闹惯了,这里不是京城,你若泄露了身份出了事怎么办。” 谢琰张嘴想要反驳,但陆知秋说的是实话,今日若不是许世顷最后找来了陆知秋,他怕不是真的会蠢到自己去沈家表明身份。 “那幅绣品当真就那么重要?”陆知秋瞥向谢琰。 “自然,明日你同我一起去瞧一眼便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讲事情办成这样齐掌柜的可还愿意卖给我,哎,不过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了你。” 陆知秋瞧他的模样便懒得理会他,但又怕他惹事,只能将人带回了自己府中。 云棠给郭暖开的门,见她回来了忙问今日之事处理的如何。 郭暖便将他们走后沈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通。 “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云棠诧异道。 “此事需要他亲自澄清所以现在还不能动他。”郭暖无奈的说。 她们二人在院中谈论没有防着别人,所以这话顾默书全都听了去。 - 次日三更天,齐禾还在昏睡中,昨日这么一闹腾她身子乏得很。 顾默书推门进来时她都没有听见动静。 顾默书不愿吵醒她,瞧了她两眼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云棠老老实实记得齐禾的话,今日起了个大早就为了送顾默书去贡院。 两人坐上马车便直奔贡院,到了贡院前云棠学着齐禾往日那般,叮嘱顾默书让他再检查一番。 就在二人谈论之时,不远处一辆马车直奔他们而来。 顾默书心道不好拉着云棠躲闪开来。 那马车没有撞到二人竟然调转车头。 这一下子便让顾默书瞧清楚了那马车上的车夫,不是沈鸣还是谁。 沈家竟然敢放他出来,顾默书冷眼看向他,既然他不想活偏要沈家亡,那他便成全他。 顾默书将自家马车上的车夫扯了下来,自己跳上马车,驾车就要离开贡院前。 那沈鸣见状发疯了一般紧追其后。 谁知顾默书将马车带到人群外竟停了下来。 人们就见两辆马车砰的撞在一起,车上之人都被甩了下来。 云棠站在不远处,手中的考篮当场落在地上,她心底惶恐不安跌跌撞撞的往顾默书那马车旁跑去。 第一百零七章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周围考生都被吓到了。 这种马车相撞之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早在三年前贡院就出过此事。 当时说是一名姓罗的书生心生嫉妒这才驾马车冲撞另外一位考生。 难道今日也是如此。 云棠瞧着那两辆马车旁地上的鲜血,整个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泪水糊住了她的双眸, 她瞧着地上的两个人已经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顾默书。 周围送考的人见此情形, 连忙过来帮忙。 “这位姑娘,这可有你的家眷?”前来帮忙的人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忙询问道。 云棠连忙点头。 她甚至没有看清他们抬着的人就跟在他们后面走。 那人满脸是血,气息微弱已经分辨不出来真容。 “我在这。”顾默书被人搀扶起来后眼瞧着云棠跟错了人,忙喊道。 云棠听见熟悉的声音整个人愣在原地,她回过头就见顾默书被人搀扶着, 嘴角处和额头处也有血,身上的衣服磨破了些。 云棠抹了把泪, 跑过去就抱住了顾默书。 顾默书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左胳膊被云棠轻轻一碰就疼。 刚刚他瞧着时机从马车上跳下来,但还是低估了两个马车相撞的冲击, 他左半边身子先着的地,倒地时又被车厢砸了一下,想来这左臂定是断了。 - 齐禾醒来时家中就只剩她一人。 她推开窗子瞧了眼外面刚蒙蒙亮的天,想来这个时辰顾默书应该已经进了贡院, 云棠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若不是昨日沈鸣做出那事, 今日她也不至于不能亲自去送顾默书下场。 一想到沈鸣,齐禾脑海中便都是昨日他说的那些话。 她伸手揉了揉额头,心中想着法子,这沈鸣必不能这般轻易的放过。 正当她想的出神,就听见院门被人正用力的敲着。 齐禾起身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季叶梨话都没说拉起她的手就要上马车。 “这一大早的怎么了。”齐禾将门关上后这才跟她上了马车。 昨日见她无事, 季叶梨便回了那边的宅院。 毕竟这染真丝绣线的活都在季叶梨身上,因这几日齐禾这边有事季叶梨不放心这才住了下来, 想来这几日已经耽误了不少。 齐禾以为是绣线出了差错,开口宽慰道:“若是绣线供应不上,就先拿铺子这边的给绣庄,想来苏掌柜的也不会计较。” 若是绣线的话那也到好了,可现在关乎的是人命。 季叶梨不知怎么同她说,这几日她们这边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默书他们.”季叶梨顿了顿道。 齐禾闻言身子一颤,这个时辰了云棠还没回到家中,难道路上出了事? “贡院前有两辆马车撞在了一块,其中一辆便是他们的。” 这消息是季槐生托人带给她的,她晓得了便赶紧过来找齐禾。 那边只说马车撞了,人都被送去了医馆,至于人怎么样了他们还不知道。 齐禾只觉得周遭空气都是冷的,她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 那车上一个是云棠一个是顾默书,是她在这里唯二的亲人,若是他们二人出了差错,那她... “在哪家医馆?”齐禾强装镇定,可手心早就出了一层冷汗。 “湘城医馆,你别急,没准人没事。”季叶梨将齐禾揽在怀中,安慰道。 这话说出口也是没人信的,毕竟三年前那楼家少爷的马车被撞后,人可就瘫了。 楼家是什么家室,就那样都未曾医好他。 齐禾不敢再想下去,她现在心中怕急了。 等二人到了医馆前,齐禾瞧着进进出出的人,整颗心都凉了。 她鼓起勇气走进屋,一眼就瞧见云棠垂着头坐在医馆的板凳上正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 “云棠。”她跑过去抱住了她。 “禾禾。”云棠见到来人是齐禾后便嚎啕大哭起来,“默书他..他在屋里。” 齐禾听到这话心又提了起来,她松开云棠起身掀开了后面的帘子。 那一瞬间她心中做好了各种不好的打算。 只见顾默书头上被缠着绷带,左臂衣袖被剪开用木板固定住也缠上了绷带。 齐禾见状眼泪簌簌落下,还好,还好人活着。 顾默书没想到齐禾来的这么快,他伸手想将左边衣服提起遮挡住那些伤痕,可却使不上力。 齐禾哭着哭着就笑了,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顶。 顾默书哑声道:“别哭,我们这不是好好的。” 他一说这个齐禾眼中的泪更是一串连着一串。 顾默书强忍着痛意抬起右手将齐禾脸上的泪珠擦去。 “大夫说你这伤怎么也要在家好好修养数月,可千万不能再摔着,要不你的左臂便不能要了。”云棠提着郎中开好的药进来道,这一下子便打断了屋中的二人。 听到人无事齐禾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这才落下。 刚才只顾得担心他们,全然忘记问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在贡院前被马车撞了,难道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齐禾几人从屋中还未出来就听见外面堂中有人在嚎啕大哭,想来应该是外面浑身是血的那男子的家眷来了。 果不其然,等他们一出去就瞧见那哭泣之人正用帕子擦拭着那人的脸,嘴中还唤着,“儿啊。” 齐禾觉得躺在那的人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张血色模糊的脸被擦干净以后。 “沈鸣。”她认了出来,这下子一切便都说的通了。 定是沈鸣起了报复之心这才从沈家偷偷离开。 他晓得齐禾每次都会送顾默书亲自下场,所以今日才冒险前来。 “我们先回家,这事报官处理。”顾默书拦住齐禾,没让 她走过去。 谁知他们几人还没来得及走,沈鸣他爹便转身走了过来,直接跪在齐禾面前。 “求您放过我儿吧。” 话音刚落,整个医馆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里。 齐禾愤怒至极,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火来。 “沈管家,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让您儿子驾着马车撞过来的吗?” 沈管家还想为自己儿子开脱几句,可转念一想自己儿子现在本应该被关在府中若不是他昨夜给他松了绑,怎会有眼下这事。 “小儿确实有错在先,求您看在他都成这样的份上,饶了他吧。”沈管家道。 府城中谁不知这几日的传闻,如今沈管家下跪为自己儿子求情,想来这其中定有内幕。 若是放在以前,齐禾瞧见这人下场这般惨而他们也并未伤着,大抵就会动了恻隐之心。 可如今不同了,齐禾知晓这人心是多么的狠毒,若她就因为这么两句求情之话就心软,下一次躺在那的便是他们。 “沈管家,我想此事官老爷定会主持公道。”齐禾不愿同他再多说些什么,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此事当日晌午前便被传的沸沸扬扬,这可是在秋闱时闹出来的大事。 齐禾回去的路上便报了官,她与沈家的事已经变了性质不单单是赔礼道歉那么简单。 许世顷他们昨日便说今日要登门致歉,谁知一觉醒来府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行凶之人竟是昨日被沈老爷关进柴房的沈鸣,这事真是有的查了。 - 一回到家中,齐禾就将顾默书送回了屋。 他伤着了胳膊误了时辰,今年的秋闱便到此结束了。 齐禾怕他想不开,更不愿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便让他在床上好生躺着歇歇,一会儿再喝汤药。 顾默书事事都听她的,此刻已经老老实实上了床。 等齐禾一出来便将云棠拉至自己屋中。 今日之事她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回来的路上这才想明白。 为何都在马车之中,两车相撞,云棠竟然没有受伤。 “禾禾,怎么了?”云棠疑惑道。 齐禾语气温和的问道:“今日你们到了贡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就沈鸣驾车撞过来。”云棠支支吾吾道。 今日在医馆时她同顾默书怕齐禾担心便统一口供到时候掩去顾默书自己驾车引人离开那事。 “真的?那你同我再去医馆一趟,这没有外伤怕是有内伤。”齐禾哄骗道。 云棠最不会的便是撒谎,一撒谎话便说不利索。 “好吧,我说。”云棠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这事不能瞒着齐禾,“我们下了马车后那沈鸣就驾车撞过来,我们第一次躲开了,那沈鸣见状便又撞了第二次。” “默书没有躲开?”齐禾追问道。 云棠摇摇头,“他怕撞到周围的人,便自己上了马车准备驾车离开,谁知沈鸣追的急,两辆马车还是撞了。” 当时的场面在旁人眼中便是如此,所以云棠倒是没有撒谎。 “竟是如此,他真是胆子大了,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齐禾气道。 可齐禾转念一想,顾默书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绝不仅仅是为了怕伤及无辜之人才这么做,难道是为了一损俱损彻底将沈鸣解决? 汤药熬好后,齐禾便端着去了顾默书的屋子。 她本想叫他先喝了汤药再睡,谁知走进去一瞧人已经睡着了。 齐禾将汤药放在桌案上,自己则坐在了脚踏上。 他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想来今日这一摔定是疼着了,齐禾伸手将他皱着的眉头揉开。 明明今日之事她已经猜出一二,可她还是不愿承认。 顾默书明明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几年他心思纯善一心苦读,怎么会有那种念头。 齐禾想着想着身子也乏了,竟趴在床榻边睡了过去。 顾默书是被疼醒的,他睁开眼想挪动一下身子,谁知一扭头就见齐禾枕着她的胳膊睡着了。 他只是断了胳膊,养养就好,可她竟还这样守在他的身旁。 顾默书暗藏在心底的那股情意疯狂生长,再也压制不住。 他没有忍住,伸手碰了碰齐禾的脸颊。 可心中贪恋,又觉不够,指尖一点一点轻抚她的朱唇。 第一百零八章 顾默书趁齐禾醒过来前将手抽了回去, 闭上眼开始装睡。 刚刚一切似没有发生一般,齐禾在睡梦中并不知晓。 等齐禾睁开眼时,瞧见的便是仍在昏睡的顾默书。 她揉了揉自己被压得有些发麻的胳膊, 而后小心翼翼的从脚踏上起身。 那碗放在桌案上的汤药已经放的有些凉了, 没法子齐禾只能重新再煎一副药。 她刚关门离开,床上的顾默书就睁开了眼。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喝完了?”季叶梨正在小厨房准备晌午的吃食,见齐禾进来后问道。 齐禾看着刚清洗干净的瓷碗,微微叹气道:“他睡着我就没有叫他起来喝, 我再煎一副一会等他醒了喝。” 季叶梨手中揉着面团,闻言偷偷看了齐禾一眼, “默书福大命大, 这次还好只是伤了胳膊,可我怎么瞧你仍有心事的样子。” 季叶梨还以为齐禾是忧心今日之事, 毕竟这祸事是沈鸣故意为之,若不是顾默书命大,这人怕不是现在还躺在医馆之中。 齐禾没有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毕竟这事她也拿不准, 还得再探探顾默书。 可她又怕得到的答案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一致。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总觉得心口处被压的喘不上气,可能等这些事解决了一切就好了。”齐禾解释道。 还没等齐禾煎好第二副汤药,顾默书就已经下了床来了小厨房。 他歪着身子靠在小厨房的门边上,神情有些倦怠。 齐禾背对着他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看着炉火,一边同季叶梨说铺子中买卖的事情, 全然不知身后有双眼睛瞧着自己。 “等你这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我就去农庄那边守着,最近去那边打探消息的商户又多了些, 我怕他们禁不住钱财诱惑把那法子卖了。”季叶梨正说着一抬头就瞧见了顾默书。 “怎么没有再多睡一会儿,胳膊还疼得厉害吗?”她问道。 顾默书瞥了一眼被固定着的胳膊,平静道:“还好,忍受得住。” 齐禾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这才转过身子看过来。 四目相视,顾默书失笑。 “小厨房闷热的厉害,你身上还有伤,若是出了汗不方便梳洗,去你云姐姐那边坐一会吧。”齐禾望着他说道。 顾默书本想过来陪着她说说话,可瞧了瞧自己被打着板子的左胳膊,只能作罢。 伤筋动骨一百天,老祖宗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他今日胳膊成了这样,穿衣服都难,也只能先好好养着。 云棠在齐禾屋中摆弄着小荷包,听见动静还以为是齐禾回来了,谁知一瞧竟是顾默书。 她不敢看他,毕竟今日约好瞒着的事情她还是告诉了齐禾。 也不知道齐禾有没有去问他,若是问了想来得训诫一顿。 “怎么了?”顾默书坐下后见她如此慌张便问道。 云棠支支吾吾将齐禾问她的事说了。 顾默书拿着杯盏的手一顿,他就说齐禾刚刚瞧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原来是因为这个。 “没事,这事早晚她会知道,既然报了官,衙役们就会去查,瞒不住的。” 云棠见顾默书没有生气,整个人又活络了起来,“不提这个还好,一想到今日你做的事我都要吓死了,还好你伤的不严重,要不现在躺在医馆的就是你了。” 顾默书笑笑没有说话。 - 衙役们办事利索,直接将沈鸣带了回去。 沈鸣虽然伤的重,但人至少是活了下来。 他供认不讳,对今日所作所为全都承认了个干净。 因沈鸣是沈家的人,所以沈老爷也被叫了过来问话。 毕竟昨日是沈老爷将人关了起来,怎么这人今日就出现在了贡院外,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沈老爷的手笔此事还待验证。 “陆大人,这沈鸣昨日是我让人将其关在了柴房之中,可我没有理由将他放出啊,本来今日让他登门道歉到时候再发卖了就好,实在没有必要让他出来行凶害人啊。”沈老爷为自己叫冤,他实在没想到沈鸣竟然这么没有脑子,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犯这种事。 陆知秋瞧着屋中坐着的沈老爷,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慌张之态,若不是真没有做此事那就是这老狐狸太会演了。 就在陆知秋没拿定主意之时,府中有人前来通报,说沈鸣的父亲在外求见。 陆知秋没想到沈鸣他爹竟然会找到他的府上,可一想昨日他去过沈家,被他瞧见也属正常。 但陆知秋不会在府上见他。 “去衙门吧,正好瞧瞧那沈鸣,也不知人怎么样了。”谢琰在一旁道。 他倒不是关心沈鸣伤的重不重,他只是觉得没准可以从沈鸣嘴中得到一些消息,万一和沈家有关系呢。 就这样,沈老爷跟着人去了府衙。 衙门中,沈管家终于见到了被带走的沈鸣。 现在的沈鸣已经站不起来,被人抬着放在了堂中的地上。 沈管家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儿子,整个人扑上去就痛哭流涕。 “沈毅,你说有事报官,所为何事。”陆知秋问道。 沈管家跪在地上道:“昨夜是我,是我将柴房的门打开,放他出来的。” 陆知秋闻言目光落在沈管家身上。 只见沈管家解释道:“他是我儿,自小跟我在沈家办事,这些年是我养废了他,我不愿看他落得一个被发卖的下场,这才偷了老爷的钥匙将他放了出来,都是我的罪过。” 沈老爷轻咳了一声,他就说此事与他无关。 “老爷,求您看在沈鸣一直伴在大少爷身旁,如今身子这样已经不能说话就救他一命吧,我沈毅下辈子还为沈家做牛做马。”沈管家唯一的希望都放在了沈老爷身上。 他知道沈鸣逃不过罪责,可若是沈家觉得他成了哑巴不成威胁愿意保他,那至少能留下一条命来。 谁知那沈老爷早就下定决心要舍弃他们,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沈毅啊,你在府中做事多年,也知老爷我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可沈鸣这是杀人啊。” 明明昨日沈鸣也是动了手,可沈老爷却出言维护。 今日在贡院前行凶杀人,就一直撇清关系,这其中怕是有隐情。 沈管家见状,爬过去抱住沈老爷的腿。 “老爷,就当我求您了。”说完竟起身直接撞上了堂中的柱上。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只见沈管家满头是血身子挺直的倒了下去。 人都死了,可眼睛却挣着看向沈老爷。 沈鸣躺在地上连转身子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 “陆大人,他..他虽是我们沈家的管家在府中也做事多年,如今犯了错以死代罪,但我们沈家不会护这种心思歹毒之人,他儿沈鸣的事还望您严查。” 沈老爷见人死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昨日还要顾忌一下沈管家,毕竟他知晓府中事情众多,如今人死了,那不能说话的沈鸣是死是活便都随意了。 沈鸣没想到沈老爷会说出这种话,更没想到他爹临死前求了他,他还会如此。 沈鸣心中怨气横生,这么久以来这些事若不是因为沈家,他怎么会去做。 他冷笑出声,他爹让他装作伤的严重不能说话,就为了沈家愿保他,可沈老爷竟然觉得无后顾之忧舍弃他,既然你不仁那我便不义。 齐禾坐在屋中,见谢琰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追问道:“然后呢。” 谢琰合上扇子,这才缓缓道:“那沈鸣见自己被彻底舍弃了,便供出来三年前沈家少爷曾指使一姓罗的书生驾车撞人之事。” 齐禾没有想到,三年前那事竟然也和沈家有关,可沈家少爷和季槐生又没有冤仇。 “后来怎么样,我就不晓的了,陆知秋他不同我说。”谢琰盯着齐禾的脖颈,又问道:“你身子可还好,那日都怪我。” 齐禾见他一脸歉意,忍不住笑道:“只是有些淤青罢了,没什么大事。” “那这些东西你可都得收下。”谢琰将他带来的一箱珍贵药材打开对齐禾说道。 齐禾不愿收下,这一箱药材瞧着就价值不菲,怕是京城一套宅院了。 “齐掌柜的,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他这心中难安,更是没脸张嘴同你讨要那百鸟图。”许世顷短促笑了下道。 若不是他提醒,齐禾都要忘了百鸟图这事了。 她将百鸟图拿了出来,递给谢琰,叮嘱道:“谢公子,这百鸟图我这只此一幅,且家中再无其他,若是您带回去被人问起,还望能瞒下一二。” 谢琰手中捧着锦盒,脸上全是笑意,“我懂我懂。” 沈鸣入了牢狱,怨恨沈家,就将在沈家这些年所作所为都道了出来。 更是将为何散布与齐禾的流言也说了,这一下便还了齐禾清誉。 听闻那沈家少爷从贡院一出来便被衙役带走了,那其中还有楼家的手笔。 沈家现在乱成一锅粥,本想攀附一下陈家,谁知人家退了亲。 但这些都已经和齐禾没了关系。 事情解决了,就在众人打算庆祝一番时,齐禾却发起了高热。 一连几日,整个人就没有清醒过来过。 云棠她们几人轮流看着,生怕她烧迷糊了。 今夜轮到顾默书守着,他坐在床榻边垂眸看着床上之人。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她一直发热屋中放着的冰块多了,她的手现在凉的很。 顾默书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拉起她的右手,给她小心翼翼的揉搓着。 像那日齐禾送考时给他揉搓手一般,他想让她的手暖和一些。 顾默书情不自禁,揉着揉着竟低头吻了下去,干裂的唇一点一点蹭着齐禾白皙冰凉的手指。 齐禾睡梦中觉得手有些发痒,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她心中一惊,无数个念头从她脑海中冒出。 他是在给我试温度吧... 他一定是不小心... 不对,是我看花了眼.. !难道他喜欢我? 第一百零九章 齐禾心中乱成一锅粥,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顾默书先松开了她的手。 “好像不那么热了。”顾默书探了探她的额头,平静道。 齐禾看他神色如常, 一点都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和紧张。 有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再歇一会儿, 我去给你煎药。”顾默书给她将薄被往上拽了拽,便起身离开了。 屋子中又只剩齐禾一人。 齐禾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神情有些恍惚。 她应该是想错了吧,刚才那个动作可能只是亲昵, 像小孩子依赖大人一般。 毕竟这些年顾默书只有她这么一个家人,齐禾在心中自我安慰着。 毕竟谁也不敢想自己养大的小孩对自己起了别的心思。 齐禾将枕头摞在一起倚靠着休息, 可刚刚醒来瞧见的场面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管她怎么设想, 最后都会绕到喜欢上面。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屋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只见顾默书用右手端着那装有汤药的瓷碗, 一步一步走过来。 “放桌上吧,我起来喝。”齐禾见他一个手拿着属实有些不方便,边说着边掀开薄被准备下去。 “你刚出了汗,风吹不得。”顾默书端着汤药走到床榻边劝道。 齐禾见他都端了过来只能作罢。 那看起来黑乎乎闻起来更是有些苦的汤药, 齐禾属实不太想喝。 “烫的话先晾晾, 一会儿再喝。”顾默书见她端起来又放下来回好几次,以为她嫌烫。 齐禾听他这么说赶忙将汤药放在了床榻边,动作利索的仿佛手中的瓷碗是烫手山芋一般。 “一会儿凉了我就喝,夜深了你回屋休息吧。” “你没有话想问我吗?”两人一同开口说道。 院外起了风,窗子被吹得吱扭吱扭的响。 顾默书见状给她将床幔放下, 两个人之间有了遮挡倒是彼此自在了一些。 “那日, 你为 何要亲自驾马车将他引走。”这事放在齐禾心中好几日了,正好借此机会, 齐禾想问个清楚。 顾默书一愣,转而笑笑。 他还以为齐禾会问他刚才是做什么,没想到竟然问的是几日前的事情。 “他想什么便成全他什么罢了。” 齐禾的心往下一沉,真如她所想的一样,他这是想一损俱损。 是啊,她忘记了在原书中顾默书这个人就是如此。 是她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改变了他。 “若是你当时没有跳下马车,你可能连命都没了。”齐禾有些气恼道。 “不会,我算好了。” 算好了?这种事哪里是能算计的了的,难道那沈鸣就想一命换一命吗。 齐禾后悔今日问他这些话,平白让自己添了一肚子气。 “他想害人肯定不会罢手,若是那日我不这么做,他还是会寻了机会来。”顾默书垂着眼眸哑声道,“若是我躲进了贡院,那三日他定会来铺子找麻烦。” 所以他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让沈鸣进牢狱,更是为了保护她们。 齐禾心中酸涩,她倒是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药快凉了先喝药吧。”顾默书打断她的思绪。 二人再未说其他的话,至于那会顾默书对她做的逾越的事情,齐禾装傻充愣当做了不知道。 翌日,天刚亮齐禾便下了床。 这几日因着发热一直躺在床上,她已经许久没有出来了。 府城的天早就变了又变,外面已经有了新鲜事,至于她的流言早就被澄清了。 “禾禾,你怎么醒了!”云棠刚推开屋门就瞧见齐禾正在井边打水,她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齐禾将木桶中的水倒入盆中后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昨夜便醒了。” 云棠走过来碰了碰她的额头,见温度不高,这才放心道:“那就好,你不知道你高烧的那几日,我们都吓坏了,你一直醒不过来,默书差点去寺庙求佛,若不是季姐姐拦下来,他就去了。” 齐禾不知道这些事,昨日顾默书也没有同她说。 “你洗完就回屋歇歇,我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一会给你送进去。”云棠说完便要出门。 齐禾似想验证心中所想一般,拦住云棠道:“你过来,我瞧瞧,怎么感觉你手红了。” 云棠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没看出异样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齐禾拉起她的手,仔细的端详着,然后趁她不注意吻上了她的指尖。 “哎呀,禾禾你这是干嘛。”云棠受惊一般的忙把手抽回去。 齐禾见她反应这么大,掩饰道:“你手指上是抹了东西吗,感觉有些味道,我刚闻了下。” 云棠点点头,她每日做绣活手指都磨出了茧子,所以这几日一直抹着蛤蜊油,没想到竟然被闻了出来。 “味道难闻吗?”云棠自己闻了闻有些不确定道。 “还好,味道不大。”齐禾说的是实话,她刚刚其实并没有闻到味道,只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罢了。 云棠又闻了一遍,再三确认别人闻不到后这才出了门。 齐禾瞧她出去了,这才吐出一口气,谁知一扭头就瞧见顾默书站在窗子前正瞧着她。 那个位置正好能看清她与云棠,所以刚才发生的一起他都瞧了去? 齐禾一下子更尴尬了,这不是坐实了自己昨日看见他碰自己的手了。 顾默书确实在这窗边站了好一会儿,也瞧见了她的举动。 只是他没想到她宁可去瞧别人的反应都不过来问自己。 他踱步走到院中,目光落在齐禾身上,叹了口气道:“今日可有话问我?” 齐禾哪敢问啊,摇头就要离开。 “我昨夜”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很好,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默书见她这般也猜中了她的心思,可这话他仍旧要说。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喜欢。”他直言道。 齐禾待在一旁根本不敢吱声。 若说昨夜她给自己找了好些借口掩饰了过去,可如今他当面承认那冲击就有些大了。 她故作镇定道:“我明白这就像小孩子喜欢家人一样。” “不是。”顾默书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幽幽的看着她。 齐禾被他这般拽住不得不正视他。 明明只是几年之差,他却已经长高了,甚至比她高出半头,明明以前还是一个小萝卜头,现在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挡住她。 “你还小不明白。”齐禾说完这话就瞧见他眼中流露出的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剩下的话齐禾没有再说下去,她挣脱开顾默书的手落魄的逃回到屋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忽视了他的成长,让他会对自己产生这种感情。 明明这几年在他的生活中她一直是以家眷的姿态陪伴着。 她自认为自己从未做过什么让他误会的举动,她除了关心他的学业就是关心他的身子,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齐禾想不通。 她记得书中顾默书是没有感情的,到最后也没有喜欢上谁,至于那陪伴他半生的妻子也是为了攀附权贵才娶回家中的。 她一直在规避剧情,不想让顾默书成为一个奸臣,不想他变成后世人们口中那心狠手辣之人。 难道是因为这些所以才改变了一切? 齐禾将自己关在屋子中,再未出来,她不想见到顾默书,也不敢见到顾默书。 云棠提着巷口的小笼包回来时,院中就只剩下顾默书一人。 他站在齐禾刚刚站着的位置上,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默书,禾禾醒了,你可瞧见了?”云棠将包子放在院中石桌上后道。 顾默书嗯了一声,他是见到了,还将人吓到了。 “你先坐下来吃,我把这些拿给禾禾吃,她身子刚好吹不得风。”云棠说完便提着另外一纸袋小笼包进了齐禾屋中。 后面几日,齐禾更是不怎么出屋了,对外称是养病,实则是在躲着顾默书。 - 沈鸣在牢狱中一口咬死当年之事是沈少爷教唆的。 若不是沈少爷给罗文志撑腰,罗文志哪里会想出在贡院前驾车撞人之事,只是苦了楼家少爷罢了。 同时沈鸣更是将自己散布流言之事也推在了沈少爷身上。 反正他现在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将死之人,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下水。 那沈家舍弃了他舍弃了他爹,他更是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唯一想做的便是见齐禾一面。 齐禾从许世顷嘴中得到这消息后想了一夜还是去了。 她想看看这沈鸣想同她说些什么。 齐禾不是第一次来牢狱中,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沈鸣头发乱成一团,身上的囚服还带着血迹,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个死人。 若不是齐禾走了过来他可能连头都不抬一下。 “齐掌柜的,你来了。”他喘着气哑声道。 齐禾走近了一些,但还是离那木门有一定距离。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日我怎么就没有杀了你,啊,若是杀了你至少咱们俩地府里还能继续纠缠。” “你一个姑娘是守不住你那铺子的,你以为就我贪心嘛。” 齐禾看着他,冷声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再说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从未逼迫过你。” 齐禾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齐禾!” 沈鸣突然喊道。 “人都有贪念你知道吗,你那养子,哈,他啊。”沈鸣突然不说话了,他狰狞的笑出了声,“他就是一头狼,狡猾的很,把人引到陷阱里后要眼睁睁看着那人快死了才一口一口的吃掉。” “你养着他。”沈鸣打量着齐禾,“早晚会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第一百一十章 齐禾瞧着他愤恨的眼神, 走过去蹲下身子道:“哦~铺子不给他难道给你?可你又算什么东西。” “齐禾!”沈鸣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恨不得此时将她一同拉下地狱。 齐禾懒得再理会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作势离开。 “你也不回落的好下场, 你记住了。“沈鸣在她身后怒吼道。 齐禾离开的步子没有停下来, 好下场,什么才算是好下场,齐禾不知道。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穿书来到这里,可能就是好下场。 齐禾离开府衙便去了苏记绣庄。 因前些日子流言蜚语加上她受了风寒, 已经有好些日没有过来了。 绣庄掌柜一瞧她来忙将人带到了二楼,虽然现在外面流言已经平复但还是有人偷偷议论, 苏来就怕这个。 “苏掌柜几日不见您这铺子是重新装恒过了吧。“齐禾进来后环视四周道。 苏掌柜笑着将人带到了最里面的屋中, “那可不是,现在铺子中有几位绣娘能单独接绣活了, 谈生意嘛场所很重要。” 这二楼整个重新装恒过,分成了好几个屋子,齐禾瞧着每一间都不太一样,门上挂的东西也不一样, 就比如她现在待着的这间屋子, 墙上竟然挂着几把团扇。 “齐掌柜的近来身子可好些。”苏来关切的问道。 当时流言四起,苏来也曾一封书信送往京城过,可这毕竟不是他们能管的了的事情,京城没有回信,所以他只能作罢。 后来沈家落难, 苏来便带着这几个月的分红和厚礼去了齐禾家中, 那时齐禾高烧不退,所以他并未见到。 齐禾还是醒来后听云棠提起这才知道苏记绣庄的掌柜来看过她。 这份情, 她记得。 “好多了,劳烦您记挂。“ 苏记绣庄的掌柜原本还怕齐禾因为他们绣庄没有帮忙而断了生意往来,今日一见算是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不过他心中确实还有一事想同齐禾商量,就是不知齐禾会不会同意。 苏记绣庄现在生意比以往多了不少,周围几个府城他们苏记绣庄也开了分店,可实在是会苏绣的绣娘太少了。 若是将这边的绣娘安排在那边,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更是这边人也不够用的问题。 可他们当时签了契,齐禾只传授给这一批绣娘苏绣技艺,且五年内这些绣娘不能外传,现如今他们苏记绣庄实在是用人的时候。 苏来坐下给齐禾倒上茶,便将自己的诉求同她说了。 “在周围几个城都开了分店?”齐禾有些吃惊,她确实没有想到苏记绣庄的动作这般快。 苏来点点头,“不瞒你说,自从绣庄里的绣娘会了苏绣,这绣活接的便多了,周围几个城中的官家小姐都来这边定成衣绣样,铺子中的绣娘实在忙不过来,我这才想问问你,看你愿意不愿意。” 齐禾说不上来愿意不愿意,左右不过是拿钱办事。 至于这苏绣技艺本来便不是她的,未来肯定是要传授出去的,只是她现在若接了,怕是要来回跑了。 齐禾刚要婉拒,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一个刚情窦初开,开错了花的顾默书。 比起来回跑和每日见到顾默书,齐禾选择了前者。 “若是在您这绣庄教,我每日过来便是,不过。”齐禾顿了顿。 苏来一听齐禾愿意,脸上露出笑意,“您说,只要我能做主的都同意。” “也没什么,就是我那铺子中也缺绣娘,到时候我想在这一批中带一个走。”这件事齐禾早就想安排了,只是城中绣工好的绣娘都在苏记绣庄她也不可能来这边挖人。 苏来见齐禾只是想要个绣娘,不等齐禾继续说,便直接道:“若是您那边急,咱们铺子中现在会苏绣的绣娘您随便挑一个过去就是。” 齐禾摆摆手拒绝了。 现在这铺子中会苏绣技艺的绣娘那都是三年前挑选出来的,有些已经成了铺子中的头牌绣娘。 这些人怎么会愿意去她那小小的铺子中呢,何况她也开不起这边给的工钱。 “不用那么麻烦,到时候在新人里选一个就好,这次选绣娘的事情还是您来吧。” 苏来办事稳妥,这事交给他自然没有问题。 齐禾在绣庄没有久留,谈好了生意便准备离开。 刚下了台阶,就见铺子中有人往这边瞧。 齐禾大大方方没有躲避她们的视线,反而冲着她们笑了笑。 “你瞧见了没,是齐禾。”前来买绣品的一姑娘小声同身旁的人道。 “府城传闻闹得那般沸沸扬扬,没想到竟是假的,我当时还因为那个没有去她绣铺定成衣。” “你可别这么说,她那绣铺的成衣哪是咱们想定就能定下的。”几位小娘子时不时偷偷瞟齐禾一眼,小声的议论着。 齐禾心中已经能猜到她们会说些什么,无外乎就是同沈鸣的流言罢了。 现如今沈家落得这般田地,也是沈家贪心的下场,就是可惜了宁恩树他们,齐禾心中有些惋惜。 若是沈家早些遭难,宁恩树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殉情了。 可这沈家成为现在这般也是因为宁恩树的事起的头,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齐禾出了苏记绣庄便上了来时的马车,只是没想到一掀开帘子里面竟然坐了人。 “你怎么过来了。”齐禾自觉的坐在了车厢边与顾默书拉开了一定距离。 顾默书的视线落在他们二人的间隙上,顿了顿道:“你身子刚好,牢狱那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 齐禾已经去过牢狱了,他却能从牢狱找到苏记绣庄,这说明什么。 “你偷偷跟着我?”齐禾诧异的看向他没有想到他会做这种事。 顾默书没有否认,他昨日就从云棠口中知晓了沈鸣想见齐禾这件事。 他原以为齐禾不会来,没想到她一早便出了门。 顾默书不放心这才偷偷跟着。 “你,你...”齐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教育顾默书。 生怕话说的重了,伤了他幼小的心。 “你这几日一直躲着我。”顾默书看向齐禾,眼底透着一股悲切。 齐禾闻言心头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她确实在躲着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同他相处。 “你为什么躲。”顾默书明知故问。 齐禾攥着手中的帕子,拧成了一个团团,最后道:“这几日你可冷静了?” 齐禾总觉得顾默书是脑子一热才生出的这个念头,他与她差了那么多,不仅仅是年岁上。 虽然齐禾是穿书来到了这里,但不管是哪一副身子,她确实都没有真的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上谁过。 以前总是同祖母在一起,她也没有那个心思。 来到这个世界,她更是没有起过这个念头,男尊女卑的时代,她是打算孤苦一生的。 不对,也不算孤苦一生,她当时没有离开沈家还打了以后让顾默书给她送终的念头。 送终是送终,可不是和他在一起以后让他送终啊。 先不说她曾是他的小娘,就单拿年岁来说,她就比他大上六岁。 虽然他这个年岁在这里已经到了义亲的年纪,但对于齐禾来说,他就像一个...刚上高中的男孩。 这怎么看怎么怪。 “我一直都是冷静的。”顾默书猩红的眼看向齐禾。 齐禾又往旁边挪了一下,试图离他更远一些。 “你我之间,这样不对。” “有何不对?”顾默书深望着她。 齐禾见他这般执迷不悟,语气上也更生硬了些,“我是你小娘,你是我的养子,你未来娶回家中的姑娘也应该称我一声小娘。” 顾默书不信这些,当年他也是见到那张和离书的人,他知道齐禾与他爹的关系。 顾默书话还没有说出口,马车就已经停在了齐禾铺子前。 齐禾利落的赶忙下车,生怕再晚一步顾默书便又要同她说上许多傻话。 顾默书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同他那颗心一样。 因为这次意外的谈话,齐禾倒是在家中不躲他了,但是也不曾主动问过他话。 每日就是去苏记绣庄然后回家中吃饭,两个人再未说上一句话。 偶尔熬好的参汤也是云棠给他端到屋中的。 这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八月末,还是云棠看出了不对劲。 她端着熬好的骨汤敲了敲顾默书的屋门,这才进去。 “快过来喝汤,每日一碗你那胳膊才能好起来。”云棠将汤碗放在屋中的圆桌上后招呼道。 顾默书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桌上铺着厚厚一层纸张那是他为了平心静气写下的文章。 “你怎么又写了这么多,要是让禾禾知道了非要说你不可。”云棠嘀咕道。 顾默书现在巴不得齐禾来训斥他,这样总比不同他说话的好。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几日禾禾不来给你送汤了,是不是她知道你故意驾马车引人离去生气了。”云棠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一件事,她实在不知道一直关心顾默书的齐禾还能为了什么而生他的气。 云棠看了顾默书一眼,见他仍旧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犹豫道:“要不你去同她认个错,禾禾肯定就不生气了。” 齐禾的好脾气可是铺子中每一个人都知道的,若不是特别严重的事齐禾一般不生气。 顾默书走过去瞧着桌上的那碗骨汤,心中五味杂陈,秋闱前的每一日,齐禾都会端着亲自熬好的汤让他喝下去。 现如今,她是见都不想见他。 “你啊也不要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中,既然这次秋闱已经错过那咱们就等下一次,这几日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我上次说给你的小话书怎么样。”云棠想让顾默书开心一些,哄道。 那小话书还是上次方阳给她的,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上次因宁恩树的事她还同顾默书说起过,只是当是顾默书忙着秋闱只能作罢。 “你若是不想看,那我” “好。”二人同时说道。 云棠见他愿意,缓缓吁了一口气,“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第一百一十一章 顾默书上次看了两册, 还有最后一册没有看完。 当时怕被人瞧见所以偷偷的看,现如今这书竟然直接被摆在了书桌上。 云棠伸手点了点书上的名字,叹了口气道:“第一读时我还觉得他们的爱情那般美好, 可多读两遍就发现处处都是悲情, 哎我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先看,看完了再瞧瞧咱们二人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顾默书点点头,算是应了。 云棠没有在屋中久留,瞧他喝完了那碗骨汤便带着瓷碗离开了。 顾默书重新坐回到桌案前, 将那本《醉梦录》翻开。 - 云棠送完了骨汤便继续去前面铺子守着了。 自从流言过去以后,齐禾的铺子便又开了张, 只是暂时不接成衣订单了。 虽然重新开了张但来的人却没有曾经来得多, 想来还是有些人介意那些传闻。 这些日子齐禾白日里要去苏记绣庄那边教绣娘,所以这前面铺子就云棠自己一人守着, 现在人来的不多她自己一人倒是忙活的过来。 云棠记好账便一心绣荷包,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直到那人站在柜前挡住了她的光线,她这才抬起头来。 “楼小姐,您怎么来了。”云棠放下手中的绣活问道。 这楼家小姐是在齐禾这边定了不少成衣绣样, 可这个月齐禾已经不接成衣绣样了。 云棠实在不知道这楼家小姐还能为何而来。 “云姑娘现在忙吗, 若是不忙咱们去那边说。”楼小姐戴着斗笠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屏风后。 云棠瞧了眼外面街上没有过往的行人,便关了铺门带着人往屏风后去了。 她不知道楼家小姐这是要说什么事,但瞧这样子应该是大单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楼家小姐此次前来确实有重要的事情但不是成衣绣样,而是一件私事。 说起来这事同云棠是没有关系的, 可现在齐禾这铺子只有她一人, 楼家小姐也只能找她了。 “不知云姑娘可知道你们铺子中另外一位绣娘的家事?” 另外一位绣娘,那不就是齐禾。 云棠不知道她为何要打探齐禾, 也不想问她为何打探齐禾。 她摇头道:“不清楚。” 楼家小姐笑笑,便直接交底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铺子中另外一位绣娘的弟弟是不是叫季槐生。” “是。”她应道。 楼家小姐听到肯定的回复,面上也没异样的表情,似乎只是验证一下罢了。 她问完这个便没有再打听其他的事情。 “家中这几日事情多一直没过来,也不知这月齐掌柜的成衣订单可满了没有。”楼家小姐扯开话题道。 云棠没有往深处想,以为她真的不晓得,便解释道:“她最近忙,不接成衣绣样了。” 楼家小姐闻言看了云棠一眼,“那不知云姑娘可接成衣绣样?” 直到楼家小姐付了定金离开后,云棠都没反应过来为何这成衣绣样订单最后会落在自己身上。 等傍晚齐禾回来后,她又同齐禾说了一嘴,一脸迷茫的看着齐禾。 “三年前贡院马车相撞伤了楼家少爷,想来她是想打听一下,但是季家什么也没做,楼家也不会怎么样他们。”齐禾安慰道。 毕竟站在齐禾这边看,她还是觉得云棠没有彻底放下季槐生。 “至于成衣绣样,你早就出师了,接这些完全没有问题,放宽心就好。”齐禾拍了拍云棠的小脑袋瓜道。 云棠听齐禾分析了一通一下子便悟了,整个人也不再纠结晌午发生的事情。 “对了,禾禾,我怎么瞧着这几日你不怎么理默书了,是不是还生他的气。” 毕竟顾默书驾马车引人而去这件事是她告诉齐禾的,她怕齐禾因为这个生顾默书的气。 齐禾早就气消了,这些日子躲着顾默书全是因为他那开错了地方的花。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一根筋。 “我早就气消了,这几日太忙罢了,苏记绣庄那边这次招了不少绣娘,一直忙那边。 ”齐禾开口道。 见齐禾没有生顾默书的气,云棠这才安心。 - 顾默书得了书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中。 上次看到中册结尾,写道那杜梦消失后,秦榆捡了一个神似杜梦的姑娘,并被其睡了。 也不知这最后一册,会怎么挽回他们的感情。 顾默书掀开书往下读。 【那姑娘第二日便消失不见了,秦榆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可营中之人都说他那日确实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秦榆找那姑娘找了数月,可再也寻不到那人的踪影,直到一年后家中传来书信说有一女子带着一孩子上门,说是他的骨肉。 家中人都慌了神,那姑娘长得同被沉塘的杜梦一个模子,可行为举止却像风尘女子。 此时外敌侵犯,秦榆领兵打仗不得回家,只能让家中之人将那母子二人安置好,等他回去后再说。 这一番话,算是彻底验证了那母子二人与他有瓜葛。】 顾默书见到此处,算是明白了,这女子定是杜梦,只是伪装了身份罢了。 可她为何要剩下孩子并将人带回家中,这一点他实在参不透。 难道是为了以现在这个身份顺理成章的进入郡王府。 他想着便继续往下看。 【郡王妃瞧见人便被吓晕了过去,那个早在数年前就被她陈塘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还带了孩子。 可那人除了相貌以外与那杜梦却是样样都不一样。 郡王妃思虑再三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竟将人直接安置在了杜梦曾经居住的偏远中。 想试探一下她,瞧瞧她的反应。 没想到这女子竟不是一个安稳之人,带着所谓的孩子在府中耀武扬威,将自己摆在了世子妃的位置上。 府中下人谁没有见过杜梦,谁又不晓得杜梦被沉了塘。 一开始有些人不怕死也来欺负过她,可最后竟被她拿着菜刀追着砍,这一举动算是彻底击垮了郡王妃。 她确信这人不是杜梦,杜梦可是大家闺秀绝不会如此。】 顾默书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他似乎明白写书之人为何这般写了。 【那女子在府中虽住在偏院可吃穿用度竟比照着郡王妃来,那小孩子也长的越来越像秦榆。 郡王妃再不想承认,可那相似的容貌也让她没办法再将这孩子当做野种。 老郡王更是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孙子喜爱有加,甚至直接赐了名字。 可谁知道这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郡王妃寿宴那日,府中竟然走了火,那女子假意救她却将她推入水中,二人在水下时女子终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说:“郡王妃,许久不见。” 郡王妃吓破了胆,就在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之时,这女子竟将她拖上岸边。 郡王妃缓过来后指着她道,她杜梦,是鬼,可周围人却都说她不是杜梦,是她跳入水中救了她。】 顾默书笑笑,这杜梦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只是这般牺牲自己真的值得吗。 【郡王妃说什么都没有人信,甚至老郡王都觉得她是做了亏心事这才会失了魂。 而杜梦却以另外一层身份在这府中游刃有余的同人们打着交道。 郡王妃终于受不住了,她在一个雨夜跑出屋子去找杜梦,却失足落在了偏院附近的湖里。 杜梦站在岸边打着伞,眼睁睁瞧着她在水中扑腾直至没了动静彻底沉浸在水中。 一切都结束了,她想。 第二日郡王妃的尸身被打捞上来,人人都道她是被杜梦的鬼魂索命,这才失足落入了水中,就像当年人人都说杜梦是真的偷了人一般。 郡王为了遮掩家中丑事,根本没有等秦榆回来就办了丧事。 等秦榆打了胜仗从边外回来想彻底瞧一眼这女子和孩子时,这人竟然从府上消失了。】 顾默书突然明白了为何杜梦要换个身份勾引秦榆。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进入郡王府,至于那个孩子,可能真的是个意外。 顾默书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杜梦是为了报仇,可这样委屈自己真的值得吗。 现如今大仇已报,杜梦带着孩子又消失了,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见到秦榆嘛。 【秦榆回到府上,发现人已经没了,他瞧着有烟火气的小偏院,心中笃定,那人一定是杜梦。 果不其然他去杜梦当年陈塘的湖边找到了她,那时她带着孩子穿着粗不衣衫正在旁边田中插秧。 杜梦似乎知道他会来,所以没有躲。 她想看看这个人,是真的认出她是杜梦还是将她当做杜梦的替身。 秦榆再傻,现在也瞧明白了这人就是杜梦,那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他眼角微微泛红,见到人直接抱了上去,嘴中喊着梦梦。】 看到此处,顾默书总觉得他们之间缺了些什么。 【秦榆失而复得,心软的一塌糊涂,可就在这时杜梦偏偏说出是她亲手导致了郡王妃的死。 秦榆微楞,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以为他娘真得是落水而亡。 可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一边是作恶多端已经离世的母亲。 最后秦榆还是选择站在了杜梦这边,愿意带她回家。 杜梦同意了,但条件就是她要以杜梦的身份回去。 用一个被沉塘死了多年的身份回去。 秦榆心中爱的一直都是杜梦,他自然想自己正妻之名是杜梦,便允了。 可这事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朝廷中不管是言官还是武官都出言反对。 他们觉得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怎么可以娶自己名义上的寡嫂,即使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顾默书没有想到快要结局了,他们二人情意相通后竟会被阻拦,可想想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她毕竟是她寡嫂啊。 同时他心头一颤。 在别人眼中,齐禾不也是他的寡母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八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放榜的日子。 顾默书没能参加最后一场考试, 定不会榜上有名,所以家中二人都不谈及此事,生怕惹他伤心。 顾默书本人对此倒是看不出什么, 甚至放榜之日还去了书院。 他伤了胳膊, 已经在家养了半月,现在虽没有拆板子,但至少不会一碰就疼。 通往书院的路上有人欢喜有人忧。 “顾兄。” 顾默书停下步子,转过头就见方阳笑着走了过来。 “伤可好了些,好些日子没见你出门。”方阳知他没有参加最后一场考试, 所以这些日子也不好意思去见他,今日在书院前见到了, 想来顾默书是走出了阴霾, 他这才敢过来问候。 “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拆了。”顾默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说道。 二人一同进了书院去了他们原先的课室。 屋中众人原本都在恭喜董秀才, 见他们进来后竟不吱声了。 谁不晓得在秋闱前,他们几人曾因为宁恩树的事情发生过争执。 “呦,这不是顾秀才和方秀才嘛。”一书生出声道语气中略带嘲讽。 毕竟现在董秀才榜上有名成为举人,而方阳落了榜顾默书更是连去都没去, 现在巴结谁大家心中都有数。 “听说顾兄家中铺子出了那档子事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说是流言蜚语但那也要有苗头对不对,没有苗头谁传啊。” “顾兄啊,你还小别气馁,没准下次也会榜上有名。”说这话的几人全是那日与顾默书起冲突的人,话里话外一点也不饶人, 就差指着顾默书的脸说这些话了。 一旁的方阳哪里受得了这气, 刚要上前理论一番就被顾默书拦了下来。 顾默书没有去看榜,但瞧着屋中人们的神情也琢磨出来这董秀才定是成了举人, 要不他们也不会这般挖苦人。 “恭喜董兄 。”顾默书主动上前道喜,算是给了董秀才面子。 那几位挑事的书生见状,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还以为顾默书听了那些话会气急败坏,没想到竟这般沉得住气。 董秀才本就一直不敢小觑顾默书,这次顾默书因祸事没能参加完考试,若是三场都下了场,没准也会榜上有名,可能位置比他还要靠前。 顾默书说完便回了自己位置上,神色没有一丝异常。 “默书,依你的学识下次一定榜上有名。”方阳安慰道,毕竟在他眼中顾默书可是文曲星下凡。 顾默书笑笑,回道:“方兄也是。”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的夫子便过来了,先是恭喜了董秀才一番,后才开始道来此次秋闱他们书院一共有十位书生榜上有名。 他们课室十几人中也只有董秀才一人成了举人,可见秋闱之难。 那夫子说完又交代大家一些事情这才让各自收拾东西回家,毕竟一年一次的秋闱已经结束,他们书院还要根据此次秋闱成绩进行分班,所以这课室不留他们的东西。 “顾默书,你来一下。”夫子唤道。 顾默书走了过去,那夫子拉着他就往门边走。 屋中众人闻言都瞧了过去,竖着耳朵想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那夫子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郑重道:“为师知道你此次秋闱因事耽误没能参加,院长听闻也很是惋惜,下次秋闱更是在三年后,你也知道咱们书院定了班一般不会再分,你若在这里待三年怕也是耽误了你,院中有一去京城中书院念书的名额,你若去我便报上你的名字。” 顾默书没有想到夫子叫他过来竟是同他说这些。 京中书院每年学修的名额是固定的,想来夫子为了他也是求了许久。 可若是他现在去京城念书,怕是要离家三年。 “你回家好好想想,这机会难得,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夫子说的是实话,若不是因为顾默书在书院中每次小考的成绩都名列前茅,这机会还真不一定会落在他头上。 顾默书对着夫子郑重一揖,“多谢夫子,我.” “你现在不必忙着推拒,你家中情形我也知晓半分,供你在京中念书不是问题,此次机会难得,你回到家中好好与他们商量一番,想好了再同我说。”夫子说完便背手离去,只留顾默书一个人站在那里。 去京城书院,顾默书从未想过。 不说他了,就说这书院中今年中举的书生,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一来是名额有限,而来便是束脩太多,一般人家供养不起。 “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咱们一同走着回去吧。”方阳手中提着两个包袱,一个是他的一个是顾默书的。 顾默书道了谢接过自己的包袱同他一起走出了书院。 一路上顾默书都没吱声,方阳见他没有同自己要说的意思便没有过问。 - 齐禾这几日是真的忙,苏记绣庄这次挑选过来的绣娘实在是不少,齐禾都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开培训班。 每日除了教他们基本的技巧外还要将她的绣品一个一个过一遍,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有时回来的太晚,家中铺子都打了烊。 齐禾不愿他们这般等着自己吃饭,便告知他们若是自己打烊前没回来便不用等她了。 今日齐禾回来的比平时更晚几分,到家时巷口的灯笼都熄了火,一片漆黑,好在云棠给她留了门。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生怕吵醒了他们。 “太晚了。” 齐禾听见声音属实吓了一跳,漆黑的夜根本瞧不清人,可她身后院中却传来这么一声。 直到她走进院子中,这才瞧清楚原来出声之人是顾默书,他就那么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明日不是还要去书院。”齐禾走过来后问道。 “你还没回来。”他哑声开口。 天这么晚了,齐禾还没有回到家中,这让他怎么安心。 “我这不是回来了,你也进屋吧,别着了凉。”齐禾听出他这是担心自己的意思,可她为了拉开二人距离也只能这般同他说。 话有些伤人,但实在好用。 顾默书皱着眉没吭声,定定地瞧着她。 “太晚了不安全,你不用为了躲我每日这么晚才回来。” 齐禾听出他这是误会了,自己这几日还真不是故意躲着他才回来这么晚实在是那边太忙了。 可她不想解释,生怕说多了他又胡思乱想,生错了念头。 “好,明日我早些回来。” 夜深了院中起了凉风,顾默书怀中抱着披风,他起身想要给齐禾搭在身上。 谁知他刚走近齐禾就直接站了起来身子还往后退了一步。 顾默书见状眼中流露出落寞之色,可他却不死心仍旧张嘴问出了那句话:“如果你我之间没有那层关系,你会.” “不会。”齐禾急忙打断他的话,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瞧他,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顾默书一个人抱着披风呆愣在那里,直到看她进了屋子再未出来。 他一夜未眠。 - 云棠白日看着铺子夜里在屋中刺绣,不到半月终于将楼家小姐送来的成衣绣好了。 她还是第一次接这种大单,楼家小姐出手阔绰,一次便给了她三十两。 云棠将绣好的成衣装进锦盒中,拿去给齐禾看,这成衣绣样虽然是她自己一人绣完的,但她还是怕出了差错惹得楼家小姐不高兴。 毕竟楼家小姐的成衣以前一直都是齐禾接,所以她想着先过了齐禾这一关,若是齐禾都觉得不可,想来楼家小姐也看不上。 “禾禾,你瞧我绣成这样,那楼家小姐可满意。”云棠将锦盒打开给齐禾瞧。 那淡青色长裙下方绣的是一圈涟漪,腰腹间是莲花点缀,清秀淡雅甚是好看。 齐禾对她的绣技一直放心这次见她别出心裁因衣而绣的图样更是满意,等再过些日子她接的成衣绣样多了,齐禾还打算教她双面绣。 “楼家小姐一定喜欢,你且放心送去就是了。”齐禾道。 云棠见齐禾这般说,心中有了数,将锦盒盖上便叫了马车,她是一刻也不愿耽误,只想早些将这成衣送到楼家小姐的手中。 到了楼家,小厮带着她便往楼家小姐的小院去。 这还是云棠第一次来到楼家,这诺大的院子她足足走了一刻才到楼家小姐那院。 她拿着锦盒进了堂屋,就见屋中楼家小姐正在同一男子下棋,她不敢瞧,只微垂着脑袋看着脚面。 “人来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白白让云姑娘在那等了半天。”楼家小姐下棋下的认真根本没有瞧见云棠进来,还是楼家小少爷提醒了一句她才瞧见,这才对着下人说道。 “可是成衣绣好了,让我瞧瞧。”她一边说着一边下了软塌。 云棠将锦盒放在桌上亲自将其打开,那精巧的绣样映入眼帘。 “让我先试一试。”楼家小姐接过成衣拿着便进了里屋,倒是一点也没因为有外人在而拘着。 云棠攥着手指干巴巴的站在桌边,就那么等着楼家小姐楼云出来。 “坐下吧,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楼家少爷瞧她紧张的样子出声道。 云棠闻声一愣。 “你不坐还等着我给你搬椅子吗。”楼家少爷见她仍旧没动,无奈的笑笑。 就在此时换好衣衫的楼家小姐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云姑娘的绣工真是精湛,这莲花在这衣裙上一点也不突兀更显淡雅。”楼家小姐夸赞道。 一句话,云棠悬了一路的心这才算落了下来。 楼家小姐面上高兴打赏她了一番,这才放云棠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楼家小姐吁了口气便重新坐回软榻上,捏着桌上的棋子冷哼一声,“别看了人都走了。” 楼家少爷收回视线,脸上全是笑意。 “母亲为你的婚事担忧,你可倒好自己在这里傻痴情。”楼云落下一枚棋子道,“你若是喜欢,让母亲去提亲便是,虽然她出身不高,但好在你喜欢母亲定也不会拦着。” 楼景失笑道:“我这身子总归是耽误了人家。” 楼云就听不得他说这些丧气话,气的伸手搅乱了桌上的棋局,“有本事你自己去她那里定成衣绣样,求我半天也不知 道你为了什么,对了,有一事我忘记同你说了,听说这云姑娘曾经对季举人那可是青眼相看。” 楼云这番话简直是往她弟弟心口戳刀子,一提季槐生的名字楼景就想到往事,脸色便凝住了。 当年楼景被误伤,挡的便是他的灾。 如今他身子不好,已经无法参加科举考试。 而季槐生不仅躲过了那次灾难,此次秋闱更是榜上有名已成为举人,不日还要前往京城。 第一百一十三章 齐禾又忙了三五日, 直到那边苏绣教学彻底结束。 三十多位绣娘中,只有一个年岁小的小姑娘愿意跟着她来她的铺子,其他人都不愿来。 一来她们本身就是为了多挣银钱, 在苏记绣庄肯定挣得要多;二来她们中大多数人都已成亲且家并不在府城, 所以留在这实在不便。 苏记绣庄将这批出师的绣娘全都分到了周边几个城中,大多家在哪里就分在哪里,只有齐禾领着的这个没有安排。 “她会不会有些小了,你若想要个绣工好的可以挑现在铺子中的绣娘。”苏来在一旁低声提醒,毕竟眼前这绣娘实在太小了些, 她还是府城中苏宅老管家的小孙女。 当时见她有兴趣便让她来了,谁知道这孩子非要跟着去齐禾绣铺。 那小姑娘拽着齐禾衣角躲在齐禾身后, 仰着头对苏来说道:“伯伯, 我就想跟着师傅。” “瞧瞧这孩子,师傅都喊上了。”苏来有些无奈道, “那你跟你爷爷说了没,这事你得让你爷爷知道,他若同意了才行。” 那小姑娘点点头,“早就告诉爷爷了, 以后我白日跟着师傅在绣铺, 晚上回家。” 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肉脸蛋,笑着对苏来说道:“我与她投缘,收了她当小徒弟,以后她跟着我便是,每日铺子打样我会让人将她送回来。” 苏来知道齐禾绣技了得, 这些年也只是教教这些绣娘苏绣技巧, 那可是一个徒弟都没有收,如今愿意收下苏莺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苏来见她们都说好了, 便没有再阻拦,只是道:“哪里还劳烦您那边送这丫头回来,苏宅这边每日派人接她就是。” 齐禾见他这般安排便应了,在苏记绣庄取了几匹布就带着苏莺离开了。 回程的马车中,苏莺乖巧的坐在齐禾身旁,瞪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问道:“师傅,我是你唯一的小徒弟吗。” 齐禾想想,也不尽然。 “不是唯一的小徒弟,但你是最小的徒弟。” 苏莺啊了一声,又问道:“师傅,那我去了铺子中做什么啊。” 齐禾带了她小一个月,这些日子她每日都是练习苏绣技艺,倒是掌握的不错,但水平远远不是能拿出去卖的。 “铺子中还有一个比你大的姐姐,你去了叫云姐姐就好,你平时就练习苏绣,没事了可以多看看你云姐姐做什么。”齐禾瞧她开心的模样,笑道。 苏莺听明白了,她还小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去了便要跟着一个叫云姐姐的人学。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学区片,齐禾让车夫停下,自己牵着苏莺的手下了马车。 “再走几步便到了,你先回去吧。”齐禾对车夫说道。 苏莺看着周围的几间食肆铺子,疑惑的看向齐禾,这还没有到呢,怎么就先下了车。 “咱们先去买些吃食,一会再走回去,不远的。”齐禾解释道。 苏莺点点头,拉着齐禾的手紧跟着她,生怕走散了。 齐禾去了糕点铺子,买了一斤绿豆糕半斤桂花糕最后又买了十片白糯糕。 她明明知道现在应该避着顾默书一些,毕竟她稍微对他好一些这孩子就会胡思乱想。 可一想到那夜他落寞的眼神,齐禾又忍不住想买些糕点哄哄他。 算了,最后一次,齐禾安慰自己。 苏莺在苏宅长大,从小什么样式好看的糕点没有尝过,可这看着平平无奇的白糯糕她还真没有吃过。 “这是什么啊,师傅。”她指了指那油纸包裹成一片一片的白糯糕问道。 “这是白糯糕,等一会儿回到铺子中你尝尝。”齐禾付了银钱,提着糕点对她说道。 苏莺毕竟还小,一听可以吃好吃的,脸上露出甜甜笑。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齐禾的绣铺,苏莺抬着头看着门上的牌匾,小嘴一张一合念道:“小苏绣铺,到了哎,师傅。” 齐禾牵着她的手将她领进了铺子中,这个时辰铺子中没有客人,云棠自己正摆弄铺中的绣品。 “过来吃些糕点。”齐禾提着糕点进了屏风后。 云棠听见声音这才扭过脸来,一眼瞧见的便是一直跟在齐禾身后的小姑娘。 “这是你说的绣娘?”云棠有些吃惊,她是听齐禾说这几日要带一个绣娘回来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带回来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绣娘。 “这是云棠,以后你叫她云姐姐就好。”齐禾又道,“这是苏莺,我的小徒弟,以后便留在咱们铺子中了。” 云棠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看着这个还没有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弯下身子道,“好啊,小苏莺。” “云姐姐~”苏莺甜甜道。 齐禾见她们相处融洽便将二人要做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以后这前面铺子就由她们二人看着了。 但每隔一日齐禾会亲自验收苏莺的绣品,指导指导她。 苏莺吃了糕点洗了手便去铺子中瞧绣品去了,屏风后只剩下齐禾和云棠二人。 “默书在家呢?”齐禾问道。 云棠嘴中吃着绿豆糕不能说话便点了点头。 “你将这白糯糕给他拿过去。”齐禾将白糯糕推向她,又补充道:“别说是我买的,只说你刚刚买的。” 云棠以为齐禾还在生顾默书的气,面上虽应了下来,结果一转头为了安慰顾默书她又全说了出来。 “她给我买的?”顾默书看着云棠提过来的白糯糕诧异问道。 云棠抱着手站在他面前,将刚才齐禾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看,我就说吧,禾禾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因为你那日冒险行事而生气,好几日都不理你,可心中却惦记着你呢,你得空再乖乖道个歉,一次不管用就多道几次知道了吗。” 顾默书心中明白齐禾可不是因为那件事才不理自己,但一想到不管如何她仍旧惦记自己,他这心里便暖烘烘的。 “对了,还有一事忘记同你说了,禾禾领了一个小徒弟过来,就在铺子中名叫苏莺,你若见了记得打声招呼。”云棠叮嘱道。 “徒弟?” “是啊,禾禾亲口说的,她都没有说我是她的徒弟。”云棠这话说出来酸溜溜的。 顾默书笑笑安慰道:“那你是她唯一的云棠,唯一的妹妹。” 云棠来家中早,这些年齐禾一直将她当做妹妹,顾默书是知道的。 云棠一听他这么说总算不吃醋了,她想了想也道:“你也是,你是她唯一的继子,唯二的亲人。” 云棠这话本来是想说顾默书同齐禾关系有多么的亲近,可进了顾默书耳朵中便是,你们是亲人,有些事可是不能做的。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是啊,在知情人眼中他始终是她的继子。 铺子打烊前,顾默书去了前面铺子,也终于瞧见了齐禾带回来的那个小徒弟。 她们二人正趴在柜边收拾东西,瞧着齐禾给她的包袱中装了不少绣品。 那叫苏莺的小绣娘来铺子这半天玩的开心,差点忘记她爷 爷交代她的事情。 “师傅,你有没有成亲的念头啊。”她往齐禾身边贴了贴睁圆了眼睛看着她。 齐禾听后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她没想到苏莺会问她这种话。 “没有,你还小怎么问这个。” 苏莺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看来她那叔伯是没有希望了。 “那师傅可有喜欢的人。” 齐禾刚要回没有,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云棠去街上买吃食了,这个时候能进来的便只有顾默书一人。 她转念一想,回道:“有的。” 苏莺没有想到自己师傅有喜欢的人却没有成亲的念头,她好奇道:“师傅,为何你有喜欢的人却不想同他成亲啊。” 齐禾一愣,没想到自己两个回答连在一起竟成了这样。 她犯了愁,怎么回答既能圆了她刚才说的话又能让顾默书听了断了念头呢。 “因为师傅喜欢的人已经去世好多年了。”齐禾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们成过亲,他身子不好走得早。” 苏莺不由吃了一惊,忙安慰道:“师傅,我..我不知道,你别伤心了。” 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没事,时辰不早了,师傅送你回去。” 苏莺没想到自己多问两句竟然会扯出师傅的伤心事,此时她什么也敢说了,提着师傅收拾的包袱起身便往铺子外面走。 而被门遮挡住的顾默书刚刚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他的心坠入冰窖,原来她的心中一直有他爹,他以为他们当年只是面上夫妻,毕竟那时他们二人就是这般告知他的,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原来齐禾这么多年心中一直都有顾一砚。 他失了魂一般推开门进了铺子,又一步一步走到铺子前面,他倚在门边看着齐禾亲自牵着那孩子的手将她送上了马车。 齐禾见马车离开后这才起身回铺子,抬眸就见顾默书倚在门边正看着她。 她没有想到顾默书听了那些话竟然还会在这里等她,没有办法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谁知就在迈门槛的那一刹那,她脚下一滑竟直接往后仰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脑袋着地时,有人在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齐禾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齐禾站稳后扭头见是顾默书揽着自己,慌乱中忙将他的手从自己腰间扯开。 顾默书知道自己刚才行为逾矩了,他张嘴想要解释可齐禾头也不回的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齐禾慌张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心,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原来她这般避讳自己。 当夜顾默书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站在街边看着那迎亲的队伍。 迎亲的秀才骑在马上,顾默书瞧不见他的脸,周围吹锣打鼓好生热闹可一瞬间就来了一群人将那迎亲的队伍冲散,使得那喜轿孤零零的落在路中央。 他瞧见有人穿着官服将穿着喜服的新娘子从喜轿中拽了出来,那些人将她捆绑住装进了猪笼。 他们骂骂咧咧的抬着新娘子就往湖边走,嘴中叫嚷着“扒灰”就该沉塘。 顾默书在梦中是局外人,他只能看着新郎被那群人打趴在地无力还手只能亲眼瞧着他们将新娘带到湖边,这次顾默书终于瞧清楚了那新郎的脸,那分明就是他自己。 而猪笼被扔进湖中的一瞬间,他也看清了那散落的盖头下新娘子的面庞,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禾。 她哭喊着,说自己没有,说自己是被逼的,可没有人听她说的话,她仍旧被那些人扔进了湖中。 顾默书在睡梦中绝望的挣扎着,直到身子筋疲力尽。 他猛地睁开眼根本分不清刚刚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喘着气缓了许久这才伸手拿出枕头下的抱腹,还好刚刚只是一场梦,可他的心却很痛,原来现在的他对于齐禾来说只是一个麻烦,一个包袱,他保护不住她,他只会让她深陷泥潭。 只有他走的远些,爬的位置更高些,他才能护得住她,顾默书心想。 翌日天一亮他便去书院回了夫子的话。 他愿意去京城念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顾默书自那日打定了主意, 便一直在收拾东西。 去往京城路途遥远,他若是去了怕是只有休沐时才能回来。 这样一算怕是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若是赶上时间紧的时候一年怕是都回不来。 这事他一直没有同其他人说, 齐禾更是不知道。 自那日他偷听见齐禾说的那番话后便再也没有对她做过逾矩的事情, 更没有说过让她生气的话。 他要走了,至少离开府城对齐禾来说是一件好事,他想。 - 书院那边今年中举的书生愿意去京城禄山书院念书的只有两位,一位是裴解元,另外一位便是季槐生。 按照往年的流程, 九月末他们便会启程前往禄山书院,毕竟来年二月这些中举之人大多就要参加京师举行的春闱。 书院中的夫子给他们二人一人一块方墨, 语重心长道:“禄山书院人才辈出, 你们二人虽是举人可到了那里也要谦逊,哪里学子众多不免有许多才华横溢之人, 你们安下心来好好念书,待来年春闱为师等你们的好消息。” 二人谢过了廖夫子正准备离开,就听见夫子喊道:“槐生,你等下。” 裴解元对他点了点头, 先行离开了。 “夫子。”季槐生不知道夫子还有什么事要单独嘱咐自己便问道。 廖夫子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自己批注好的书递了他。 季槐生看着这书心生疑虑, 他已是举人用不得这些来着,夫子这是为何。 廖夫子伸手点了点那书的封面,说道:“这书不是给你的,我记得你与顾默书是好友,这书你有空转交给他便是。” 季槐生点点头。 “你们三人都要去禄山书院, 这一路好生照顾彼此别因为自己有了功名就同好友生分了。”廖夫子似乎想起了往事, 摸着自己胡须感慨道。 “三人,不是只有我同裴解元吗?”季槐生疑惑道。 “哦, 顾默书没有同你说起吗,书院有一去那边进修的名额,因他次次小考榜上有名,便给了他,到时候他也会去禄山书院。”廖夫子抬眸打量着季槐生,又问道:“是不是你许久没有见他了,所以这才不晓得。” 廖夫子还记得三年前这顾默书可是日日去找季槐生的,有时他路过他们课室还能瞧见这二人在里面谈论文章。 被廖夫子这么一说,季槐生心生惭愧。 他确实许久没有去找过顾默书了,秋闱前他一直在内城连这边宅院都很少回来住,顾默书受伤时他在贡院考试也是他长姐替他看过的,放榜后他榜上有名又怕打击他更是不敢去了。 “夫子,我晓得。”季槐生惶惶道。 一直到出了书院,季槐生这心口都像被压着一块石头。 想当年顾默书不仅给他送考还帮他解决了麻烦,可他现在竟因为功名与他生疏了,他真是糊涂。 季槐生怀中抱着书垂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没注意旁边有人走过来。 “季兄。”裴解元一直在院外等他见他出来后失了魂一般忙叫住他。 “裴解元,你这是在等我?”季槐生脸上扯出来一个笑问道。 裴解元确实在等他,他想知道为何夫子会留下他,毕竟在他们二人之中他可是解元。 “这书是夫子给的?”裴解元望过去盯着他怀中的书问道。 季槐生想到他们三人要一同在禄山书院念书,便没有将此事瞒着他,解释道:“这是夫子让我捎给顾默书的,他也会去那边,到时候咱们三人在书院还能就个伴。” 裴解元诧异的看向他,他没想顾默书没有中举竟然也会去禄山书院,可转念一想他去那里念三年确实比在这要好许多,谁不知道禄山书院可是这天下最好的书院,常人想去都进不去。 季槐生同他走了一路,一直到齐禾铺子前才分开。 季槐生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东西总觉得来看人不应该是这般,于是转身便去前面糕点铺子买了些当下最时兴的糕点又买了一些瓜果,这才重新返回铺子中。 他右手抱着书,右手提着东西,就这番模样走了进去。 苏莺没有见过季槐生,还以为他是来铺子中买绣品的,她忙迎上去招呼道:“这位公子,不知您想要看看什么绣品。” 别看苏莺年虽小,但这孩子嘴甜,来齐禾铺子的这些时日那可是帮着卖出去不少绣品。 今日见季槐生这番打扮,她一猜便知道他是书生,见他手中又提着前面致远斋的糕点,想来是个不差钱的主。 季槐生没想到铺子中竟然有了新人,他弯下腰看着苏莺,笑着说道:“我不是来买绣品的,我是来这铺子找人的。” “哦,你找谁。”苏莺可不敢随便放人进后院,追问道。 季槐生正要说,就见连同后院的那扇门被打开了,云棠端着凉茶从那边走了进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云棠早就看开了,她笑着走过来对苏莺说道:“这是你季姐姐的弟弟,叫季槐生。” 苏莺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叫了他一声,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云棠见季槐生拿着不少东西,想来是看顾默书的,她道:“可是来找默书的?” 季槐生点点头。 “他今日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要不坐下等会。”云棠倒了杯凉茶递给他。 季槐生将拿来的东西都放在桌上,这才接过那杯茶。 “找他有什么急事吗?”不怪云棠这么问,实在是季槐生确实许久没有来过了。 季槐生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想同他商量一下,若是他不介意,后日可以同我坐一辆马车去京城。” 云棠端着茶壶的手一抖,差些将茶壶摔落在地。 她睁大了眼看向季槐生,问道:“你说什么,去京城?” 季槐生见她反应这么剧烈,看着像不知情的样子,便将夫子说的话告知了她。 “你难道不知道他过几日便要去禄山书院念书?” 云棠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呐呐道:“我确实不知,等他回来我再问问他吧。” 季槐生见状便将东西留了下来赶紧溜了,他总觉得今日过来做了一桩大事,今夜齐禾家中怕是会闹起来。 等他走远了,苏莺瞧云棠还没有从屏风后出来,便进来寻她。 谁知一进来就瞧见云棠呆愣在那里,似乎受了打击一般。 苏莺摇了摇她的胳膊,小声在她耳旁喊道:“云姐姐,云姐姐。” 云棠回过神,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面色如常道:“没事,走咱们去铺子里瞧瞧绣品。” 晌午过来,顾默书这才回来,他刚进了铺子就被云棠拉至屋中。 云棠见他背着包袱手中还提着一木盒,气上心头,质问道:“顾默书!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默书闻言整颗心吊了起来,难道云棠知道自己喜欢齐禾这件事了。 这一刻他见到云棠的反应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担忧的,若是他一走了之齐禾被说闲话怎么办。 “你是不是要去禄山书院念书了。”云棠见他不回话,又问道。 顾默书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她知道的是这件事。 “是。”他说。 云棠心中乱成一团,她瞧顾默书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自己找上来质问才是错了一般。 “这事禾禾可知道,你可告诉我们了?” “没有。” 云棠直接坐在了他屋中的椅子上,抬头看着这个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已经能给自己压迫感的人。 “你后日便要去京城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同我们说,你还瞒着,今日若不是季槐生过来我还不知道这事,你到底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云棠实在想不出来顾默书为何要瞒着他们,毕竟去京城念书这也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禾禾生气所以你才这样。” “不是。” 云棠委屈的用衣袖擦了眼角的泪水,低喃道:“反正我是管不了你,这事禾禾回来我便同她说,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释吧。” 说完云棠就跑了出去,压根没再瞧顾默书一眼。 顾默书看着自己刚刚提回来的东西,心中空荡荡的,是啊他后日便要离开了,可他还未说,他最近到底在想什么。 齐禾一早就和季叶梨去了城郊农户那边,天黑了才回来。 她还没来得及梳洗一番去去身上的浊气,就被云棠扯到了屋中。 云棠红着眼,拉着齐禾的衣袖,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齐禾摸了摸她的发丝,问道。 云棠眼巴巴的看着齐禾,迂回的说道:“禾禾,有一件事我要是同你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齐禾见她难过成这样,还以为她是弄坏了铺子中的什么绣品。 “好,不生气,你说吧。” 云棠松开她的手,给她塞了一杯茶水,“你先喝一口顺顺气,我怕你听完连水都喝不下去。” 齐禾笑笑,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连水都喝不下去啊。 虽然这般想着但她还是听话的抿了一口。 云棠纠结了半天这才说道:“你知道吗,默书他,他...” 齐禾心跳漏了一拍,难道顾默书喜欢她那件事被云棠发现了。 云棠这是接受不了? 齐禾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她紧接着道:“他要去京城的禄山书院念书了,后日便启程。” 齐禾闻言手一松,那茶盏直接落在地上。 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赶忙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 “禾禾你听清了嘛。” 齐禾只顾着捡碎片,压根没有小心一些。 直到她手心一阵刺痛那鲜红的血液从中滴落。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禾禾, 你说.”云棠边说着边低下头,这才瞧见地上的血,“怎么破了, 快让我看看。” 齐禾被扶了起来, 手心处那道长长的口子上还有一些细碎的小瓷片。 “没事,你去我屋中架子上把药箱拿过来,包扎一下就行。”齐禾强忍着疼痛说道。 刚才捡碎片时她分了心竟直接将茶盏的碎片握在了手心中,这才划的这么深。 还没等她来得及想其他的事,云棠就抱着药箱走了过来。 她将药酒拿了出来直接倒在了齐禾的手心上。 “斯。”齐禾疼的直皱眉头。 云棠小心翼翼的给她吹着伤口, 嘴里嘀咕道:“我看着就疼,这么长的一道口子, 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绣娘的手可是最宝贵的东西, 有多人手受了伤以后就不能再拿绣花针了,如今齐禾手受了伤怕是半月之内都不能再碰绣花针了。 好在这天没有那么热了 , 要不这伤口还不好呢。 齐禾安静的听她说着,看她低着小脑袋认真的给她上药给她包扎。 “他去京城念书这事是他自己说的?”齐禾突然问道。 云棠嗯了一声,“今日季槐生过来了,说后日他便启程去京城, 问默书要不要同他一起坐他的马车, 我这才晓得默书要出门远学,这事他谁也没说,晌午我问他去来着。” 云棠心中还以为齐禾在生顾默书的气,话里话外的在给顾默书解释。 “我今日打听了一下,那禄山书院在京城中很有名气, 好多书生想去都进不去呢, 听说束脩贵了些但毕竟那是京城对不对。”云棠虽然气顾默书瞒着她们,但心中也希望他好, 若是他能去更好的书院念书没准三年后的秋闱还能摘下解元呢。 齐禾自然没有阻拦他离开的意思,只是她需要弄清楚这孩子是一时意气用事这才做了这种打算还是真的想去那里念书。 京城与别处不同,那边的学子众多他一个小秀才若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欺负了怎么办。 齐禾忧心忡忡的听云棠分析着。 “禾禾,你气消了些没。” 齐禾倒是没有生气。 云棠又道:“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想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既然想去京城念书那便让他去就是了,禾禾你说是不是。” 云棠系好带子,捧着齐禾的手看了又看,觉得自己包扎的还可以。 “若他真的想去,那边去吧。”齐禾思索了一下后才道。 “那你现在去瞧瞧他?”云棠抬头望着齐禾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明日吧,今日有些累了。”齐禾今日坐着马车来回跑了一趟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口晚饭,她是真的累了又饿了。 至于顾默书的事情她要好好想一想再去问他。 - 顾默书早就听见了院中的响动,他知道这是齐禾回来了,可他却不敢出去见她。 他趴在门边瞧着齐禾打水,又瞧着云棠将人拽进屋中。 他的心焦灼着,他在想一会儿齐禾若是进来了他要说什么。 可他左等右等,直到云棠从齐禾屋中出来回了自己屋,齐禾也没有过来。 他把门留了一条缝,瞧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什么,可一直到齐禾屋中熄了灯,他都没有等到她。 顾默书坐在书桌边,手指轻碾着桌上的纸张。 他确信云棠将此事告诉齐禾了,可为什么齐禾听完没有来找他,他实在琢磨不出来。 难道她的心中真的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地方,所以他就算不告而别她也不会难过? 顾默书心中想着她那日说的那些话,心里募地涌上一股苦涩。 他想她这么些年照顾他将他带离顾家,可能真的是因为对他爹用情至深,毕竟他爹临死前是求过齐禾的。 而他,只是他爹留给她的包袱罢了。 他就这般胡乱的想了一夜。 翌日天刚亮,齐禾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昨夜她想了许多,更是将书中顾默书的未来分析了一遍。 他注定是要走上官场之人,注定会留在京城,如今一切都在往那条路发展,她拦不住的。 直到吃早饭时,他们三人这才见了面。 顾默书第一眼便瞧见了她右手的包扎,他想问这是怎么了,可那话到了嘴边他却问不出来。 齐禾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便解释道:“昨个碰到了不过不碍事,过两日就好了,我听云棠说你后日便要去京城了。” 云棠正端着碗喝白粥,听见这句话直接被呛到了,她背过身子对着地面猛烈的咳嗽着,她实在没有想到齐禾会在饭桌上问出这话,她还以为齐禾会吃过早饭单独找顾默书一趟。 “嗯。”顾默书承认。 “吃过饭你同我出去一趟。”齐禾漫不经心的吃着买回来的烧饼,神色无异。 顾默书一愣,他还以为她要好好质问自己一番,没想到只是确认一下,果然她是想让自己离开的吧。 一顿早饭,大家吃的索然无味。 早饭过后,齐禾回到屋中在荷包中装了银两,这才带着他出了院门。 临走前还叮嘱云棠好好看着铺子,她晌午过后才回来。 顾默书不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要带自己去哪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旁,没有过问。 二人上了马车,齐禾与他面对面坐着。 “实在是太赶了,你明日便要离开家中,还有许多东西都没有给你准备,今日出来采买一些到时候你带去京城。”齐禾让车夫将车停在了内城一家成衣铺子前,同顾默书一起下了马车。 齐禾让人拿了几套顾默书能穿的秋天的成衣。 “你看看,这几件可喜欢。”齐禾拿着成衣在顾默书身上比量道。 他明日便要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给他做件衣衫,这才不得不来买几件。 马上就要入秋了,到时候他在京城缺了衣服可怎么办。 顾默书见齐禾兴致勃勃的给他挑选衣衫,心中更是坚定的认为齐禾见他离开是真的开心。 “都可以。”他连颜色都没有看清,便回道。 “真的吗,那便都要了,掌柜的麻烦您给包起来。”齐禾将那四件成衣都买了下来。 买完成衣下一步便是买棉花,毕竟他要带着被褥一同去,被褥这东西府城中可没有卖的,这东西只能自己做。 齐禾想着今日买完回去便赶制出来,这被褥好做的多,半个时辰就行。 “不用了。”顾默书拦住她。 顾默书瞥了一眼她的右手淡淡道:“带我屋子中的那些就行。” 齐禾听着只能叹气,将屋子中的那些都带走,那等回来时盖什么。 可她拧不过顾默书,只能作罢。 “那就带屋中的,你睡的还习惯一些,到了京城没准适应的更快。” 顾默书没再做声,他站在齐禾身旁一直默默跟着她。 齐禾在街上逛着,一时不知道再准备些什么。 衣服被褥都有了,纸墨笔砚这些东西到了京城再买就是。 “你瞧瞧还缺什么。”她问。 “不缺了。”他回。 既然他不想多带东西,那她到时候多给他一些银钱就是了,齐禾这般想着便没有再给他买东西,而是带着他去了医馆。 他这胳膊已经过来换过几次药了,明日他便要走,齐禾带他过来就是想问问这板子可以拆下来了没。 那大夫给他仔细瞧了瞧,“这板子今日拆了也行,就是你这骨头刚长好,你可要注意着点,若是再断了那就不容易好了。” 顾默书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点头应着,直到板子彻底拆了下来,他听着大夫的话活动了一下胳膊,一些都好。 “这些日子别用你左边胳膊提重物。” 顾默书哑声道:“麻烦您给她瞧一眼。” 不用他说那大夫早就瞧见了,他冲着齐禾点点头指了指桌案,齐禾没法只能老老实实抬起了手。 那大夫戳了两下这才重新给她清理伤口,齐禾疼的厉害,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别乱动,你这伤口定是碰了水了。”大夫蹙眉道。 顾默书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齐禾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不敢说他,只能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再乱动。 “好了,记得每日重新上药,切记不能沾到水。”大夫又重新给她拿了些药粉叮嘱道。 “晓得了。”齐禾缓了片刻后说。 眼瞧着快晌午了,齐禾这才带着他去了宋沅新开的食肆铺子。 这个时节,人们不爱吃热锅子,所以他们到食肆铺子时里面并没有几桌人。 他们一进去,宋沅就瞧了出来,忙从里面走出来招呼道:“你们来啦,来二楼,默书你这胳膊可是好了?哎呀,婶子你这手怎么了这是。” “就是碰到了,没什么事。”齐禾坐下后道。 宋沅又关切了两句,见真的没事这才放心。 他从县城回来便知道齐禾这边发生的事了,更是晓得顾默书受了伤,那些日子他也是两边跑来着。 “坐下来一起吃吧,明日默书便要走了。”等热锅子上来后,齐禾才道。 “明日走?你明日去哪啊?”宋沅好奇的看向顾默书,他可是一丁点也不知道顾默书要离开的消息。 齐禾见他这般反应,彻底明白顾默书这次离开是打定了谁也不告诉。 “去京城念书。”顾默书老老实实交代道。 宋沅一下子便没了吃饭的兴致,可他也知道京城是更好的地方,顾默书去那念书是对的。 一顿晌午饭吃成了离别饭,等他们吃完准备离开时,宋沅忙去后厨抱了一个小罐子过来。 他将罐子塞到顾默书的怀中,嘴里小声道:“我新做的酱,你在京城若是吃不习惯那边的饭食可以就着馍馍吃这个,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些,等你从京城回来了可一定要来找我。”宋沅强扯着笑说道。 - 回来的路上齐禾都没有同他说话,顾默书便忍着也没有说。 二人就这般 晃晃悠悠到了家。 云棠见他们回来忙出来帮着拿东西,见车上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包袱一个小小的罐子,诧异的看向二人,“你们两个出去一上午,就只买了这些东西?” “他一人坐马车去,东西还是少带一些的好,路上别太引人注意,等到了京城少什么再买什么。”齐禾知道他不打算同季槐生一同去时还以为他在说笑,谁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竟已经约好了马车,只等明日晌午离开。 “也是,京城比咱们这肯定繁华的多,东西也多。”云棠想了想后说道,她压根没有注意到齐禾刚才说的是他一人去。 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齐禾回到屋中又取了一张百两银票和三十两碎银。 她不知道京城物价如何,也不知道禄山书院束脩如何,但她想着这些钱怎么也可以撑到年底,等年底他回来再给便是。 她将这些银钱装进了一个自己绣好的荷包中,这才拿着去了顾默书的屋子。 顾默书正在屋中收拾东西,他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一辆马车足够了。 齐禾将荷包塞进他的手中,嘱咐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下次不要瞒着我们了。” 顾默书喉结滚动,怔怔的看向齐禾。 “到了那边万事小心,若是发生什么事记得同家中说。”齐禾面上看着无常,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顾默书才多大就要一个人去京城,她在他这个年岁,哪里离开过祖母。 “好。”他说。 虽然齐禾手不方便,但当夜还是亲自下厨做了饭菜。 因着顾默书明日离开,桌上云棠与齐禾都喝了一点小酒,二人醉呼呼的叮嘱了他一通,直到院中起了风,这才放他回屋。 当夜齐禾睡得沉,一点没有听见门边的动静。 三更天时顾默书悄悄推开了齐禾的屋门。 他明知道齐禾心中所想,也知道二人现在不会有结果,可他实在改变不了自己的心。 他这次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想在临走前再瞧她一眼。 顾默书坐在床榻边,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拿起药酒给她的右手重新上了药。 齐禾在睡梦中似感受到了疼意一般,直皱眉头。 顾默书轻轻的她上好药,又吹了吹这才重新系好。 他抬手揉了揉她拧着的眉头,对着她道:“我走了。” 天亮了以后,齐禾才从床榻上爬起来,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昨夜真是不应该喝那青梅酒,一觉醒来怎么什么都忘了。 她努力回想着,抬起手穿衣衫时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伤口似乎被人重新拆开上过了药,因为上面系的带子与昨日的不太一样。 她正想着是不是自己昨夜换了忘记了,就听见院外传来云棠的惊呼声,“禾禾,顾默书他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齐禾赶忙从屋中出来, 就见云棠呆愣的站在顾默书的屋门口。 屋门敞开着,里面东西并没有少多少,只是床榻上的被褥都没了。 桌上还有他用过的茶壶, 那边书架上还有他这几年看过的书, 甚至书桌上还有他用过的砚台和毛笔。 可人却真的已经离开了。 云棠实在是不知道顾默书为何要这般,不告知她们去京城就算了,为什么连离开都这般悄默声的。 “禾禾,人应该没有走远要不咱们追过去?”云棠试探性的问道。 可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呢,他打定主意早早离开不就是为了不见她们。 齐禾走进去坐在桌案前,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茶壶中的水是凉的, 想来他早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天还未亮就这般着急的离开, 齐禾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随他吧。 云棠不敢打搅齐禾, 给她将屋门关上便去了前边铺子,顾默书人走了可她们的生意还得照做铺子照开。 齐禾在屋中一直坐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那日说的那些话过于伤人真的将他伤透了, 他才这般行事。 可那些话已经说出她不可能再同顾默书解释, 这般错了就错了吧,她想。 - 苏莺从家中带了些府中师傅做的糕点,她觉得比白糯糕好吃,所以想让齐禾尝尝。 谁知来了铺子左等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 云棠正在看账簿,瞧苏莺一个劲的往后院瞧, 忍不住问道:“小苏莺怎么一来了就这么心不在焉的, 可是今日身子不爽?” 苏莺看看云棠又看看自己面前盘子中的糕点,最后才道:“师傅再不过来, 我就要吃完了。” 云棠闻言笑出了声,那糕点苏莺一来便分给她尝过了,这孩子小管不住嘴拿出来放在眼前就一直想吃,眼瞧着盘子中少了一半。 云棠指了指那扇门,道:“那你端着糕点去后院吧,你师傅现在应该在西厢房里呢。” 苏莺就等她这句话呢,她虽然在这铺子中呆了许久但很是守规矩,后院是私宅她不会自己前去,就算去后面也要得了师傅的应允,如今云姐姐放了话,那她去就是了。 苏莺端着小盘子小跑着去了西厢房,她伸手敲了敲门,得了里面的同意这才进去。 “师傅,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苏莺端着那盘桂花糕笑着说道。 这桂花糕虽然街上糕点铺子中也有卖,但绝对比不上苏宅里小师傅做的。 齐禾还在为顾默书不告而别这事忧心,见苏莺进来了忙扯出一个笑,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你一进来我就闻到桂花香了,可是桂花糕?” 苏莺将糕点放在桌上,乖巧的坐在了齐禾身旁,她点头应道:“是桂花糕,师傅尝尝可喜欢,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带些过来。” 齐禾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心口处就疼了一下。 怎么偏偏就忘了呢,昨日在街上买了衣衫怎么就忘了买他最喜欢的白糯糕。 京城那边有白糯糕吗,他若想吃了能不能买得到。 这么一想齐禾更烦了。 苏莺见师傅放在嘴边没有吃,还以为她不喜欢,“师傅,可是不喜欢?” 齐禾听见动静这才缓过神咬了一口,明明样子相似但比白糯糕多了些桂花香,而且甜丝丝的。 “好吃。”齐禾对着苏莺笑着说道。 - 顾默书从齐禾屋中出来便带着包袱出了门,他轻手轻脚的愣是没有将那二人吵醒。 车夫是来往京城送货的货郎,往京城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路熟悉的很,现在人正打着哈欠在巷子中等他。 这三更天的天还是黑的,若不是顾默书多给了些银两车夫还真不想走。 见人拿着东西出来,车夫忙帮了把手,东西不多,除去被褥以后只有一个包袱和一个罐子。 那车夫年岁比他大些,见他拿了这么点的东西,不免问道:“顾秀才,就拿这些东西,去京城可够用?” 京城那寸金寸土的地方,连饭食都贵,车夫瞧他东西带的实在是少,这才提醒道。 顾默书关上院门,上了马车坐下后道:“ 看着是不多,其实都全了。” 车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这才想起他家可是做绣品卖买的,肯定给了他银两傍身,与他们这种货郎可不同人家到了京城缺什么买什么便是。 车夫不再提这事,驾车离开了小巷。 二人出来的早,顾默书也没有吃东西,眼下竟觉得有些饿了。 车夫指了指他身旁的包袱,笑着说道:“里面有我婆娘昨夜给我烙的饼,你先吃点等天亮了这路上就有卖吃食的了。” 顾默书目光落在那粗布包袱上,在车夫第二次劝道时这才解开包袱拿了饼出来。 他小口小口吃着饼。 那车夫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意,炫耀道:“这饼子怎么样,不错吧,这是我婆娘最拿手的,昨夜知道我今日三更天必要走,连觉都没睡就给我做了好些,拦都拦不住,那还有小咸菜,你就着饼一起那才叫好吃。” 顾默书闻言突然觉得嘴中的饼不香了。 “顾秀才还没娶亲吧,若是你娶了亲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家婆娘肯定也舍不得。”车夫一想到自己娘子这心中就暖烘烘的,忍不住的说些家中小事,这一路愣是停不下来。 顾默书拿着饼沉默不语,他是没娶亲,可若是他不这么早离开,齐禾肯定也会给他准备路上的吃食。 这么一想他突然后悔了,不是后悔没有齐禾准备的吃食还是后悔没有同齐禾告别。 可他若是真的在白日里见到齐禾,他定是舍不得离开了。 车夫说了半天见他没回话,还以为他睡着了,谁知一扭头就见顾默书捧着饼不知道想什么呢也不吃。 车夫没忍住多瞧了两眼,最后以过来人的姿态说道:“我说啊顾秀才,你这定是没离开过家,所以舍不得,我当年第一次跑商就是这样,多来两次就好了。” 顾默书咬了一口饼子,神色微动,“您不用叫我顾秀才,叫我顾默书就行。” 出门在外,财不外漏这事齐禾同他说过多次,同样的道理,出门在外最好不要一口一个书生秀才,这样最容易被别人惦记上,尤其是去往京城的路上,这书生们兜中肯定都有银钱。 到时候丢了银钱是小没了命是大。 他们这去京城少说也要三五日,这路上还要休息怎么也要防范着些。 车夫晓得他心中的顾虑,说道:“这一路不妨咱们就兄弟二人相称,到时候别人若是问起你我的关系,你叫我崔大哥,我叫你小弟,这样还保险一些。” 顾默书应了,改口道:“一切都听崔大哥的。” - 齐禾吃了糕点没一会便从顾默书的屋中出来了。 她手伤着左右也不能做绣活,不如同大家在一起说说话解解闷,总比在顾默书屋中生闷气的好。 她前脚刚进了铺子,后脚季叶梨便过来了。 季叶梨还想再问问齐禾,顾默书真的不同季槐生一起去吗,毕竟京城路远,跟着季槐生他未来岳丈一家的车队去肯定比一人去要安全的多。 谁知一来才知道顾默书天还没亮就走了。 “他怎么走的这般早?”季叶梨同样不解。 云棠不敢吭声,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瞧见有小娘子进了绣铺忙过去招呼。 “你就这么放心他一人?”这话问出来连季叶梨自己都不信,平日里齐禾把顾默书当亲儿子养都不为过,怎么这次就这么任由他胡闹一个人离开了。 齐禾没回话看样子是真不想说,季叶梨见状就没再过问此事。 “其实我这次也不去送。”季叶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齐禾皱眉,“现在铺子不忙,绣线也供应的上,你去个半月不成问题,干什么非要留在家中。” “你是不知,其实自他定了亲后那边就一直帮衬着,我这个做姐姐的有时候都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帮都帮不上,此次他跟着人家的车队去我更是不好意思。”季叶梨没有瞒着,将自己心中话说了出来,她有弟弟,齐禾有继子,在她眼中她们可是同类人。 “算了不提他们也罢,槐生吃过晌午饭才走,你这边可还有要捎给顾默书的东西,不防让槐生给捎着点。”季叶梨见齐禾如此忧心,哄道。 这么一说,齐禾反而不知道给他捎些什么东西了,这一路三五天,吃食到了那里也都坏了。 肉干也来不及做了,齐禾头都大了。 等季叶梨离开后,齐禾也出去了一趟。 她花重金买了一支狼毫宣笔,那铺子掌柜生怕她反悔一般,装进锦盒中就递给她。 齐禾买了下来这心也算是彻底踏实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买了些吃食给季槐生,毕竟人家帮忙一场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季槐生临走前去了齐禾铺子,将齐禾准备好的小包袱接过放在马车上。 “可还有话让我递给他,齐掌柜。”季槐生这般问也是因为听他长姐说了顾默书一人独自离开的事情。 这般急匆匆离开,肯定没有同家人好好道别。 “同他说...身体最重要。”齐禾思量后道。 季槐生闻言拍了拍她长姐的肩膀,哼了一声,“您瞧瞧人家的叮嘱,再看看你说的,让我用功读书不要沉迷儿女私情。” 季叶梨将季槐生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没好气道:“那是人家顾默书让人放心,哪里像你定了亲以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人家姑娘身上,我看你明年春闱如何。” 季叶梨说完这话便撵着人赶紧上了马车,“赶紧去吧别让人家多等,路上小心些,到了记得来信。” 齐禾同他们一起出了铺子,她站在门边看着季家姐弟二人相拥道别。 不知为何她这心里酸酸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顾默书他们二人第四日终于抵达了京城。 这一路舟车劳顿, 二人都消减不少,好在一路还算顺遂。 进了京城后,这崔大哥没有先忙着去给商户送货而是将顾默书拉到了禄山书院。 这京城水深的很, 崔岩想着顾默书一个外乡人来这若是惹上是非怎么办, 他还是将人先送到书院的好。 崔岩这般想但还是征求了一下顾默书的意见,毕竟初来京城这般繁华的地方,有些还是想先逛一逛。 顾默书倒没有在京城中逛一逛的心思,他只想早些到了书院,早些定下来, 如此二人便先去了禄山书院。 顾默书路上时还想,等定下来后就给家中书信一封, 让齐禾她们放心。 这一路他听崔大哥说起他家中之事, 更加羡慕他同时也更加后悔自己那日不告而别。 自己那般行事,和养不熟的白眼狼有何区别。 崔大哥将他送到了禄山书院, 又陪同他领了屋中钥匙。 这禄山书院讲究的很,像他这种半路过来的外乡学子一般是安排在书舍的,不过书舍也分很多种,最后还要看银钱。 许多下面来求学的举人, 多是贫家子所以只能住人多的混舍, 好在禄山书院环境好,虽是混舍但也干净利落,只是一间住四人罢了。 齐禾当时给顾默书的银两不少,除去束脩外还有百两多,但顾默书还是选择了混舍, 四人屋子他去的最晚所以只能在挨着墙无光的那床位上。 崔大哥帮他将包袱背了进来, 二人风尘仆仆看着就像小地方来的穷书生,这屋中另外三名同他一样, 见到彼此竟觉得亲切。 崔大哥帮着他把东西放下便要离开,顾默书本想留他一起吃顿饭, 可他赶时间只能作罢。 最后顾默书多塞了他一两银子。 “你这是作何。”崔岩将顾默书拉到没人的地方,将那多出的一两银子拿出来想要重新塞回顾默书手中。 顾默书推拒道:“这一路多亏了崔大哥帮衬,这银钱也不是白给您,还望您回去后能给我家中之人捎个话。” “那也用不到这些。”崔大哥为人爽朗,一句话罢了哪里值得一两银子。 “我这一路吃住都是崔大哥掏的银两,您收下便是,若是不收下次我可怎么好意思再找您帮忙。”顾默书说的头头是道,崔岩竟找不到借口反驳。 “行吧,就这一次我同你说,下次可不能这般见外了。”崔岩将银子塞到腰间,又问道:“让我带什么话,给家中何人。” 顾默书本想让他捎给齐禾,可一想到齐禾可能巴不得他离开,哪里还想听到他的消息,这才换了人,让崔大哥同小苏绣铺中的云棠说一声,他一切都好,请放心。 崔大哥倒是知道云姑娘的,见他耳边微红还以为这是他在家中的心上人,一口答应道:“你放心就是,我一定带到。” 顾默书将崔岩送出了书院,见他驾车离去这才重新回到书舍,他还没有将带来的东西整理好,这事情多着呢。 谁知他还未进屋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动静似乎实在议论他。 “我瞧着那书生年岁不大,约莫十五六的样子,难道已经是举人了?”许长帆同屋子中的另外二人说道。 这个月份来禄山书院的基本都是今年刚结束秋闱的举人,他们三人便是如此。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少年郎。”一旁的程永言感慨道,毕竟他是几人中年岁最大的已经二十有五。 顾默书没再听下去,而是推门走了进去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许长帆摸了摸鼻尖,这般背后议论别人实在不好,也不知刚刚他听去了多少。 他张嘴同顾默书道:“不知你如何称呼,以后咱们四人便要在这住下了,你叫我许长帆就行。” 顾默书转过身见他是在问自己,便说道:“顾默书。” “那以后便称呼你顾兄了,他是周世兴,那个是程永言。”许长帆同他一一介绍。 顾默书同他们点点了头,便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那几人见他不热切便没有再同他说话。 第二日一大早,顾默书便带着文书去找了书院的夫子,有这文书在他才可以领到书院的腰牌,要不没法子证明他是书院的书生。 那夫子姓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文书。 “你是秀才?”田夫子问道。 顾默书不觉得自己是秀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应了。 “今年没有参加秋闱?” “下场了,只是最后一场因事耽误了。”顾默书不觉得那些事需要隐瞒,便一一说了。 田夫子没再过问别的,将那文书收下便给了他腰牌,“以后你在地字班,明日去就可。” 顾默书道了谢这才从夫子室出来,全然不知他走后屋中几位夫子议论了起来。 他初来禄山书院许多地方不熟悉,便一个人先逛了逛,将课室的位置记下后这才去了书院的小食堂中。 这禄山书院真真是为了广大学子开的书院,这小食堂中饭菜的价钱也是便宜的很,甚至比他在府城中书院的还要便宜些。 顾默书这几日奔波劳累,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清粥便回了书舍。 正巧屋中另外三人不在,他便脱去外衣躺回床上歇了下来,谁知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 他还以为这是在家中,可迷迷糊糊中听见旁边有男子的声音,这让他一下醒了过来。 “顾兄,你可算醒了,刚才你的同乡过来寻你,见你睡着便先回去了。”许长帆见他醒了忙凑过来道。 他眼尖的很,昨日顾默书刚来时风尘仆仆瞧着像是个贫家子,可一整理床铺那被褥都是上好的棉布,一匹不下百文,而且今日那来寻他的那书生更是身着锻织衣衫,腰佩白玉,瞧着就像个富家子弟。 顾默书揉了揉眼,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同乡来找他,难道是季槐生。 也是他比季槐生走的早些,现在季槐生应该也到书院了。 顾默书刚穿好衣衫准备寻人问问季槐生的住处,这人就先一步过来了。 “我说你也是真能睡,我都来过一趟了。”季槐生似乎同那三位书生已经热络了,来了也不拘着自己。 顾默书让他坐在凳上,洗了一个屋中没人用的茶盏这才给他倒了一杯水。 季槐生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水,笑着说道:“你倒是跑得快,我长姐一早便去你家寻你,谁知你竟然已经离开了。” 季槐生不知道顾默书同齐禾的歪歪绕绕还以为他这是躲着自己,毕竟那日若不是他过去,齐禾他们也不知道顾默书要去京城念书这事,他心虚的很。 “那车夫出门早,我这才走的早些。”顾默书将走这么早的原由推到了崔大哥身上,反正只要他不说外人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 “原来这样啊,那确实若是车夫走的早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等咱们对不对。”季槐生悟了,原来与他无关。 “光同你说话反而忘了正事了,你瞧这是齐掌柜让我捎给你的。”季槐生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递给顾默书,“你瞧瞧里面东西可坏了没,这一路我可没打开看过。” 毕竟是给别人捎东西哪里有背着主人打开的道理,这一路他都好奇的很,眼下交到顾默书手上便赶紧催促道。 那包袱不大,甚至有些轻,顾默书也不晓得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便将包袱放在桌上拆了开来。 只见里面是一个长长的锦盒,瞧着像是放长物件的。 顾默书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狼毫宣笔。 “让我瞅瞅,真不愧是齐掌柜啊。”季槐生感慨道,这一出手就是上好的宣笔,还是狼毫的。 顾默书没有想到齐禾会送他这个,想来是让他一心放在读书上别想其他事吧。 他将其放下又往包袱中看,只见里面还有一个绣好的荷包,绛紫色倒是低调,上面绣着顾字,一看便是齐禾亲自给他准备的,他摸了又摸始终没有舍得放下。 “对了,她还让我捎句话给你,让你在京城多多注意身体。”季槐生厚着脸皮伸出手摸了摸那狼毫宣笔。 顾默书不确信又问道:“什么?” “她说让你注意身体,你的身体最重要。”季槐生看了一眼他的胳膊重复道。 屋中的许长帆听闻动静早就巴望了过里,那一支笔可就顶他们一年束脩了。 这顾兄到底什么来头。 - 自从顾默书走后,齐禾就一直犯糊涂,有时候家中就她和云棠二人,她也会多做一个人的饭。 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云棠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日一直跟在齐禾身后,就瞧着她看。 齐禾右手的伤还是不能碰水,所以她就用左手拿勺子淘米,在她放第三勺米时,云棠适时的从她身后出现拦住了她。 “好了好了禾禾,今晚上就咱们两个人。” 齐禾看着那一勺白米,又倒回了米缸。 “禾禾,你是不是舍不得顾默书啊。”云棠这般问也不是没有道理,别看平日里她会同顾默书吵嘴,但这人走了五日了,她还真有点想他,尤其是理账理不过来时。 齐禾自己说不上想与不想,但确实因为少了这么一个人她很不习惯。 “也不知他到了京城没有。”齐禾许久后才道。 “都五日了,应该到了吧。”云棠端着那碗米用井水淘了淘,“等他到了肯定会写信回来。” 齐禾也是这般想的,他若到了肯定会写信回来,虽然当时他可是悄悄走的。 若是不写那就说明他还在置气,若真如此就断了他的粮,齐禾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二日顾默书还未收拾好东西, 同舍的许长帆便邀他一同去吃饭,他看着还没整理好的铺盖,婉拒了。 那许长帆面上笑笑当时什么也没说, 可出了门却同程永言道, “你说他为何不同咱们一起。” 毕竟他们几人都是外乡来这边借读的书生,许长帆觉得他们理应一同相伴。 “他不是还没有忙 完吗。”程永言道,毕竟刚刚顾默书确实还没收拾好,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许长帆回头瞧了一眼,见顾默书竟然走了出来, 心生不满道:“你们瞧,咱们前脚刚走他便出来了, 想来刚才那些话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愿同咱们一起。” 这事本来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可这一路许长帆却说个没完, 他越想越觉得顾默书故作姿态,不合群。 可又因着不知他的家室,他这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他想窥探一下他, 看看他为何如此。 许长帆想着他们都是举人, 势必会分在同一个课室,吃完饭后便早早过去挑了位置,就等着顾默书出现。 谁知这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愣是一天都没出现。 不仅是顾默书连昨日来找他的季槐生他都没瞧见。 许长帆满脸不解,伸手戳了戳旁边的程永言, “你说他们二人为何不来, 明明见他出了门。” “许兄,你说谁没来。”坐在许长帆前面的书生听见动静回过头问道。 许长帆见过他, 他们是同日来到这书院的,只是这人不住在混舍。 “我们混舍的另外一个书生,今早还见他出了门,谁知这一天了都没在课室瞧见他。”许长帆故作担忧道。 那书生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是真的担心,便解释道:“许兄有所不知,这禄山书院好多课室,若多交一些银钱,班里的人便会少一些,想来那书生应该在那个课室。” 许长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课室,根据拿钱多少来分。 那这真的公平吗,是不是拿的银钱多的课室,那教学的夫子水平就更高,他心生疑惑但顾着面子还是忍住没有问出来。 一直到下了学,许长帆回到书舍这才见到顾默书。 只见顾默书坐在窗边的桌案上,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他进来都没有同他打招呼。 “顾兄,你们课室夫子讲的可好?”许长帆问道。 顾默书学了一天,本质上觉得两个书院的夫子没有区别,但这边可能讲的更细致一些。 他想了想回道:“夫子讲得很好。” 这般高的评价,这让许长帆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一天他觉得这课室的夫子实在一般,说的那些东西他早就知道了,甚至那考题他都做过好几遍。 难道真是因为不在同一个课室所以区别对待书生? 因着他心中不解,所以后面一连几日,许长帆日日都邀顾默书一同去吃饭,就想着到时候去他课室瞧一眼,谁知这一举动让顾默书很不自在。 顾默书习惯独来独往惯了,以前就算是方阳和季槐生他们也不会日日粘成这样,他一般拒绝一两次便不会再来问他。 可这许长帆却过于热情了些,每日他下学归来便要问他今日学的如何,那夫子如何,每日吃饭更是邀约一起,他实在不解,一个吃饭真的有必要一同吗? “许兄,我明白您的好意,可我一人独自惯了。”顾默书再一次婉拒了许长帆的邀约。 谁知那许长帆却恼了,他日日这般殷切,可这顾默书把自己当做了什么,就算是同窗也没有他这般行事的吧,如此直言拒绝,让他面子何去。 许长帆面上笑笑说着好可一扭头便将此事同屋中另外二人说了去。 “许兄,既然他不愿一同那就算了,何必呢。”程永言经历的事情多,现下也看明白了,这许长帆对顾默书这般殷切怕不是因为他家中有些银钱,且不同他们一个课室。 “他既然独来独往那为何还要住混舍,为何不自己一间屋子。”许长帆偏激道,将自己的心中话说了出来。 “许兄,慎言。”这三人中一直没有插过话的周世兴皱着眉劝道。 因着没人附和自己,许长帆只能作罢。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过去了,谁知这许长帆竟偷偷跟踪了顾默书。 他实在好奇顾默书到底在哪个班中,这一连小半月了,他们都从未见过。 这一跟踪可倒好,让他发现了一件大事,这顾默书去的竟然不是举人课室,而是秀才课室。 这一发现让许长帆心中有了底气,你这般婉拒我原来是因为你只是个小小的秀才。 当日他回到书舍便将此事告知了那二人。 “你们可知道,这顾默书他压根不是举人!”许长帆激动道,“他原来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怪不得不愿意同咱们一起,想来是怕咱们发现他的身份。” 一个秀才一个举人,那可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许长帆那些日子还有些艳羡顾默书,可如今知道他只是一个小秀才后,一下子便觉得自己身量子高了。 “顾兄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举人吧。”周世兴摇摇头,并不认可许长帆的话,“他不是举人自然不会同咱们一个课室,上下学确实不方便。” 事实就是如此,可这许长帆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顾默书就是害怕自己身份被他们知晓,这才婉拒他。 他坚信自己心中所想就是真的。 今日小雨,顾默书没有带伞,回到书舍时衣衫已经湿透了,他刚进来还未脱下外衣,就听见屋中有人啧啧两声。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而是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将湿了的外衣脱去,又拿干布擦了擦。 “顾兄,怎么今日回来这般晚,竟然还淋了雨,你们课室没有雨具吗?”许长帆捧着热茶坐在桌案边笑着问道。 顾默书如实回道:“课室中没有雨具。” “哦?我记得咱们书院给所有举人都准备了雨具就放在科室中,怎么顾兄的课室竟然没有。”他这话一出,屋中另外二人直皱眉头,深觉他这话太有敌意。 “那怪不得了,咱们课室不同。”顾默书擦了擦头发,坐在了床榻边。 许长帆见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秀才的身份,囔囔道:“顾兄在哪个课室,这事得同书院反应一下,都是举人课室,为什么区别对待。” 他一本正经的说看着实在像是在为顾默书考虑。 “没有区别对待,许兄在举人课室,我在秀才课室,本就不同。”顾默书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他今日淋了雨,眼下感觉身子有些发冷。 许长帆一噎,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让他丢了面,谁知道顾默书就这般直接承认还一脸镇定,这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他张了张嘴思考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装作自己不知道他在秀才班,谁知一扭头就见顾默书已经闭上了眼。 - 齐禾在家中又等了几日,可还是没有见到顾默书的来信。 她这心中就是不踏实,那日虽然开玩笑道,若是顾默书不写书信回来她就断了他的粮。 可如今真的没有收到信,她哪里舍得断他的粮。 齐禾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坐在铺子中正拿着绣花针一点一点修改苏莺的绣品。 这孩子学什么都快,现如今已经可以拿自己的成品出去卖了。 只是这不精细的地方还需要齐禾帮忙一下。 今日外面下起了雨,天直接冷了不少,她看看自己身上加厚的秋天衣裳,又想到了远在京城的顾默书。 也不知道顾默书如何了,这么冷的天有没有换秋日的衣裳。 正想着,就见有人打着伞往这边走来。 季叶梨将油纸伞合上立在门边,这才进了铺子。 “他们一切都好,平平安安到了书院。”季叶梨心中欢喜,今日一收到信便赶紧过来了。 “槐生写信回来了?”齐禾放下手中的绣品,黝黑的眸子看向季叶梨,眼中都是期盼。 “这不,信我都带来了,你瞧。”季叶梨一边说着一边将信从衣袖中掏出,递给了齐禾。 齐禾得了她 的应允,这才将信拆开。 信不长,都是季槐生在说这一路发生的事情,直到信的末尾才提到他去书院找到了顾默书,顾默书一切都好,比他早一日抵达书院,齐禾让捎的东西已经都给了顾默书,他很喜欢。 齐禾面上笑着,心里却叹了口气。 季槐生到的比他晚,可这信都已经到了,这么看来顾默书是真的没有写。 她说不上这是什么滋味。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齐禾嘴中嘀咕道,似乎是说给季叶梨又像是说给她自己。 雨一连下了半个月,齐禾一直没有等到那边来信,只能断了念头。 顾默书竟然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愿写给她们,齐禾说不上来的失落。 直到十月底,拉顾默书去京城的货郎崔岩这才来到铺子中。 原来他在京城耽误了不少时日,又因惦记家中娘子,这才冒雨从京城赶了回来。 路上倒是没有出事,可人淋了几天雨身子竟然垮了,一直高热不退。 这不在家中养了数日这才下了床榻。 他心中一直记得那日顾默书同他说的话,那句捎给铺子中云姑娘的话。 这不病一好,就过来了。 巧的是,今日齐禾正好在铺子前面。 那崔岩进了绣铺,便四处瞧,他没来过这里,也不认识哪个是云姑娘,但他见过齐禾,所以排除掉齐禾和最小的姑娘后,他想那站在齐禾旁边的姑娘应该就是顾默书口中的云棠。 “不知您可是云棠姑娘?”他走到云棠面前,问道。 云棠正在看账本,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可瞧着眼前的男子她实在不认识。 “您是?” 崔岩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我是那日拉顾秀才去京城的货郎。” “原来是您。”云棠惊喜道。 齐禾在一旁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往旁边凑了凑,想看看这男子过来所谓何事。 “顾秀才一到京城便托我捎话给你,都怪我染上风寒耽误了不少日子。”崔岩瞧着云棠如此欢喜,生怕她误会了顾默书。 “捎话给我,真的是我?”云棠看了齐禾一眼,不确信道。 按理说顾默书应该捎话给齐禾才对,怎么是给自己。 “那是自然,他可是亲口同我说的,给铺子中的云棠姑娘捎句话,他一切都好,让你放心。”崔岩见自己话带到了,便离开了铺子,留下了一脸懵的云棠。 “这..”云棠扭过头刚想同齐禾说句话,就见她已经从后门那边回了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齐禾没有回自己屋子, 而是去了顾默书那屋。 短短一月这屋子没人住便成了冷冷清清的样子,甚至连那桌案上都落了尘。 齐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打扫了起来, 将屋中角落凡是落了灰的地方都擦了擦。 这一忙便忘了时辰, 一直到晚上吃饭时,这才与云棠再碰上面。 云棠手忙脚乱的将饭菜摆放上,瞧着齐禾小声问道:“禾禾,今日.” 齐禾神色如常,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中, “连封信都不给家中写,到年底就断了他的粮。” “断了他的粮?”云棠疑惑的看向齐禾, 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齐禾给云棠也夹了一筷子菜, 这才解释道:“他以后若是不再写信回来,就不给他银两了, 让他自己在外赚钱供养自己念书。” 齐禾这话是气话,她再怎么样也不会不供养顾默书念书。 云棠没想到断粮竟是这个意思,笑出了声,“禾禾, 你定是做买卖忘了曾经的日子了, 你给默书的银钱怎么都够他在京城念书三年。” 说完这话,云棠就有些后悔,银钱够三年,这顾默书可别真的一去三年不回,若真是如此, 她就亲自去京城将人绑回来。 “哎呀, 我的意思是默书不是乱花钱的主,想来年底便回来了。”云棠脑子一转遮掩道。 齐禾想想也是如此, 这马上十一月份啊,离过年也就两个多月,想来他再怎么置气也都会回来。 - 顾默书心中一直藏着事情,那日淋了雨,更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脸几日高热不退,还是同舍的周世兴叫来了季槐生,二人轮流看着他帮他煎药,这才挺了过来。 那许长帆见他病了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一点晦气,毕竟那日最后同顾默书说话的人就是他,而他当是还拿话捏桑人。 顾默书烧了三日才醒过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浑然不知。 直到额头上的巾帕被人拿开,他这才睁开眼。 “可算醒了。”季槐生坐在床榻边俯身看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倒是不热了。” 顾默书喉咙干涩,哑着嗓子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视线逐渐聚合,先看清了眼前之人。 “喝点水。”周世兴端来杯盏递给了季槐生。 这高热之人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身子定是缺水的厉害,醒来了怎么也得先喝上一口水。 顾默书喝了两口水,这才润开了嗓子,他被季槐生搀扶着倚靠在墙上。 “你若是再不醒来,我都要给你家中之人写信了。”季槐生这话没作假,那信封还放在桌案上呢,若不是顾默书今日醒了,那信怕不是明日就寄出去了。 “别。”顾默书摇摇头,他现在这样子可不能让家中之人晓得,京城与府城相距这么远,她们若是收到消息定要赶过来,万一路上出了事可怎么办。 季槐生这几日憋了一肚子气,今日见他醒过来严肃道:“你这几日高热不退若不是周兄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这混舍中的其他书生竟没有一人帮你叫位郎中过来。” 周世兴就在旁边坐着,听闻此话尴尬的轻咳起来。 “若不是周兄,你现在怕是见阎王了,你明日身子好了便赶紧换舍,搬到我那屋子,咱们二人一同住。”季槐生以前遭受过同窗的排挤,所以那日一来便瞧出了这混舍中气氛不对。 他第一次来时,这屋中叫许长帆的书生可是热络的很,可那日他再来,那书生就坐在窗边瞧都不瞧他一眼。 他在这忙活几日,那书生甚至会小声嘀咕说晦气,这让他哪里忍受得住。 季槐生后来稍稍同周世兴一打听便知晓了原由,那许长帆竟是因为身份不同就这般对同舍之人。 “我那书舍原本有三个床榻,可就我一人住,你们二人都搬过去吧。”季槐生这话不仅仅是说给顾默书的也是说给周世兴的。 周世兴帮衬了他们几日,想来那许长帆定会看不下去,若是顾默书走了,周兄怕是在这屋中也不好过。 周世兴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 毕竟他同许长帆在一个课室,他若现在离开这显得有些太刻意了。 季槐生又邀了两次,还是被他拒绝了。 “我若真的住不下去定会找你,眼下搬离实在不是好法子。”周世兴给他分析道。 季槐生抿了抿唇,言道:“那我便不强求周兄了,不过顾默书你必须搬舍,这不能住下去了。” 顾默书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他高热不退也是因为自己淋了雨,与同窗可没关系。 见他一脸疑惑,周世兴便将来龙去脉同他细细说了一番。 “这...”顾默书没想到会因为不一同吃饭而让许长帆心生芥蒂,牵扯出那么多误会。 想到以后要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他打了个寒颤,还是早些搬走的好。 顾默书同意了季槐生的建议,第二日便去书舍那边重新登记补了银钱换了舍。 因着就季槐生一人住,所以那边屋子更敞亮干净。 顾默书的东西不多,还是来时的那些,季槐生和周世兴一同帮着他,倒是整理的快些。 铺盖一铺好,季槐生就坐了上去,他摸了摸厚厚的褥子,说道:“这被褥都好厚实,齐姐姐给你做时一定铺了不少棉花吧。” 顾默书正将带来的衣物挂在柜中,闻言手一顿。 “嗯。”他回道。 那被褥都是来了府城后齐禾亲自做的,尤其是那褥子,足足添了四斤的棉花,能不厚实嘛都赶上一床被子了。 “没想到顾兄家中还有长姐。”周世兴不好意思坐他人的床铺,现正坐在板凳上。 顾默书不愿同他人多说家中的事情,更不愿承认自己与齐禾的关系,便没有反驳他的话,长姐总比小娘听起来好一些。 “我家中确有一长姐,季槐生也有。”顾默书话一转,又到了季槐生身上。 季槐生点点 头,“周兄可是家中独子?” 虽然那几日是他们二人照顾着顾默书,但确实没有像现在这般谈论家事。 “嗯。”周世兴听闻他们二人家中都有长姐,心生羡慕,他是家中独子,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这些年家中供养他读书也实属不易。 “周兄人品上乘,可惜我家中没有小妹,若是有定介绍给你。”季槐生言趣道。 “不不不,读书人还是先考取功名再说吧。”周世兴脸颊一红,似乎不愿谈论此事。 季槐生并未察觉,自从他定下亲事后便对那儿女之情看的更重了些,尤其是这么些年那家人并不嫌弃他们季家落魄,他早就想好了等到明年春闱后就去娶亲。 周世兴坐了一会,瞧这时间有些晚了便先行离开了。 等人走后,季槐生还有些遗憾道:“默书,你觉得周兄人真的很不错嘛。” 先不说家事与学问,就这为人真的难得一见。 “可惜了,为何我家中没有小妹。”季槐生很是惋惜。 顾默书笑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打趣道:“虽没有小妹,但有长姐啊。” 季槐生一愣,没有想到顾默书会这般说,他上下打量了顾默书一番,伸手拍着大腿道:“还真是啊,女大三抱金砖,我长姐比周兄大三岁,真是有缘。” 顾默书觉得他魔怔了,刚才他也只是一句玩笑话,谁承想季槐生竟然走了心。 当夜季槐生就在烛光中写下了一封家书,将书院中周世兴的事情说给了他长姐,这封信第二日便寄了出去。 因着顾默书一直盯着他,所以他并没有将顾默书生了高热这事写下来,所以季叶梨收到信后上面只有给她说亲的事情。 季叶梨的脸被气的羞红,她将那信中的内容说给了齐禾听。 “你说,我让他出去是好好念书,他这一天到晚胡乱想些什么,竟然给我这长姐说起了亲事。”季叶梨一想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盼来一封家书,里面竟是这种内容。 齐禾掩嘴笑道:“想来明年他便要成亲了,想来这是放不下你,想给你说个好人家。” “我用得着他说,这两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季叶梨这几日也从云棠嘴中晓得了顾默书没有写信回来这事,只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孩子气。 “不过我瞧着他嘴中的周举人好像确实不错。”齐禾真诚道。 季叶梨白了齐禾一眼,“那便让槐生给你也瞧瞧看。” 齐禾知道她这是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着,我要好好写一封信说说他。”季叶梨这般想着还真回去写信去了。 齐禾瞧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嘴角勾着一抹笑。 她知道季叶梨虽然面上生气,但心中还是开心的,有人惦记就是如此。 等季槐生收到回信已经是半月后了,他下学回来就取了信,一直回到书舍这才打开。 这一路他都忍着,就想回来后坐下好好读读,看看她长姐会怎么回他。 这几日他下了学便会去找周世兴,那人学问更是在他之上,他越瞧越觉得相配。 “信到了?”顾默书回来的比他早一些,现在已经在窗边温习了。 季槐生应了声便走了过来,坐在他的旁边后这才将信拆开。 他一点点看下去,里面全是他长姐骂他的话,直到最后才有所不一样。 他拿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默书,你帮我瞧一眼,可别是我看错了。” 顾默书见状这才接过那封信。 只见最下面写道,我与他大抵无缘,但你齐姐姐觉得此人为人不错,你若觉得可以倒是可以给她说一说。 第一百二十章 季槐生惊的说不出话, 他设想过很多他长姐会回他的话,唯独没有想过还有这一种。 她长姐这信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拿不定注意。 “默书, 你看这.”季槐生犹豫的问道, 毕竟齐禾是顾默书的家中之人,就算是说亲也应该是顾默书去说。 此时的顾默书黑着一张脸,心也沉了下去。 当时他可是听到齐禾是怎么说的,说她心中放不下顾一砚,可转眼不过一月竟然觉得这周世兴人也不错。 他们二人又没有见过, 仅凭季槐生信上写的东西就这般下定了主意,顾默书气的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默书。”季槐生见他不回自己的话, 又道。 顾默书将那信折好重新塞回信封之中, 言道:“再看看,现如今说这些还太早。” 季槐生默默点了点头, 这毕竟是顾默书的家事他不方便多说。 入了夜,顾默书躺在床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信中的那些话。= 他人不错,人不错, 人不错。 齐禾怎么就会觉得周世兴人不错呢, 虽然周兄为人确实不错,可她们二人又没有见过。 顾默书越想心中越烦闷,那离齐禾远些不打扰她的念头一去而空。 他下了床来到桌案边,在烛光下铺开信纸,拿起笔写下了一封迟到了一月的家书。 季槐生瞧着屋中有了亮光, 揉了揉眼睛说道:“这天还未亮,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温习。” 顾默书哪里是温习,他是在写信给齐禾。 “好了, 睡吧。”顾默书将信塞进信封中这才将烛火熄灭。 不知为何,写完这封信后,他这心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次刚躺上床榻便睡着了。 第二日,顾默书趁着上学的功夫出去找人将这信捎回去。 这书院周边总是有来往的货郎,只需给他们一些银钱,他们便会将东西捎到你的家中。 顾默书还是听季槐生说起这才晓得。 不过这种捎东西的事情一般都是熟人相送,生怕出了乱子。 顾默书找的这人他虽不认识但见过两次,瞧着是个稳妥之人,顾默书给了银钱便将信托给了他。 因将那封信捎了回去,他一连几日面上都带着笑,季槐生还以为他魔怔了不成。 - 眼瞧着进了十一月,这天一日比一日的冷,齐禾铺子中的团扇已经不卖了,她日日带着云棠她们绣摆件。 这冬日里小摆件们卖的会好一些,许多人家送礼便送这个。 齐禾在木匠那里定做了一批木件,形状各异,为的就是将绣品到时候装上去,这单独一幅绣品可能卖不上价,但一变成摆件,那价位少说翻一番。 齐禾正忙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 “齐掌柜可是忙着呢?”楼家小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齐禾瞧着外面那风刮得呜呜作响,实在不明白这楼家小姐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天出来。 她将人带到屏风后,又端来了一壶热茶。 楼家小姐早已经是铺子中的常客,就连齐禾都给她单独准备了一套茶具。 “这不是越来越冷了,想着来你这提前订几件冬日的衣裳。”楼云抿了一口热茶,身上的寒气这才去了。 “你让他们说一声便是,怎还非要亲自过来。”齐禾坐下后说道。 这么冷的天,楼云自然是不想出门的,可她哪里执拗的过她那弟弟。 听闻云棠那几日着了风寒,这楼景心中惦记,便拖她过来瞧一眼。 “云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楼云那会进来时云棠正好去了后院,所以她没有瞧见。 “吃了几副药就好了。”齐禾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因着二人相熟,齐禾说话便没那般顾虑。 她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楼家小姐来她铺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一月来六七次,每次坐一会儿便离开,都不一定买绣品。 她实在奇怪,现如今算是瞧出苗头了 ,人家这不是来买绣品的,而是来找人的。 楼云见状只能坦诚道:“既然你已经晓得,那我自然不能再瞒着你,不知云姑娘可有心仪之人?”楼云为了她那残废弟弟的幸福可谓是拉下了脸面。 若不是自小看着他长大,她可不会对同父异母庶出的弟弟这般上心。 齐禾不知道她为了家中哪个兄弟而来,毕竟楼家分支多,她一时竟猜不透。 “云棠确实有过心仪之人。”齐禾没有瞒着,这事若是楼家晓得了不愿意那便没有必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云棠。 “不就是季槐生嘛,那个我早就晓得了。”楼云又道,“现在可还有?” 齐禾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些事都知道,想来楼家是真真的查过云棠一番,这让她有些懊恼。 若楼家到时候强取豪夺,云棠一个小绣娘她哪里违抗的了。 “云棠我是一直当做亲妹妹的,她这婚事我还能帮着看看,不知这次您是为楼家哪房的少爷而来。”齐禾说这话其实心慌的很,她哪里能做云棠的主,她只是不想云棠步入宁恩树他们的后尘罢了。 楼云知道齐禾聪明,见她这般防备便将楼景彻底出卖了。 将他弟弟那些心思一一同齐禾道来。 “其实他没有让我来提亲,你也是知道他那身子的,受了伤这些年一直没有彻底好,虽然能起来走走路但大多时候还要坐着轮椅,他这般是不愿耽误云棠姑娘的。”楼云说道此处红了眼,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前些日子听闻云姑娘病了,他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托我过来瞧瞧。” “可我觉得总是如此也不是个事情,若是云姑娘有了心仪之人,那我就回去让他死了那条心,若云姑娘没有,我还是想为他求一求这份姻缘。”楼云诚恳道。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都有顾虑,一个好好的姑娘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残废。 齐禾没想到看上云棠的竟然是楼景,可一想后来云棠接的楼家成衣绣样单子好像确实有不少男子衣裳。 想来那都是楼景的手笔。 “此事我也要问问云棠的意思,还望您这边不要将这消息传出去。”齐禾现在顾虑的多,她可是吃过这亏的人。 楼家小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应道:“那就劳烦齐掌柜的了,今日天不好我就先回去了。” 齐禾将人送了出去,看着楼家小姐上了马车,就在马车要离开时,那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齐禾瞧见了楼云身旁的男子,那人正是楼景。 楼景对她点了下头后那车帘才被放下。 齐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事早晚也要同云棠说的,至于怎么说她现下还没有想到法子。 回到铺子中,齐禾便一人开始看账本,可怎么看都看不下去,刚刚楼云的那些话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偷偷瞧了一眼坐在一起的云棠和苏莺,她们二人不知道谈到了什么事正笑得开心。 若是此时她将云棠叫过来,是不是破坏了气氛。 可若现在不说她又怕时间越久耽误的时间越长她更加张不开嘴。 “师傅,你怎么不过来了啊。”苏莺回过头正好与齐禾四目相视。 “你师傅肯定在想这次绣什么绣样。”云棠笑着说道,虽然楼家小姐后来一直找她定成衣绣样,但一些重要场合要穿的衣衫,楼云还是会单独找齐禾。 今日楼家小姐同齐禾在那屏风后说了那么久,想来是这次成衣有些特别,云棠心中这般想着,全然不知自己才是他们嘴中谈论的对象。 “那好吧。”苏莺可不敢打搅师傅,叹了口气道。 一直等苏宅那边的人将苏莺带走后,齐禾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同云棠说,她皱着眉头时不时的看云棠一眼。 云棠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想了想还是问道:“禾禾,到底怎么了,我瞧着那楼家小姐走后你就一直皱着眉头。” 齐禾张了张嘴,“你..” “嗯?”云棠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看向齐禾。 “你知道楼家...楼家...那个..小.少爷吗?”齐禾支支吾吾道,越往后声音越小。 云棠压根没有听清她最后说的话,疑惑的问:“禾禾,你刚说楼家什么?” 齐禾刚要再说一遍,就见有人走了进来。 那男子风尘仆仆,瞧着可不像这周围的住户。 “这可是小苏绣铺?”还没等齐禾说话,那年轻男子便问道。 “您是?” 那男子笑笑,将包袱从背上拿下来从中取出一封信。 “我就是一个货郎,这信是禄山书院一书生托我捎回来的,说是给小苏绣铺的齐禾,您可知道谁是齐禾?” 也不怪这男子这般问,这屋中有两个姑娘,他又没来过这里,可不晓得谁是齐禾。 “我是。”齐禾说着便走了过来,她有一种感觉,那封信是顾默书写的。 男子将信递给了她,“信您收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齐禾从荷包中拿出银钱递给她,就见那男子摆手道:“那边已经给过了,不过若是您也想捎东西给那边,三日内去外城李家茶铺找我就行,我三日后便起身去京城。” 等人走后,云棠这才凑了过来。 “哎呀,他竟还知道写信回来!”话虽是这般说但云棠却高兴的很,这些日子她可是瞧见了齐禾每日是怎么盼着这封信呢。 “你瞧瞧,他信中写了什么,我先去外面买些咱们二人晚上的吃食。”云棠知道这信是给齐禾的,她可不留在这里凑热闹。 齐禾一眼便认出了字迹,这是顾默书写的没错,她小心的拆开信封将信纸取了出来。 信不长,除了第一句是在报平安剩下的全是在同齐禾道歉,最后写道最近天冷,让齐禾她们多多注意身体。 齐禾将那封信读了好几遍,整个人眉角都是笑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云棠在街上没走两步就瞧见了驾着马车过来的宋沅。 宋沅瞧见她后便停下了车, “云姐姐,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了。” 云棠指了指前面的小摊子道:“去买些吃食回去,怎么你今日往这边来了?” 自从这天开始冷下来后, 宋沅开的火锅鸡食肆铺子那叫一个红火, 每日铺子中都得坐满了人。 这不今日风实在太大了,这学区片有人派小厮过去问能不能送热锅子来家中,他一想正好有些日子没来这边瞧她们了就接着这单子,这不车厢中就是铜锅和各种菜品。 “云姐姐你也别买了,我给你们带了吃食过来, 等送完了就过去。”宋沅指了指马车道。 云棠想着自己怎么也是刚出来,再等一会儿再回去吧, 给齐禾多留一些时间看信。 虽然她不 知道那信中的内容是什么, 但想来顾默书主动写了,定不会是惹齐禾不痛快的内容。 “我同你一起去吧, 你去哪家?”云棠问道。 宋沅将帘子掀开,让她坐了进去,自己牵着缰绳说道:“方秀才家。” “可是方阳,方秀才?”这一片云棠唯一认识的姓方的秀才便是方阳, 毕竟那话本书还是他给的。 “正是。”宋沅点点头。 二人一边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一边驾着马车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方秀才住的小巷中, 宋沅下去敲了门。 根本无需等,毕竟是去食肆铺子跑过一趟的人,那小厮一听见动静就知道是他们来了,忙将门打开。 “真是麻烦您跑这一趟了。”那小厮接过铜锅和一食盒的菜品,谢道。 宋沅将东西都给了他摆手道:“这有什么, 您这边若是还要定锅子知会我一声便是。” 那小厮乐道:“好嘞, 您路上慢点。” 回去的路上,云棠掀开帘子一直瞧着前面的宋沅, 她总觉得他长大了不少,不是身量上也不是面庞上,而是心上。 今日做生意就能瞧得出来,这几年他是真的磨炼了。 二人一回到齐禾铺子,云棠便对着齐禾讲述宋沅是如何做生意的。 这别家的酒楼里都是卖热菜,就算是用食盒装着这么冷的天送到家中也都凉了,所以一般不外送。 可宋沅的铜锅却不一样,自己在家中虽然可以煮着吃,但最主要的东西没有,那味道就不正宗,所以有些人为了吃这一口就得来他这铺子。 “云姐姐,我也没您说的那么会做生意,您可别给我戴高帽。”宋沅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这还没有入冬,等入了冬肯定生意更红火,你不妨多做些铜锅,到时候一起卖,毕竟这东西风起来的很快可能没多久街上就有卖的了,你那铺子最主要的还是蘸料和鸡肉。”齐禾同他说道。 宋沅心中早有了这个打算,冬日里这买卖是最好做的时候,他来府城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多赚一些银钱嘛。 二人商议了一番,最后想了一个同齐禾铺子定绣品一样的法子,铺子中的火锅鸡可以提前预定,要什么什么时辰送到,在铺子中做好登记,交付好银钱,倒时候铺子中便会如约送到。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多挣些钱,这铺子中也能忙活的过来,提前准备好第二日的东西。 商议完,齐禾想留下宋沅在这边吃饭,谁知这孩子得了主意就想早些回去安排,饭都不吃就急忙赶了回去。 齐禾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将他送了出去,见他马车离去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云棠跟在齐禾身边,二人回到屋中就吃起了热锅子,吃饭席间云棠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忘记问什么了。 那封信。 “禾禾,默书可好?”云棠瞧齐禾笑盈盈的样子,猜着那边应该是没什么事,要是那边出了事,齐禾保准不是现在这模样。 齐禾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听她问起这才哼道:“他知道那日偷偷离开不好,想了一个月这不写信回来了,他要是再不写信,我就断他的粮。” 云棠见她还这般说,无奈的笑笑,“禾禾你就是嘴上说说,其实这心里比谁都惦记他,哪里舍得真断他的粮。” “是吗?”云棠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可不是,这家中你最舍不得他。”云棠夹了一筷子鸡腿头将其放在了蘸料中,裹满了醋汁的肉闻着就香。 齐禾张张嘴,竟然无法反驳。 收拾完残局云棠刚要回自己屋中,就被齐禾叫住了。 齐禾那会吃饭时就想了半天,那件事迟早要同她说的,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今夜,你同我一起睡吧。”齐禾道。 云棠啊了一声,还以为齐禾这是在开玩笑,不过转眼便换了一副笑模样,“好啊。” 齐禾见她转变如此之快,甚至想收回刚才那句话。 入了夜二人梳洗完这才躺回床上。 齐禾穿着杏色棉布衣衫躺在里面,盖着厚厚的被子,云棠就躺在她的旁边,小脸正对着她。 “禾禾。”云棠盯着齐禾的眼睛,小声唤道。 “怎么了?”齐禾转过身子,二人面对着面看着彼此。 “不是你叫我过来同你一起睡的嘛。” 齐禾轻咳两声遮掩道:“确实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于是齐禾便将今日楼家小姐过来的原由同她说了一遍,“主要看你,若是你不愿意咱们推拒了就是。” 可云棠听完这一席话后却没有惊讶,反而笑笑。 “你早就知道?”云棠见她这般反应拉过她的手,谁知一摸竟比她的还热乎。 云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完全不知情也不对,说知情好像也不太合理。 不过想想她近来能接到不少成衣单子,想来也是托了楼家少爷的福,要不府城这么多绣娘,她们楼家为何非要选择她。 “那你怎么想。”齐禾并不觉得这是一桩好的婚事,一是她们二人身份有别,虽然楼景只是楼家庶子,但楼家肯定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同意他娶一个绣娘,二来是因为楼景的身子。 虽然这般说不太好,但云棠对于齐禾来说同亲妹妹没有区别,让她嫁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过一辈子,她哪里忍心。 云棠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那禾禾你呢,若你是我,你怎么选。” 这话一出算是把齐禾问住了,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处处为你找想但你们二人身份有别,你会如何。 齐禾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脑海中浮现出的人不是楼景,而是顾默书。 顾默书与楼景不一样吗,若不是那日被她睁眼撞破,顾默书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可这事挑明了又能怎么样呢。 “禾禾。”云棠伸手在齐禾眼前晃动了一下,“怎么想的这么入神。” “我毕竟不是你,这种事看你自己,你若是不愿意我帮你婉拒了就是。”齐禾讪讪道。 云棠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撒开齐禾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就露出一个小脑袋,“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这和他身子没有关系,我就想找一个对我好把我放在心上的,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 这个妻妾成群的年代,若有一个人把自己放在心上,不再纳妾,云棠就很满意。 她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小女子的心思,看见心仪之人就会脸红,她想要的早已经变了。 “不过他楼景的婚事想来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吧。”云棠打趣道,面上却一点都没有忧心的样子,“若是他真能为了我摆平那些阻挠,我愿意的。” 云棠后面那话说的那般笃定,齐禾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你可想好了?” “嗯,禾禾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心中有数。” - 翌日,天还没亮齐禾便悄悄下了床,她要赶早去集市一趟,去的越早那边的菜肉越新鲜。 她动作小,没有吵醒云棠,昨夜二人聊了许久,齐禾想让她多歇歇。 早市上卖什么的都有,齐禾买了十斤后腿肉,她想做些肉干给顾默书,上次伤了手没能做成,这次怎么也要做些,这东西放的住,让人捎给他最合适。 买了猪肉,齐禾又去糖果铺子买了些糖果,这里的糖果都是硬糖虽是有果味但都不浓郁,就是吃个乐呵罢了。 齐禾瞧了半天最后反而买了二斤芝麻酥,这东西比糖果要贵一些,但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芝麻香,不仅香还耐放。 这东西不多但真的沉,齐禾提着这十二斤重的东西便没有再买其他的。 她回到家时,天才刚亮,屋中没有动静想来云棠还没有醒。 她没去叫人,而是自己从井中打了些水上来,将那猪肉冲洗了一番。 弄完这些,她就去剁猪肉了,可惜这里没有绞肉的东西,她只能用菜刀先将肉分成小块再一点点剁碎,虽然麻烦但是这肉却劲道不少。 齐禾切肉的功夫云棠就起来了,她穿好衣裳随意梳洗了一下就来小厨房帮齐禾了,二人没有急着吃早饭,而是先将这十斤肉都剁成了肉泥。 弄好后,云棠活动了活动自己的右胳膊叹气道:“这肉干吃着香,做起来真的太麻烦了。” “是啊,可也只有这东西放的住。” 肉铺做好后晒了两日,齐禾在那货郎回京的最后一天,将这肉干的一多半给顾默书包裹好装进了食盒中,又将那芝麻酥也塞了进去。 东西不少,信齐禾却没有写。 京城中的顾默书盼了半月,他每日都要去那瞧一眼,就想看看那货郎 回来了没。 他不知道齐禾信中会回他什么,更不知道齐禾会不会问周世兴的事情,但他还是盼着,希望能收到家中的来信。 第一百二十二章 城中下了一场大雪, 那货郎路上耽误了不少时候,到京城已经腊月了。 因着大雪,禄山书院安排书生们将书舍到课室路上的雪清理干净, 一来是为了书院中没有积雪二来是预防书生们因赶时间摔着了, 至于为何这般安排,那还要从一个夫子摔断了腿说起。 忙活了两日,顾默书这才得空在雪停了以后去那看一看。 这事他谁也没告诉过,以往每次都是下学后自己一人过去,可今日还没动身就听见季槐生问道:“天晴了, 今日可一同出去?” 这雪一下便是几日,可把他闷坏了, 现在见顾默书要出去, 他也来了兴致。 “那就一起吧。”顾默书开门的手停下来,回道。 正当二人锁好门准备离开时, 就见院前有个人影晃来晃去。 这个时候能是谁,顾默书走了过去,只见周世兴搓着双手正在雪地中跺脚,他就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 手脚都冻得红透。 “周兄, 你这是。”季槐生凑了过来,瞧清楚眼前之人的样子,眉头皱成了川字,“先进来。” 周世兴这一路走过来已经冻得浑身打哆嗦,他只是睡醒后去上了茅厕, 回来这屋门就被锁死了。 他还以为他们是去吃早饭, 便在门外等了片刻,谁知这一等一刻便过去了, 他冻得没办法这才来这边找顾默书他们。 季槐生让他上了自己的床榻,又用棉被捂在他的身上,这才缓解了一些他的冷意。 可再壮实的人也禁不住这么个冻法,现在还不显等人睡一觉醒来肯定得发热。 顾默书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塞进了他的手中,问道:“他们没瞧见周兄出来吗?” 穿的这么单薄,他们再怎么想都不应该将门锁死,顾默书觉得这事可能有蹊跷,没准是那二人故意为之。 毕竟许长帆早就看不惯他,前些日子周世兴还照顾了他,那人若是记了仇,还真有可能借此机会报复周世兴。 “我出来时确实没有同他们说一声,可谁知道一回去门就被锁上了。”周世兴喝了一口热水,身子这才感觉出一丝暖意。 “欺人太甚,他们这定是故意为之。”季槐生气的伸手直接拍在了桌案上,他用的力气不小疼得竟直接站了起来。 今日这事大概率也要吃哑巴亏,那边不承认的法子多了去了,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搬出来。 再和他们住下去,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差错。 周世兴抬着脑袋,呆愣的看着他们二人,他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兄,你觉得可好。”季槐生说了半天再看向周世兴,只见他已经睡着了。 这个时候睡了,一会定得发热,他们有备无患的好。 “我去医馆买些药回来,你在这盯着他点。”顾默书与季槐生深深对了一眼,出声道。 出了书舍便是两条小道,一条通往书生们的课室另外一条则通往书院外。 顾默书刚走到小道上就见对面二人正有说有笑的往他这走,那笑的最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长帆。 可能是许久不见,许长帆也瞧见了他,脸色直接难看了起来。 顾默书无视他,从他身旁走过,直奔书院外。 他不仅得买药还要去那货郎那瞧一眼,看看可有从府城中捎给他的东西。 “你,你可瞧见了?”许长帆拽了一下程永言的衣袖,“他装看不见我!” 程永言思量道:“可能真的没瞧见。” “不可能!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他怎么可能瞧不见,他到底什么意思。”许长帆面色铁青,别再让他遇见这个小秀才,他心道。 货郎歇脚的铺子就在医馆附近,倒是不远,顾默书先去医馆抓了两副药,这才往货郎那边去。 从他上次让人捎东西回去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他突然觉得离家远真不是一个好事情,就那么一封信就要半个月,那他一个月可不是只能往家中写两封信。 如此一来,他在这边还要呆三年,那能回府城的日子真是一个手都能数清楚。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屋内走,压根没有瞧见倚在门边的货郎。 “张掌柜,不知他回来了没?”顾默书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一问那掌柜的便知道他要找谁。 掌柜的指了指门外,笑道:“来了两日了,你刚进来怎没瞧见,就在外面呢。” 外面?他刚还真没注意。 “我眼瞧着你从我身旁走过,你愣是没注意到我。”那货郎走了进来,站在顾默书身旁笑道,“你让我捎的东西我都送到了。” 货郎只瞧着他笑,却不告知他那边有没有给他东西。 顾默书抿了一下唇,问道:“那可有我的信?” 这话一问出来,他的心就提了起来,他希望是有的,希望齐禾能回他,就算上面只有两个字也好。 “没。”货郎摇摇头,紧接着道:“不过给你捎了些别的东西。” 顾默书眸中的失落之色一闪而过,他紧盯着那货郎,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些了。”那货郎将架子上的包袱拿了下来递给他,“是收信的那人让我捎给你的。” 顾默书抱着包袱走出了铺子,他已经不记得后面那货郎还说了什么话,他这心中只想早些回去打开瞧瞧。 这心中有事,脚下步子便快了些,回到书院还不到晌午。 周世兴睡了一小会儿,现在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整张脸还是红的,瞧着应该是发热了。 见顾默书拿着药回来,季槐生招呼道:“你来同周兄说。” 原来周世兴醒了过来,又要坚持回去,说那会说要搬过来都是冻迷糊时说的糊涂话。 季槐生问他为何,他又支支吾吾的不作答。 反正把季槐生气得够呛。 “周兄,你如今发热,怎么也要一两天才能好起来,你现在回去那屋中二人怕也不会管你,你们虽在一个课室,但明年二月便春闱,没多少日子了,不如在这边踏踏实实的温习,到时候事还少些,人也安心。”顾默书说的话不无道理,不管周世兴顾虑什么,他们都有一个不变的事情那就是明年二月的春闱。 若是因小失大,那才是糊涂。 周世兴被他这一番话彻底点醒,他其实今日来时有一事并没有同他们说。 虽然许长帆瞧不上身为秀才的顾默书,也生气他那日帮过顾默书,但平日里对他也不过分,他们三人总是一同去课室。 问题出就出在前日的小考上面,他们整个课室三十多名学子,唯独夫子夸了他一人,将他写的文章当做例子。 这才引得那二人心生嫉妒,今日这般对他。 如果他继续留在那边,保不准还会发生什么时候,他只是一个从下面小镇考上来的书生,赌不起的。 周世兴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好,我听顾兄的。” 季槐生正给他煎药,闻言转过那张黑脸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我劝你半天你不听,他回来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同意了。” 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话,可他看着顾默书的脸愣是没敢说出来,那后半句便是,看来你和他们家才是真的有缘。 顾默书回到自己桌案前,将那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小食盒和一包用油纸包着的吃食。 季槐生鼻子灵,隔老远便闻见味了,指着那盒子问道:“你这是买了什么回来,这么香。” “家中捎来的吃食。”顾默书说着将食盒打开,就见里面是堆成小山一样多的肉铺,每一个上面都站着芝麻,闻着就香,另外一包是芝麻酥糖,他拿起 一颗放在了嘴中,满嘴都是芝麻香。 他以为齐禾会回信给他,将他臭骂一顿,可她没有。 顾默书陪她做过肉铺,他知道这些肉铺做出来要多么的麻烦,可她却在收到信后给他做了满满一食盒的肉铺,可见她是惦记自己的,顾默书心想。 那早已经快熄灭的心中之火,又燃了起来,只要她心中给他留了一丝小小的地方,他都愿意亲自将其填充满,让她心中以后只有他。 “想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快让我尝尝。”季槐生说着手就伸了过来。 虽然是齐禾亲自做的他舍不得,但还是分给了他们二人一些。 那季槐生自己吃了一片,又拿着一片往周世兴嘴中塞,一边塞一边说:“周兄,你尝尝,这可是默书家中长姐做的,好吃的很,她长姐手艺可好了。” 季槐生说完还冲着顾默书眨巴了下眼睛,似邀功一般。 顾默书:... 周世兴一夜未归,那边也没来寻人,这让周世兴彻底看清了。 翌日,他刚刚身子好些便下了床。 季槐生身子一直侧着,突然出声道,“怎么起这么早。” 周世兴听见床上传来动静吓了一跳,哑声道:“我怕他们出门早又锁上了门。” 他一夜没有回去,那二人还真有可能今日早早出去,让他回不去。 想到这,顾默书同季槐生也都坐了起来,“一起去吧,你穿我的衣裳别冻着了。” 周世兴不想麻烦他们,可瞧了一眼自己身上薄薄的里衣,只能作罢。 三人连早饭都没吃,便往那混舍赶,果不其然,正当他们到那里时,许长帆他们正准备出门。 还好来的早,再晚一步就又错开了。 “周兄,你昨夜去哪了,我们还说一早去找你。”程永言见他身后跟着顾默书他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关切道。 周世兴往旁边躲了一下,没让他伸过来的手碰到自己,他冷声道:“我收拾东西便走。” “去哪?”问出这话,程永言就后悔了,那周世兴能去哪里,肯定去顾默书他们那屋子。 周世兴将锁拿了下来,推门进去,只见他的床榻边上还挂着昨日的衣裳。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出去时他们二人都知道他没有穿外衣,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锁上了门。 周世兴东西不多,他收拾的很快,整理好后便同顾默书他们一起离开了,全程没再说其他的话。 那许长帆见他们离开后,小声的咒骂了两句,可人已经走了,又能如何。 周世兴交还了钥匙,又补了一些银钱,这才重新登记换了书舍。 一眨眼这原本一个人住的书舍便聚齐了三人,季槐生躺在床上,看着房梁,感慨道:“你瞧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咱们三人住在这屋。” 二人听闻笑出了声。 - 眨眼便到了小年,这期间顾默书又让人捎了三封信回去,但齐禾都没回。 顾默书似乎习惯了齐禾不回信这件事,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给齐禾写信。 齐禾嘴上不说,信也不回,但每次收到他的信都能高兴好几日。 这过了小年便到除夕,书院中的学子们很多都会回家,这一年到头可不就等着过年才能聚在一起。 顾默书本想同季槐生一起回来,可年后二月便要春闱,时间实在是紧,季槐生同周世兴便都选择了留在书院。 “我前几日便给家中写了信回去,同我长姐说今年不回了。”季槐生放下手中的书,同顾默书道,“我这有一东西是给我长姐准备的,我今年不回去,她定要伤心,你帮我捎给她。” 季槐生将桌案上那个小小的锦盒递给顾默书,这东西还是他专门去首饰铺子买的,当然他可没有花长姐给的钱,那都是他抄书攒下来的。 顾默书将锦盒装进包袱中,嗯了一声。 “你可叫好车了?路上的干粮可准备好了?”周世兴叮嘱般问道。 毕竟这屋中,只有顾默书年岁最小,此次又他一人回去,大家不免多问两句。 顾默书指了指自己的包袱,那里面东西全着呢。 晌午一同吃过饭后,顾默书便自己一人上了马车,这冬日里天冷的厉害,还好马车是那种车厢的,若是帘子的这一路有的是罪受。 这次车夫仍旧是崔岩,说来也巧,顾默书本想同每次捎信的那货郎一起回府城,谁知那人今年在京中过。 他本想再找找,可那货郎说自己有认识的人可以带他回去,这便将崔岩叫了过来。 二人一见便定了日子,这不今日便返回府城。 因着相熟,两人这一路仍旧以兄弟相称,互相说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谁知说着说着那崔岩就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默书啊,有一事我想了一路都不知要不要同你说。” “崔大哥您说便是。”顾默书还以为是这一路上二人之间出了问题。 谁知道崔岩突然道:“你铺子中有一姑娘,大概要定亲了。” “?”顾默书对于此事一点也不知道,齐禾从未回过他的信,更别说提及家中之事了。 “府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不愿嫁?”顾默书脑海中只有齐禾一人,上次府城那事也是齐禾不愿意所以那边才派人闹成那样。 那崔岩摆摆手,“倒不是绣娘不愿意。” “那家长辈不愿意?” “也不是。”崔岩看这顾默书焦急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是这家公子曾经说过亲,后来两家没有成便将婚事退了,谁知这次听闻他要娶一个绣娘,那退了亲的人家觉得脸上没光,就闹了起来。” 这些话震得顾默书心口作痛,他不敢想生怕那人是齐禾。 崔岩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安慰道:“听说你总是让那货郎帮着捎信回去,那边没回过。” 顾默书的心仿佛被人掐碎了一般,疼得他喘不上气。 “明日便到府城了,我本不想告诉你,可若是你没个打算,我怕...” 顾默书苦笑着,他明白崔岩这是好心,怕他见到那场景受不住这才提前告知他一声。 第二日,二人终于抵达府城,可顾默书却没有回来时那般激动。 马车停在了小苏绣铺,顾默书强扯出一个笑,他拉开车厢的木门,正准备下去,就见门前一俊朗男子站在齐禾身旁,他身如玉树,着墨色锻织长袍,腰间挂着一枚与他一样的如意头式荷包,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齐禾竟笑了。 顾默书神色一黯,脸上的笑意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个月齐禾回了楼家小姐, 也同她说了云棠的意思,楼云听完倒是有些惊讶。 他们楼家家大业大,各房中庶子庶女都有不少, 连她自己都不能确保未来夫君不会纳妾, 可这云姑娘却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楼云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告知了楼景,虽然他是庶子但他姨娘在府中却很是得宠,若不是他伤了腿现在大抵已经被记到大夫人名下成为嫡次子了。 楼云与这个弟弟关系一直很好,如今见他有了喜欢之人,她这个做长姐的自然想成全她们。 可光她同意也没用, 楼景的婚事得家中长辈同意才行。 外人只知道楼家后来同意了这桩婚事,可谁也不晓得这是楼景在祠堂前跪了两日换来的。 他伤了腿, 平日里走路都走不了多远却硬生生跪在了祠堂前, 坚持不住了就摔在地上,如此一来那养好的腿又弄残废了。 不仅如此, 他若一定要娶她,就得搬离楼家,从楼家分出去,彻底失了掌管铺子的机会。 他爹本意是搓搓他的锐气, 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就是这样他也要娶她。 最后楼家便允了这桩婚事,只是对外一律不提楼景做的那些事,只说家中长辈同意了,这也算落了一个 好名声。 这不前些日子曾和楼景定了亲的人家听闻这消息就来闹了一出,所以今日这楼家便派人过来送礼道歉了。 “还望齐掌柜同云姑娘说一声, 我小弟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年后他定会亲自登门致歉。”楼家二房长子楼牧言道。 齐禾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与他说话便没有拘着, 她没好气道:“那姑娘来铺子刁难人已经好几次了,还望你们楼家能妥善处理这事,若是与那边没有断干净,还是不要再来我们这的好。” 其实那姑娘来铺子第一次刁难人时她们都不认识她,还以为就是来买绣品的,谁知她趾高气扬的在铺子中对着绣娘指指点点,尤其是对着云棠。 后来齐禾才晓得她是谁,也明白了为何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铺子中刁难人。 楼牧歉意的看向齐禾,同她再三保证了一番。 按理说解决这种事应该来的人并不是他,毕竟楼景是大房的人,这是大房家中事,怎么也应该是大房那边出人,可府中嫡子绝对不会来,其他庶子都知道这婚事楼家长辈一开始不满意,便没有人愿意碰这浑水。 可楼牧不一样,他早些年便开始揽家中生意,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几家铺子,他是商人,自然重利,与齐禾铺子交好对他来说没有坏处,没准还能借此机会牵上绣品的线呢。 “那我先走了,若是齐掌柜这边有事直接找我便是,我那弟弟现在还在床上趴着呢。”楼牧抿着唇小声道,没让周围的人听见。 要是这话传出去可就是在打楼家的脸面,所以他也是小声的说。 齐禾笑笑,她亲自将楼牧送出了铺子,二人在门前又客气了两句。 “齐掌柜,你瞧那边是不是有人一直看着你这铺子。”楼牧正准备离开,就见对面停着的马车中有一年轻少年正蹙眉盯着这边,那眼神让他心生寒栗。 齐禾闻言望了过去,惊喜交加道:“竟然今日回来了。” “你认识?”楼牧疑惑的看向齐禾。 “楼公子,我就不送你了。”齐禾对他点了点头便往对面走去。 顾默书见齐禾走过来,神情逐渐柔和下来。 他们这一别就是三个多月,他瞧着齐禾又消瘦了,明明穿着厚厚的夹袄,可看起来却比离别时还要瘦些。 齐禾走到他面前才发觉自己刚刚有些激动过头了,原地站在那等着他过来便是怎么还自己跑了过来。 “一路可好。”齐禾瞧着他眼下的乌青问道。 看他这样子,想来这一路煎熬的很,毕竟是冬日里,一行就是几日,撑下来不容易。 顾默书站在她身旁,身量已经比齐禾高了不少,他没回她的话,而是低眸问道:“那人是谁?” 那语气简直要醋死了。 - 回到家中坐下后,顾默书这才知道原来都是误会一场,那定亲的绣娘根本不是齐禾,而是云棠。 云棠坐在桌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水,让他先去去寒气,毕竟从京城赶回来这一路真的折磨人。 “还没彻底定下来日子,禾禾就没让我写信给你。”说起来这事连云棠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进展的那么快,甚至说有些顺利,虽然换取顺利的背后是趴在床上下不来的楼景吧。 顾默书揉了揉肉太阳穴,刚才得到的消息太多,他现在需要缓一缓。 若说知道齐禾没有定亲让他松了口气,那么知道云棠要嫁给楼景又让他心口一堵。 “你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云棠笑道,“怎么知道我要嫁人还舍不得了?” 顾默书道:“谁能想到我就是出去三个多月,你就要嫁人了,还是楼家。” 楼家这种立足于府城的百年商贾,可不是寻常姑娘想嫁就能嫁的进去的,有些人进去了也过得并不如意,只是外人觉得好罢了,想想楼景,他家中可好些兄弟姐妹。 顾默书是真的担心她,他实在不知道云棠和楼景这两个基本不会搭边的人怎么就凑成了一对。 再说那楼景伤了腿,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完全好起来,难道让云棠嫁过去当丫鬟照顾他吗,这些问题顾默书都不敢细想。 虽然云棠不是他的亲姐姐,但这么些年他们早已经成了家人,顾默书可不想她嫁的不如意。 若是嫁与寻常人家能幸福一生也总比跳进火坑的强,他想。 “定亲了?”他犹豫了片刻后问道。 “昂。”云棠自顾自的吃了一口桌上的红糖发糕。 她想要的如今楼景都可以给她,那她为何不嫁。 “他的身子。”顾默书眉头微皱,哑声道。 “无碍,这都不是大事。”云棠冲他笑笑,又拿起了一块发糕。 身子不是大事,感情不是大事,那什么是云棠最在意的,这让顾默书看不明白了。 其实顾默书不知让云棠下定决心的关键其实是因为他那病弱的身子。 这事齐禾都不好意思同顾默书说,当时齐禾劝云棠让她再想想,谁知云棠却道,他身子不好想来床事上就不太方便,这样家中就不会有小妾,更不会有孩子。 齐禾闻言直捂住她的嘴,这孩子现在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若是让楼家听见了,这不是在嘲笑他们家男儿不中用嘛。 现如今双方都愿意,已经定了亲,顾默书便没有再过问其他的事情。 当夜几人吃了饭,顾默书才回到自己屋,他推门时还想糟了,家中被褥都被他带去了京城,这屋中可什么都没有,谁知推门进来,这屋中的东西和他离开时摆放的一样,屋中干干净净像一直有人住着一样。 他的床榻上,已经铺了新的被褥,他坐上去摸了摸,厚厚一层,想来是齐禾新给他做的。 顾默书躺在床榻上,摸着身上新做的被子,心想齐禾心中还是惦记着他。 一夜好梦。 第二日顾默书才想起来季槐生让他捎回来的东西,还好放在包袱的里面,没有丢了。 正当他想去那边院子找季叶梨时,就见她拉着一车东西来到了家中。 一马车的东西,瞧着是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全了,上面不仅有肉还有瓜果糖等东西,瞧着就喜庆。 “怎么买这么多。”齐禾听见门声忙从屋中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满院子的东西。 季叶梨拿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薄汗,打趣道:“这不是过两日便要除夕,我就去早市买了东西回来,这不今年在你这过年,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 齐禾白了她一眼,脱口而出,“年夜饭多做一个人的就是了,你这一车的东西仿佛搬家呢。” 季叶梨冲着她哼哼两声,指挥道:“默书,帮着把东西抬一下。” 等几人收拾完后,顾默书这才将那锦盒拿出来给她。 “他买的。”他紧着道,“他说花的都是他抄书攒的银钱。” 季叶梨拿着锦盒的手一顿,低头小声道:“这定了亲就是有花花肠子了,还知道买东西哄人。” 她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将那盒子揣进了衣袖中。 - 一晃便到除夕,这几日因着他刚回来一直收着自己,所以没说过分的话,更没做逾矩的事情,这让齐禾以为他放下了,便没再躲他,二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齐禾早早便将铺子关了门,一连两日都在准备东 西,买了红灯笼了高高的挂在门前。 年夜饭每年都一样,齐禾总是包饺子,在里面塞一枚铜板,谁吃到了,这一年便有好运气。 往年饺子都是齐禾准备的,她知道哪个里面有铜板,所以总是将有铜板的盛在顾默书和云棠的碗中。 可今年的饺子是大家一起动手包的,这铜每人塞了一个,齐禾算是记不住了,至于谁吃到那还真的只能看运气。 季叶梨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往年家中再穷苦那也是两个人一起守岁,她一边想着一边吃饺子,愣是没有注意到那枚铜板。 “斯。”一口下去咬的她牙齿生疼,她忙将嘴中的东西吐出来。 “看来你今年一定有好运。”齐禾见她一脸愁容哄道。 云棠:“是啊是啊,去年我就吃到了,你瞧我年底这不就定了亲,这说明什么,说明吃到铜板真的会有好运。” 齐禾同顾默书一起应和着。 季叶梨张张嘴,木楞的看着众人,“可我不想嫁人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剩下的三个包着铜钱的饺子最后竟都被顾默书吃了出来, 一个接着一个,被他摆放的整整齐齐。 若不是这饺子是四个人一起包的,云棠都怀疑齐禾暗中动了手脚, 故意盛在顾默书碗中。 “三枚铜板!”云棠看着顾默书碗筷旁边的铜板惊叹道, “看来今年你才是最有福气的人。” 若不是秋闱三年一次,今年没考试,云棠都要说这饺子是寓意他今年一定榜上有名。 “什么福气?”顾默书抿起唇问道。 云棠想了想:“没准今年你也能定下亲事。” ... 三句话离不开这个,齐禾算是看明白了,虽然云棠嘴上不说喜欢楼景, 但心中一定是有他的,要不为何将定亲挂在嘴边。 季叶梨见这话落在顾默书身上, 趁机道:“还真有可能, 反正默书年岁到了若是有人来说亲还是可以瞧瞧的。” 去年他有秀才功名时就有人来说亲,如今人在府城念书, 就等着秋闱,保不准又有人来下注。 定亲时还是秀才姑爷,等成亲时就成了举人老爷,这其中可是天差地别的变化, 不少人家都押注。 顾默书目光落在齐禾身上, 他笑笑却没有说话。 “你瞧着禾禾做什么,难道还怕你定亲她不同意?”云棠挑了挑眉,叮嘱他道,“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什么都问禾禾都听禾禾的, 难道还要禾禾给你选人家吗。” 云棠本意是想告诉顾默书, 他虽然名义上是齐禾的继子,但说到底齐禾不是他娘亲, 他不能事事都依赖齐禾,就连定亲的人选都要经过齐禾的同意。 她觉得男子要有魄力,就像楼景一样,想要娶她便真的去做,而不是支支吾吾说了喜欢就没了下文。 季叶梨点头同意道,“你若有了喜欢的姑娘,想要成亲,就算齐禾不同意这婚事,我和你云姐姐也给你做主。” 齐禾听得耳根子发麻,这一桌上的几人刚吃酒怎么就醉了,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话。 顾默书以前心中的那些心思若是让她们二人晓得了,看她们还能说出现在这番话吗。 “好。”顾默书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又冲着齐禾笑笑,那意思明确的不能再明确。 齐禾脸上挂着笑,心中却将顾默书骂了百遍,她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心,谁知道压根没有,这些日子对她全是装的。 “你们瞧,下雪了。”云棠透过门缝瞧见了外面飘落的雪花。 这场雪来的比往年要早一些,几人瞧着雪景心中各自装着事情。 谈论间也不知道哪句话碰到了云棠和季叶梨二人心中的那根弦,她们二人竟一杯接着一杯足足喝了一坛子酒,这年夜饭,最后以云棠和季叶梨吃多了酒醉倒在桌上才结束。 离守岁还有好一会儿,齐禾将她们二人扶着放在床榻上,给二人盖上了薄被,本想着一会儿叫醒她们,谁知云棠她们睡的太昏沉,齐禾怎么叫都叫不醒,没法子,今年这守岁的便由四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新年子时外面街上都会有人放烟花,今年也不例外。 齐禾回屋披了个斗篷便来到了院子中,雪下了好几个时辰,如今地上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雪,齐禾每走一步下面就传来咯吱的声音。 她抬头望着院外的天,直到子时烟花升到空中砰的一声响,整个夜空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新年好。” 齐禾看得出神,竟没有注意到顾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他披着褐色斗篷,手中拿着一个汤婆子。 在月光下,齐禾呆愣的看着他,刚刚烟花炸开的一瞬间,她竟将顾默书看成了顾一砚,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都是在除夕夜,都是在院中看烟花,那时顾一砚的身子刚刚好转,人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他就披着齐禾亲手做的披风,手中抱着汤婆子,倚在门边,笑着看向院中的她们。 齐禾垂眸,视线落在地上,不再看他。 顾默书见她神色变化这般快,更是验证了自己心中猜想。 他今日故意这身打扮,为的就是更像他爹顾一砚一些,他想看看齐禾会有什么反应。 他心中想了很多种,唯独没想到齐禾会是这般反应,这难过的神情失落是是什么。 她刚刚一定是把他看错成了顾一砚,可瞧清楚了才发现是他,她是失落的,难过的。 “我们去街上看看。”顾一砚将汤婆子递给她,他克制着自己,语气中带着商量,生怕齐禾不愿同他一起。 齐禾接过汤婆子,她迟钝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好。” 出了院门,整个小巷都映着红色,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灯笼。 二人并排着在街上走,这个时辰了但街上人不少,大多是出来放烟花讨个好彩头。 齐禾瞧着这热闹的景象,心中更加难受,她想家了。 可能因为云棠年后定了日子就要嫁出去,她这心中一直就没踏实过。 若是云棠嫁了出去,那这家中便只剩下她一人,她孤孤单单的又有什么盼头。 顾默书本想带她出来看看风景散散心,谁承想这一出来她反而更加的难过。 顾默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后落在前面一家三口身上,那男子右手抱着孩子左手牵着妻子,三人正抬头看空中的烟花。 似乎是前面一家人的场景太过温馨,齐禾眼中的羡慕根本藏不住。 顾默书看看那一家人,又瞧瞧齐禾,最后在披风的遮挡下,他牵住了齐禾的手。 齐禾的手被牵住时吓了她一跳,她神色慌张的看向顾默书,手上还挣扎着。 “我们也是一家人。”顾默书语气很是笃定,“我牵着你。” 齐禾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安慰她,在这个本应该一家团圆的除夕夜。 齐禾没再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这一刻他是她的家人。 天色黑,他们二人又都披着披风,周围人根本瞧不见他们牵着的手,二人就这般正大光明的在街上溜了一圈。 直到街上变得冷清,他们这才往家中走,在踏过门槛的一瞬间,齐禾突然撒开了他的手。 - 次日,齐禾醒来和没事人一样,瞧着似乎将昨夜的事情忘记了,见她不提顾默书也没有出声。 只有醉酒后头晕的厉害的云棠一直问着,“昨夜我怎么就醉了,禾禾我守岁了吗?” 齐禾给她递过去一碗醒酒汤,摇了摇头,“没有。” “啊?真的没有?”云棠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有守岁呢,禾禾你叫我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 文学城 云棠喝的断片,早就忘记自己昨夜做过的事情,更不知道齐禾叫过她好几次。 云棠还想再问问齐禾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守岁,就听见床上传来一声响动,只见季叶梨迷迷糊糊的从被子下面爬了起来。 “季姐姐什么时候来的?”云棠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很是惊讶。 “你们两个昨夜喝多了,趴在桌上就昏睡了过去,我费了好大功夫这才将你们二人放在床上。”齐禾点了点桌案,示意她赶紧将这碗中的醒酒汤喝下去。 云棠看看季叶梨,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直摇头。 看样子昨夜她真的不清醒,要不这身上的衣服怎么没换。 吃早饭时,酒醒后的云棠突然问道:“你们守岁了吗?” 齐禾嗯了一声,何止守岁了,还出去看了你想看的烟花。 “那也看烟花了?” “嗯...” “好看吗?”云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齐禾。 “年年烟花都一样吧。”季叶梨认真道,“自己看烟花也是无趣,今年错过便错过了,等明年再看那才好看。” 云棠盯着季叶梨,疑惑道:“为什么明年的好看啊。” 季叶梨一噎,这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这还不明白,她轻咳了两声,“明年你就同楼少爷一起看了。” 云棠还没反应过来,正在喝白粥的齐禾就被呛到了嗓子。 “怎么了这是。”季叶梨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关切道。 齐禾缓过来后摆摆手,“没事。” 刚刚那些话让她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她竟然同顾默书牵了手,还是一直牵着,直到进家门时她才反应过来撒开了他的手。 好在顾默书没有逼问她,这让她松了口气。 - 正月十五那日,楼景终于能下床榻了,他伤好了一些便赶忙来到了云棠这。 他们二人已经定亲,只是那日子一直没有选好,楼家长辈当时说的日子正好碰上楼景伤了身子,这就错了过去, 如今得重新挑个婚嫁的好日子,几人在屋中商量了一番,最后在四月初七和九月初九之间徘徊不定。 楼景想四月初七,云棠想九月初九,两人石头剪子布好几次都没有定下来。 齐禾实在看不下去,插话问道:“你们两个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说一下为何选择那个日子,让我们听听,也好出个主意。” 季叶梨在一旁点头同意。 “九月九,长长久久寓意好。”云棠话本书看多了,脑海中对这个日子有私心。 “那你呢。”几人看向楼景。 那楼景耳垂微红,暗搓搓道:“那日是你的生辰,我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 这话一说出口,屋中几人都惊讶的看向他,见过着急的没见过这么着急的。 云棠面上装作思考一番,心中却欢喜的很,好,四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 最后,婚嫁的日子便定在了四月初七。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倒是也够他们准备东西。 因着云棠没有家人,这嫁妆便都要自己准备,楼景怕家中其他人为此嘲笑她,这才来还专门带了些自己库房的东西给她充作陪嫁。 齐禾见他对云棠这么上心,处处为她着想,心中倒是踏实了一些。 - 正月十七当天,顾默书坐上了回府城的马车,他带的东西不少,除了齐禾给他准备的以外,还有季叶梨托他捎给季槐生的。 再过半月就要春闱,季叶梨这个做长姐的心中对季槐生惦记的很,给他绣了好几个平安福,就盼着他这次春闱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顾默书坐在车上,脑海中全是那会齐禾送他的场景,原来送人离开是这样的。 去年他离开时还是偷偷溜走的,一点也不知道送亲人离开是一幅什么场景,直到今日在马车旁齐禾对他叮嘱了一番又一番。 那些话加起来比他回家这半个多月二人说过的话还要多。 那日齐禾撒开他的手他其实很想同她问清楚,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克制住了。 问了又能怎么样,她还是会说那些话来推拒他。 所以他没问,他想让她随自己的心走,谁知就这般她第二日醒来还是躲着自己。 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刻意,但还是与他拉开了距离。 马车驶出这条街,直到再也瞧不见齐禾的身影,他这才放下车帘。 他愿意等,等她心软的那一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年后来往京城做买卖的人比以往更多, 这一路顾默书他们行了七日,到京城时二人已经疲惫不堪,顾默书没让崔岩将他送至禄山书院, 而是自己重新叫了个马车。 崔岩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看向他, 按照当初约好的他应该将人亲自送到书院,可这一路拖得时间太长,他已经误了日子,这不一到京城他就得先去那边送货,顾默书这般做全是为了他。 “崔大哥,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府城知会我一声,我还想麻烦您捎些东西回去呢。”顾默书想每隔几日便写封信回去,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崔岩一般一月回一次, 他们这些相熟的送货郎会轮流跑,十个人, 每隔三日回一次府城,他将茶楼位置告诉了顾默书,“若是你着急捎东西,以后去这茶楼就行, 提我名字路上定不会出错。” 顾默书正有此意, 他记下那茶楼的名字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这一来一回加上在家中住的日子,他已经离开京城一个月了,也不知书舍中那二人过得如何,顾默书想到这,回去的途中还给二人买了几个肉包子。 京城这边什么东西都贵, 在府城三文钱一个的大肉包在这边竟然卖到了六文钱, 顾默书自己也没有吃过,便买了几个尝尝鲜。 他这次回来带的东西倒是不少, 车夫见他是书院的书生,还帮着他将东西抱到了书舍,顾默书想多给几文钱可那人不要,最后顾默书没法子就塞给他了一个大肉包,那车夫见他执意如此就没再同他客气,吃着包子便走了。 书舍的门没有锁着,顾默书直接推门进去,就见那二人正在桌案前写文章,两个人听见动静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回来了?”季槐生仍旧执笔在纸上写着。 离春闱越来越近,他这心中惶恐不安,每日都想着若是没中怎么办,这不已经一连数日没有休息了。 顾默书将带来的东西放下,这才将买的包子拿了过来。 “你们吃了没,这都晌午了。”顾默书话音刚落,季槐生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包子的香气一个劲的往他鼻子中钻,实在是太诱人,季槐生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洗了把手这才拿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自从顾默书走后,他与周世兴便每日结伴去课室温习,一直到过年那两日,课室被锁了门,他们这才留在了屋中。 别看以前他们三人早上一起出门,晚上结伴回来,但季槐生还真的没有同周世兴一起在屋中待过这么久。 周世兴每日天未亮就下了床榻,三更天时才躺下,这样的作息对于季槐生来说每日都是煎熬。 他是知道周世兴学问在他之上,可没想到这人肯下功夫的劲头也在他之上,因着过几日就要下场,他每每看见周世兴在温习心中就更加焦灼。 季槐生咬了一口肉包,心酸道:“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怕是见不到我了。” 顾默书知道他这是惶恐了,便宽慰道:“我来时你长姐还让我给你少了东西回来,等你吃完了再看吧。” 说完他就把带来的那个包袱放在了季槐生的桌案上,那包袱挺大一个,季槐生也瞧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但想想应该是些吃食或者衣物。 顾默书收拾完东西也坐到了桌案边,他铺开了一张信纸。 按照以往来京城的时日,他应该早就到了京城,可这次却晚了两天,他怕齐禾在家中等的着急,便急匆匆写下一封平安信。 先报个平安再说,等过些日子云棠嫁人他再回去,他已经想好了,他要早些回去,不再离齐禾这么的远。 眼下唯一能早些回 去的法子便是两年后的秋闱榜上有名,紧接着第三年春闱再次登榜,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顾默书这般想着他那读书的劲头也上来了。 屋中三人,彻夜挑灯温习,终于迎来了春闱。 季槐生穿着他长姐亲手做的后衣衫,又将他长姐给绣的平安福挂在腰间,深呼了一口气这才登上马车。 春闱三年一次,规模很大,这京城中来往全是学子,顾默书他们的马车已经驶不到贡院前了。 “顾兄,你先回吧,我们二人在此下去便是。”周世兴掀开帘子,望了望远处的人群,同顾默书说道。 顾默书还是第一次瞧见春闱的场面,他言道:“我还未感受过这种氛围,我同你们一起过去吧。” 见他执意要过去,周世兴便没有阻拦,三人下了马车就顺着人群往贡院走去。 因着春闱要在贡院中足足待九天,他们二人带了不少东西,除了身上那厚实的衣物,他们连被子都带的最厚的。 往年春闱就有不少考生晕倒在里面,若是连这九日都撑不下去,就别再说别的了。 眼瞧着到了贡院前,那边每个大门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顾默书伸手拍了拍季槐生的肩膀,对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去了,你慢些回去。”周世兴回道。 顾默书站在那看着他们二人加入那长长的队伍中,直到进了贡院再也瞧不见了,他这才离开。 入夜进场,等季槐生进去时天已经暗沉了下来,他背着包袱提着考篮,等待被搜查,那搜查之人将他的考篮接过,仔细的翻看了一遍见没有夹带东西,这才放他进去。 他刚踏进去,就听见身后穿在一声悲惨的哭声,他扭头瞥了一眼,只见一白发老者坐在地上,用力的锤击地面,而站在他前面的搜查之人,手中正捏着一张小纸。 完了,季槐生心想,那人竟然在春闱中夹带东西,这辈子的功名怕是断送了。 那老者哭昏了头,直到被人抬了出去,季槐生瞧着他满头白发心中酸楚,也不知这人考了多少载,如今用这种法子,当真是糊涂。 他没有再停留,拿着盖好官印的纸张进了自己的号舍。 - 顾默书没有急着回去,他顺路去了崔岩当时告知的那个茶楼,并将衣袖中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茶楼中的人一听崔岩的名字,便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崔岩来那日就同他们说了,过几日可能有一书生过来,以后他若是捎东西,他们帮着就行。 天色已晚,顾默书没有留下喝茶,将那封信给了车夫付了银钱便出了茶楼。 他一个人走在京城的街上,这边繁华的景象与府城一点也不相同,他一边走一边瞧着,不知不觉就进了一个绣品铺子。 那铺子中的绣品不少,这个时辰了竟还有人在里面选绣品,他走过去瞧了瞧,只见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方帕荷包价位比府城竟然贵出了一倍。 “这位公子,您想看些什么。”铺子中的绣娘见他一人便迎了过来。 顾默书指了指一个月白暗纹璎珞荷包,问道:“这样子的荷包,上面的绣样可有苏绣的。” 那绣娘还以为他是一个不懂绣品的人,没想到他一出口问的就是苏绣。 这京城中只有一家铺子里有苏绣绣品,听说是从下面府城运来的,她们铺子还派人去府城重金聘请绣娘,可惜根本没有人愿意前来。 那绣娘摇了摇头,一脸歉意的同他解释道:“这位公子若是想买苏绣的绣品,可以去百绣阁,那里面有时候有但是也不多。” 顾默书又同她问了位置,这才出去。 那百宝阁离这边有些远,与他的书院又在相反的方向,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而是回了书院。 今日他在京城中逛了逛,心中竟生出一个小小的念头,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断了。 他想离着齐禾近一些,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若是让齐禾在京城中开个铺子,那对于齐禾来说又不公平。 为了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搬到京城,再者说他也不一定会留在这里,顾默书想想还是将这个念头放弃了。 与其盼着齐禾来到京城,不如他早些回去留在府城。 九日一眨眼便过去了,顾默书这几日又去茶馆送了两封信,算起来,每三日他就送出去一封,也不知道齐禾收到会作何反应。 顾默书叫了马车,亲自去贡院前等人,这几日天气不好,竟还下了雨,也不知季槐生他们二人在贡院中如何,顾默书早早备好了姜茶就等着他们二人出来。 贡院的大门被打开,先出来的是被抬着的考生,一连数十人,顾默书扫了一眼,好在没有他们。 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瞧见季槐生,只见他眼下乌青一片,出来时还打了喷嚏,想来这几日是冻着了。 季槐生也瞧见了他,他步子走的快些,赶忙挤了过来。 顾默书没有问他如何,毕竟刚出贡院问这种话实在伤人,不如好好歇几日等揭榜再说。 “喝些姜茶。”顾默书将竹筒递给他,季槐生接过抿了一口见不烫嘴便大口喝了起来,一杯下肚这身子才觉出暖意。 “这几日真是冻死我了,也不知周兄如何。”正说着周世兴从旁边走了过了,他面色倒是比季槐生要好些,只是瞧着也是一脸倦意。 顾默书将另外一个竹筒给了他,几人这才上了马车。 “你是不知,我心中的惶恐不安了好几日,进了贡院这心才平静了下来,可惜我这次无缘了。”季槐生叹了口气道,毕竟那些题是他自己答的,至于如何他心中有数。 顾默书宽慰道:“不谈这些,不到最后揭榜一切都是未知。” 周世兴赞同道,他答的中规中矩,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数,眼下考完了终于可以放松几日,还提那些作甚。 几人回到书院梳洗一番便去寻了一个小面馆,一人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好不快哉。 第二日,那二人便发起了高热。 顾默书醒来后便去了课室,谁知到了晌午回来后还见那二人在床榻上躺着,顾默书这才觉察出不对,一摸额头,一个比一个热乎。 他忙去外面寻郎中,那郎中听他描述完后便开了几服汤药,昨日便有书生来取了,都是此次参加春闱的书生。 顾默书提着药回了书舍,将二人的汤药熬好后给他们灌了下去,这才放心。 一连喝了几日,季槐生他们身子这才好起来,可见春闱这九日是真的折人。 - 自顾默书走后,齐禾铺子就忙了起来,因云棠要给自己绣嫁衣所以铺子中的绣品只能交在她身上。 齐禾熬了好几日,最后坚持不住了,这才又起了开始找绣娘的打算,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 她正发愁,就见一两马车停在了她的铺子前,里面下来一货郎,那人走了进来。 “可是齐禾,齐掌柜。”那货郎手中拿着一封信在铺子中出声问道。 齐禾走过去那人便将信给了她,其余的话连说都没说。 “可是默书来信了?”云棠伸着小脑袋往这边望着。 齐禾心中算了一下日子,顾默书到了那再写信回来,差不多就是今日。 她拿起信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名字,只见上面写着李嫣。 不知为何她见上面不是顾默书的名字竟心生失落。 齐禾将信拆开,一边读嘴角一边上扬。 云棠站在柜边瞧不见心上的内容,便问道:“他在京城可还好?” 齐禾摇摇头:“这不是他的信。” “啊?不是他的那是谁?”云棠诧异道。 “李嫣的信,信上说他们过几日便来京城,说是攒够了银钱打算买个小 宅子定居在这。”齐禾刚说完就见门外又走进来一货郎。 不知为何这次她觉得那人手中的信定是顾默书的,果不其然她接过来一瞧,就见上面落着顾默书三个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齐禾笑了笑, 将信拆开。 信上面写道因着年后回京路上人多所以耽误了两日,这才写信晚了,让齐禾不用惦记他, 他在京城一切都好。 齐禾小声嘀咕道:“谁惦记你, 若不是今日云棠提那么一句,我都要忘记了。” 齐禾看完便将两封信都递给了云棠,让她仔细瞧瞧,看看这信中可还有遗漏的内容。 其实这两封信上的内容都不多,但是齐禾越想心中越高兴, 尤其是李嫣他们要来府城,身边有好友这人便不觉得孤单。 没过两天, 李嫣他们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府城, 因为还没有选好宅院,所以借宿在了郭暖那里。 李嫣是不想麻烦她们的, 可郭暖说家中房屋空着,为何非要给别家客栈送银钱,便将她们带到了自己家中。 安置好后,李嫣一家就乘坐着马车来了齐禾这边。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多, 当时李嫣便想过来府城定居, 可这边宅院贵他们不得不再多挣些银钱,如今银钱攒够了,夫妻一商量便来了。 李婶子倒是没有跟着过来,毕竟以前做过不少亏心事如今孩子一点点长大,李嫣可不想让她这个奶奶过于溺爱孩子, 误了大事。 再说在下面县城中还开着铺子, 李婶也舍不得那一摊,一个月挣点就是点。 李嫣一进来便挽住了齐禾的胳膊, 亲昵的往她身上蹭,虽然已经是做了娘亲的人了,但瞧见齐禾后还是像个孩子。 齐禾挽着她的手将她们带到屋中,“你们这一路可累着了?” 李嫣摇摇头,这么一日的路程哪里说累着就累着了,她现在身子壮实了不少,倒不觉得累。 二人亲昵了好一会儿,李嫣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 她招招手,示意李义将孩子给她。 小团子长大了些,如今都两岁多了,会叫人但是也不多。 齐禾抱了抱,倒是沉了不少,这要是一直抱着胳膊肯定得酸。 “你们可想好了,在哪一片买宅院。”齐禾捏了捏小团子的肉脸蛋,问道。 这事李嫣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这府城有齐禾在她肯定不会开绣品铺子去竞争生意,所以不开铺子那便没有买在商户区的理由。 小团子到时候还要念书,在学区片这边买宅院以后方便的多,李嫣同齐禾说道。 “那你们二人可想好来了以后寻个什么活。”齐禾问。 毕竟他们搬来府城不开铺子了,那只能找个活先去干,要不这在府城生活可是坐吃山空。 李嫣绣技好,到时候去苏记绣庄也不成问题,只是李义不太好找活,他腿脚没有常人那般利索,寻常铺子怕是不收。 其实齐禾是想让李嫣留在她这铺子中的,只是她这边工钱比苏记绣庄要低一些,再说那苏记绣庄里的绣娘们可是有区别的,最好的绣娘单一件绣品就可以挣出来她这边铺子给绣娘一个月的工钱。 齐禾不想耽误了李嫣夫妻二人挣钱,便没有张嘴将李嫣留下。 李义憨憨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道:“听郭掌柜说他们酒楼附近有一木匠铺子最近在招工,我手艺还行,到时候去瞧瞧。” 李义可不想一直留在家中不去挣银钱,他是一家的顶梁柱就应该寻个活让她们母子过好日子。 李嫣掩面笑笑,同齐禾说:“我也是如此,到时候去苏记绣庄瞧瞧,看看他们要不要绣娘。” 既然二人已经有所打算,齐禾便放心了。 他们一家在齐禾铺子中逗留到了傍晚,直到吃晚饭时李嫣夫妻二人这才发现这家中少了一个人。 “不等默书了?”李嫣将菜放在桌上后问道,她还以为顾默书去了书院没回来,毕竟自从她们来了,她就没有瞧见他。 云棠正在摆放碗筷,闻言笑出了声,“他不在家中,已经走了好些日子了。” 李嫣好奇的看向她,这个时节他要去哪里,不是在府城念书呢吗,怎么还离家了。 云棠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同她解释,中途还将顾默书偷偷离家那事也说了出来。 李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竟也会做这种事,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齐禾抱着小团子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们几人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齐禾坐下后,用小帕子擦了擦小团子流出来的口水。 “说默书怎么没在家呢。”云棠坐在了齐禾身旁,用手戳了戳小团子的脸颊,小团子不高兴了,扭着头不让她碰。 席间李嫣他们又问了两句关于顾默书的事情,最后感叹道这读书真是不容易,这么个年岁就早早一人去了京城,也不知会不会在书院受排挤,更不知会不会想家,想到这李嫣又怜惜的看了一眼小奶团。 人总是要学会撒手,孩子不会永远留在身边,就像顾默书这个年岁要出远门念书,也像宋沅这个年岁早早的出来跟着人开铺子。 同样李义也是如此,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不得不来到府城,每一个人都离家越来越远为了更好的未来。 饭后小奶团子便困了,趴在李嫣怀中一个劲的拱,齐禾见状便叫了车夫早些将他们送了回去。 入了夜,齐禾一人躺在床榻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都是今日李嫣同云棠说笑的场景。 因着云棠要嫁人了,好些不懂的事情都在打听,今日见李嫣来便问起她当年的婚事。 李嫣当年是被买回家的,自然没有嫁妆什么,但好在李义这些年对她好宠着她,她也愿意提她嫁人后的事情,二人有了话题便唠了起来。 齐禾一人抱着小奶团子坐在旁边听她们絮叨,那时候还不觉得,可入了夜屋中空下来,她这心中又羡慕起来。 有家人真好啊,她马上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这般想着她竟落了泪。 翌日醒来她像没事人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昨夜自己一人偷偷落泪这件事像没发生一样。 云棠醒来时,齐禾已经将饭食做好了,甚至铺门都开了好一会儿了。 云棠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打量着齐禾,言道:“禾禾,你怎么今日起的这般早。” 齐禾早已经吃完了白粥,她将饭食盛出来放在桌上同云棠道:“早起的鸟儿才能挣钱啊。” 说完齐禾就去前面守着铺子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诚心真的打动了上天,她刚去前面,这铺子中就来了人。 没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去两个荷包三方帕子还有两个屋中台子上的摆件绣品。 这一早生意好的让齐禾都不敢相信,正当她收拾账本的时候,又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看着像是第一次来这种铺子,那年轻男子捏着衣袖也不敢四处瞧直直的走向齐禾这边。 “这,这可是小苏绣铺?”那男子磕磕巴巴道。 齐禾点了点头,静静的听他说着。 “我找,找齐禾。”他紧接着从怀中掏出来一封信,“她,她的。” 齐禾没想到这么几日竟然又收到了一封信,她一 时不知道会是谁写给她的。 “我就是齐禾。”齐禾瞧他样子像是赶了几日的路累的大喘气,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那男子谢过了齐禾,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杯茶水喝了起来,喝完后继续道:“是一书生,姓顾。” 齐禾接过信同他道了谢,见那人离开后这才将信拆来。 她还以为顾默书在京城遇见了事,要不为何这么快就又收到了一封信,谁知打开一看里面写的全是他在京城发生的趣事,还有对她的关切。 齐禾看到他说京城那边肉包一个六文钱但还不如她做的好吃,一时笑出了声,瞧见了吧,外面再好都不如家里好。 齐禾看的很快,心中也乐呵呵的,直到瞧见信最末尾那句话,耳垂一下子就红了,她忙将信纸折好装了进去,在云棠推门进来的一瞬间收进了衣袖中。 “禾禾,我怎么瞧着你脸比刚刚红了些,可是着了凉发热了。”云棠走过来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额头。 齐禾攥紧衣袖,身子竟往旁边挪了一下,喃喃道:“我没事,你在前面守一下,我回屋一趟。” 说完便溜走了,只留下云棠呆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禾回到屋子中这心还是慌得,刚才这信若是被云棠瞧见了可如何是好,顾默书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般想着,她从衣袖中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在放进小盒子中时又打开瞧了一眼,这次瞧清楚了,那最后一句话是,我在京城很挂念你们。 ... 好像瞧见了也行,他写的是你们,刚才她应该是一着急看花了眼。 齐禾:...误会你了 - 二月底正是春闱揭榜的日子,季槐生一夜未眠,起来时眼下都是乌青。 顾默书瞧见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季槐生双手合十在屋中拜了一圈,这才回他:“祈祷,这个时候也只有上天才能改变我的命运。” 周世兴闻言笑笑,晓得他这是紧张,毕竟他也是如此,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三人不愿在书院等着,若是没人前来报喜,干等那么久真是折人,还不如自己亲自去瞧瞧,中了也好不中也好,心中早些做其他的安排。 几人早早坐上马车便去了贡院,到那时前面已经围满了人。 他们挤了半天,这才挤进了前排,辰时一到,春榜张贴出来,众人赶紧在上面寻自己的名字。 顾默书没下场上面自然不会有他,他是帮季槐生和周世兴找,瞧瞧他们是否上了榜。 正数着就听见旁边一道惊呼声。 “中了,中了,第十!”季槐生激动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季槐生反应比他们二人快, 瞧见周世兴的名字后便喊道。 周围人一听忙去瞧第十之人的名字。 顾默书还以为是季槐生,结果一瞧,上面是周世兴的名字, 他继续往下找, 看了两遍都没有瞧见季槐生的名字。 “走,咱们出去,这里挤死人了。”季槐生也没瞧见自己的名字,想来是落榜了,他拉着那二人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许是心中早就明白自己不会中, 季槐生倒也没有表现的很难过,他伸手拍了拍周世兴的肩膀, 恭喜道:“还得是周兄。” 因着中了榜, 会有人去书院报喜,所以他们三人又赶紧乘着马车回来了, 这一路瞧见不少报喜的官们。 春闱登榜,那便是贡士老爷,这就算殿试三甲也能去别的书院任职,周世兴这算是彻底走了出来, 顾默书几人都为他高兴。 “周兄, 你可别忘了小弟啊。”季槐生打趣道。 周世兴脸颊微红,应道:“定不会。” 季槐生叹了口气,仔细打量了周世兴一眼,“周兄,你说我现在再同我长姐说一番, 可还行。” 季槐生像狼看见肉一般瞧着周世兴, 觉得若是错过了他可真不一定还有好的人选。 话刚说完他又觉出不对,当时她长姐信中可是说齐禾觉得周兄不错, 他谨慎的往顾默书那边瞥了一眼,见顾默书神色无异这才松了口气。 可别让顾默书觉得他在撬墙角,虽然他确实在这么做。 因着排名越靠前报喜越靠后,所以到晌午时,那报喜之人才到这里,他的名讳一出,第十,这周围书舍的学子便都打开门往外瞧。 这可是春榜第十,多少学子艳慕不已。 直到报喜之人离开,周世兴这才真的确信自己中了榜,这种感觉很微妙,苦读这么多年似乎终于看见了希望。 周围有些想来奉承的书生,可还未走过来周世兴就回到了屋中。 这个时候再热情的人都不是出自真心,他这心中清楚的很。 - “你说什么,他中了?”许长帆刚从外面回来,前些日子春闱他连那九日都没有撑下来就晕在了里面,注定无缘春榜,所以今日也没去贡院前等揭榜,更不晓得周世兴会榜上有名。 如今听闻他榜上第十,许长帆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气晕了过去。 没有什么比自己最厌恶的人考上了,而自己没有考上更让人痛心的事了。 等许长帆彻底缓过来后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书院他们这些外来求学的只有八人榜上,他当时心中还舒坦了一些,毕竟他与同舍的程永言都落了榜,这也说明春闱真的难上加难,可如今... “他们都去同他道喜了。”程永言局促的捏着自己手指,他现在就两个字,后悔。 若是当时他没有听许长帆的,如今这周世兴便是他的好友,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连过去祝贺一声都张不开嘴。 书院中热闹的氛围持续了一整日,他们二人也在屋中躲了一整日,如今春闱已经结束,他们便没有再在这书院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这边束脩贵,若是在这念三年,家中怕是供养不起。 许长帆浑浑噩噩的收拾着行囊,这几个月中他被人巴结恭维让他飘飘然忘乎所以,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举人,在这书院中举人多的是,他还以为他可以像在家乡时那般,春闱时榜上有名,可惜一切都是梦一场。 程永言同他一起完东西,二人趁着天色未黑悄默声的往外走,交还了钥匙后便往贡院南边的门走去。 就在快要到门边的时候,外面进来三个书生。 许长帆赶忙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 “真是沾了周兄的光,我竟也瞧见了今年的会元。”季槐生喜道。 今夜禄山书院上榜的学子聚在一起,他和顾默书沾着周世兴的光,也一同去了,见到那些人后季槐生心中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这春闱就是要选出真正有学问的学子,像他这种半吊子还要再来几年。 接下来便等着殿试,像周世兴这种名次靠前的没准还可以冲一冲状元,季槐生又道。 周世兴咳了一声,“季兄说笑了,我只求能进二甲。” 这殿试中进士分三甲,只是这三甲赐的是同进士出身,到底比不上进士出身。 几人笑着谈论着,谁也没瞧见背对着他们的二人。 等人走远了,那许长帆才转过身子,他看了一眼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 - 齐禾在家中每隔三日便会收到一封信,一开始她还有些诧异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顾默书每次写信都是同她说京城中的趣事,信中内容一点也不逾矩,所以齐禾有时候会让云棠帮着读信,反正内容大差不差。 今日齐禾刚将信拆开还未来得及递给云棠,就见季叶梨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齐禾瞧着她面色不太好,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季叶梨手中捏着信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叹息道:“槐生写信回来了,春闱没中。” 虽然她心中早就明白季槐生可能不会中,但仍旧每天盼着祈祷着,希望今年他榜上有名。 如今落了榜,季槐生信上虽然没多说什么,可她这做长姐的心中实在不踏实,生怕季槐生想不开寻了短见。 齐禾瞧了一眼那信纸上的内容,宽慰道:“我瞧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就去京城中看看他。” 季叶梨确实有这打算,可她又不能撒手这边 绣线的事情,她每隔几日还要去农庄那边瞧瞧,守着那几个人呢。 毕竟没有主家在那边,奴仆若是背了主,那可是要坏大事的。 “你放心去就是了,反正一来一回最多也就半月,农庄那边我去盯着就是。”齐禾知道她这心中焦灼,所以只能说这些让她放心的话,毕竟这事若是出在她身上,她也要去京城中瞧一眼顾默书才放心。 季叶梨用帕子摸了一把泪,喃喃道:“若是他心中过得去这道坎,定会同我说上许多话宽慰我,可如今就这么两三句,我实在担心的厉害。” 齐禾将她揽在怀中,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种事还是要亲自瞧一眼的好,其他人说再多宽慰的话都没用。 季叶梨收拾好东西,同齐禾说了那边农庄的情况,连夜便赶往京城了。 齐禾本想让她明日再去,毕竟赶夜路不安全,可她惦记的厉害,一刻都不想耽误。 等将季叶梨送走后,齐禾这才有空瞧一眼顾默书写的信。 她将信纸拿出来在烛焰下一点一点看着,紧皱的眉头也一点点松开。 信上说,季槐生虽落了榜但心中那股气并没有灭,他打算继续留在京城念书,同顾默书一起。 顾默书又交代了一些春闱揭榜时的趣事,最后添上那句思念的话,这信才算完了。 齐禾无奈笑笑,若是当时她先看了这封信,是不是季叶梨就不会这么赶过去了,不过去瞧一眼也好,毕竟这人到底放不放得下旁人可是看不透的。 齐禾又读了两遍信,这才将信纸收好放进了小木盒中,那里面已经厚厚一层了,都是这些日子顾默书让人捎回来的,齐禾没有扔都放在这了,也不知这小小的盒子还能装下几封信,到时候满了还得换个大些的盒子,她想。 前面几次齐禾都没有给他回过信,今日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想到春闱后众多学子的落寞,也可能是想到顾默书没能参加春闱之由,齐禾想了想拿起笔写下了第一封信。 第二日一早她便托人捎去了京城,也不知顾默书收到后会作何反应,信中齐禾可是写道,让他好好读书少写信! - 季叶梨心中挂念季槐生,这几日路上基本没有休息,第四日便抵达了京城,她连落脚的客栈都没找,就直奔禄山书院去了。 只是这书院严格,没有牌子是不能进去的,季叶梨站在门外就等着有书生出来托人叫一下季槐生。 可这个时辰,天都黑了,很少有书生出来。 她一个人抱着小包袱站在那等着,就在她急的快要哭出来时终于有一书生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了。 季叶梨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她张开手臂将人拦了下来,“您,您能帮我叫一个季槐生吗,他也是这书院的书生。” 季叶梨着急的话都有些说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书生一愣,微微垂下头这才瞧清楚了眼前之人。 发髻有些乱了,双眼微红,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周世兴张张嘴问道:“您是?” “我是他长姐,您,您能帮我叫他一下吗?”季叶梨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似乎这人是唯一能帮助她的了。 周世兴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是季槐生嘴中的长姐,他微微愣神。 “您,您若是不方便,我...”季叶梨还没说完,对面之人就打断了她。 “我是他同窗,我带进您一起进去吧。”周世兴瞧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忙遮掩着将季叶梨带进了书院。 这书院白日里可以带着人进来,但是夜里是不允许的,周世兴瞧她是季槐生的长姐,这才冒险将她带了进来。 季叶梨跟在他身后,垂着头,生怕被人瞧见了,两个人就这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书舍前。 “就这了。”周世兴说道,“其实我..” 他还没过完,季叶梨就推开了一个门缝。 屋中的顾默书正在抢季槐生的酒壶,可季槐生喝多了,哪里肯松手。 季叶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场面,她心中那懂事上进的弟弟,现在因为落了榜正在颓废的喝酒。 她这心中酸酸的,心疼坏了。 “别喝了,你瞧瞧你这开心的,喝了多少了,再喝明日人家姑娘就不来了。”顾默书没有听见门边的动静,所以并不知道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就见周世兴将门推到最大,将季叶梨一同带了进来。 屋中二人听见响动这才往门边瞧去。 “季姐姐,您...”顾默书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时辰了会在这看见季叶梨,他张张嘴出声喊道。 季槐生酒还没醒,听见季姐姐三个字脑子一顿,整个人往季叶梨那边走去,他揉了揉眼,打量了好一会儿眼前之人,最后道:“这人谁啊。” 季叶梨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落榜心中痛苦这才喝酒,所以心疼的不得了,可刚刚顾默书那番话彻底点醒了她,季槐生哪里是伤心这是高兴的,见他竟是这般,季叶梨气的直接伸手用力拧了他胳膊一下。 一声惨叫响彻在屋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屋子中的几人沉默了下来, 顾默书与周世兴自觉往旁边站了站,给他们二人腾出地方。 季槐生被拧的吱吱叫,可他实在喝了太多的酒, 人还是不清醒。 季叶梨松开手, 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还是不清醒,无奈道:“算了,让他睡吧。” 顾默书帮着将人搀扶到床榻上,又给他解开衣衫盖上被子。 可能是乏了, 季槐生嘴中虽然一直嘟囔着什么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您怎么这么晚还赶了过来。”顾默书给她搬了凳子让她坐下,问道。 季叶梨心中正好有些事没有闹清楚, 就同顾默书说了起来。 “看见他的信我这心中就惶恐不安, 生怕他落了榜想不开,这不连夜就赶来了, 如今见到他,哎,人没事就好。”季叶梨目光落在季槐生身上,叹了口气。 顾默书有些诧异, 张张嘴想要说他后来也让人捎信回去了, 上面写了季槐生无事。 可一想她既然这么快的就来,想来是没看见那封信,毕竟若是齐禾收到了,知晓了信的内容定会告诉她。 “一路赶来定是累了,我送您去客栈吧。”这屋子中有三个男子, 季叶梨实在不适合待在这, 顾默书道。 季叶梨也察觉出不妥,尤其是那个带自己进来的人将茶水递给她。 “谢谢。”她抬头这才瞧清楚了眼前之人。 “这是周兄周世兴, 我们都住在这屋中。”顾默书对她介绍道。 季叶梨点点头,“今日到京城已经有些晚了,我没多想就过来了,还好遇见他,要不我还进不来呢,现在定在外面瞎操心。” 周世兴笑笑,解释道:“本就是出去给他请服醒酒汤,也算巧了。” 季叶梨闻言又看了看昏睡中的季槐生一眼,人睡了就算了,还喝什么醒酒汤。 待了没一刻季叶梨喝完那杯茶水,顾默书就带着她出去寻客栈了。 - 翌日,季槐生醒来仍头疼的厉害,他伸手揉了揉额头。 昨夜宿醉,现 在他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迷茫的看向桌案前正在温习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怎么起这么早。”他刚说完这才想起再过几日周世兴便要参加殿试了,如今温习全是在做准备。 顾默书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脸盯着他看。 季槐生见状忙用被子遮住自己,嘀咕道:“你瞧我做什么。” “瞧你清醒了没。” “早就清醒了,就是觉得浑身乏力。”季槐生说着拿起外衣在被子遮挡下穿上。 周世兴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笑了笑,“我看你是还没醒,已经不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了。” 季槐生穿好衣裳,下了床,昨日他喝那么多酒全是因为安家小姐,他原想金榜题名后再去提亲,可如今落了榜他实在没有脸面过去。 谁知那安家小姐却不介意,昨日还亲自来了一趟书院宽慰他,季槐生心中高兴,这才喝多了酒。 “你长姐来了。”周世兴提醒他道。 “啊?”季槐生疑惑的看向他,他长姐可是在府城中呢,怎么会来京城。 他不信周世兴的话,转头看向顾默书,只见顾默书对着他点了点头。 “你们真没骗我,我怎么不记得了。”季槐生默了半响,才道。 顾默书摇了摇头,“昨日她进来瞧你睡着了,便住在书院旁的禄山客栈,你快去吧。” 季槐生见他们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连脸都没洗就开门跑了出去。 完了完了,他想。 - 季叶梨在客栈中休息了一夜,人刚起来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将门打开,就见季槐生手中提着吃食正憨憨的看着她。 “进来吧。”季叶梨给他让开位置让他进来后这才关上门,“酒可醒了?” 季槐生将手中的吃食放在桌子上,点头道:“我错了,长姐。” 季叶梨坐在桌边,托着下巴,“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季槐生见她长姐没有生气,忙坐在她的对面,小声道:“我不该喝酒,更不应该喝醉。” 季槐生知道她长姐最厌恶喝酒的人,他在府城时很少碰酒,昨日真是个意外。 季叶梨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他说的话。 二人在屋中吃了早饭,季槐生硬拽着她上了街,这京城大的很,好不容易来一次,季槐生想多陪陪他长姐,这边什么花样的东西都有许多东西府城可是见不到的。 季叶梨在他的陪同下一日之间就逛了半个京城。 “想留在京城吗?”季叶梨从酒楼中望着下面繁华的街市,问道。 季槐生想也没想,直言道:“我想继续考下去,想参加殿试,想留在京城。” 年少之人总是心怀大志,他想入翰林为官。 “那就继续读下来,在禄山书院也就三年而已。”季叶梨看着她这个逐渐长大的弟弟,心中欣慰。 这京城中什么都贵,他们这一顿饭就吃了五两银子,季叶梨本想掏可是被季槐生拦住了。 “我来就好,我最近抄书攒了些银钱。”季槐生说着解下腰间荷包。 季叶梨视线落在那个荷包上,那荷包是真丝的,上面虽然也绣着竹子,可一瞧就知道这不是出自她手。 以前季槐生腰间的荷包都是她这个做长姐绣的,如今已经换成了别人的,季叶梨无奈笑笑,她唯一的弟弟长大了,早晚要离开她了。 二人付了银钱便往禄山书院赶,马车中季槐生突然问道:“长姐,昨日你是怎么进去的啊。” 季槐生出来的匆忙只知道季叶梨去找过他,毕竟他胳膊上还有被拧出来的淤青。 “正巧遇见你同舍的一书生,他带我进去的。”季叶梨应道。 若是顾默书他长姐定不会这么形容,想来应该是周世兴了。 他嘿嘿一笑,身子倚向季叶梨,挽住她的胳膊八卦道:“那人就是我曾经信中给你说的周兄,你觉得如何,他今年可是榜上有名,过几日就要参加殿试了。” 季槐生是真觉得他人很好,有学问又谦逊,两人长相也相配的很。 季叶梨抽回胳膊,白了他一眼,“好好念书,不要乱点鸳鸯谱。” 季叶梨在京城中又待了三日,算是将京城逛了一个遍,她本想离开时请一下季槐生同屋的二人吃顿饭,但想到周世兴马上就要参加殿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五日一早,她就乘坐着马车回去了,包袱中多了一封顾默书写给齐禾的信。 - 自季叶梨去京城以后,齐禾每隔一日便要去农庄那边看看,来回实在是太麻烦了,齐禾越发觉得季叶梨这么来回跑实在辛苦。 若是家中有信得过的人能住在这附近看着这些人就好了,她想。 可现在去哪里找人呢,她家中早就没有所谓的亲戚,顾默书那边也是。 她乘着马车往铺子中赶,一路都在想这件事,谁知刚下马车就听见铺子中传开一阵啼哭声。 “你说府城中那些人为何这样,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人。”李嫣一个劲的抹泪,心中难过极了。 云棠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她是明白李嫣的,毕竟当年她第一次来府城,也是被人看不起。 “我也就算了,可那些人竟然拿着李义的腿说事情,他们那般对他还压低工钱,我..我实在是难过的很。”李嫣他们前些日子在这边买了一处小宅院,她也去了苏记绣庄做工,李义也找了一份木匠的活,按理说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她去了那绣庄竟然被别的绣娘排挤,那些人生怕她抢了单子,什么都不愿意派给她,她难过的很便去寻李义。 没想到竟然瞧见李义低三下四的同那些人说话给那些人端茶倒水,明明大家都是在这做工的,他们却欺负李义腿脚不好,她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心痛得厉害,这才来了齐禾这边。 “小奶团呢,你怎么不把他一同带过来。”云棠知道她们夫妻二人都找到了活,那孩子谁看着。 “找了邻居,每月二两银子。”李嫣越想心中越难过,她现在每日连孩子都没法照顾。 齐禾听了个大概,这才走了进来。 李嫣已经将心中的委屈发泄完了,那会冲动之下过来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 “禾禾”见到来人,她强扯出一个笑。 齐禾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很突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李义本就是木匠,她们现在这铺子总是会去木匠那买摆件,若是他也能做出来那不是更好,同样的农庄那边也需要一个熟人帮忙看着,若是李义愿意在那边看管着顺便干干自己喜欢的木匠活... 齐禾越想越觉得此事不错,若是李嫣也愿意来她这铺子就更好了,但这还要看看她们夫妻二人是怎么办打算的。 齐禾将她带到屋中,将这事说给她听,李嫣听完泪水又止不住了。 “禾禾,这事我要问问他,但我自己眼下还想留在苏记绣庄。” 齐禾以为她是觉得那边挣得银钱多,可谁知她下一句就道:“那些绣娘看不起我,我就偏要绣出最好的绣样让她们瞧瞧。” “好好好。”齐禾捏了捏她的小手,心中有些欣慰。 似乎每一个人都成长了,虽然有时还会因为一些事难过,但却不再选择退缩。 - 季叶梨走第二日,顾默书又拿着一封信去了茶楼,那里面的伙计早就同他眼熟了,见他来连问都没问就接过了信。 “正巧,你今日来了,昨日他们从府城回来的,也给你捎了信。”那伙计说着将柜边的木匣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封信。 顾默书没有想到会收到来信,毕竟从他来到这,齐禾让人捎过东西唯独没有给他写过信。 他接了过来,低头一看,那上面的小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齐禾写的没错。 他谢过了伙计,将信揣进怀中这才离开。 回到书院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他才将那封信打开,看完后笑着将信重新塞回怀中。 他就知道,齐禾心中有他,要不为何别人落选齐禾一整封信都在安慰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李嫣从齐禾那边回到家就一直板着小脸, 她不知如何同李义说,生怕说的过头了伤了他的自尊。 毕竟李义在木匠铺子做工受了苦也不回家同她说,一直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若不是今日她过去找他, 还不晓得他遭受了什么。 李嫣做好饭便一直在屋中等着李义,直到院中传来开门声,她才站了起来。 李义进门前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上面皱皱巴巴的怎么弄都扯不平,他叹了口气还是推门进去了。 “我回来了。”他张嘴道, 可屋中却没有人回应他。 李义刚想进去瞧一眼,就见一道身影从旁边窜了过来, 直接将他堵在了门边。 他垂眸这才瞧清楚眼前之人, “怎么跑过来了。” 李嫣想了许久,她还是舍不得李义在那边被人拿腿脚说事情, 她缓缓问道:“今日做工可好?” 李义像往常一般,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好, 都是木匠活, 同在县城时做的没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在县城时他跟着师傅做的都是拿手的大件,可来到这边好几日了,一直没有真的摸上活,那些人都只是让他打下手或者跑腿, 甚至银钱给的也比在县城时少, 但他找活不容易便忍了下来。 李嫣就知道他会瞒着自己,越想心中越难受, 若是不来府城他在他师傅那里也是一把手呢。 李嫣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商量道:“今日我去禾禾那边,她农庄那少个人看着,问你愿不愿意去。” 齐禾当时那话并不是这么说的,但为了维护李义的自尊心,她稍微更改了一下。 “禾禾说她铺子也需要摆件,问你做不做,你若是愿意到时候可以白天在农庄那边做木匠活。”她紧接着道,目光直直的看向李义。 “你想让我去吗?”李义问她。 “想。”她说。 “那我去。” 李义愿意听她的安排,只要是她高兴的,他都愿意做。 翌日李嫣去苏记绣庄请了半天假,又陪着李义辞了活。 那边说他这几日什么大活也没做,最后竟在他那少得可怜的工钱上又扣了些。 这事把李嫣气的够呛,一来齐禾的铺子便嘀咕了起来,将那铺子里的人好好说了一通。 云棠她们就在一旁听着,见她说的小嘴不停还笑出了声。 李义对于来齐禾这边做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昨日答应了李嫣,但他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毕竟齐禾这么一个绣品铺子为何还要在农庄那边另外弄个一个小院让人看着。 齐禾见他有些不自在,便将农庄那边的情形同他说了说。 那边只有买回来的三个奴仆和原来的住户,平日里没人看管的,这些日子去那边讨人的商贾越来越多,都想知晓她这铺子中绣线的秘密。 其实做法很简单,但当时与苏记绣庄签了契约,还有一年,这做法得瞒着,可不能出差错。 至于那些摆件,齐禾铺子确实需要,就是不知道李义手艺如何,能不能做出来那样子的。 李义听完,这才明白这活并不是专门为了他弄出来的,而是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好,我悄悄那摆件,今日我回去了便去做。”李义搓了搓手道。 苏莺闻言颠颠的将铺子中的摆件拿了过来,“这样的。” 李义接过,仔细瞧了瞧,东西倒是不大,做工也不难,若是他做的话几日一个就行。 他应了下来,齐禾又同他们商量起月银。 李义在府城一个月多的时候能赚十两银子,来了这府城那边一个月给七两。 齐禾本想给二十两,毕竟每日他还要在农庄那边看着人,可李义说什么也不收这么多。 最后两人各自退了一步,定下来十二两,至于摆件另算。 定好后,齐禾便带着他们坐着马车去了农庄。 因为要看管住那些人,所以李义对外就是齐禾的表妹夫,这样一来有了亲眷关系,那农庄里的奴仆也不敢不听他的。 - 顾默书在书院中一直待到了三月底,因为四月初七云棠就要出嫁,所以他提前同夫子请了假。 季槐生落了榜,这几日一直在书舍待着,书院暂时还没有给他重新安排课室,所以他清闲的很。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开始收拾东西了。”季槐生坐在凳上看他在那里忙活,问道。 “嗯,云棠四月嫁人,我回去送她。”因为云棠已经没有家人了,她出嫁自然是要在齐禾铺子出嫁,那日顾默书会作为小弟亲自将她送出门。 季槐生张张嘴,呆愣在那。 云棠要嫁人了,他竟然不知道。 “你说云姑娘要嫁人了?”他微微敛眉。 “嗯。” “我怎么不知道。”他紧接着道。 顾默书摇摇头,“你为何要知道。” 季槐生一噎,是啊,他与云姑娘又没有关系,她出嫁又与他有何关系。 “定亲的是哪户人家啊?”季槐生心中疑惑很多,“什么时候成亲啊。” 顾默书背对着他就是不回他的话,任由他在那里嘀咕。 “你说我要不要同你一起回去,反正这几日我也是在屋中待着。”季槐生问道。 毕竟云棠是齐禾那绣铺中的人,且与他长姐一同共事,他想着回去送送也可以,毕竟他许久没有瞧过成亲的场景了。 顾默书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点头应道:“好。” 他记得齐禾曾经同他说过的,那楼景知道云棠的事情,也知道云棠年少时对一书生一见钟情。 若是在那日楼景见到堵门的季槐生,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场面。 说走就走,季槐生同他一起收拾了起来。 等周世兴回来时,他们二人已经将东西整理好了,一人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你们这是要。”周世兴不知道顾默书要回家的事情,见此场景疑惑道。 “周兄,我们就是等你回来呢,本来说你殿试那日我去送你,可家中有小妹出嫁,这不我们要回去一趟。”季槐生将那会出去买回来的肉包塞进周世兴的怀中,歉意道。 “你们二人都是?” “嗯。”顾默书没有过多解释,点了点头应道。 周世兴无奈的笑了笑,“去吧,我自己在这无事。” 道了别,顾默书二人便走着去了每次捎信的那家茶楼,中途还在首饰铺子一人给云棠选了一个发簪作为贺礼。 可回府城的路上却出了事,常走的那条大道被拦住了,若是要回去只能绕路。 这一绕便远多了,等到达府城已经是迎亲的前一日。 “还好赶回来了,若是明日回来怕就晚了。”季槐生掀开帘子,瞧着熟悉的街道感叹道。 “我送人出嫁,你激动什么。”顾默书实在不明白季槐生这一路为何那么高兴,仿佛他要成亲一般。 季槐生拍拍大腿,一本正经道:“这你就不懂了,等你定了亲你就会明白见别人成亲是什么感觉。” 顾默书确实不懂,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马车进了学区片齐禾住的那条街,顾默书就瞧见一个长长的队伍,似乎是从齐禾那铺子出发的。 “这是?”明日才娶亲,今日这是做什么。 那车夫瞧着街上热闹的场景,解释道:“这都是妆奁,想来 是送去楼家的。” 妆奁不少,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最后面,这其中除了齐禾给云棠准备的那份还有楼景自己送来的。 “真是气派,一个绣娘竟有这么多的妆奁。”那车夫道。 等到了齐禾的绣铺,只见前面门上已经贴了喜字。 铺子今日不做买卖,之所以开着全是因为刚才抬妆奁。 顾默书付了银钱,二人下了马车便往铺子中走。 “哎呦,你可回来了,禾禾在屋里等着你呢。”季叶梨在铺子中收拾东西瞧见顾默书进来忙道。 “还有我呢,长姐。”季槐生跟在顾默书身后,晚了一步。 季叶梨没想到季槐生也会回来,可一想他是不知道那些事的,想来就是回来凑个热闹蹭蹭喜气,“回来了就好,你一会儿回家梳洗了再过来,瞧你身上脏的。” 季槐生也是这么觉得,自己这般进去确实不妥,听了他长姐的话转身便离开了铺子。 顾默书进了院子,只见整个院子都挂上了红色喜布,好喜庆。 上一次见到这种布置还是...还是他爹冲喜那次,不过那时他还小,心中装着事并没有好好瞧。 “默书回来啦。”李嫣正抱着小奶团子从屋中出来,一眼就瞧见了他,“快进来,她们都在屋中呢。” 顾默书点点头,走了进去,只见齐禾正笑着给云棠试妆。 “好看,明日就这样如何。”齐禾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这妆容最合适。 “默书你觉得呢。”云棠正好瞧见顾默书进来,忙问道。 “好。”顾默书视线落在齐禾身上,应道。 齐禾这几日就一直等他回来呢,自从接到他的信一连几日了都不见人到,她生怕路上出了事担忧的不行。 如今见他平安回来,倒是松了口气,“回来了就好,快瞧瞧你云姐姐。” 顾默书走过去,将包袱中的锦盒拿出来递给了云棠。 “给我的?”云棠欣喜的接过,打开后只见锦盒中是一个琉璃小桃子发簪,好看极了。 几人闲谈了一会儿,因着他赶路回来有些累了,齐禾便催着他赶紧回屋歇歇。 反正也不着急,明日才出嫁呢。 天黑了,顾默书才醒过来,他本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了这么久。 院子中挂着红色灯笼,各屋还都亮着,想来大家还没睡。 他从包袱将另外个小盒子拿了出来塞进衣袖中这才去敲齐禾的屋门。 第一百三十章 齐禾看着手中的锦盒愣在那, 屋中只剩下她一人。 就在刚刚她还在屋中想明日云棠出嫁的事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辰了,她还以为是云棠, 毕竟她明日出嫁以后就不住在这了, 谁知一开门站在那的竟是顾默书。 顾默书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他换了一身衣裳,青色棉布的还是去年她亲自做的,那时候穿着正好,眼下却有些短了, 见她开门后道:“给你的。” 齐禾疑惑的看向他,又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的?” “嗯。”顾默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似乎怕她不收,又道:“我攒的银钱, 很好看。“ 一句话,彻底断了齐禾不收下的念头。 顾默书去京城念书时她是给了他不少银钱,但上次季叶梨回来时还悄悄告诉了她,季槐生他们二人在京城中除了往家中捎东西花费多一些, 其他的都很省。 听说他们同舍的几人得空时便会抄书或帮同窗批注文章, 毕竟禄山书院是在京城中,那边富家子弟较多,也都不差这些银钱。 “你饿了吗?”齐禾接过盒子并没有急着打开,反而关心问道。 那会他们吃晚饭时,她专门过去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睡着就没有叫醒他, 听季槐生说他们这一路实在是赶,又绕了路又耽误事了时间, 因为走的路以前没走过,他们二人和车夫轮流守夜,大家基本都没怎么睡好。 “小厨房还有些吃食,我去给你热热。”齐禾想要出去,可看着堵在门边的顾默书她只能眼神示意给他让他往旁边挪挪。 “你休息吧,我自己弄就好。”顾默书没有说奇奇怪怪的话,也没有要进她的屋子,说完还贴心的给她将门关上。 齐禾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着手中的锦盒,想了想还是回了里屋。 她坐在桌案边将那锦盒放在桌上,那锦盒不大,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式的发簪。 今日她也瞧见了顾默书送给云棠的,那发簪精致也配云棠,至于她的...想着她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银镶珠翠挑簪,齐禾瞧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以前见过这种,不过那都是在文物记录片中,那些都是金镶的,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银镶珠翠挑簪。 应该很贵吧,齐禾摸了摸上面的珠翠,也不知这么一个簪子花了他攒了多久的银钱。 齐禾拿出来在自己发髻旁比划了一下,到底没有舍得戴上,这么珍贵的东西剐蹭了可不好。 - 大婚那日,云棠穿着自己绣的嫁衣盖着龙凤盖头被顾默书牵着送出院子。 按理说应该是家中小弟背着将人送出去,可楼景现在刚刚能走两步,背人那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顾默书这边若背着她出去,那到了楼家楼景也要将人背进去,可他那身子实在是...最后他们商议了一番,牵着就好。 云棠眼中噙着泪,在踏出门边的那一刻回头望了齐禾一眼。 “吉时到。”周围人话落,云棠泪走出了院子,眼中的泪也落了下来。 齐禾红着眼朝着她挥了挥手,明明过几日她还会回铺子可齐禾就是觉得她这是走了,心中难受的不行。 顾默书将人送上花轿,看着轿帘落下,又看着喜轿被抬走。 周围明明是敲锣打鼓好生热闹的景象,可他们心中却满满不舍。 天色不早,迎亲的队伍散去,齐禾这院中的人给周围来沾喜气的人都送了喜糖,这才关上了院门。 - 楼家属是庶子娶亲,但也是准备大办一场的,从昨夜府中之人便忙碌了起来。 楼景本想直接将人娶到自己的新宅,可楼老爷不同意,非说当时话已经放出去了,若是人没有娶到府上,这不是摆明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没看上这门亲事嘛。 楼景心道,你们本来就没瞧上,如今死要面子就死要面子吧,他哼着便同意了。 黄昏时,楼景被人扶着上了马,众人劝他不必亲自过去迎娶,反正云棠是高嫁。 可楼景不愿意,强撑着骑上骏马,这新娘子他可是要亲自娶回来。 还未到齐禾这门前,他就紧张了,手心中全是汗渍。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马上坐着不舒服。”他身旁的小厮看着骏马上一个劲想要挪动的少爷不禁问道。 “无事。”楼景深吸了口气,眼睛直盯盯的瞧着不远处的小苏绣铺。 因是黄昏时,那边虽点上了红灯笼,但他还是瞧的不真切,一直到了门前,他这才看清那堵门之人。 他以为只有顾默书一人,谁知道还冒出了一个季槐生,这让他心口实在堵得慌。 偏那人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正蓄势待发的准备拦亲。 好在众人没为难他,出了些诗词歌赋的对子,见他游刃有余的答出来便放他进去了。 云棠没有长辈,唯一能称得上家人的便是齐禾,楼景守礼,硬进来给齐禾敬了一杯茶,问了好。 他一行完礼便又回到了迎亲的队伍中,等顾默书将人送上了花轿,他这才带着众人离去。 楼家门前更是热闹非凡,吹锣打鼓一直到新娘子被扶着下了花轿都未停下。 楼景这一路骑着马身子都虚了,可还是亲自牵着红绸将人迎进了家中。 行了礼,拜了堂,因楼景身子不好,没人敢在宴席中灌他酒,楼老爷便让他们二人一起回了新房。 - 天逐渐黑了下来,齐禾将帮忙的好友留了下来,又叫了郭暖酒楼的热菜在院中摆了几桌席面,大家都没有拘着。 这几日若不是大家帮着,齐禾一人还真操办不下来这么一场婚事。 “云姑娘也是有福气 之人,听说那楼家少爷另请了宅院,这样一来云姑娘便不用同婆母住在一起,这可少了不少规矩。”邻居家的杨大婶说道。 “可不是,虽然都传楼家那小少爷身子不行,只能坐在轮椅上,可今日一瞧,那可是和传闻中不一样,人家那腰板挺得,还亲自前来迎娶,这都是满满的诚意。” 院中人都喝了酒,心中怎么想的嘴中便怎么说,齐禾坐在桌边听着他们嘴中嘟囔,什么也没说。 整个席间,齐禾愣是一滴酒都没有沾,明明是大喜的好日子,她这心中却拧巴的很。 有些人喝多了,齐禾便让顾默书帮着送送,反正都是周围邻里,走几步路的事情。 顾默书喝了些酒倒是不算多,人也清醒,见齐禾这么说便亲自将人都送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院中就只剩下齐禾一个人,她瞧着满桌的残羹剩饭自己木愣愣的开始收拾。 也没有烧水,就直接在院中的井里打了几桶水,直接洗了起来。 这个时节虽然没有冬日里那么冷了,但井水还是凉的,刺的她手面疼。 她一边擦洗心中越发的难过,眼中噙着的终于落了下来。 似乎已经忍耐了许久,眼下周围也没别人,她竟啜泣了起来。 顾默书回来时瞧见的正是这么一幕,齐禾蹲在井边身子一抽一抽的,手泡在冷水中,也没法子擦一下眼角的泪水。 他眉头紧蹙,忙走了过来。 走近了这才看清楚,齐禾脸上全是泪,两个眼睛红肿的厉害,看来是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他掏出手帕,也没有仔细瞧,就给齐禾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不哭了。”他哄道,“家中还有我。” 齐禾没想到会被人抓个正着,还是在自己最脆弱难过的时候,她死要面子道:“我这是高兴的,太高兴了。” 见顾默书不信她的样子,她拽了拽他的衣襟,认真道:“真的。” “好,你说是就是。”顾默书搬来凳子让她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塞进她的手中,“你歇一会儿,我先收拾。” 齐禾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抿着,心中那些不舍一点一点褪去,还好,还好现在家中还有人陪着她。 若是家中只剩下她自己一人,她.... 想到这,泪又从眼中涌了出来,她生怕顾默书瞧见了笑话她,忙拿起手心中的帕子擦了擦。 这一擦不要紧,她瞧着手中的帕子越发眼熟,眼熟到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找了个能看见光的方向将那方帕展开在月色下仔细的瞧。 果然,那方帕最下面的角落位置绣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花蕊间还有一个禾字。 她的心口一颤,这是她的帕子,她曾经绣过用过的帕子,为何这帕子会在顾默书手中。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又偷偷打量了顾默书好几眼,这帕子难道是她不小心丢了被他捡到了? 可他刚刚是从怀中掏出来的,那这方帕不就是他日日随身带着? 他对自己还有那个念头.... 齐禾想到这赶忙跑回了自己屋中,她的心砰砰的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她知道顾默书的心意,可她以为这是他错生的心思,毕竟是她一直照顾他长大,这个年岁错生了心思也还算正常吧。 可他...好像是认真的,齐禾低头看着手中的方帕心中乱成一团。 院中顾默书一直清洗着碗筷,听见齐禾起身的动静他还以为她是回屋梳洗一下,可等他将院中的东西都收拾完了,仍不见齐禾出来。 难道她是被人瞧见哭了觉得不自在所以躲了起来? 顾默书不想她自己一个人什么也不说还将心事都藏起来,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温声道:“齐禾。”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叫过齐禾,小时候觉得她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小娘,自己不能这么叫,长大后却是叫不出口,如今这般唤她,顾默书也是夹了私心。 “我睡了。”齐禾躲在屋中扯谎道,顺便还熄灭了烛火。 顾默书手上还是湿的,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突然皱起了眉头。 刚刚他用帕子给齐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将帕子给了她,可为何这帕子现在还在自己手中。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顾默书忍住了没有再去敲门, 他捏着手中的方帕转身回到自己屋中。 他们两人之间维持许久的常态一下子被打破了,还是在这么一个日子。 顾默书不知道明日要怎么同齐禾去说,以往说喜欢就罢了, 可这偷偷藏她的方帕又算怎么一回事。 另外一边, 齐禾听见门外没了声响这才悄悄开了一条门缝,见屋外没了人这才放心。 二人一夜未眠。 翌日天刚亮,齐禾便下了床榻,她将那方帕子折好放在了桌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可这是她现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她如往常一般做饭, 见顾默书出来后还招呼他赶紧梳洗, 似乎昨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顾默书昨夜也想了许久,他觉得还是要同齐禾说明白, 就算她再拒绝一次也无所谓,总比像曾经一样躲着自己好。 可一出来就被齐禾招呼着,这让他有些恍惚。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这才问道:“昨夜怎么了。” 齐禾面上佯装镇定, 心里却紧张的很, 她将碗筷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头也没抬回道:“昨日云姐姐嫁出去,我舍不得才哭了,就这还被你瞧了去。” “然后就跑回屋?”顾默书接道。 齐禾点点头,难为情道:“我比你年长许多, 这种事情被瞧见了总归觉得不太好。” 这看上去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至少顾默书挑不出错。 “下次哭,不用躲着。”顾默书轻笑出声。 “没下次了。”齐禾将煮好的鸡蛋磕了一下放在他面前, 插话道。 云棠出嫁,齐禾便将铺子关门五日,所以今日吃完饭二人都闲了下来。 齐禾回屋将那方帕子揉成一个团,还将绣着字的那一面团在里面,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拿出来放进了院子中的木盆中。 见顾默书收拾完从小厨房出来时,她对他说道:“这帕子你还要吗,我给你洗洗,昨天不小心蹭上东西了。”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顾默书垂眸看着那小团子样的东西在水面上飘着,他出声道:“我来洗吧。” 他接过木盆端着去了旁边,两个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 顾默书没有想到齐禾竟然没有认出这方帕是她的,不过看着这皱成一团的样子又想到是在昨日没什么光亮的夜晚中,似乎一切都说的开。 他轻轻一笑,也是,若是齐禾真的认了出来,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同他说话还将东西拿出来,肯定一个人又躲在了屋子中,离他远远的。 齐禾背对着他,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又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蹲在地上认真的清洗,心中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顾默书在家中多留了几日,马上就要开春了,上次去时带的都还是冬衣,如今要换一些薄衣衫和被子了。 齐禾记得他回来那日穿的去年做的旧衣衫可都短了一截,秋装如此,那春装应该也差不多。 她本想趁顾默书在家中休息时自己一人偷偷上街去,谁知刚一推开屋门就和顾默书碰了个照面。 “要出去?”顾默书明知故问。 “嗯。” 齐禾拧巴着一张小脸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顾默书,明明是自己要偷偷出来的怎么最后还是将他带上了... 等马车在成衣铺子前停下来时,齐禾先下了马车,她走了两步见后面没人跟上来,又折返回去掀开帘子问道 :“你不下来?” 顾默书见齐禾叫他,忙从上面下来。 齐禾觉得他今日有点呆,干什么都愣愣的。 “进去看看。”她眼神示意给他,二人这才进了铺子。 那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她,热情道:“齐掌柜的您怎么来了,是看看成衣还是要些布匹。” 齐禾前些日子刚来这边定了一些上好的布匹,她笑笑,指了指身旁的人。 “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穿的春日衣裳,颜色素一些。”齐禾清了清嗓子道,毕竟在书院中念书衣裳还是素净一些的好。 那掌柜的一时间没有认出顾默书,还多看了两眼,脸上露出喜色,“这位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我们这铺子刚好有几件适合他的。” 齐禾他们被带到二楼隔间,这屋中摆放除了一个圆桌外还有一面大大的铜镜,似乎是专门用来照人的,毕竟是成衣铺子,看上身效果还是要有铜镜的。 掌柜的一会儿功夫就让人带了四五身衣裳,与齐禾想要的素色不太一样,但乍一看也不耀眼。 “这位公子,您往这边来试一试。” 顾默书并不想在外面换衣裳,他转头求助般的看向齐禾,可齐禾却对他点了点头。 ... 顾默书只能拿着衣裳进了屋中专门隔出来的一个试衣裳的地方。 第一件虽然是棉的,但样式别致,腰间还专门缩了两下,留出位置专门挂玉佩和荷包。 他穿上后就直接出来了,因为腰间没有系好他正垂着头整理,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腰间的带子,齐禾看着他的手微微愣神。 直到成衣铺子的掌柜出声赞叹,“您瞧瞧,这衣裳就像是为这位公子专门准备的一样。” 顾默书并不知道上身后如何,他还未来得及问齐禾,就又被掌柜的扯到了铜镜前,“这位公子你瞧瞧,可喜欢这样式的?” 掌柜的不仅欣赏自己的成衣也欣赏这成衣上身的效果,她巴不得顾默书能将剩下的都试穿一遍。 齐禾瞧着顾默书眉宇间的无措,笑道:“剩下的我们就不试了,麻烦掌柜的都给包起来。” 掌柜的心中有些失落但面上不显,抱着那几件衣裳就出去了,至于顾默书身上穿的这身就留在了他身上。 “这几件颜色喜欢吗?”买都买了,齐禾这才想起来问顾默书的意思。 “嗯。”你觉得好那就行,顾默书心想。 直到二人带着买好的衣裳出了铺子,顾默书才反应过来,齐禾今日是专门过来给他买东西的。 他还以为她今日来成衣铺子是专门买女子穿的成衣呢,所以刚刚到了他没有跟着下来,他怕有他在齐禾挑选衣裳不自在。 “家中还有成衣,为何又给我买这些。”顾默书问道。 还能为何,还不是你长高了不少家中衣裳都小了,可齐禾偏偏没有这么说,她道:“你给我买了那挑簪,我也要给你□□日的衣裳。” 这话一出,顾默书刚刚心中那些喜悦一下子被浇灭。 她分的竟然这么清楚。 “那为何那日不戴,不喜欢的话我下次...”顾默书回过神道。 “喜欢,下次我就戴。”齐禾生怕他又探究起来,忙插话打断了他。 二人又逛了几个铺子,买了些吃食这才回家。 - 第三日是云棠回门的日子,齐禾一大早便开始张罗,将云棠曾经住的屋子收拾了一番,又在桌上摆上了瓜果和糕点,为的就是迎他们。 虽然只有几日不见,可齐禾再见到云棠时却觉得她长大了不少,脸上褪去了青涩反而更加的娇羞。 他们夫妻二人此次前来带了不少东西,光布匹就有一整箱子,听说是楼景一个月前专门让人从京城中运回来的,都是京城当下最时兴的料子,就算不拿出来做绣品自己穿也是好的。 齐禾瞧云棠脸上的喜色,打心底为她高兴,她当时还担心云棠嫁给楼景会过的不好,那么一个大家族,她一个小绣娘可不一定好过。 可楼景却真的护住了她,成亲的第二日便直接搬到了自己的宅院,自此云棠就同婆母请了一日安便再也不用过去了。 他们小夫妻两个人在自己的宅院中过的倒是自在,那边是一个三进的宅院可比齐禾这里大上不少。 “禾禾,过几日我就回铺子帮忙,你可还得要我啊。”若是以前云棠肯定要挽着齐禾的胳膊同她撒娇,可现在却板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手被楼景紧紧握着。 齐禾怎么会不让她回来,她巴不得今日云棠就回来,这家中虽然少了一个人,但却冷清的可怕。 “好好好,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好。”齐禾笑着说道。 云棠小夫妻二人在这边吃了晌午饭便早些离开了,齐禾看着收拾好的床铺心中一阵失落,她还以为她们会在这边住上一日呢,可一想她既然嫁出去了定不会回来住的,是她糊涂了。 - 顾默书本想在家中再留几日,可季槐生却有事得早些回去,所以二人商议后将日子提前了一天。 齐禾在屋中帮他收拾东西,这一去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昨日送熨烫离开后她还想还好顾默书能在家多住几日,可一眨眼他明日就要走了。 她将春日的夏日的衣裳还有两双她早些日子做好的却一直没拿出来的鞋子,一同塞进了那收拾好的包袱中,倒是没有让顾默书瞧见。 “东西都收拾好了,你早些歇息吧。”夜深了齐禾不好在他屋中久留,给他收拾好便起身离开。 顾默书还有一些话想要同她说,可瞧着外面天色确实不早了,只能作罢。 回到屋中,齐禾抹了下眼角就钻进了被子中,明日这家中就只剩下她一人了,若是一开始她就自己一个人过或许也不会这么难过,可习惯了周围有人陪着这一下子冷清了她实在受不住。 她将被子拉至头顶,一个人蜷缩在被子下面小声的啜泣,她不敢入睡,她怕明日醒来家中就只剩下她一人。 齐禾强撑着,一直到三更天,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她将被子掀开,从床榻上下来点燃了屋中的烛火。 屋中有了光,她又拿出了绣绷,在烛光中一点一点穿线开始在扇面上刺绣。 顾默书也一直没睡,他捏着手中那方绣了禾字的帕子,一个劲的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直到外面有了亮光,他觉察出不对忙起身穿好衣衫查看,只见那亮光是齐禾屋中的。 这个时辰了她为何还没睡,顾默书想着她可能只是起个夜一会儿就睡了,于是将窗子打开,自己坐在桌案前看着那边的屋子。 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那屋中的烛火还没有熄灭,顾默书坐不住了,他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齐禾门外却听不见屋中一丝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齐禾睡着了忘记了熄灭烛火。 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敲了下门,出声道:“睡了?” 屋中的齐禾已经困得不行,她虽坐在桌案边但眼睛已经眯上了,直到门外突然传来声响直接吓了她一跳,她身子一抖,那绣花针竟扎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疼的哼了一声,门外的顾默书听见动静不知屋中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顾默书进来后就瞧见她右手食指上一直在往外冒血珠,忙掏出身上带着的帕子捆在了她的指头上。 齐禾脑瓜子还有些迷糊,她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帕子伸手扯了扯那帕子的四个角,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见找不到又不动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顾默书皱着眉压着声音问道。 “疼不疼。”他捧着她的手轻轻吹着。 可等了片刻都没有听见回应,他弯下身子一瞧,齐禾竟这么坐着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将她抱回到床榻上,又将被子给她盖好。 这么晚了不睡觉爬起来挑灯刺绣,也就只有她一人了,顾默书这般想着无奈的摇摇头,他起身去桌案上看了一眼那绣绷。 只见上面是一朵浅粉色的桃花,花蕊间还绣着一个没来得及绣好的字,一瞬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这绣样同那日帕子上的一模一样,所以她当时是认出了,所以那夜突然跑回屋中也是真的被吓到了。 可这几日她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无事发生的样子,这是为何,顾默书半张着嘴,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一个让他心跳加快的念头。 “别走。”床榻上传来齐禾的动静,声音很小,但顾默书听得真切,她在说别走。 他来不及深想,又赶忙回到齐禾身旁,只见床榻上的齐禾似乎做了噩梦,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整个人脸色苍眉头紧皱。 “没事了。”顾默书将她的手握住,轻声哄 道。 床上之人听闻动静侧过了身子,同顾默书面对着面。 顾默书贪恋般的盯着她看入了神,不管明日醒来齐禾会怎么样,今夜他会一直守在这里,他抿了抿唇小声道,“睡吧,我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知是不是身边有了人让齐禾莫名的安心, 她这后半夜睡得倒是很踏实。 翌日天刚亮,齐禾就醒了,她迷迷糊糊中想要侧一下身子, 却发现手被压住了。 她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看着倚靠在床榻边的顾默书她脑海一片空白,这是..梦吧。 若不是梦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眼前之人缓缓睁开了眼。 二人四目相视,一时无言。 昨夜点灯做的事情一下子涌现在齐禾的脑海中, 她不仅拿出绣绷刺绣,还在上面绣的是那方帕子的绣样。 她不知道顾默书瞧见了没有, 毕竟那绣绷就放在桌上, 若是让他瞧见了... “醒了?”顾默书将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挪开,关切道。 “...嗯。”齐禾趁机抽回了手, 顺带将被子往上面又拽了拽。 瞧齐禾这般模样,顾默书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拿昨日的事情说事,若是说了她这般好面子怕不是又要不承认。 顾默书起身, 将围帐给她放下, “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 见人离开后,齐禾才从围帐中透出一个小脑袋,她重重吐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顾默书有些不一样, 似乎看她的眼神不太对, 语气也不太对,仿佛周身透着一股难掩的喜悦。 眼下齐禾也睡不着了, 她掀开被子准备穿外衣,谁知一抬手就看见那个被绑住的手指,绑的并不牢,她轻轻往上一拽那帕子便下来了。 她盯着手指仔细的瞧了瞧,昨夜那被绣花针刺破的伤口早已愈合,只是在表面留下了一个不显眼的小红点。 她又伸手按了按,倒是也不疼,就这么一个寻常的小伤口顾默书还拿帕子给她包裹起来,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屋外顾默书在井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番便赶紧进了小厨房。 他厨艺虽说不上好,但煮个白粥炒个青菜也不成问题,想到昨夜瞧见的场景他耳边就有些发烫,思绪也有些飘忽,直到他将煮沸的热水倒入碗中时,那迸溅的热水落在他的手上,他才回过神。 好在伤口不大,只是被烫起来一个水泡,用衣袖遮掩着倒是瞧不见,就在他自作聪明时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咳声。 齐禾嗓子有些沙哑,屋中没有水了她这才来小厨房寻,谁知就看见了顾默书遮遮掩掩的一幕。 此时的齐禾可不敢多问,她生怕顾默书刚刚是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衣袖中,若是问了两个人都尴尬,她呆呆的站在门边,视线往旁边煮着白粥的锅上扫去。 “嗓子不舒服?” “有点。” 顾默书起身忙给她端来了一碗温水,那白瓷碗就放在旁边的桌上,似乎是专门为她晾的一样,“应该不烫了,你尝尝。” 顾默书见她没接,端起碗往她唇边凑了凑,因为手臂抬起来的有些高,衣袖竟往下滑落了几分,一时那遮掩住的水泡显露了出来。 齐禾皱着眉看向他的手腕,再联想到眼前这碗晾好的温水,她喉咙发紧,“烫到了怎么不说,跟我过来。” “先喝些。”顾默书哄道。 齐禾应声将碗中的水喝了几口,温水下肚可齐禾嗓子仍旧干哑的说不出话,她将那瓷碗放在桌上,拉着顾默书就往屋中走。 昨夜的绣绷还放在桌上,她也没有收,直接取下上面的绣花针点燃烛火在烛焰上烧了一下,等针尖烫了后她拉过顾默书的手腕,扎破了那个水泡。 动作干净又利索,等里面的脓水流干净后,这才取来帕子给他包扎好。 “这几日别碰水,你在路上也要好生看着些,别不当回事。”齐禾语气冷巴巴的,却句句都是关心。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其他的话,更没有戳破那方帕子的事情,但那一直遮挡在他们之间雾蒙蒙的东西却在一点点消散。 晌午过后,季槐生就带着车夫过来了,这个时辰离开,那他们在傍晚前还能在路上寻到歇脚的地方,虽有不舍,但齐禾还是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这次回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长姐我会时常写信给你。”季槐生坐在马车上对着车下的季叶梨挥手道。 季叶梨连连答应,对他点点头,“在那边好好念书,家中养得起你,不用总是抄书。” 抄书挣的那些钱还没有她们在这边多接几个绣活挣得多,为了那几两碎银,因小失大可不好。 “晓得了。”季槐生其实这么着急回去其实是因为心中惦记着另外一桩事情,只是现在不能说罢了,等时机成熟了他会同他长姐坦白的。 顾默书背着包袱,站在齐禾的身旁,“我走了。” 齐禾心中有些烦闷,但还是点了下头,“路上小心些,包袱中给你装了银钱,你季姐姐刚才说的话可都听清了。” 抄书赚银钱这本在书院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既然齐禾这般说了,他应着就是。 顾默书将衣袖往上拉了一下,露出手腕上的方帕,这是齐禾的并不是昨日他拿出来给齐禾绑住的那个。 他像是在验证心中的猜测一般,偏头往齐禾身前凑了下,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拿走了。” 他说完,看向齐禾,黝黑的眸子中映着齐禾的面容。 “快点啊默书,说什么呢还不上车。”季槐生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见顾默书还未动,这才出声喊道。 听闻这声音齐禾没忍住轻笑出声,“快上去吧,他等不及了。” 虽然齐禾没有正面回他那句话,但也没有反驳,顾默书心中知足,他笑了笑,“等我回来。” 马车逐渐远去,齐禾同季叶梨仍旧站在小苏绣铺前,两个人神情都有些失落。 等再也望不到马车的影子,她们才收回视线。 “明日铺子开张吗?”季叶梨突然问道。 毕竟铺子关了好几日了,季叶梨在家中也憋闷的慌,若是这边铺子开张,那她们几人还能说说话。 齐禾嗯了一声,“明日记得过来,咱们开张。” 人都走净了,齐禾这才回到家中。 虽然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可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她还是泄了气,一个人随便吃了些便回到屋中。 夜深了,她听着外面的打更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与昨日强忍着不睡一点也不同,现在她非常的清醒,她起身又点燃了屋中的烛火,拿起昨日那个绣绷开始绣上面没有绣完的字。 一针又一针,直到她一时失神将针戳在了自己受伤的手指上,看着那逐渐冒出的血珠,她用手随意擦了擦,可血珠擦了又冒出来,反复几次后齐禾便没了耐 心,她伸手将床上昨夜顾默书给她绑住手指的那方帕子拿起来,重新包裹住了那根手指。 看着这熟悉的帕子,她微微愣神。 翌日小苏绣铺又重新开张了,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不至于一个人在家中孤单,齐禾破天荒的多接了几单成衣绣样。 只是这马上就要入夏了,她这铺子若是再招不到绣娘怕到时候真的忙不过来,想到此处,齐禾又重新在铺子前面贴上了招人告示。 至于能不能招到绣娘那就全凭运气了。 - 顾默书他们走后,周世兴就迎来了殿试,他是知道周围新晋贡士都在投帖自荐,可他没有留在京城的念头,所以并未这般做。 殿试如同他所想的那般,天子出题,自然与平日里准备的那些不同,好在他策问不错,答得尚且满意,最后得了个二甲第七的名次。 他苦读数十年,终成进士,以后回到家乡也可以当个小官造福百姓,这是他一生所求。 顾默书他们从府城出发终于在周世兴离京前抵达了书院。 虽然平日里周世兴会同他们说自己想要回到家乡,可谁也没想到殿试后他二甲第七的明明可以留在京中,却真的选择回去了。 “周兄,你这是...”季槐生只觉得惋惜,苦读十年谁不是为了金榜题名留在京中,可他却... 周世兴眼中泛光,他知道大家为他惋惜,但这是他从念书考取功名时最想做的,如今功成名就他该回去了。 “季兄,顾兄,下一回便是你们了,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周世兴心中高兴,他在这京城中也是交到了好友,若不是他们,他可能在那个冬日就病倒了,何来今日的他。 三人把酒言欢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周世兴便收拾好东西悄悄离开了,等顾默书他们醒来,屋中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季槐生看着那空荡荡的床铺,叹息道:“周兄啊周兄,你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是好。” 昨夜季槐生喝多酒,又将他长姐夸赞了一番,周世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却迟迟未回应。 这种事还要看缘分,他是要回乡之人,难道让他长姐跟着他受苦嘛。 虽然周世兴离开了,但对于仍在禄山书院的其他人来说,他们的科考之路才刚刚开始。 - 而齐禾铺子这边虽然白日里热闹,但打烊后这家中便又只剩下她自己一人,她适应了许久都不习惯,每夜都要点燃烛火,直到那日收到了顾默书从京城报平安的信。 顾默书回到京城后仍旧每三日给家中捎信一封,因现在家中只有齐禾一人,他便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在信的最末尾写上你们二字来遮掩,如今他每一封最后都变成了你。 这信虽与以往一样每隔几日就会来一封,但却成了齐禾日日盼着的东西,仿佛收到了这信她这几日就会心安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沉溺在了这关切之中,再也挣脱不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转眼间便入了夏, 齐禾铺子中却仍旧未招到绣娘,有些是真的绣工不好有些却是安了不好的心思。 虽然明年约定的时间一到,这苏绣技艺就会流传出去, 但眼下那些怀了小心思的绣娘齐禾还是不愿意招进来。 晌午时太阳高照, 齐禾这绣铺终于冷清了下来,苏莺数了一遍剩下的绣品,囔囔道:“师傅,团扇剩下不多了,今日若是卖空了明后几日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苏莺将剩下的团扇又数了两遍, 还是那个数目,要不这几日每日拿出来三把, 要不今日卖完后就不上了, 她们绣铺中人实在是少,根本绣不了那么多。 齐禾双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这人招不上来她也没办法,除非今日就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绣娘,那么她们过两日还能缓口气。 正想着,就见一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背着包袱走了进来, 瞧着模样不太像是来买绣品的。 “请问, 你们铺子还招工吗?”女子声音低哑,整个人瞧着怯怯的。 “招人的,师傅,师傅,来人了。“苏莺冲着愣神的齐禾喊道。 那女子双手紧紧攥着小包袱, 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若是这铺子也不要她,那她只能去别的地方再找活了。 齐禾回过头看向她, 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同样那女子瞧清楚齐禾面容后也愣住了。 她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正当她思索怎么找个由头时,就听见齐禾喊道,刘兰兰? 那女子身子一颤,没想到齐禾也认出了她,也是当年在县城时她兄长做的那些事情还不够让齐禾记住吗。 “你可是刘兰兰?”齐禾有些激动,她从凳子上下来后直接走向她。 这刘兰兰当年可是县城中绣工最好的绣娘,若是她来她的绣铺不仅上手会比寻常人快许多,那绣好的成品还可以直接卖出去。 刘兰兰怯懦的低下头,她若是知道这是齐禾的绣铺她就不来了,可一想到家中欠下的债务她又不得不面对眼前之人。 她点了点头,这才看向齐禾。 “来这边说吧,莺莺端壶茶水来。”齐禾嘱咐了苏莺后便带着人去了屏风后。 说起来她们二人有好几年未见了,当年见到还是在衙门,那时刘兰兰的兄长去偷窃她绣铺的百鸟图来着,被抓后还栽赃倒刘兰兰身上... 按理说这刘兰兰有绣技在身应该日子过的还不错,可为何瞧着却像历经了风雨的样子。 “我..我带了绣品过来,不知你介不介意...”刘兰兰越说声音越小,她又想被留下又害怕留下。 “我瞧瞧看。”齐禾面上带着笑,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计较往事的样子。 刘兰兰将绣好的帕子递给她,那帕子上面绣的是一对鸳鸯,齐禾上手摸摸了,心中感慨果然绣技好的人不管过了多久那绣活永远拿得出手,她眼光果然没错。 “可还有别的,像荷包之类的。”齐禾将方帕还给了她,又问道。 刘兰兰的心往下一沉,难道是自己的绣品没被瞧上?可她现在身上真的没有其他绣品了,能卖的已经卖光了,她摇了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一方帕子。” 就在她以为齐禾要请她离开时,耳边却传来一声,“那就留下吧,咱们商议一下工钱。” 刘兰兰眼中一下子便有了光,她不敢相信的看向齐禾。 “你绣的绣样还是那么的栩栩如生,若是你愿意便留在我这铺子中,只是我这边工钱没有咱们府城那些大绣庄给的多。”齐禾瞧她像缺钱的样子,便将铺子这情况说了说。 虽然刘兰兰绣工不错,可她也不会因为她的处境多给她开银钱,这对铺子中的其他人不公平。 “一个月都是十两银子,再看你的绣品卖的如何,如果好会额外根据卖的件数再多发一些。”齐禾这铺子虽然每月盈利不少,但那也是靠接大的绣活,所以给的月银不多,但若是绣娘自己能绣出好的绣品卖出高价齐禾也不会将所有银钱私吞。 “你可以想想看。”齐禾话音刚落,就见刘兰兰点了点头。 “我留下。”她说。 齐禾没有过问其他的话便将她留了下来,至于这几年 为何她会成为现在这样等她愿意自己说时也不迟。 - 禄山书院中因为入夏又来了许多学子,所以书舍位置变得紧张起来。 顾默书他们现在住的是三人混舍,若是不换只能再住进来一书生。 二人本还有些犹豫,可有日听见隔壁屋中那新住进来人与同舍人发生了争执,那吵闹声让他们一夜未眠,最后二人商议还是搬走的好。 最后补交了一些银钱去了两人住的书舍,那边环境比这边更好,屋子也敞亮的多。 六月中时,顾默书刚结束了小考,课室中的同窗便相约小考后歇的那日一同去京城外的寺庙瞧瞧。 听说那寺庙很是灵验,许多人都会前去,像他们这种读书人更是会在考前拜拜。 “那寺庙真的求什么来什么,我家中长姐前几个月去那求子,你们猜怎么着,前几日家中来信有了。”那书生伸手比划着,激动道。 “听说今年的状元曾经在殿试前也去过那寺庙。”又一书生补充道。 顾默书都不知道他们这是哪里听来的传闻,他没出声只是认真的听着。 “反正小考完了也是无事,不如我们去拜拜,没准后日榜上还能得个好名次呢,你说是嘛顾兄。”说这话的书生与顾默书同岁,平日里与他交好,因家就在京城中所以没有住在书舍。 顾默书忍着笑,“小考都结束了,想来那榜上的名次已经定了下来,你现在去求怕也是无用。” 那书生张了张嘴,啊了一声,“不会吧,早知如此考前我就去了,若是这次排名又靠后,我兄长肯定要打我了。” “既然这个不能求了,你不妨去庙中求你有一副金刚不坏的身子,这样你兄长打你你也受得住。” 课室中的其他书生闻言笑出了声,这沈明翰年岁虽小性子活泼,虽是京中公子但不跋扈,同窗倒是都喜欢打趣他。 沈明翰不敢相信的看向众人,最后叹了口气,“也是,好像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咱们还是去吧,顾默书你去不去。” 顾默书本身不信这些,刚想婉拒他,就见旁边一书生脸颊微红,言道,“那寺庙确实灵验,上月我同家中人去那求了姻缘,这不过几日便要定亲了。” “这种事你竟然不早些同我们说!”沈明翰直接伸手戳了戳那书生的胳膊。 “就是!这可是喜事,方兄到时候可得让我们沾沾喜气。” 屋中之人你一言我一句,都在同那书生贺喜,只有顾默书将他刚才那话听了进去,求姻缘,灵验。 “默书,你去不去啊。”沈明翰打闹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顾默书还没给他准信,便又问了一遍。 “去。”顾默书言道。 回到书舍顾默书本想邀季槐生一同去,谁知他竟然有了约,明日要去见见安姑娘。 一边是时时刻刻都能去的寺庙,一边是许久未见的安姑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虽然我明日不能亲自去,但若是你愿意为我也求一个...”季槐生躺在床上对着顾默书嘀咕道。 他早就听说那寺庙灵验的很,只是一直没有去罢了,如今见顾默书都要去,他这心中又惦记上了。 “不。”顾默书轻笑道,“你自己去。” “你啊你,要不是明日有约我肯定同你一起去了。”季槐生有些无奈,可若是让他放弃明日见安姑娘的机会,他可舍不得。 第二日天刚亮顾默书便起来了。 那寺庙灵验,前去的人也多,他们几人想早些过去趁着人少能多拜拜。 顾默书穿好衣衫,想了想还是将齐禾给他新绣的荷包挂在了腰间,以前他总是舍不得怕弄脏污了,可如今去寺庙他也想拜一下。 床榻上的季槐生听见了声响,他闭着眼转过了身子同顾默书道:“替我也烧一炷香啊,别忘了。” 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回应,他这才睁开眼,谁知屋中已经没人了。 顾默书出了书院便上了沈明翰的马车,几人一同去了京城外的和山寺庙。 路上沈明翰道:“我还以为你不去了呢,平日里同你说这些你都不信,是不是想到后年要秋闱,忍不住了。” 顾默书笑笑,没有解释,任由他怎么想。 马车到了山下,那寺庙在山上,众人要爬上去,只有这样才叫心诚。 谁知这一爬便半个时辰,他们这些平日在书院只知道读书的书生哪里受得住,一个个的到了寺庙便坐在了空地上。 “不行了,让我先缓缓。”沈明翰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扭头瞧见顾默书大气没喘一下的样子,惊讶道:“你怎么什么事也没有啊。” 这点路对顾默书来说还不算什么,他悠悠回道:“你们先歇歇,我去前面瞧瞧。” 因为众人想求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无需一同前往。 顾默书说完便离开了,他去池中净了手这才去上香,他将香点燃安置在胸前举香齐眉,心中默念,再三拜,最后将香插到香炉中这才结束。 至于他求了什么只有他与神佛相知。 .... 一直快到晌午时,众人这才结束,在出寺庙时,顾默书瞧见院中有几位圣僧手中拿着一捆树枝,瞧着像是要移栽到别的地方。 沈明翰见他往那边瞧,便解释道:“那是小的梅花,听说要挪到后院中,因着闻过香火倒是也卖给来寺庙的人。” “卖?”顾默书道。 “是啊,不过不便宜呢,怎么你要买回去?” 顾默书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走过去问了问那圣僧,将梅花移栽的法子问了个清楚便付了银钱带走了两棵。 回去的路上沈明翰总觉得顾默书是被忽悠了,这么大的真能养活?而且这是夏日,一般移栽不是在春秋嘛,但是他没敢说生怕破坏了顾默书的兴致。 回到书院顾默书便提笔将移栽法子和养育法子写在了纸上,他拿着东西赶忙去了茶楼,这东西要早些移栽在土地里,所以耽误不得。 等夜里季槐生回来后,压根没瞧见顾默书带回来的东西,他在屋中转了转,没忍住问道:“你去寺庙一趟竟没求些东西回来吗?” 顾默书正坐在桌案前写文章,见他这般问,这才将求回来的学业符拿出来,“给你求的。” 季槐生两眼放光蹭的一下便凑了过来,他将那符纸小心翼翼拿起仔细瞧了瞧这才装进荷包中,欢喜道:“没想到你真给我求了,你呀你呀。”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货郎将梅花树苗拿进铺子中时, 屋中几人都愣住了。 她们这开的是绣品铺子,还未见有人来这买绣品会带这些东西。 那货郎也是第一次来这绣铺,所以她们几人都并不识得, 只当是来买绣品的。 苏莺生怕这上面的泥土将铺子中的绣品弄脏, 忙过来将人拦住,“这树苗放这我帮您看着,你进去放心看绣品就行。” “这就是给你们铺子的。”那货郎将东西放在门边的地上,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还有这信, 都是给小苏绣铺的齐禾的。” 众人一听是给齐禾的,便知道这东西定是顾默书让人捎回来的, 只是现在齐禾不在铺子中, 她们也不好意思将信拆开瞧一眼确定一下捎来的东西是不是都到了,思来想去还是云棠拿定了主意先将东西收下了, 至于少没少东西等齐禾回来了让她自己瞧。 送走了货郎,苏莺就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那树苗,“云姐姐,刘姐姐, 你们说这是什么树苗啊。” 这东西云棠倒是见过差不多的, 不过那是在冬日里这树的枝干上开满了花,眼下瞧这光秃秃的枝干她一时拿不准。 “瞧着像梅花树苗。”她想了想道。 “梅花?梅花不是冬日里开春日里栽吗,这夏日里真的能种活?”苏莺抬头巴巴的看向云棠。 “大概..可以吧。”云棠错开她的目光,顿了顿道。 齐禾同季叶梨从农庄那边回来已是傍晚,这次过去主要是又有人来瞧方子, 最近这两年苏记绣庄靠着齐禾这桑蚕丝线那可是大赚了一笔, 如今这商贾都往这方面想,就等着谁能先拿到那方子。 铺子中其他人都走了, 只剩下云棠一人守着铺子等她们回来,若是连云棠也走了,齐禾回来这铺子中可就没人了。 “怎么今日去了这么久,可是那边事不好办?”云棠将晾好的茶水递给她们二人后才问道。 齐禾还未说话,就见季叶梨气的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你是不知,那些人将农庄的门堵着就是不让人出来,若是有人出来了就将人拉进自己马车中进行一番引诱,今日我们过去,那前来拉拢的人竟出价五十两!” “怎么引诱啊?”云棠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季叶梨。 季叶梨:... 齐禾解释道:“给他们银钱让他们交出方子,一点点往上加钱, 听说当时是五两,如今给到了五十两。” 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奴仆来说这钱都够买他们好几次了,虽然他们是奴籍,但若是得了银两去一个穷沟沟中也是不会被人寻到的,那些人掐准了人性的贪婪这不正一个劲的引诱奴仆上钩呢。 云棠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她坐在了季叶梨身旁嘴中问道:“那你们打算如何,真的要一直守在那看着他们?” 那边除了原来的桑农便只剩下那买回来的三个奴仆,至于李义他并不是每日都住在那里,他也有家所以隔几日便得回家一趟,所以那边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守着。 其实几人中只有齐禾知道,那提取桑蚕丝线的法子并不是只有她们一家会,那京城中也有会的人,只是这东西用的人少,在府城因苏绣需要用这个绣线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前来求方子。 齐禾侧过头看着茶盏中平静的水面,言道:“再等等,明年便不用这般了。” 明年到了日子,她与苏记绣庄的契便无效了,到时候不仅是桑蚕丝线就连那苏绣都会成为最寻常的东西。 “那再派人守着?”云棠问道。 齐禾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日回来时去了李嫣那边,同他们夫妻二人商议了一下,一直到年前李义都会在那边住着,所以暂时还好。” 正当云棠想再问问李义在那边住着那李嫣怎么办时,就听见铺子中传来一道楼景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外面等得着急了,所以才进来瞧瞧。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楼景如今已经能自己扶着拐杖在地上长时间走着,他站在屏风前敲了敲,问道。 屏风后的云棠闻言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她对着外面喊道:“你再等会儿,别进来。” 楼景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自家娘子不让自己进去,他就真听话的在外面站着等。 齐禾同季叶梨对视了一眼,二人笑道:“事情算是解决了,李义在那边看着李嫣也搬到了附近,暂时先这样等看看那边人还有什么招数,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云棠转过头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柔声道:“那我先回去了禾禾,明日我再过来。” 三人起身一同走了出去,见到楼景后云棠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楼景也不恼仍贴了上来。 就在云棠准备上马车时,她这才突然想起还有事未说,她隔着一条街对着齐禾喊道:“禾禾,院子中有你的东西,默书让人捎回来的,你瞧瞧东西可全。” 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的楼景就皱起了眉头,语气中还带着醋意,“以后不许这么叫旁人,你叫我都带着姓。” 云棠甚是无语,她瞥了楼景一眼,直接上了马车。 见人离开后,季叶梨这才回过神,她拍了拍齐禾的肩膀,言道:“看她如今过的这般好,你是不是也放心了。” 季叶梨知道云棠曾经对季槐生动过心,也知道后来她伤了心,所以那时听闻她要嫁给楼家少爷她还以为云棠是想不开,今日见到这番情形她终于明白了。 齐禾一直等瞧不见马车后才回道:“是啊。” 等将人都送走后,她便关了铺门回到了院中,夏日昼长她一进院子就瞧见了那两棵梅花树,云棠似乎怕齐禾瞧不见一样,还将那封信插在了枝干间。 齐禾拿起信将其拆开,信中内容同以往一样全是在写顾默书这段日子在书院中见到的趣事,只是最后才交代了这梅花的来历。 齐禾看看信纸又看看那梅花树,最后挽起袖子在院中空地上挖了两个坑。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夏日里能将这树移栽成功,可一想到这是顾默书从京城寺庙中得来的又经历了这一路波折才到她的手中,她还是移栽了起来。 根据顾默书信中说的要想移栽成功就要护着根,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那树直到栽在了院中,若是真的能养活,或许下个冬日就能瞧见花开了。 书院中休沐一般只有三日,京中学子大多会回家瞧瞧,可顾默书离得远,这三日连府城都回不到,所以他一直未回来。 原本他在信中写道等入了秋农忙时便回来,谁知今年书院休沐只有五日,他和季槐生只能继续留在了京中,虽然人回不来,但让人捎信回来的次数却多了。 齐禾一人在家中每两日就会收到一封京城捎来的书信,这日子不知不觉间竟过的飞快,从夏日薄衫到冬日夹袄,齐禾一件都未曾给他落下。 以前她总是去成衣铺子买,如今闲在家中便亲自做了起来,至于成衣放量她都是按照印象中顾默书的身量做的,所以并不晓得短短数月顾默书又高了些,她那托人捎过去的衣裳对于顾默书来说短且紧了些。 - 刚入腊月,云棠便没再来铺子中了,齐禾一开始还以为她病了,谁知竟是有了身孕。 云棠是想来铺子中的,毕竟整日在家中闷着也是闷着,可冬日下了雪她在家中就差点摔了,楼景说什么也不让她来了,云棠拗不过他,便只能让楼景亲自来铺中说一声。 按理说前三个月这消息是不能说的,但齐禾是她家中之人,她不信这些,所以楼景还是听话的来了。 乍听闻这消息,铺子中几人都欢喜过了头,谁也没想到成亲后不过短短数月她竟有了身孕。 尤其是季叶梨,她瞧楼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等楼景欢喜的离开后,一直趴在柜边安静听着的苏莺才问道:“云姐姐以后都不能来了吗?” 苏莺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她是见过自己娘亲怀弟弟时的场面,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若是肚子中的孩子未落地,这姑娘家一般是不出门的。 话音刚落,铺子中便没人吱声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自然也没人知道云棠到底还来不来。 刘兰兰出声打破了屋中的氛围,她言道:“等你云姐姐身子舒坦些了便会来了,冬日里虽见不到但过了年入了春你就能瞧见了。” 刘兰兰来齐禾这铺子中已经半年多了,她早已经同齐禾说了她家中之事,自然也说了她已成过亲并有了孩子这事。 齐禾听闻这消息时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刘兰兰在她铺子中这几个月从未早早回去过,若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定是会挂心的。 刘兰兰当时笑着同她说,家中相公看着孩子所以无需她担心,至于为何她相公会 留在家中这事齐禾并没有好意思问,生怕说到了她的伤心事。 可刘兰兰却没再隐瞒,原来当年她兄长做了那事后她就断了亲,又因在县城中接不到绣活便离开了那,后来就嫁了人有了孩子,直到去年她相公做工伤了身子,为了救人这才欠下来不少银钱。 好在这几个月在齐禾这边挣了不少,如今不仅将欠的银钱都还了,还存下来了不少。 刘兰兰出声安慰着苏莺,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她有过孩子,所以也只有她晓得这刚怀时是多么的难受。 “你若想你云姐姐,到时候带你去瞧就是了。”齐禾顺着接话道。 苏莺哎了一声,心中仍旧挂念的很,这铺子中就云棠平日里同她玩的最多,其他人整日都在做绣活。 - 顾默书在信中同齐禾说自己小年前就会回去,谁知京中下了一场大雪没有车夫愿意在那个时候拉人所以这一下子就耽误了。 直到小年那日才有车夫愿意拉着人出京城,他与季槐生多付了一倍的银钱这才坐上了马车。 齐禾收到信便日日在家准备着,早些时候就备好了过年所需要的东西,又去布庄扯了好些棉花重新给顾默书做了一床被褥。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齐禾栽种在院中的梅花树虽是存活了下来,但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 齐禾也不气馁,仍旧每日好生照料着,这不今日还给两棵树做了冬衣。 她蹲在院中搓了搓手,外面冷的厉害,这刚从屋中出来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手脚快冻僵了。 她往手心中吹了口热气,这才重新将小棉被裹在树上,又拿起一旁的绳子一圈一圈的缠绕好。 就在她打结的时候,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可她正专心弄着手上的缰绳并未发觉,直到她的手被人从旁边握住。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齐禾一跳, 她起身想要挣开那人却不料身子一踉跄竟直接往旁边摔去,好在那人拽住了她。 齐禾耳畔传来低哑的声音,“当心。” 她扭过头, 这才瞧清楚眼前之人。 只见顾默书穿着玄色长袍, 腰间束着月白锦带,上面还挂着齐禾给他绣的平安荷包,少年身上透着一股寒气,想来这一路受了不少苦楚。 “竟然是今日回来,路上可还好冻着了没有。”齐禾全然忘记了刚刚的情形,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都是关切。 京中到府城的路不好走, 他们这一路也不知找到歇脚的地方没有, 白日里有太阳人还觉得冷,更何况入了夜。 顾默书确实生了冻疮, 为了能在除夕前回来他们还赶了夜路,若不是回来时在马车中备上了厚厚的棉被,这一路还真不好说,好在今日到了没有错过守岁, 他想。 顾默书摇摇头, “没有,路上盖着棉被好得多。” 说完他拉过齐禾的手,给她轻轻搓了搓,“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齐禾穿的并不少, 只是刚才给梅花树缠绳子觉得不便这才摘下了她自己做的棉手套, 如今被他这么一问她才发觉不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树好不容易养活了,我怕这冬日里它撑不住。“说完齐禾指了指地上的小被子。 顾默书见她抽回了手, 眸色黯然,他蹲下身子捡起那小被子道:“我来就好,你进去穿厚些。” 说着将被子裹在了树上又用缰绳一圈一圈的缠绕好。 这冬日里怕是找不到第二给会给小树穿冬衣的人了,顾默书想到这不禁笑出了声。 齐禾没有留在他身旁,她回到小厨房烧了一锅热水,一边往灶中填柴火一边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时不时的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手。 她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开始不抵触顾默书的亲近,明明刚刚还想甩开那双手,可一瞧是顾默书她竟然心中默认了这种行为。 齐禾心中有些烦闷,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许久未见他了才这般,好在顾默书没有揪着这事问她,要不她还不知如何回他。 顾默书弄完后这才将门边放的包袱提进了屋中,谁知一进屋就瞧见了一个正生着火的碳炉,似乎因有它的存在这屋中倒是暖和的很。 他将包袱放在桌上后环顾四周,这屋中一切仍旧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他伸手摸了一把桌案上面一丝尘土都没有,想来齐禾在他回来前已经打扫过了。 “这一路定是累了,你先梳洗一下,等晌午我再叫你。”齐禾将烧好的热水端了进来,同他说道。 齐禾没有想到他能在年前赶回来,所以家中过年的东西都还没有预备出来,虽买了食材但也没有提前清理好。 这不他回来了,今年有人一起过年,齐禾这才来了兴致,正准备去收拾小厨房中的东西呢。 顾默书身上全是土,脚底其实也湿透了,那会没有察觉如今被她这么一说,这才觉得身上并不舒坦。 他嗯了一声,齐禾见状给他关上了门。 顾默书梳洗后便上了床,感受到身下软软的,他就知道这被褥定是被齐禾重新做过了。 他侧过身子将被子完全盖住自己,身上舒服了屋中暖和了,不知不觉间他就睡了过去。 齐禾出了屋便去了小厨房,她先将前几日买回来的食材清洗干净,这才开始想做些什么菜式,荤腥是必须要有的,毕竟今日除夕。 思来想去最后才定下菜式,一个红烧肉一个辣炒小白菜。 她将猪肉清洗干净后切成大块,一半用来做红烧肉,一半用来晚上包饺子。 想到顾默书冻了这一路,她又准备了一个蛋花汤。 两菜一汤,她们二人吃倒是不算少。 齐禾准备了好一会儿,等她将饭菜都做好后已经晌午了,她净了手这才去叫顾默书。 谁知敲了半天门,里面就是没人应,齐禾不放心便推门进来瞧了一眼。 屋中有碳炉倒是暖和的很,想来顾默书是累坏了才睡的深,齐禾这般想着走到了床前。 瞧着眼前裹的像个大蚕蛹一样的人齐禾无奈的伸手给他掀开被子,这么捂着也不知他在被子下面能不能呼吸。 被子掀开就见顾默书皱着眉头,脸烧的通红,齐禾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的不行,这定是发热了。 齐禾赶忙去了医馆,谁知在门口就遇见了刚抓完药的季叶梨。 “你也过来了。”季叶梨手中提着药见到齐禾后将人拦住,“是不是默书他发热了。” 齐禾应着,惊讶道:“槐生也病了?” 季叶梨将手中的药提起来晃了晃,“他们为了能在早些回来,这一路太赶了,心中急出了火,又染了风寒这不回家一躺下这病就发出来了。你快进去拿药吧,我先回去了。” 齐禾进了医馆还是将郎中请了回去,虽然结果与季叶梨说的一样,但她还是觉得让郎中亲自瞧一眼的放心。 顾默书一直没醒,齐禾只能将汤药硬生生的给他灌下去,一碗汤药耗了一刻功夫,最后那些都快凉了。 齐禾坐在床榻边守着顾默书,可能是药起了作用他生出来了好些的汗,齐禾用帕子给他一点点擦去,一直到退了热。 等顾默书醒来时已是傍晚,明明睡前已经洗过了身子可如今仍觉得身上黏黏糊糊,他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就听见了推门声。 “醒了?”齐禾手中正拿着一 块糕点,她晌午没吃什么东西刚刚饿了这才出去寻了些吃食,没想到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默书人就醒了。 顾默书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睡竟到了这个时辰,他哑着嗓子歉意道:“晌午没能陪你一起吃饭,你可自己吃了些,一会儿我陪你一同包饺子” 每年除夕齐禾都会包饺子,这几年家中一直是他、云棠和齐禾,如今云棠嫁了出去,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顾默书开了口,言语间不容拒绝。 齐禾瞧他退了热精神了些,就点头答应了。 好在晌午时她就将馅准备好了,如今只需要活面和包饺子,两个人一同干活也用不了多久。 齐禾离开后顾默书在屋中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小厨房,两个人吃不了多少饺子所以包的也快。 等天黑时,饺子也出锅了。 团圆年团圆饭,在外面的爆竹声中二人同时吃到了包有铜板的福气饺子。 - 过年便是走亲访友,翌日齐禾早早便下了床,她年前绣了几个小荷包,每一个里面都用红纸包裹着银钱,到时候铺子中每人都有。 今年生意好赚得多,齐禾在每一个荷包中都多放了银钱,尤其是给顾默书准备的那个,里面把今年的束脩都装了进去。 顾默书推开屋门就见齐禾正在院中贴东西,瞧着像是用红纸剪得窗花。 他拿着玄色兔绒披风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说着将手炉塞到了齐禾手中。 齐禾小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红,她笑道:“和她们约好了,今日过去拜访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府城中这个时候去拜访的人家除了云棠,顾默书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谁,可云棠这时候不应该楼家老宅嘛。 “好。”他将披风抖了抖披在了齐禾身上,“外面这么冷你穿着。” 齐禾捧着手炉有一瞬间的失神,她错开顾默书的目光,别扭道:“你一会儿收拾一下咱们去见你云姐姐。” 顾默书点了下头,和他想的一样,今日要去云棠那里。 吃过饭,二人便上了马车。 齐禾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一层红布,连顾默书都不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他好奇的瞥了两眼,没想到齐禾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里面是一些小孩子的东西。”齐禾说着将红布掀开,只见篮子中间被隔开,一半是陶瓷罐子,一半是棉布做的小东西,那里面似乎塞了棉花,看着就很软。 小孩子东西?顾默书记得楼家大房那边没有更小的孩子,那这东西是给谁准备的,这话他也就是心中想想到底没有问出口。 齐禾将红布重新盖上,云棠如今刚刚显怀,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养着,听说楼家老爷很看重这一胎,想让他们夫妻二人回老宅住,可到底楼景是庶出,上面还有嫡出的兄长,大夫人压着不允许他们回去,这倒也如了云棠的愿。 年前楼景听云棠的话带着东西来看了看齐禾,那时候她铺子中忙,人根本走不开,这不才拖到今日。 马车刚刚停靠在宅院前,就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 那小厮齐禾认识,是一直跟在楼景身边的人。 “齐掌柜的您可来了,我们家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那小厮接过齐禾的篮子,急忙道。 云棠性子活泼,这次在家中憋闷久了难免心生不悦,眼下正在屋中生闷气。 顾默书跟在齐禾身旁,二人被小厮领着穿过一个个院子这才到了云棠如今住的地方。 还没等小厮前去敲门,就见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楼景拄着拐走了出来。 “你们可算来了。”楼景像是瞧见了救星一般,欣喜道,“我就不跟着进去了,一会儿我再来。” 齐禾看着他一点一点拄着拐挪到西厢房,在门前还对着齐禾比划了一下,似乎在同她说,今日就拜托你了。 齐禾强忍着笑接过篮子,这才进了屋子。 “你不是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云棠还以为进来的是楼景,心中有些烦恼,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不耐烦。 “禾禾!”她抬眸往门边瞧去,见来人是齐禾,立刻换了副笑脸。 见她要起身,齐禾疾步走了过去,搀扶着她重新坐下,这才道:“你着什么急,我这不是来了。” 顾默书看着齐禾的动作又看着云棠衣衫下微微显怀的地方,这才反应过来。 “太闷了,我已经许久没出过家门了。”云棠觉得委屈,挽着齐禾的胳膊倚在她的肩上,“禾禾,我好想你们啊。” 云棠不是嫁人后觉出不开心,只是乍一下子要做母亲了,她还没有适应过来,一切对于她来说发生的太快了,她还想在铺子中做生意,可如今只能待在家中。 顾默书觉得自己眼下不适合待在这,同云棠说了两句话便出去了。 他刚从屋中出去就被楼景拽到了一旁。 “屋中可还好?”楼景刚刚就是装装样子,他哪里放心的下云棠敢自己回屋休息。 顾默书想到云棠刚刚的抱怨,看楼景的神色都冷了些。 “可是还生闷气呢?”楼景搓了搓手,从门缝中巴望着瞧里面。 顾默书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刚刚云棠同齐禾哭诉的话,他还记在脑海中,他想他以后定不能像楼景一样,刚成亲就要孩子。 “好事?什么好事?”楼景刚才只顾着瞧里面的情形根本没注意听顾默书说的话,所以只记住了好事两个字。 顾默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云棠闭上眼沉声道:“禾禾, 你说嫁人是为了什么啊。” 齐禾不知如何作答,她唯一一次嫁人是被原主亲爹卖给了顾家当做冲喜用的工具,所以她同云棠是不一样的。 云棠捏着齐禾纤细的手指, 小声嘟囔道:“禾禾, 我想去绣铺,我不想在家中。” 这偌大的院子困住了她,她想像曾经未嫁人时一样,可这里处处都是规矩,虽然没有住在老宅, 可那大夫人却总是派人过来看着她。 若不是楼景护着她,她定是要遭罪的, 可如今虽有楼景护着, 她却觉得自己正在失去曾经的自己,她不想因为嫁了人有了身孕就被束缚住。 齐禾将竹篮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一份是给未出世的孩子的一份是给云棠的,还好她准备了两份,若都是给孩子的云棠怕是更要伤心了。 有齐禾在一旁听她的心声,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云棠也总算开心了些。 晌午过后, 齐禾他们才离开这大宅院。 许是因为听多了云棠说的话,齐禾这心中空唠唠的,她坐在马车中低着头摆弄手中的方帕。 顾默书与她面对面坐着,见她这幅模样,冷不丁出声问道:“怎么去了一趟, 反而不高兴了。” 齐禾手一顿, 这才抬起头。 为何不高兴,许是因为见到云棠这样难过她共情了。 “楼景同我说等过了这几日便将宅院中那边派来的人撵走。”顾默书语气平淡, 似乎在陈述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 齐禾眨了眨眼,“真的?” 顾默书点点头,今日他们在宅院中也见到了楼家大夫人借着云棠有身孕派过来的人,虽面上说照顾云棠其实是盯着她的肚子,希望这一胎不要是个男婴。 听说那楼家嫡出的大少爷成婚三年未有所出,如今楼家全盼着云棠这边呢,大夫人怕老爷子一高兴做出什么事,那她可就受不住了。 齐禾吁了一口气,感慨道:“我原以为云棠她们没有住在楼家老宅事情会少一些,没想到大家族还是这么多事。” 顾默书与齐禾对视着,言道:“你放心就好。” 齐禾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齐禾身子一晃差点磕在车厢上,好在顾默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马车才行了一小会儿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家门口,定是前面的路出了事。 “外面怎么了。”齐禾将帘子掀开,探着头往外面瞧去。 只见他们前面有两个马车堵在街上,似乎谁也不想给谁让路,所以这窄窄的街上被堵住了。 对面那几人吵着谁也不让谁,这么看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齐禾同车夫说了一声,便和顾默书一同下了马车。 既然马车行不过去,那她们下来走着就是,再说她也许久没有出来逛逛了,这么走回去也可以瞧瞧周围的风景。 好在是晌午,还有个日头,这么在街上走着倒是不太冷。 齐禾走着走着突然侧过身子打量起顾默书,她微微皱眉,“你是不是现在比我高了不少。” 在齐禾的印象中顾默书以前还是一个小萝卜头没到她的肩膀,这才几年他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去。 齐禾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着,“似乎比上次回来还高了些,壮了些。” 顾默书笑笑,将她的手从头顶扯下来,“一点点罢了。” 一点点也是长了,齐禾突然想到自己那几个月给他做的衣裳,看样子定是小了,既然小了他怎么不说。 齐禾视线落在他的面庞,张张嘴刚要问他,就听见顾默书问道:“我是不是长得越来越像我爹了。” 顾默书垂眸眼中映着齐禾的面容,他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到些什么。 “确实,若你爹爹还活着,定会欣慰。”齐禾避开他的目光,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顾一砚的模样。 那个人明明走了有些年头了,可齐禾仍能想到他病危时的样子,他总是谦谦有礼,到死都在帮他们安排好退路,就算知道齐禾的秘密也能忍着不说,还强扯着笑安慰她。 顾默书见她眼眶微微发红,心中了然。 他就说为何齐禾不再挣开他的手,为何不再避着自己,原来是自己的模样越来越像他了。 或许看见自己,齐禾就会想到顾一砚。 顾默书强扯出一个笑,他想问的话全堵在了嗓子里。 齐禾想到顾一砚临终前拜托自己照顾好顾默书,如今顾默书这么大了也不知道顾一砚在天有灵能不能瞧见。 “你爹若是看见现在的你,一定会很高兴。”齐禾以为顾默书同自己一样,想到了他爹心中难免悲切,又郑重的说了一遍。 “是吗?”顾默书声音轻飘飘的,他爹若是知道他对自己小娘起了这种心思,怕不是要打断他的腿。 齐禾一时忘记了自己当年扯得慌,眼下还哄他道:“当然了,你生的好念书也好,好多人家抢着要你。” 顾默书喉咙干涩,齐禾每夸他一句他都想问,既然在你心中我是这般的好,那为何你就是不曾动心。 若是再过几年他容貌与他爹更加相像,是不是她就愿意接纳自己了,顾默书想。 “你忘记了?你会试时就有人来家中说亲了,但是念你年岁小我便拒了,所以你瞧你若是不出色,那些人家为何还要来说亲。”齐禾自顾自的说着。 “那你呢。”顾默书终究没有沉住气,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我?”齐禾还在兴头上,她眼中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眼瞧着前面突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顾默书赶忙伸手揽住齐禾的腰并将她往自己身旁一带。 齐禾身子紧贴着他,她睁大着眼眸怔怔的看向顾默书,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就在此刻顾默书侧过头抿了抿唇在她耳边言道:“那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他的话在齐禾耳边盘绕,直到顾默书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齐禾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 那日过后,齐禾心中乱成一团,她总是忍不住想到顾默书说的那句话。 同他在一起? 齐禾是不敢想的,他们之间有违纲纪人伦,再说她比顾默书大上六岁,再怎么样她都不应该答允。 而且书中顾默书后面会娶亲,娶一位对自己朝政上有助的大臣之女。 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齐禾心中有些落寞。 如今的她像个坏人,一边贪恋顾默书的关怀一边又同他划清界限。 十五那日是顾默书在家中的最后一天,明日一早他便要回京城了。 这半个月间,齐禾明明有无数次同他说清楚的机会,可她却没有说。 她又学着曾经那样,装糊涂,装忘记,装没有听见他那日问她的话,可她自己的心早就动摇了,只是一直不愿面对罢了。 天黑后,二人像以往一样各自回了屋中。 今日是上元节,夜里街上定热闹的很,齐禾拿出自己白日里买的兔子花灯,将里面的烛芯点燃。 她静静的坐在桌案边,看着忽闪忽闪的亮光,齐禾动了想出去的心思。 她披上斗篷提着花灯推开门,就见原本应该在屋中的顾默书现下却站在院中。 “去街上逛逛吗?”顾默书站在月色中,手中提着灯笼,那微弱的光让齐禾瞧清楚了他眉目间的幽色。 也不知他在院中待了多久,是不是她不出来他便自己一人站在这里等着,直到她屋中熄了烛火。 齐禾找不出来婉拒他的话,因为她的心中也是这般期望的,若是只有她一人她也只会在这院中小坐一会儿便回去。 二人披上斗篷上了街,中元节街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什么样式的都有,齐禾手中提着的小兔子在这些花灯中也黯然失色。 见前面许多人围着热闹的很,他们二人便走了过去,走近了一瞧,原来是一群人在打灯谜,全中者便会得到这上面挂着的走马灯。 那走马灯上不断变化的影像让齐禾瞧的入神。 “可喜欢?”顾默书凑在她耳边问道,呼出去的热气打在齐禾的脖颈。 她缩了下脖子,点点头。 打灯谜倒是不难,但若是十个全中的到现在那还是一个没有,这人群中的人见顾默书走出来便都瞧着他看。 都想看看这位公子能打中几个,却不料十个全中。 顾默书接过那走马灯便往齐禾那边走,谁知竟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披着月白斗篷带着狐狸面具手提锦鲤花灯的姑娘,她柔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将这盏走马灯让给我。” 这姑娘早就瞧中了这盏花灯,可惜她没有全都答中,如今见花灯被人得到,这才上前来问。 顾默书冷淡道:“不可。” 那姑娘没想到竟会被拒绝,她从荷包中掏出银子,又问道:“这些可以买下它吗?” 顾默书语气淡淡:“不卖。” 这走马灯虽好看却不值这个价位,但她实在喜欢,便又拿出几两银子问道:“那我再加些,现在可以了吗?” 见眼前男子又摇了摇头,她有些恼火,直言道:“这些银钱都不卖,你难道是要送人。”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这清俊的男子点了点头。 正在她愣神的功夫,这男子直接绕过她提着花灯往人群外走去。 她连忙跟上,就见这书生模样的男子将手中的花灯塞给了一姑娘,可惜那姑娘披着斗篷侧着身子,她没看清楚相貌。 齐禾不知打花灯那边发生了什么,她被挤了出来,人群遮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视线,她只能提着花灯踮着脚往里面瞧,只见顾默书被一姑娘拦住了去路。 也不知道那姑娘在同他说什么,齐禾看不真切也听不见,她目光一黯落下脚不再往里面瞧。 直到她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齐禾”。 她这才抬眸望去,只见顾默书眼中含着笑正提着走马灯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心暮地漏了一拍,眼中只有他一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顾默书勾了下嘴角将花灯提起塞到了齐禾手中。 “怎么出来了?”顾默书用身子挡住后方瞧过来的视线。 齐禾闻言这才回过神, 她将手中的兔子花灯递给顾默书自己这才 接过走马灯。 “人太多了,被挤出来了。”齐禾低着头看着走马灯小声道。 有了头一个打花灯十中且得到走马灯的人,这周围看热闹跃跃欲试的人就更多了。 “咱们去前面转转。”顾默书将齐禾护在身旁, 拉着她往前方走去。 再往前面走就是清水河了, 岸边有人正在放莲花灯,一盏又一盏顺着河水带走人们的期盼。 齐禾从未放过河灯,眼下瞧见了便动了心。 恰巧河边就有卖莲花灯的小摊位,一个莲花灯五文钱,齐禾走过去买了两盏莲花灯。 河岸边的石阶不算陡峭但是每一阶都有些窄, 她走到最下面的台阶蹲下身子,地方窄的连她手中的花灯都无处可放。 “我帮你拿着, 你小心些。”顾默书就站在她身后, 用手拽着她的斗篷,生怕她落了水。 齐禾学着旁边人的样子, 将燃着的莲花灯轻轻放在河水中,她闭目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等她睁开眼时,那盏属于她的莲花灯早已经顺着河水飘向远处,在众多的莲花灯中她已经认不出来哪一盏是她的了。 “你来。”齐禾缓缓起身, 将另外一盏没有放的莲花灯给了顾默书, 她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并接过他手中的花灯。 以前顾默书是不信这些的,可那次去了寺庙以后,他隐隐觉得有时也可以信一下。 二人放完河灯便给后面的人让出位置赶紧离开了河岸边。 齐禾心中欢喜,她许久没有像今日一般了。 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顺从自己的心, 看明白自己的心,不用压抑着束缚者着自己的情感。 顾默书见她兴致比来时好多了, 便问道:“刚才你许的什么愿,我刚才许愿想...” 顾默书话还没来及的说完,就被齐禾捂住了嘴,她忙道:“这种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这话齐禾从小听到大,她外祖母总是同她这么说,她信这个。 二人在街上转了许久,一直到亥时才回到家中,今夜在外面玩的高兴,齐禾都忘记明日顾默书就要回京城这件事了。 第二日,她还未起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随意披了一件夹袄便过来开门,就见顾默书手中拿着一个油纸袋,上面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刚刚买回来的。 “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买吃食了。”齐禾说着视线落在他的肩膀。 顾默书穿着回来时的那身有些发旧的外袍,背着一个包袱,看这打扮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齐禾这才想起他今日是要回京城的,她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是没有接过顾默书手中的包子。 “怎么..这么早。”齐禾攥了攥手指,脱口问道。 “顾默书,你好了没,快点。”就在此时院外传来季槐生的呼喊声。 顾默书将她睡了一夜有些乱了的头发往旁边顺了一下,这才道:“早些走入夜前能找到休息的地方。” “别出来了外面冷,你再回屋睡一会儿。”顾默书见齐禾呆呆愣愣的样子,忍着笑说道,“等我回来。” 齐禾左手接过油纸包裹的包子,右手想要去拉住顾默书,可还是慢了一拍,顾默书已经往院外走去。 “人来了,人来了。”院外季槐生似乎是在同车夫说话,声音正好传到齐禾耳中。 她赶忙跟上去到了门口,顾默书站在门外正准备关门,见她跟了出来,深吸一口气。 “下次我想看你戴那个簪子。”他伸手刮了一下齐禾的鼻梁,笑着说道。 马车上季槐生正探着脑袋往这边瞧,可顾默书挡的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瞧不见。 “嗯。”齐禾点头。 顾默书现在要走了,所以只能强忍住心中欢喜,他将门一点点从外面关上,彻底隔开了二人。 “你怎么这么慢。”顾默书终于上了马车,季槐生给他让出位置后随口问道。 “没事。”顾默书眼中带笑,并未回他。 齐禾站在门内听着巷子中马车逐渐远去的声音这才推开门,可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她抱着怀中热气腾腾疼的包子,看着巷口,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她应该告诉他的,至少要完完整整的说出口,而不是回的这么模棱两可。 - 正月十六一过,齐禾这才开了铺门。 她将铺子里年前的绣品都撤了下来,将新的没有摆放出来过的绣品换了上去,新年新气象她想。 苏莺是第一个来铺子中的,她穿着鹅黄色锻织夹袄,下面是红色锻裙,梳着垂挂髫,两边还簪着一对桃子绒花,看上去俏皮可爱。 “师傅师傅。”她一进铺子便往齐禾怀中扑来。 “过了一个新年,你是不是又胖了些。”齐禾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问道。 苏莺往齐禾的手心蹭了蹭,反驳道:“过年就是要长肉!” 齐禾忍着笑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粉色的荷包,“给你的。” 苏莺唰的一下小脸红了,她手中捧着接过荷包,又同齐禾说着一遍祝福人的吉祥话。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季叶梨挎着一个小竹篮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傅给的。”苏莺举起她手中的小荷包晃了晃,这一晃里面便出了声响。 苏莺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齐禾。 “打开瞧瞧。”齐禾说着又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了季叶梨。 季叶梨没有推拒成功,只能收下,她无奈道:“我都多大人了,你还给我这个。” “人人都有,新年嘛。”齐禾给铺子中每个人都准备了,这在她那叫压岁钱有好寓意的。 齐禾将她的竹篮放在柜边,见里面是绣着花的东西,还以为是季叶梨过年时新绣的绣品。 “打算怎么卖?”齐禾指了指竹篮问道。 季叶梨正准备拆开荷包,被她这么一问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那里面是给你做的春日衣裳,等一会儿你试试。” “给我的?”齐禾诧异道,她还从未收到过别人亲手做的成衣。 “让你看看我这手艺罢了。”季叶梨道。 一旁的苏莺已经将荷包打开,见里面还有一层用红纸包裹着,这才猜到里面装的是铜钱,她嘿嘿一笑便没再拆开。 晌午过后,齐禾叫了马车去了农庄那边,这新年一过再坚持三个月,这提取绣线的方子便可以不这么护着了,至于苏绣齐禾也打算一批一批传授开来。 刚来这边时她需要倚靠苏绣来维持生计,如今赚了银钱开了铺子,她便不能一直将苏绣捏在手中不放了。 这几年因为苏绣闹了多少事端,她心中都有数,树大招风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齐禾下了马车环顾四周没有瞧见奇怪的人这才放心的进了院子。 许是没想到齐禾会在这个时候过来,院中只有齐迹和李义,其他人都在屋中休息。 齐迹正盯着李义手上的活看的认真,直到齐禾走近了他才瞧见。 “主子。”他一慌竟从木板凳上摔了下去。 齐禾早就同他们说过无需叫主子,叫她齐掌柜就好,可能是习惯了这么叫这几人一直没有改过来。 李义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摆,这才问道:“怎么现在过来了。” 刚过晌午,这时候大家一般都会在屋中小憩一会儿,所以李义才这么问。 齐禾将准备好的银钱拿了出来,因为都是男子,齐禾觉得将银钱装在荷包中不好,便直接用红纸包着。 齐迹没想到年后还会有赏钱,他赶忙跪谢了一番,最后才颤颤巍巍的接过。 齐禾将剩下的那三个也交给了齐迹,让他等那几人醒了后给他们就好,今日她就是过来瞧一眼,并没有什么大事。 李义将齐禾上次画的木摆件做了出来,只是还没有打磨好,但雏形已经有了。 “你瞧瞧,这样可行,我觉得有些大了。”他指着那个摆件问道。 那是一个六边博古架,中间分成一格又一格,放东西倒是方便。 “就是这样的。”齐禾欣喜道,她想要的就是这种大型的架子,到时候用来展示绣品,这样就无需都摆在柜面上了。 齐禾又同李义确认了一下其他的细节,这才离开。 - 顾默书一上马车便被季槐生拽到了身旁。 “不是前两日就说好了,怎么今日你这么慢。”季槐生扭过头想从顾默书脸上瞧出点什么,毕竟顾默书一直守时,从未这么被催促过。 “昨夜上元节,睡得晚了些。”顾默书面不改色道。 季槐生昨夜在家中一直陪着他长姐并未出去,眼下他被勾起了兴致好奇的很,“如何,热闹吗?” 被这么一问,顾默书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幕,他勾了下嘴角,“花灯很好看,河灯也好看。” 季槐生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昨夜没有出去错过如此盛景。 马车在路上行了四日,他们这才抵达京城。 因明年就要秋闱,禄山书院又来了一批学子,这使得顾默书他们这些秀才只能重新进行小考来分课室。 顾默书回到书院除了每三日去茶楼让人捎信给齐禾,剩下的时间都在课室中温习,连在书舍中住的时辰都短了。 季槐生每日醒来顾默书已经不在屋中,每日他睡下时顾默书还未回来,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小考结束。 书院中放榜那日,季槐生非要亲自瞧一眼,顾默书执拗不过他就同他一起来了。 路上季槐生打趣道:“你说你考前如此用功温习,怎么就这么不在乎放榜呢。” 这分课室可是大事,一个课室中若都是勤学的书生那氛围就会好,少了许多同窗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呢。 再说这次禄山书院来了这么多书生,其中许多都是下面各府城中优秀的学子,这人才济济可全都是对手。 顾默书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心中想的却不是分课室的事情。 在哪个课室于他而言都一样,他只是把每一次小考当做秋闱罢了。 明年便要迎来秋闱,若是榜上有名就能参加来年的春闱,他不想再次错过,这一错过可就要再等三年。 二人边说边往那边走,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榜下。 季槐生兴致高,一个人左边挤挤右边挪挪这就到了最前面,他抬头看墙上张贴的榜,第一个名字便是顾默书。 他刚要喊出顾默书的名字,就见人群外顾默书冲他摇了摇头。 季槐生忙捂住嘴,又悄默声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怎么就这么淡定,面上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显露。”季槐生问道。 若是说不喜悦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顾默书不想太显眼罢了,他笑着言道:“只是一次小考罢了,明年秋闱才是重头戏。” 季槐生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如今只是书院中的小考做不得数,一切还要看明年秋闱。 榜下的人群中,一小厮愁眉苦脸的看着榜首的名字,心里直叫苦,怎么会如此。 他拉过旁边的人指了指顾默书的名字问道:“这人是谁?” 说来也巧,被拽的书生正是顾默书如今课室的同窗,二人虽不是很熟但也说过话。 那书生诧异的看向小厮,没想到竟有人不知道顾默书,“他啊,就是顾默书啊。” 小厮咬咬牙,“我知道名字叫顾默书,这人是谁。” “是秀才甲班的顾默书啊。” 小厮张了张嘴,最后强忍着又问了一遍,“顾默书是谁,在书院如何。” “他啊,去年才来我们书院。”那书生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是个博学之人。” 那小厮黑着脸没再理会这书生,他想问的可不是这些,他是想打听这个人,一会儿他们少爷定是要问的。 果不其然,他一回到府中,他们少爷就将他叫了过去。 那屋中除了他们少爷还有几位少爷的好友,他摸了摸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如何。”陈鹤鸣手中拿着毛笔正在纸上写下"首"字。 小厮咽了咽口水,垂着头瞄了他们少爷一眼,忐忑道:“第...第二。” 陈鹤鸣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那小厮,“榜首是谁?” “顾默书。”小厮又瞥了他们一眼,想看看少爷的脸色。 而一旁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二人其中一位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厮攥着衣袖,身子一颤,心中默默祈祷着,别笑了别笑了,他们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竟然是他。”沈潭泽出声道。 “你认识?”陈鹤鸣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认识倒是谈不上,不过这名字他从他家中小弟嘴中听说过。 年前他家中最小的弟弟曾用家中的马车带着同窗去山上的寺庙拜佛,那时同他提过一嘴。 “明翰的同窗。”沈潭泽伸手端起了旁边桌案上的茶盏,淡淡道。 而另外一位刚刚笑出声的男子紧接着打趣道:“看来余夫子让你去禄山书院是对的,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瞧这不就冒出来一个顾默书嘛。” - 三月中旬,书院重新分了课室,顾默书仍旧在秀才甲班,与沈明翰在同一个课室,因二人相熟便坐在了一块。 甲班这次一共二十位书生,沈明翰刚刚是榜上第二十名,差一点就进不来了。 他若进不来甲班,他家中兄长可是会训诫他的,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同顾默书说着这次小考的惊险。 “顾兄啊顾兄,若我有你这脑子就好了,你是不知我兄长可怕的很。”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咳声。 沈明翰扭过头想看看是谁在嘲笑他,谁知看见人的第一眼他手中的毛笔就落在了地上。 “...兄长。”沈明翰哑声道。 顾默书帮他捡起毛笔,这才抬眸看去,眼前之人气质清贵,面庞冷峻,虽眸光幽深,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沈明翰喊他兄长,可顾默书瞧着这人眉宇间与沈明翰一点也不相像。 那男子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顾默书身上,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他们二人身后。 沈明翰长吁一口气,怎么会这样,陈鹤鸣不是一直跟着那余夫子念书吗,怎么会突然来禄山书院。 “你兄长与你说的好像不太一样,长得好像也不太一样。”顾默书还是第一次同别人说这种话,他思索了一番后道。 “自然,他又不是亲兄弟。”沈明翰小声道,“是不是我长得比他要好。” 顾默书:... “你这是什么反应!”沈明翰不满道,“我们两家关系比较好,他爹是我义父,你懂了吗?” 说的这么明白,顾默书怎么会不懂。 好在那陈鹤鸣分来甲班后就再也没过来同他们说过话,课室中的日子一切如旧。 - 春去夏来,齐禾与苏记绣庄当年签的契终于到了日子。 齐禾生怕那边想续,好在苏记绣庄的掌柜并没有这么做。 这几年靠着苏绣,苏记绣庄早就在府城站稳了脚跟,若不是京城中有余家开的铺子,他们早早就开去京城了。 齐禾找了个天好的日子,亲自带着厚礼去见了苏来。 她这一来,苏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苏来将她带到二楼专门看绣品的屋中,又让伙计上了茶水和点心。 “想好了?”他问。 齐禾笑了笑,她早就想好了,等这一日也等了许久。 “这几年这铺子也有你的一份力,虽然咱们这买卖不再了,但是交情还在。”苏来抿了口茶,紧接着道:“如今我能帮你做的也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到年底,我让苏记绣庄名下的铺子中的所有绣娘全都不许传授给别人苏绣,等明年再彻底放开不管她们,如何。” 这样一来,不仅齐禾能多赚些银钱,同样的他们苏记绣庄里的绣娘也能在铺子中更专心的刺绣,不会被外面其他绣庄撬走。 齐禾其实并没有想延到年底,但既然苏来张了嘴,她便同意了,还剩下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她要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她想去京城,在京城中开一间绣品铺子,她记得书中顾默书后来便在京中为官,再未回到那个小县城中。 自从那日她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后,便不再抗拒。 但若是说她有没有想好未来,那还真没有。 他们之间阻碍太多,根本容不得她想,未来的每一步都不是能预测的出来的。 再说她也并未真的回应顾默书,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事没有说破。 至于什么时候点破二人之间的薄纱,齐禾想等顾默书秋闱后再说。 如今这关头她不想影响了他,同时也想在给自己一些时间,瞧瞧自己是真的动了心还是太依赖他了。 回到铺子时,齐禾瞧瞧遇见了大着肚子的云棠。 她如今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下个月便要生了,但人还是闲不住总想出来走走。 这不今日她带了一箩筐的蜜桃过来,说是老宅那边派人送过来的,如今这边家中就她和楼景两个人,也吃了这么多。 齐禾扶着她坐下,动作小心生怕磕碰着了。 齐禾:“你呀,就是坐不住。” 云棠早就走出了阴霾,她拽过齐禾的手,将她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是不是又大了些。” “能不大吗姑奶奶,你下个月就要生了。”齐禾笑着道。 云棠揉了揉自己的腰,“等我生了我就来铺子中可好,家中还是闷了些。” 齐禾只能顺着她的话接道:“好好好,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将云棠送走后,齐禾便回到屋中写下了两封信。 一封是回顾默书的,前几日他刚来了信,另外一封是写给京中余家小姐的。 毕竟齐禾当年能脱陷也多亏了余家小姐,如今她想在京中开绣铺,想将苏绣传授出去,这事她怎么也要同人家说一声。 这信回的很快,一来一回只用了十天不到,那余家小姐其实早就听苏记绣庄的掌柜说过这事。 这几年苏记绣庄一直给余家提供绣品,如今苏记绣庄和齐禾的契到了日子,那就是同余家也到了日子。 谁不想往高处走,余家小姐自然也明白齐禾想在京城中开铺子的想法,她答允了只是有一事需要齐禾同意,那就是希望齐禾将苏绣技艺传授出去时能先传授给她这铺子中的绣娘。 反正人人都会这是早晚的事情,齐禾便回了信同意了这提议。 接下来便是想一想如何在京中开铺子了,齐禾从未去过京城中所以对那边的一切并不是很了解。 她寻摸着得找个日子去京中一趟,顺便瞧一眼顾默书,他这一走好几个月,齐禾有点想他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酷暑天热的厉害, 齐禾这铺子虽然每日都放着冰但来的人却越来越少,连带着铺子中的买卖也比上月少了不少。 齐禾在屏风后算着账,在这个基础上又减去一半, 这样一来她就估摸出了明年苏绣传授出去后她大抵还能挣多少。 以后会苏绣的越来越多, 铺子的竞争力也越来越大,她怎么也要准备一下,若真的能在京城中开铺子,光卖现在这些绣品可不行,想到这齐禾心中动了双面三异绣的念头, 只是当年她学艺并不精,加上这几年并未动手绣过, 也不知还能不能绣出精美的绣品。 若真成了, 那摆件上变成双面三异绣,想来会轰动府城吧, 齐禾这么想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如今这府城中可没出现过这样的绣品。 正当她想好了绣样准备挑选些绣线时,就听见院中传来一道惊呼声。 “师傅,师傅!”苏莺急匆匆的从前面铺子跑了过来。 还没等她喘口气, 紧接着道:“云棠姐姐要生了, 您快过去瞧瞧。” 齐禾是算着日子的,怎么还要半月才到日子,如今怎么会提前发动了呢。 在踏出屋门口的那一刻她似想到了什么,赶忙折返回屋中又取了一样东西,再次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同苏莺问清楚原由, 就被楼景派来的小厮带上了马车。 “怎么会提前了, 可叫了接生婆和郎中过去?”生孩子本就不容易再说还是在这么一个朝代,齐禾都不敢想。 那小厮脸上全是汗珠, 整个人愁的不行。 “郎中已经过去了,接生婆也到了,就是夫人一直生不下来,我家公子这才叫您过去。”小厮捏着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今日之事说白了于他还有关系,若不是他放那几人进来了,怎会出了这种事。 齐禾捏的指尖发白,她并不懂医术,更不会接生,她怕她过去了只能干愣愣的看着云棠。 那小厮张了张嘴,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不定。 “其实,其实这事都怪我,今日少爷出门去了,大夫人那边派人过来我就开了门,没想到...我当时就在门外守着,后来屋子中就出了事。”小厮垂下头不敢看齐禾,他知道齐禾与他们家夫人情如姐妹,万一他们家夫人... 齐禾没想到这事竟然还与楼家老宅那边的大夫人扯上了关系,她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问道:“你可知她们为何而来,那屋子中除了她们还有谁在?” “小的当时在门外守着,就听见里面有砸东西的声音这才推门进去的,当时屋中除了夫人和那几个老妈子,就剩下茶蕊了。” 齐禾记得茶蕊,那姑娘一直贴身伺候着云棠,平日里瞧着还算老实,一会儿过去了得将她叫过来好好问问。 马车驶的飞快,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楼景他们如今所住的宅院。 齐禾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飞奔进院子中,她刚踏进去就瞧见院子中已然乱哄哄一片。 见她来了,楼景赶忙起身,踉跄了一下子差点倒在地上。 “我进去瞧一眼。”如今这功夫齐禾可没有心思闲谈,她直接对楼景说道。 谁知楼景还没说什么,那旁边的两个老妈子就伸手拦住了她。 许是在大夫人身边呆惯了,那二人趾高气扬的看着齐禾,嘴中不屑道:“姑娘请留步,你可不能进去,万一冲撞了我们少夫人的胎气,你可担当得起。” 齐禾哪有功夫搭理她们,她转过身子同楼景交代了两句,让他将茶蕊看守住了,别让这两个人同她说话。 说完她便又往门前走,谁知那两个人再次将她拦住,“你可不能进去,身上若是沾染了...” “让她进去。”那两个人话还未说完,楼景就怒气道。 瞧楼景动了大气,看守的婆子只能让开身子放齐禾进去,临进去前还剜了齐禾一眼。 屋中充斥着血腥气,齐禾挪到床边时就见那接生的婆子正在按压云棠的肚子,似乎想这样将孩子弄出来,可这种法子却没将孕妇的命当回事。 床榻上云棠疼的已然叫不出声,她泪水糊了一脸,整个人似乎要放弃了一般。 “夫人,您再使把劲,孩子太大了。”那接生婆子用力推着她的肚子。 齐禾身子差点没有站稳,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赶忙扑到云棠身边,声音发颤道:“云棠,云棠。” 那接生婆子可能没有想到屋中会来人,她伸手就往齐禾身上拽,这一拽便在她衣袖上留下了一个血呼啦子的手印。 “将人扶起来。”齐禾抬起云棠的上半身,见周围没人动,大声吼道,“快啊。” 屋中几个姑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听从了齐禾的话,将人扶了起来。 齐禾这法子是曾经在电视中瞧见过的,她只能冒险一试。 她让人在地上铺上厚厚的被子,又找来架子,让云棠拽着站着生。 许 是因为她来了,云棠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的光,她伸手握住齐禾的手,看着齐禾。 “再坚持一会儿,有我在一定会没事的。” 那接生婆子见来了一个顶事的,便不敢再不顾及云棠的命,而是真的帮着生产。 女子生产,郎中是不让进来的,所以齐禾只能出去将屋中情形说了一番,赶忙让郎中开了一剂方子。 那汤药熬好后,齐禾从衣袖中将瓷瓶掏出,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汤药给云棠灌了下去。 云棠吃了提气的药,终于缓了过来,在接生婆子的帮助下,终于产下一对龙凤胎。 屋中传来阵阵啼哭声,屋外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云棠实在是太累了,生完孩子便昏了过去,齐禾给她换了被褥擦了擦身子,这才放心出去。 楼景就趴在门上,一个劲的往屋子中看,女子生产,一般不让男子进来,自己夫君也不例外。 齐禾推开门,楼景就摔了进来,那两个老妈子也往里面凑,都想瞧瞧到底生的是男是女,这消息得赶紧传回府中呢。 “恭喜少爷,是对龙凤胎。”接生婆高兴的说道,因云棠肚子不算太大,她们谁也没想到会是一对。 门外那两个老妈子对视一眼,转身就想出去报信,谁知还没走出宅门,就被楼景身边的小厮拦了下来。 今日之事蹊跷的很,那两个大夫人身边派过来的人定脱不了关系。 不过这都是楼景的家事了,齐禾不会插手,她净了手瞧了一眼两个孩子便一直守在云棠身边,见她醒了说了两句话这才离开。 至于后来那两个老妈子被发卖出去,这都是后话了。 齐禾晌午前出去的,一直没回来,铺子中的几人都不敢走,就盼着齐禾能带回来个好消息。 刘兰兰生过孩子,知道女子走这一遭有多危险,如今那边将齐禾都叫了去,怕是不太好。 可她又不敢同另外二人说,便一直忍着。 天黑后齐禾这才回来,她身上都是血污,一进铺子竟将她们吓了一跳。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苏莺红着眼围着齐禾转了一圈。 齐禾身后摸了摸她的小脸,浅笑道:“人没事,生下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屋中几人都轻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齐禾没将那些破事说出去,只是简要说了一下孩子为何不好生。 “竟然是龙凤胎。”季叶梨惊讶道。 “可不是,谁也没想到会是一对,云棠肚子没很大,那两个孩子生下来都小小的。”齐禾比划了一下,她就看了两眼,印象中还没有她手臂大。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你不知道今日那边人一来,把我们吓成了什么样。”季叶梨拍了拍胸脯,将齐禾走后她们几人发愁说的话同齐禾说了一嘴。 齐禾忍了又人,终究没有说当时的凶险,这事还是瞒着的好,到时候看楼景怎么办吧。 “外面天都黑了,你们也在铺子中留了这么久,早些回去吧,过几日咱们再去瞧她。”齐禾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对面停靠着一辆马车,想来是接苏莺的。 季叶梨瞧她往外看便明白了,她率先起身离开了铺子,那二人见她都走了,便也跟了出去。 人都离开后齐禾就关了铺门,她颓废的倚靠在门上,心中都是后怕。 若不是今日她带着那瓷瓶过去,怕是云棠人就没了,想到此处,她就落了泪。 当年若不是有那所谓的系统她根本得不来这瓶药,可惜只有一瓶,连顾一砚都没能留下。 后来顾一砚走后,那所谓的系统便消失了,若不是今日拿出这瓷瓶,齐禾都快忘记它曾经存在过了。 齐禾倚着门一点一点滑下去,最后蹲坐在了地上,今日她真的太累了,不仅仅是身子还有那煎熬了一整天的心。 - 自从重新分了课室,那沈明翰每日都要缠着顾默书,得空了便叫叫他。 今日约他一同去吃饭明日便又约他一同去书馆。 一连四五日,顾默书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这几日你怎么了,今日竟还要去我住的书舍看看,你家在京中又不用住在那里。” 沈明翰微微侧过身子,瞥了后面一眼,见那人没有盯着他,这才小声道:“我怕啊顾兄,你今日就好心收留我一下吧,要不下学后我就只能同他一起回去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顾默书闻言温声笑道:“自然可以,如果你能受得住。” 此时的沈明翰还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直到他跟着顾默书去了书舍。 “天啊,顾兄,你们这屋中怎么这么热。”沈明翰拽了拽身上的袍子,大口喘着气。 禄山书院虽每个课室中都有盛放的冰块,但那是为了学子们能在屋中学的下去。 至于这书舍自然是不会给冰块的,冰块价贵,若是给学子们准备了冰块,光他们交上去的借宿费都不够用。 沈明翰在屋中待了还没一刻就彻底蔫吧了,他扯了扯顾默书的衣袖,“顾兄,咱们还是出去吧。我知道有一馆子,那夏日做的吃食最好吃。” 季槐生也热坏了,他正愁没地方凉快下,听闻这话眼前一亮,欣喜道:“我能同你们一起吗?” 沈明翰:“自然!” 正好今日顾默书准备去茶楼送封信,便没再推拒。 三人乘着马车到了地方后顾默书才发现,这小馆就在茶楼对面,以前他竟从未注意过。 他让那二人先进去,自己则去了对面的茶楼。 谁知他刚进去还未将那封信拿出来,那屋中的伙计瞧见他后就喊道:“顾秀才,您来的可真巧,那崔岩刚走,给您留下了一封信。”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沈明翰扒着窗边往对面看, 他好奇道:“季兄,你说他为何这么急匆匆的过去,那茶楼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季槐生正在倒茶水, 这小馆你还别说, 外面瞧着与周围别家没什么不同,这进来了才知道别有天地。 “他应该是去送信了,隔几日他便会给家中写封信。”季槐生与顾默书住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他每隔几日就要捎信回去这件事了,所以并不好奇。 沈明翰闻言这才探回身子, 他有些惊讶道:“顾兄这么想念家中之人吗,这我还真没瞧出来。” “怎么, 你不想家?”季槐生与他并不想熟, 所以也不知他就住在京城中。 沈明翰想了想,“一月不见也还好。” 沈明翰从未离开过家中, 但他大哥离开过,他最长的时间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他大哥。 “一个月?”季槐生笑出声,他摇了摇头道:“我们来京城后多半年才回一次家,今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上月休沐也只有五日, 还不够路上用的。” 沈明翰只晓得他们不是京城中人,但没想到家竟然离着京城这么远,五日都不一定能到,那确实.... 二人正说着,顾默书就推门走了进来, 那小馆中的伙计就跟在他身后端着东西一同走了进来。 “终于来了。”沈明翰指了指桌子, 让那伙计将碗筷放在桌上,他喜道:“他们家的凉面那可是全京城中最好吃的, 你们快尝尝。” 顾默书在进来前已经将齐禾的信看完,齐禾的信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那上面也只是说了云棠生下一对儿女,至于楼家发生的事一概没提起。 当然信上面也没有说她想要来京城开铺子,毕竟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一切还要再观察观察。 沈明翰在凉面中又倒了些醋和辣椒油这才搅拌了起来,这家的凉面那可是与别家不同的,别家一般用井水镇过就可,但这家的凉面是在放了冰的水中捞出来再浇上汤汁,所以入口更加冰凉。 在酷暑天吃这个最是开胃,他吃了一碗仍觉得不痛快,又要了一碗。 “对了顾兄,你家中还有何人,以后若你在京城为官会将他们都接过来吗?”沈明翰突然问道,毕竟在他眼中顾兄实在是想家的厉害,若以后在京中为官太过想家也不太好。 顾默书思量了一下才道:“若真能留在京中为官,自然是要将人接到身边的。” 他早就动过这个心思,只是眼下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银钱也没功名。 这凉面冰的厉害,顾默书还是第一次吃,所以胃并不是很舒服,他伸手揉了揉肚子,谁知那放在身上的信竟落在了地上,还刚好落在沈明翰的脚边。 沈明翰咬断面条,弯下身子将那封信捡起,“顾兄你不是送信去了,怎么又拿了回来。”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了上面娟秀的小字,这一看就不是顾默书的字。 他似发现 了什么,拿着信没有给顾默书,反而同季槐生说道:“瞧瞧,这定是女子写给顾兄的信。” 季槐生竖起耳朵,打量着顾默书,见他面色无异仍平静的将碗中的面捞出放在另外一个放着调料的瓷碗中。 “嗯。”顾默书连头都没抬,语气平静道:“家中之人的信。” 季槐生扯过沈明翰的手,瞧了一眼那信上的字,当即明白了过来,他忍笑道:“我还说呢,谁会给你写信,原来是长姐啊。” “长姐?”沈明翰将信还给了顾默书,他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会是个误会。 “可不是嘛,他同我一样,家中都有一个长姐。”这几年对外都说齐禾是顾默书家中长姐,至于为何姓氏不同,随便扯个原由是远方的亲戚就可。 “原来你的信是给你长姐的,那怪不得了。”沈明翰在家中最小,上面除了兄长外还有一亲姐姐姐,不过早就成了亲嫁了出去,每年也只有过年时才回来一趟,这么一提他确实想她了。 顾默书抿了抿唇他想反驳,齐禾不是他长姐,如今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但一想到如今情形还是忍了下来。 - 齐禾铺子中最近又忙了起来,倒不是绣品买卖多了,而是前来买绣线的人多了。 自从和苏记绣庄的契到了日子,那桑蚕丝线便不用只供给他们了,所以齐禾将绣线也单独拿了些出来卖。 原以为前来买的人不会多,谁知道这消息一传出去府城中那些绣铺大多都来买了,她们虽然不会苏绣,但如今有了绣线没准还能琢磨出来点什么呢。 前两日齐禾没有看着,谁来买买多少,苏莺都应了下来。 谁知没几天这府城中竟也有人卖绣线了,齐禾一开始还以为方子泄露了,结果一打听才知道,那是二道贩子,在齐禾这边买了许多绣线转身就拿出去卖给没有买到的人,价钱还比齐禾这边贵上几文钱。 苏莺哭的眼睛都肿了,她心中有气毕竟是自己卖的,可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齐禾自然明白这事与苏莺没关系,毕竟都是来买绣线的人谁又能分得清哪个是二道贩子。 不过为了应对这件事,齐禾铺子下了规矩,凡是来购买绣线的人一次只能拿三种,且不能超过一定的量,这样一来那些想多买一些的二道贩子就买不成了,同样二道贩子们手中凑不齐颜色更加不好卖出去。 铺子中生意终于又走回了正轨,齐禾便准备了些吃食和小衣服,她得去看看云棠,自云棠生产后便一直养在家中,楼景也没过来,想来是处理家中之事呢。 苏莺见齐禾正在往竹篮中装东西,便凑了过来,“师傅,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齐禾手中正拿着红糖,篮子中还放着鸡蛋,若是旁人看见了定会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苏莺还小,不明白。 她解释道:“去看看你云姐姐,你不是许久没见她想她了吗,和我一起去?” 苏莺点点头,笑呵呵应着,“那我也去买点东西给云姐姐。” 齐禾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莺就同铺子中的季叶梨说了句话,赶忙跑了出去。 季叶梨其实也想去看看,只是如今云棠还没有出月子,她一个外人去不合适,但齐禾就不一样了,这是她的家人,同样苏莺是个孩子,她们二人去就没问题。 “东西准备全了?”季叶梨走过来问道。 齐禾将篮子给她看了看,“我问了旁边的阿婆,应该是全了。” 苏莺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她手中抱着珍宝斋的糕点,这铺子是前几日刚开在这条街的,味道虽好但价钱也贵,苏莺自己贪嘴了才会舍得买一块,但今日却个云棠买了一盒子,如此也可以看出云棠在她心中的分量。 二人收拾好便坐着马车过去了,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竟同楼家主宅那边派来的人撞了个面对面。 齐禾皱眉,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上次那两个老妈子就没安好心,今日又有新人过来,也不知云棠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等她们急匆匆赶到云棠院子时,齐禾已经有些气喘了,她在门边缓了缓,面色如常后这才敲了门。 早几日便给这边消息说她过来,所以屋中云棠正等着呢,见到齐禾进来后,双眼一下子就红了。 “禾禾。”她倚在软枕上,冲着齐禾的方向伸了伸手。 齐禾将竹篮放在桌案上便走了过去,这样热的天云棠却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头上带着抹额,包裹的严严实实。 苏莺跟在后面,不敢靠的太近,这样虚弱的云姐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近身子可好,可还难受?” 云棠摇了摇头,眼神示意给楼景让他赶紧出去别打扰了她们二人,谁知往后一看,苏莺还跟着。 “莺莺,过来。”云棠对着她招了招手。 苏莺这才凑了过来,问了云棠好后又问道小宝宝们在哪里。 正好云棠有事想对齐禾说,便让楼景带着苏莺去旁边屋子看两个孩子去了。 人一走,屋子中就净了下来,云棠倚在齐禾肩膀上,絮絮叨叨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 那日她之所以会动了胎气,全是因为楼家大夫人要她生下孩子后将孩子抱到主宅院去交给她养,后来生产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却见到了齐禾,也没有想到会活下来。 至于那两个老妈子,那日就被楼景扣留了下来,后来问清楚后直接带着去了主宅,楼老爷一开始还未当回事,可一听这俩人差点害的他失去了一孙儿一孙女,那气一下子便上来了,重重责罚了那二人后就发卖了出去,至于大夫人,更是禁了足。 本还想将两个孩子要过去,但楼景态度强硬,加上家中有人替他说话,这才将孩子留在了身边。 “那今日那几人?” 云棠笑笑,“是楼景他.姨娘..派过来看孩子的。” 庶子不能喊自己亲生母亲为娘只能叫姨娘,即使在家中再受宠,也无法子。 齐禾伸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柔声哄道:“那就好,这些日子你好好养着,若是委屈了就同我说。” 云棠往齐禾怀中又蹭了蹭,自那日生产以后她就明白了,她在这家中是不顶事的,楼景也是如此,他们若想一家人同孩子好好生活在一起,就必须同楼家主宅那边断了或者离得远一些。 若是靠着楼家,他们一辈子也脱不了纠缠。 “禾禾,以后你若嫁人,一定要找一个家中人口简单的。”云棠温声道,“人越多事越多。” “怎么像个小大人似的,你不要瞎想,好好在家中养着,等出了月子想来铺子中就来,你那屋子我还给你留着呢。”齐禾伸手蹭了下她的鼻尖。 “好。”云棠身子乏了,说完竟睡了过去,齐禾将她身子放平,掀了一层被子,见她额间不冒汗了这才离开屋子 。 回去的路上,齐禾脑海中全是云棠对她说的话,若嫁人... 以前她从未想过在这里嫁人成亲,她不想被这里的一切束缚住,可如今若那人是良人,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这一瞬间她的心动摇了。 她的思绪飘向远处,竟没有听见苏莺的说话声。 “师傅师傅,云姐姐生的小宝宝真的好小啊。”苏莺比划着,今日她总算见到了云姐姐和她的孩子,眼下正在兴头上。 “什么?”齐禾回过神,疑惑的看向苏莺。 苏莺冲着她眨眨眼道:“云姐姐的小宝宝啊,很白呢,像云姐姐。” !!! 齐禾这才想起,今日她过去竟没有瞧那俩孩子一眼.... 第一百四十章 九月初, 云棠一出了屋便去了齐禾的铺子,这几个月在家中可是把她别闷坏了,一来就热闹成一团。 她从家中带了些新鲜的果子, 给铺子中的几人分了分。 “禾禾怎么不在啊。”她环顾四周后又问道:“怎么季姐姐也不在?” 苏莺咬着桃子, 手上全是汁水,她回道:“一大早就去农庄那边了。” 农庄那边养着桑蚕,再过一月便是秋蚕结茧的时候,齐禾过去就是为了这事。 如今铺子中开始卖绣线,这供给是个大问题, 齐禾想着若是这周围还有别的养桑蚕的或许可以再谈谈生意。 齐禾心中算着,虽然这几年攒了不少银钱, 但这些真的能在京城中买下宅院再买下铺子吗, 她吃不准。 季叶梨见她没回自己的话,用胳膊碰了碰她,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齐禾下定了决心,反正些日子她得离开,这事早晚要同她说。 “我想过些过些日子去京中一趟。”她言道。 “去京城?惦记默书了?”季叶梨并不知道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以为齐禾像自己一样思弟心切。 齐禾心中藏着事, 被这么一问竟然无法直面回答, “年后我想着将苏绣传授出去,这不得先去京城中教一下那边的绣娘。” 虽然齐禾没有直接点明那边人是谁,但季叶梨心中知道那定是余家小姐。 不过比起这个,季叶梨反而有些惊讶她竟然会想着将苏绣传授出去,这样一来苏绣成为人人都会的东西, 那苏绣绣品可就没有如今这般值钱了。 “想清楚了?”她问道。 齐禾望着外面的蓝天, 淡淡笑着,苏绣本就不属于她, 何来不愿意呢。 农庄那边确有两家养桑蚕的,但全都是自己家的营生,所以并不愿与齐禾做这个生意,既然如此只能作罢。 因齐禾铺子开始卖绣线,来这边偷偷看着想要撬人的越来越少,农庄中的几人没了打扰倒是松快了些。 回程的路上,季叶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此次去京城,要留在那边多久?” 少则也要一个月,不过齐禾心中还装着别的事,所以并不确定具体会留在那里多久。 “来回就要十日,怎么也要一个多月,若我到时候回不来就写信给你。”齐禾信得过季叶梨,若没有她光给绣线染色这一件事就绊住了她。 季叶梨年岁比铺子中其他人都大,经历的也多,若没有她,光苏莺她们几个怕是忙活不过来还可能被人耍得团团转呢。 - 总归是第一次出远门,齐禾还是有些担忧,临走前又好好安排了一番。 “这几个月若是卖得少也不用担心,切忌不要随意答应别人什么。”齐禾生怕她们觉得买卖不好去接一些私活,到最后那些人挑挑拣拣这不好那不好,白忙活。 苏莺点着头,小脸却垮了下来,虽平日里齐禾在刺绣上对她严格,但每日见到师傅她都是高兴的,如今要一个多月不见,她就忧心。 “师傅,师傅,我能和你一起去吗?”苏莺是苏家管家的孙女,她爹就在京城中,若是去京城就相当于回家了。 可这次也是齐禾第一次去京城,别说路上如何了就是这路线她都不能确认有没有走对,她不敢带着苏莺,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她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发髻,“师傅很快就回来了,这一个月你就在铺子中刺绣,不是你云姐姐也在吗,你们一起。” 齐禾知道她喜欢云棠,便扯到云棠身上。 苏莺脑袋转不过来,这么一想好像也可以,云姐姐也会刺绣,而且性子好又温柔,她喜欢粘着她。 齐禾问季叶梨有没有要捎给她弟弟的东西,季叶梨摆摆手,如今她这个弟弟是什么也不缺,根本用不到她操心这些。 齐禾正笑着,就见铺子中又进来一货郎。 因顾默书三天两头就往家中捎信一封,大家都认识这些货郎了,那货郎将从包袱中拿出两封信,一封是齐禾的一封是季叶梨的。 看来那两个人是同一天让人捎回的信,齐禾接过信这才看了看。 信与以往并不相同,并没有说这几日的趣事,而是告诉齐禾自己可能一月多月不能捎信回来了,原来禄山书院今年有研学,在书院的书生都可以去,只不过食宿要自己准备。 顾默书本对其没有多大兴致,但沈明翰和季槐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情况,都想跟着去瞧瞧,再说他们三人如今相熟,到时候住在一起均摊食宿更是方便。 这研学并不是每年都有,机会难得,顾默书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不知为何,齐禾看完信竟松了口气,许是前些日子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打算将自己去京城这件事告诉他,心中有些发虚。 “哎呀,这臭小子。”季叶梨当着众人的面抖了抖手上的信纸,“也不知怎么了,这去了京城一天天就每个正行。” “怎么了?”齐禾眉头动了动,不就是去研学嘛,这也不算出去游玩,应该不至于让她这么生气.... 季叶梨冷哼一声,“信上说他要去研学,说此次同行的有许多同窗,他会好好挑选一个当姐夫。” 众人闻言笑出了声。 “我还需要他不成。”季叶梨将信折好装进了荷包中,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对他弟弟的性子还是放心的,就说周世兴那件事,他弟弟虽有念头但也不会真的如何。 入夜后,齐禾在屋中收拾着包袱,此次去京城也住上些时日,她得拿着不少换洗的衣裳。 还未收拾完,就听见院中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提着灯笼没有着急开门,而是站在院中对着外面的人问了一声。 “齐禾,是我啊。”郭暖站在门外出声回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了。”齐禾将门打开,见外面只有她一人。 郭暖是紧赶慢赶赶过来的,傍晚时云棠同楼景去了她的酒楼,她有许久未来这边了,便同云棠打听齐禾的近况。 这一问才知道她明日就要去京城了,这不她赶紧赶了过来。 “去趟京城罢了,又不是见不到,你怎么还这么着急。”齐禾将她带进屋中,给她倒上一盏茶水。 “知道你要去京城我是专门过来问你一声的。”郭暖着急赶过来,眼下正渴的厉害,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说起来,她们二人可是从县城中相伴来到府城,这买卖也是一点一点做大,如今听闻齐禾要去京城,郭暖这做生意的心又动了。 这几年她酒楼生意好攒下了不少银钱,且家中就她一个孩子,她想再往前面走走。 “你想把酒楼开到京城?”齐禾语气平淡。 郭暖自嘲一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真有这个念头,不过我从未去过京城也不知道那边酒楼菜式如何。” 齐禾明白了,她这是想让自己去打探一下消息,若是合适便寻个机会去京城中开就一家属于她的酒楼。 这事倒是不难,她去了京中肯定会各个地方转一转的,怎么也要多瞧瞧,她可是想买宅院和铺子的人。 “我去了帮你看看,到时候写信给你。” 齐禾刚说完就被郭暖抱住了,“好禾禾,这次真的麻烦你了,我这边酒楼实在走不开,若是走得开我就同你一起去了。” 听闻京城中什么都贵,郭暖临走前硬塞给了齐禾一个很重的荷包,里面装了五十两银子。 齐禾无奈笑笑,最后还是收下了。 翌日天刚亮,齐禾便醒了过来,许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睡睡醒醒好几次。 东西昨夜都装好了,事情昨天也都交代了,齐禾在屋中看了一圈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便关上了门,可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又停了下来。 她捏了捏泛白的手指,最后还是回到屋中在首饰盒子中将顾默书买的簪子装进了包袱中,她上次答应他了的,下次见面会戴上那簪子。 去京城这一路是真不容易,她一个女子又不敢做车,便同一对小夫妻共乘了一辆马车。 这一路走走停停,第六日才到京城,齐禾实在没想到会这么远这么累,下了马车她腿都软了。 好在她提前写了信,余家小姐已经让人安排妥当,给她准备了住处。 她到了那梳洗一番后便赶忙去见余家小姐了,两人在绣铺见的面,齐禾还给她带了绣品,是她前些日子终于绣好的双面三异绣。 绣品只有巴掌大,一面是红色的牡丹花,另外一面却是 黄色的。 余家小姐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绣品,她怔了怔,“这是?” “苏绣中的双面三异绣,余小姐我的诚意如何。”齐禾恐自己在京中开铺子引她不满,便将这个技艺拿了出来。 双面三异绣并不容易学,她当时也是跟着祖母学了好久才会,她的师姐中也只有一人会,所以她不怕传授给别人。 余家小姐将那绣品来回看了几次,齐禾知道这事能成。 齐禾答应教会她铺中绣娘苏绣技艺,至于这双面三异绣学也可以,能不能学会全看造化了。 余家小姐赏识齐禾,当日便带着她去了自己的绣铺,还将京城中其他绣铺的现状同她说了一二。 齐禾心中有了数,想留在京城中的想法愈加强烈。 第二日她便亲自开始教学,每日八个时辰这一个月眨眼间便过去了。 齐禾因还要传授双面三异绣不得不再多留些时日,便给家中书信一封,告知季叶梨她短期内回不去了。 同时季叶梨也收到了季槐生和顾默书让人捎回来的书信,信中说他们在外研学延长了些时日,所以这才没有写信回来,又告知她们还有半月就能抵达书院,不用惦记。 季叶梨没有打开顾默书的那封信,而是将其同自己给齐禾的放在了一起送往京城。 齐禾再次收到信时已经十来日过去了,她瞧着顾默书信上说的日子,算了一下,发现他们明日才抵达京城。 想到这齐禾竟生出了去书院看他一眼的念头,这念头起来的很快,一时没有消下去。 一夜未睡,齐禾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过去看他一眼,给他拿些吃食过去,这些日子她在京城中去了好几个酒楼,已经摸透了哪一家哪个菜是最好的。 她上身穿着白色对襟袄,下面是青色百迭裙,发髻旁插着那只簪子。 她坐着马车刚到书院前就见众多学子站在那里,想来是刚研学回来的,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慌乱,提着食盒的手都有些发颤。 书院前一辆一辆马车停下,齐禾就是不见顾默书的身影,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过去问问时,就见一辆比旁的要大上许多的马车停了下来。 想来上面坐着的是京中的官家子弟,齐禾还未挪开眼就见顾默书从上面走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 “你可知那马车上坐着的是谁?”站在齐禾附近的书生同旁边之人说道。 “谁?” “瞧你就是今年刚来的,那可是陈家的马车。” “京城陈家?”那书生伸手捂住了嘴,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心。 “可不是,今年陈家二公子也来书院了,就在秀才甲班中,你瞧见刚才那带着斗笠的女子没,那可是他最小的妹妹,陈妙言。” 齐禾闻言愣在原地,陈妙言,京城陈家的小女,这人正是原书中顾默书后来娶的女子。 她以为一切都变了,可瞧着眼前的情景她才明白,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顾默书早来京城几年也早早的遇见了那姑娘。 她咬着嘴唇,脸色发白,伸手将发髻旁的簪子摘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马车中陈鹤鸣和他兄长陈宗平以及他堂姐一同坐在左边, 而顾默书和季槐生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车厢中死寂一片,没有人出声。 陈鹤鸣胆怯的瞥了一眼他兄长,最后还是出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兄长, 你们来的可真及时啊,怎么也路过了那边。” 原来他们研学去了湘南府城,谁知回来的路上陈鹤鸣的马车竟然坏了,这周围连个人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马车了, 而且他们这群书院中的书生大多是几人相伴一辆马车,所以并没有富余的位置。 好在这时遇见了陈鹤鸣的兄长, 只是这车上还有一姑娘, 顾默书等人本不想上来,但人家姑娘却不介意, 这才上了马车。 “呵,那你不防交代一下为何出去研学这事不提前告知家里。”陈宗平冷声质问道。 陈鹤鸣求助般的看向对面的顾默书,想让他帮着解围。 “问你的事情你看旁人作何。”若不是这马车上还有外人在,陈宗平真的会在这车中动手打他。 “我这不是不想让家中之人惦记嘛。”陈鹤鸣往旁边挪了一下, 扯了扯他堂姐的衣袖, 如今也只有他堂姐能救他。 陈宗平心中冷笑,怕人惦记?这种话竟然也能说出口。 若不是他们今日恰好出现在这里,这三人就在这荒郊野岭好好等着吧,看谁会让他们上马车。 “何必动这么大气。”带着斗笠的妙龄女子轻声说道,“表哥同他这么大的时不也是这般。” 陈宗平一噎, 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妹妹真是一张嘴就将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说了几门亲事都没成,他心中暗暗的想。 陈鹤鸣见他兄长吃瘪, 心中乐的不行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他忍着笑又往旁边挪了挪。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回到了书院,下马车时陈鹤鸣想早些溜下去谁知却被他兄长伸手拽住了手腕,他兄长冷笑出声,“你先别下去,我还有事要问你。” 顾默书坐在靠门边的位置,闻言他先起身下了马车,紧接着那陈家小女也跟着下了马车。 齐禾刚刚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她一见到就撇开了目光,所以没瞧见紧跟其后的还有季槐生。 顾默书下了马车便往旁边站了站,在那等着季槐生下马车,见陈家小姐先下来后便道了谢。 “今日多谢你们二位。”顾默书微微侧目视线却没有落在陈家小姐身上。 “不必记在心上。”陈妙言戴着斗笠,隔着一层纱所以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眼前的少年一番,见他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倒觉得此人不错。 季槐生下了马车也同陈家小姐道了谢,正说着视线却落在了人群后站在柳树下的姑娘身上。 他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赶忙伸手拽了拽顾默书。 “你长姐!”说着还指了指齐禾所在的位置。 顾默书转过身子这才瞧见了齐禾,这一刻他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齐禾。 他背着包袱急忙往齐禾那边走去,每走一步心就跳的更快一些。 齐禾早就恢复了神情,她脸上带着笑见到顾默书走过来后刚要出声问他这些日子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就被眼前之人抱进了怀中。 齐禾身子一僵,伸手轻轻推开了他。 “你怎么来了,可等久了。”顾默书关切问道,他们这是刚刚回来,恰好遇见了齐禾,可谁又知道齐禾在这里等了多久呢。 齐禾提起手中的食盒,“你出去研学时我已经到了京城,算着你今日回来就过来了。” “住在哪,可方便?”顾默书接过食盒,带着她往旁 边石凳前走去。 齐禾见他没有看自己的发髻没有问那簪子,这才松了口气,要不她还不知如何回他。 马车中陈鹤鸣被训诫了一番这才下了马车,见外面只有季槐生同他堂姐站在那里,不解问道:“顾默书人呢?” 季槐生眼中全是羡慕,示意他往那边看去,“他家中长姐来了。” 陈鹤鸣听闻这话来了兴趣,他可是记得这顾默书每隔几日便要给家中长姐书信一封的,他倒是想瞧一瞧那姑娘的相貌。 “你往那边去做什么?”陈妙言见他迈着步子就要往那边走去,伸手拽住了他。 “啊?过去打声招呼啊。”陈鹤鸣这么一说季槐生也觉得有道理,便同他一起走了过去。 二人刚离开,车帘便被人掀开了,陈宗平探出脑袋言道:“这么久了你还不上了?你若不回去我们就走了。” 这话是说着陈鹤鸣听得,可眼前早就没了陈鹤鸣的踪影。 “他人呢?”陈宗平皱了皱眉看向陈妙言。 “去那边了见他同窗的长姐去了。”陈妙言上了马车,倚在车厢中笑着回道。 “胡闹,咱们走。”陈宗平放下帘子,同车夫说道。 “真的不等了?” “让他饿死在外面算了。” 顾默书同齐禾刚坐下,季槐生他们就到了。 齐禾瞧着眼前不大的石桌,想了想既然自己来了,怎么也要带着他们吃顿饭,便招呼着一同去旁边的酒楼。 好不容易见到齐禾,顾默书是不愿这么多人一同过去的。 可陈鹤鸣一听要去酒楼,哪里还能注意到顾默书的神色,他像是自来熟一般招呼着,“顾姐姐您说去哪里就去哪。” 顾默书:... 最后四人去了离这边最近的一堂酒楼,别看这酒楼离街市远了些,但人却不少,这个时辰过来竟然已经坐的七七八八了。 齐禾拿着食盒,里面还装着别家酒楼的菜式,所以只能等着腾出包厢,好在没等一会儿就有了。 进去后齐禾便将食盒中的菜式拿了出来,顾默书他们虽在京城中住了许久,但也并未下过酒楼。 所以这屋中只有陈鹤鸣一人发出惊叹,“这可都是仙居阁中最好的菜式。” “喜欢便好。”齐禾将那几道菜放的离陈鹤鸣更近些,这一举动让顾默书心中酸涩,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看着那些齐禾准备给自己的菜式进了陈鹤鸣的嘴中,顾默书脸色越发的不好。 饭后季槐生便拉着陈鹤鸣先行离开了,这一顿饭怕只有他看出顾默书的异样。 见周围没了人,顾默书这才凑过来,他站在齐禾身旁看着她的发髻,见上面没有那个簪子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一想到齐禾亲自来瞧她,这些失落又一扫而空。 “什么时候回去?”饭桌上他也知晓了齐禾这次来京城中的原由,所以他才这么问。 若是齐禾能住的久一些,他休沐时便可以去见她。 齐禾已经在京城中住了一个多月,眼瞧着快要入冬了,她得早些回去才是。 “过几日就要回去了,你在这边不用担心,安心年念书就是。”齐禾默了默道。 似乎这些日子做好的准备都被今日瞧见的那一面给吓了回去,她不得不承认她胆怯了。 就像当时她总想着有那药顾一砚可以多活些日子,却不想一切还是会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 如今见到书中那女子,她那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堡垒一下子崩塌,她不敢再往前一步,只敢站在模糊的边界线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 同样的顾默书也没有再越过那条线,不是因为所谓的命定之人,而是这次出门研学让他更加明白,如今的自己什么也给不了齐禾,他不能再往前一步,将她置于流言蜚语之中。 再等等,等明年秋闱后,他想。 天逐渐黑了下来,齐禾催促着让他早些回去,若是放在以前顾默书定会再缠她一会儿,或是偷偷牵着她的手,可这次他却听话的点了点头,亲自目送着齐禾离开。 - 齐禾在京城中又留了些时日,在腊月前终于回到了府城。 这一走两个多月,家中这一摊子的买卖全都落在季叶梨她们几人身上,好在铺子中没有出什么事,这几个月倒是安生。 季叶梨见齐禾回来,这才终于卸下了担子,她实在没想到齐禾会在京城住这么久,那时她收到信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日子真是看不到头。 齐禾回来后便一心放在双面三异绣上,这次她在京中这么久也是因为教绣法,可惜那五位绣娘中没有一人真的掌握,若不是她留的日子够长了,余家小姐还真不愿意放她回来。 同时齐禾此次去京中也将京中不同位置的铺子价位和宅院价位打听了出来,就那么一个二层铺子地段好一些的就要千两,更别提宅院了,齐禾看着自己都中的钱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不够多,她总不能为了留在京中彻底掏空家底。 回来的第二日,郭暖便来了,齐禾将打听的消息告诉了她,与她所想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郭暖听完很是平静,似乎这些事她早就预料了一般。 “怎么不说话?”齐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郭暖深深望了她一眼,“与我心中所想差不多。” “去吗?”齐禾又问。 “去。”郭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顾默书知道齐禾回府城后仍旧会间隔几日书信一封,但齐禾却再也不像前些日子一样每一封都回信。 顾默书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不对,直到他年前写信回去说因京中同窗陈家相邀今年怕是只能晚些日子回去,他本以为齐禾收到信后会回他,叮嘱他路上小心,却没想到什么也没收到。 一直到赴宴的前五日,距离他书信回去已经半月过去,齐禾仍旧没有回信。 他这才心中不安,只能歉意的回了陈鹤鸣那边,翌日便叫了马车赶回府城。 他不知齐禾打开信看见陈家的那一瞬间,心就沉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许是早就设想了结果, 所以齐禾收到信后的第二日便看开了。 与其每日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改变剧情,不如珍惜当下的每一日,她还有铺子还有苏绣传承, 这些也同样重要。 临近年关, 铺子中的绣品大多都被定了出去,如今只需每日卖卖绣线了,铺子中的几人得了闲,齐禾便开始教她们双面三异绣。 瞧着简单,学起来难, 四五日过去苏莺还是什么也不会,甚至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迷糊了, 没了头绪。 除了她, 云棠和季叶梨也是如此,几人中也只有刘兰兰能明白一些, 但也不多。 “禾禾,怎么这么难啊。”苏莺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绷又看看齐禾手中的绣绷,小脸皱巴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齐禾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双面三异绣针法本就难, 没来这里之前她周围会的人也不多。 “慢慢来, 这种事情急不得,你得静下心。”齐禾拿过她的绣绷在上面改了几针,小雏形就显现了出来。 苏莺眼中全是羡慕,她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便又接过绣绷,可惜绣了半天还是不成。 临近晌午, 几人这才放下手中的活。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 往年这个时候齐禾已经关了门,今年却还开着。 云棠喝着热茶, 想到家中的两个孩子,她问道:“禾禾,今年铺子一直开着吗?” 众人都看向她,毕竟若是开着她们就得过来,可这马上就要新年了,家中 怎么也要筹备着。 齐禾摇摇头,她才不会这么闲,过年就是要多歇歇,多开这几日全是为了教她们针法,如今见她们这么问便回道:“明日就关门了,下午再学一会儿,今日咱们都早些回去。” 这月只上了一半,但因是过年所以齐禾还是给了她们一个月的工钱,过年嘛也不差这点,大家过个高兴年才是。 季叶梨站在她身旁,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槐生写信说今年他们二人晚些回来,要不明日你同我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咱们二人搭伙算了。” 季叶梨将银子装进荷包中,又颠了颠,“咱们二人多置办些,叫他们不回来。” 翌日天还未亮,季叶梨就来敲齐禾家的门了。 这年前的集市大家出摊都比平日里早,别的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这肉和菜,越早越新鲜,尤其是这肉,过年嘛每家每户也都舍得买一些,所以她们要想买到好部位就得提前去。 齐禾被敲门声惊醒,见来人是季叶梨便将她拉至家中。 “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着天亮了坐着马车过去。”齐禾换上厚厚的夹袄,随意盘了个头发用木簪一插。 季叶梨搓搓手,“去集市就要早些,别坐马车了,咱们背着竹筐去。” 天还未亮,车夫都没起,这个时候她就算想坐也没有。 等齐禾收拾好后,二人便各自背着一个大竹筐踏出了家门。 每一片都有属于自己的集市,齐禾他们去的便是学区片的集市。 二人出门的早,到集市时那天才刚亮,可这人却不少了。 “看来咱们还不算早,走过去瞧瞧。”季叶梨拉着齐禾直奔卖肉的摊位。 这么早来自然是要买最好的肉。 许是因为过年,摊位旁边还有两只羊,只是这羊肉价贵买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还没有宰割。 齐禾过去时,正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同屠夫商量。 “宰了吧,我都来好几趟了。”老者摸了摸胡须,说道。 那屠夫刀起刀落,案板被震的哐哐作响,“大爷不是我不想买,这肉肯定是新鲜的好卖,您看这个时辰还早您只买几斤我这宰了等人多了就不卖了。” “那我要半只,这总可以了吧。”老者似乎是真的想买,已经从几斤变成了半只,连屠夫都有些动摇。 齐禾看了看那两只羊,其中一只还是一个小羊羔不太大,若是半只的话好像也不算太多。 她伸手指了指那小羊羔,说道:“若是这只的话,那我买另外一半。” 老者听见声音往看向她,他想要的就是这只,如今有人同他一起买,这倒是个好事,不过一人一半怎么分的好。 那屠夫可能没想到这么早会有人来买羊肉,而且还是两个人买下一只羊,他放下手中的刀,颠了颠那只小羊。 “皮要吗?”这羊皮也值个钱,若是他们要得另外算。 齐禾摆摆手,羊皮虽好但是清理起来麻烦。 那老者见齐禾不要,忙招呼道:“我要我要,不过这皮你得给我完整的一张。” 这可是考验屠夫刀法的事情,不过对于张屠夫来说,这都是小事。 齐禾虽吃他们,但是见不得杀,她赶忙付了银子说一会儿再来拿。 银子都给了,屠夫自然没话说,给她留出来就是。 周围逐渐围上来了许多人,他们都想看看怎么宰羊,齐禾赶忙挤了出来。 人群外季叶梨不解的看向她,羊肉腥味重她受不得,齐禾买就算了怎么还买了半只。 “你是不是为了那老头?我和你说他有钱的很,你就算不同他一起分那只羊他也能自己整个买下来。”季叶梨后悔刚才没有提醒齐禾,这才让她花了冤枉钱。 齐禾扑哧一声笑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叶梨会这么想,她才不是那种人。 “我买羊肉是因为真的想吃,不是因为别的。”血腥味逐渐飘过来,齐禾赶忙拽着人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你爱吃羊肉?”季叶梨顿了顿道。 齐禾同她走到别的摊位上买了一斤炒瓜子一斤芝麻糖,齐禾边掏钱边解释,“我不是炖羊肉也不是炒羊肉,我是烤它。” 烤肉不就是在火上烤嘛,季叶梨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但这又有什么区别不还是腥味重,但想到齐禾想吃,她便没再说什么。 集市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们二人出来的早也没有吃早饭,便选了一个小摊位一人点了一碗面片汤,热热乎乎一碗下去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等东西买的差不多了,这才去了卖肉的摊位,周围人少了,连地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那屠夫见齐禾过来便将包好的羊递给了她,羊是对半砍的,这么分倒是公平。 齐禾又要了二斤排骨,两个猪蹄以及三斤里脊肉。 季叶梨拦都拦不住,她凑在齐禾耳边道:“够了够了,就咱们两个人十个胃都吃不完。” 齐禾闻言这才收了手,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看见了就想多买些,就像季叶梨说的,他们不回来咱们也能好好过这个年。 - 季槐生没拦住顾默书,见他执意要回去只能作罢。 所以到了日子他便带着备好的东西一人孤身去了陈家,好在他已经和陈鹤鸣相熟,进去后被安排的妥当。 没想到今日来的人众多,只是他认识的不多,许多人瞧着面孔有些生。 他在凉亭中寻了个位置便坐下了,没想到刚坐下旁边就来了人。 那男子衣着打扮不似寻常书生,头戴发冠,腰佩白玉,连身上的长袍都是锦缎的,季槐生晓得这种人定是京城中官家子弟,便往旁边挪了挪。 谁知那人像是奔着他来的一般,竟直接坐在了他身旁。 季槐生挺直了腰板刚想再往旁边挪动一下,就听见身旁人言道:“你可是禄山书院的书生?” 季槐生只能看向他,拘谨的点点头。 季槐生同顾默书他们不在同一个课室,所以并不认识沈明翰,他还在好奇这人为何放着周围那么多书生不问偏偏选择了他。 沈明翰伸手道:“我姓沈,叫我沈明翰就好。” 季槐生没想到这人这么主动,上来便说了自己名字,但一想这不就是专门为书生们办的宴吗,他笑着回道:“季槐生。” “原来是季兄,不知你可认识顾默书?”沈明翰见过他同顾默书走在一起,所以才来问他。 季槐生没想到他会问及顾默书,但还是点了点头。 “早就听闻他的名字,可惜我不在禄山书院还未见过他,听说今日禄山书院来了众多学子,想问您可以指一下哪位是顾书生吗?” 季槐生听闻这话才放下防备,原来又是一个来问顾默书的,真是没想到顾默书这般年纪,竟会有这么多人关注他,季槐生摇摇头道:“他今日不在这里。” “哦?竟然不在。”沈明翰前面问这么多,全都是为了问出眼前这个问题,他早就听陈鹤鸣说顾默书今日不来了,只是不知为何不来。 季槐生并不想同他多说什么,毕竟那是顾默书的私事,他淡淡道:“许是有事情吧,我也不知。” 沈明翰闻言眸眼一眯,似乎是在探究眼前之人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正当他想再问一句时,身后有人拽了拽他,他回过头就见陈鹤鸣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表哥,你怎么在这呢,前面大哥他们寻你呢,说有事要问你。”陈鹤鸣说完就推着他赶紧离开,而自己却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见人走了,季槐生这才有胆子问道:“这是你表哥?” “算是吧。”陈鹤鸣拿起桌上的糕点塞给了季槐生一块,“和我在一个课室,每日都见到他,烦死了。” !!!一个课室,那刚才这人还说自己不是禄山书院的。 不对,若是一个课室,那这人定是认识顾默书的,怎么会用的着来问他顾默书是哪位,这么说来,这人从一开始过来就是想套他的话。 季槐生拍了拍胸脯为自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没有说顾默书为何没来。 - 而另外一边,路上基本没有休息的顾默书终于赶回了府城。 他下了马车,站在巷子前看到每家每户门 前挂着的红灯笼,发现唯独他们家什么也没有。 他想家中只有齐禾一人,她定是难过的,要不为何连过年喜庆的红灯笼都没有挂起来,又想到去年除夕他回来时齐禾连东西都没准备,全然做好自己一人凑凑活活过年。 他心中悔恨,伸手去敲门,没想到门没关,一碰就开了。 他想这门定是齐禾留给他的,毕竟去年除夕也是如此,齐禾定是盼着他回来的,还好他回来了。 谁知还没走到院中,就听见小厨房传来一阵嬉笑声。 “他们不在家可真省事,光做咱们爱吃的就好,禾禾,你竟然能想出这种吃法。”季叶梨正在拿着削好的竹子串羊肉。 齐禾正在搭架子,她笑着回道;“那可不是,他们不在家感觉轻松多了。” 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顾默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齐禾将架子固定好, 又在上面放了两串羊肉瞧着位置正好这才净了手同季叶梨一同穿起来。 这羊肉是一早买回来的,腌制了好几个时辰,不过这边调料少, 齐禾也只是研磨了一些辣椒面和麻椒面, 至于孜然粉这类的东西齐禾是没有寻到的。 “禾禾,你还别说,我好像不觉得有很大膻气味了。”季叶梨在这屋中坐了好一会儿,一开始受不住还有点犯恶心,现在却一点事也没有了。 齐禾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笑着回她,“等一会儿烤起来了更好吃。” 怎么串用什么竹子这都是齐禾自己琢磨的, 毕竟在以前她也不曾串过肉串, 绣娘的手很重要,她祖母从不会让她做这些事。 “这么好吃的东西, 叫他们不回来,没口福了吧。”季叶梨虽嘴上这么说但若是季槐生回来了她也会学着再做一次给他尝尝。 “听说是他们同窗好友办的学子宴,想来去的都是有才之人,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只盼他能早日高中也算了了他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愿。”季叶梨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苦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谁又能放弃呢。 齐禾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在那学子宴上会发生什么,会不会与陈家之人更早的接触呢,可她又觉得如今的顾默书只是一个秀才按理说不应该引起那边人的注意才是。 一想这事齐禾就心中不安, 便索性不想了,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如今的她有吃有喝有银钱,活的也算快哉。 “还剩一点你先弄, 我去外面将菜洗一下。”季叶梨站起来伸了个腰,将一旁的小竹篮拿起便去了院中。 “默书?”她一出来就瞧见了院中站着的顾默书,悄默声的人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季叶梨有些不确信伸手想揉一下眼睛,结果一抬起来手上面全是油腥气,她诧异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顾默书早就进了院中,只是一直站在这听着屋中她们说话罢了,现如今被撞见了,他便不再犹豫,嗯了一声,同季叶梨问了好。 “我自己回来的,槐生可能要晚几日。”顾默书见她一直往自己身后看便解释道。 季叶梨嗯了一声,眼中虽有些失落但仍笑着指了指小厨房,“快进去吧,齐禾看见你回来定高兴。” 说完她便蹲在了井边,用打上来的水洗了洗盆中的菜,井水冰凉,可她也不觉得冷。 看看人家的弟弟,怎么就回来了,她的弟弟却不回来,想到这季叶梨心中泛酸,嘴中嘀咕着,“回来了也不给你做,叫你不回来。” 院中声音不大,又赶上齐禾正在专心串着肉串,所以并未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她正低着头将瘦肉肥肉一个一个挑出来串在一起,眼前就被一个黑影罩住。 齐禾还以为是季叶梨进来了,她头也没抬就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再等我会儿没几串了。” 顾默书弯下腰坐在她对面,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她的手上,他轻声道:“我来吧。” “我马上就好了,你就别沾手了。”齐禾刚说完才觉出不对,刚刚那声音分明是顾默书的。 她慌张中抬起头,正好磕在了顾默书的下巴上。 “斯。”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顾默书伸手给她揉了揉磕红的额头,眼中尽是无奈。 齐禾没想到顾默书会提前这么多日回来,难道那边学子宴早早办完了,她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 “我没去。”顾默书道。 “不是说去怎么又没去。”齐禾随着他的话又问道。 顾默书抽回手,刚想逗她两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叶梨抱着洗好的菜走了进来,她手冻得通红,一进来便去了灶火旁。 “这天真的冷死个人,默书啊,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季叶梨一边烤火一边问道,毕竟她也想知道为何顾默书回来了而季槐生没回来。 顾默书这个时候总不能当着旁人面说自己是想齐禾了才回来,所以便扯谎道:“那学子宴去的不是举人就是贡士,我一小小秀才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等明年秋闱后也不迟。” 这话一出季叶梨心中好受了几分,倒不是因为觉得季槐生是举人身份比顾默书强一些,而是觉得季槐生没同他一起回来是有原由的,是人家书院中的大部分举人都去,他不去不太好,而不是因为他在京城中不想念家中长姐不愿回来。 “我去放下东西,一会过来和你们一同弄。”顾默书还背着包袱,不等齐禾开口便先回了屋。 小厨房中一下子就剩下齐禾她们二人。 季叶梨烤了一会儿身子暖和了过来,心也暖和了过来。 “今日我就在你这凑了热闹,明日就不过来了。”现在顾默书回来了,季叶梨便不好意思再留下来,有她在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反正过年也是为了热闹,过来吃就是,等槐生回来了你再同他过。”齐禾哪里不知道一人在家的孤寂,本就说好今年她们二人一起,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因为顾默书回来了就让人回去,这种事齐禾可做不出来。 季叶梨又推拒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拗不过齐禾,便答应这几日都过来一同吃饭。 - 陈家宅院中,季槐生捧着热茶实在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陈鹤鸣。 “季兄,怎么了,我瞧你有话想问我似的。”陈鹤鸣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今日一大早他便忙活着,到现在这个时辰了还没吃什么东西,肚子空空的。 季槐生犹豫了一下,道:“刚刚那人不是同你和默书一个课室,怎么还同我问起默书的事情了。” 陈鹤鸣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问这个,他将嘴中的糕点咽下,这才说道:“他啊,以前不在禄山书院,是今年才来的,以前他跟着族中夫子念书次次小考都是榜首,谁能想到一来禄山书院竟被别人夺了头名。” “就因为这个?”季槐生不确信,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大事不至于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吧。 陈鹤鸣拍拍季槐生的肩膀,忍着笑,“对于别人来说不至于,但对于他来说很至于。” 沈明翰去的 路上就心觉不好,果然等他一推开屋门,就见里面坐满了人。 除了陈鹤鸣的兄长以外,还有他大哥,以及余家的兄妹二人,可真是差一点就凑齐了。 “你们怎么都在。”沈明翰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今日本就心烦,看见屋中这些人后他这心中更加烦闷。 “听鹤鸣说,年前小考你又是第二,真成万年老二了。”他兄长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沈明翰寻了他兄长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冷哼一声,“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是你兄长,自然能说你。”沈潭泽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你看看你这什么语气,还以为你像曾经一样?” 沈明翰自觉理亏,便没再同他理论,毕竟曾经的他确实不会像现在一样。 他虽年岁小但天资聪颖,跟着余夫子念书一直是文采最好的那一位,哪成想去了禄山书院一切都变了。 他本想明年秋闱拿个解元回来,可照如今这情形怕是也难了。 “刚鹤鸣说,那书生没来,你可知为何?”沈潭泽今日过来就是想见见那个把他小弟比下去的书生,谁知那人说来却又没来。 沈明翰哪里会知道,他泄气般的拿起旁边的茶盏直接喝了一口,没想到那是刚上的热茶,烫了他一嘴,他连忙吐了出来。 “斯,怎么这么烫,谁晾的茶。”他不满道。 “刚上的怎能不烫,你啊就是心太浮躁,做事如喝茶一般,要静的下心来。”沈潭泽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将茶盏撤了下去,重新换了新茶。 陈鹤鸣的兄长见状解释道:“听说那书生是家中有事便早些回去了,毕竟他家在府城若是来了咱们这再回去这新岁几日便错过了。” “学子宴比不上回家过年?”沈明翰可不觉得顾默书是因为家中有事,毕竟在他眼中学子宴可是比回家过年重要百倍的,回趟家罢了什么时候不能回呢,非要在这个时候回去。 “明翰,慎言。”他兄长微微皱眉厉声呵斥。 一直品茶从未说话的余娉思索了一番,言道:“府城来的顾默书?那我便知道是谁了。” “你认识?”沈潭泽看向她,他可不觉得像余娉这种京城中的大小姐会识得外乡之人。 余娉轻轻笑了笑,“自然,你们也知道我在京城中开了一家绣品铺子,那铺子中的苏绣你们可记得?” 在坐的几位都是官家子弟哪里会不知道苏绣,他们还在余娉的铺子中买过呢。 “那苏绣便是他家的。”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眸都眯了起来。 - 顾默书回屋换了身衣裳便来了小厨房,见齐禾她们已经动手弄了起来便站在一旁帮着递肉串。 这肉串肥瘦相间,每一串上面也就几块肉并不多,一串也就吃几口,可为何还要这么费工夫的切好又串起来呢,为何不一整块肉直接烤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齐禾手中烤的那几串已经滋滋冒油了,油滴在下面的炭火上,火更旺了。 “那边桌上有两个碗,里面是我调好的料子,你们撒上去尝尝可好吃,红色是辣的,灰的是麻的。”齐禾忙着来回翻面,便让她们先自己弄着尝尝看。 季叶梨闻到味时就想吃了,如今烤好了她便拿过去撒了些辣椒面,一口下满嘴都是肉香,还有一丝辣辣的,她三两口便将一串吃完了,竟一点也没有尝出来羊肉的膻味。 “好吃!”她喜道。 “好吃你再多吃点,一会儿给你弄别的味的。”齐禾手上忙着连头都没抬,突然嘴边多了一个肉串。 顾默书蹲在她旁边,将肉串递到她嘴边,小声说道,“我给你拿着你尝尝。” 齐禾脸一下子就热了,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季叶梨背对着他们,她刚吃了一串觉得不错,便想也弄一个给齐禾吃,“禾禾,你想吃什么味的,我给你弄一个。” 齐禾:“你先吃我一会儿自己弄。” “快吃。”顾默书忍笑。 齐禾张嘴吃了最上面的一肥一瘦,忙回头看了一眼,见季叶梨没看她这才放心。 “不吃了。”她对着顾默书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站起来,“一会儿我再吃。” 顾默书在季叶梨转身前站了起来,当着季叶梨的面将手中剩下的肉串吃了个干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半只小羊羔看着不大但穿成肉串确实也不少, 三个人完全够吃。 齐禾又将洗好的菜一起烤了烤,但这里总归调料少,到最后齐禾都没有弄出真正的烧烤味。 顾默书和季叶梨没有吃过这种东西, 所以不觉得这些与齐禾想要的有什么差别, 在他们眼中今日的就是最好的。 “你别说这么吃我瞧着比直接炖的好。”季叶梨已经一连吃了好几串,嘴边还沾着辣椒面。 齐禾将剩下的几串都放在了架子上,今夜就能把肉串都打发干净了,至于剩下的肉明日还可以炖个汤。 “用剩下的没剃干净的炖个汤,明日给你尝尝。”齐禾说着将手中的肉串翻了个面。 季叶梨点头哼着, 眼睛却一定看着齐禾手底下的动作,她不禁好奇起来, 为何齐禾会这么多的东西, 除去苏绣外竟然连做饭都这么拿手。 以前就发现她菜炒的香,如今连羊肉都能做的这么美味, 季叶梨接过齐禾递过来的肉串,并没有着急吃,而是问道:“你说以后你若是不卖绣品了,开个食肆铺子是不是也不错, 我瞧着这肉串就好吃, 尤其是冬日里吃这个真舒服。” 齐禾将剩下的给了一旁的顾默书,她灭了炭火,笑着回道:“这肉串其实更适合夏日里吃。” “那得多热,这旁边还有碳火。”季叶梨摇了摇头,不太认同道。 齐禾倒是没有争辩, 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想等到了夏日的夜里,她再给他们好好弄一次, 让他们也尝一尝冰镇青梅酒配着烤肉串。 夜色深了,吃完饭季叶梨说什么也不留在这边。 若是没有顾默书说留下就留下了,如今人家已经回来,她再睡在这就显得不太合适,即便齐禾开口留了她好几次,她仍旧回了家。 “明日记得过来。”齐禾站在门边冲着她喊道。 季叶梨已经溜到了巷口,听闻身后的声音,她挥挥手应了下来。 齐禾一直站在门边,等瞧不见季叶梨的身影后这才准备回去。 谁知一转身,顾默书竟堵住了她的去路。 “走,回家啊。”她并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伸手推了推顾默书道。 顾默书仍站在那里,并没因为她的话还离开。 “怎么了?”见人没动,齐禾这才抬眸看向他。 夜深了天上也没有星星,齐禾其实瞧的并不真切,她总觉得顾默书在看她。 “嗯?”她伸手在空中挥了挥,似乎在告诉顾默书,别愣神该回去了。 顾默书伸手攥住齐禾挥着的手腕,他见巷子中无人,将齐禾拉进了门内。 若说在书院时他想清楚想明白了,可真的再见到齐禾,那些话又都被他抛掷到了脑后。 他想还好他回来了,若是没有回来,齐禾是不是也同季叶梨一般失落。 齐禾被这么一拽,直接跌进顾默书的怀中,她忙乱中又推了他一下,这才逃了出来。 “没挂灯笼果然瞧不清楚脚下的路。”齐禾低着头根本不敢瞧顾默书的脸色,刚刚那么一下她的心就乱了。 但她知道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若是真的没有改变剧情,那最后顾默书就会娶陈妙言,那她呢,她若现在答应了顾默书,以后会落得怎么一个下场。 说到底她还是怕,怕自己承受不 住那个结局。 顾默书不知道她脑袋里的弯弯绕绕,见她又装糊涂,只能无奈的笑笑。 齐禾托身后便去了小厨房,将烧好的水一分为二,自己一盆顾默书一盆,倒好了便端着自己的回了屋。 如今她是不敢同顾默书独处了,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乱了心神,如今忍忍似乎也没什么。 她梳洗好后便上了床,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明明他说不回来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真的是因为书院中去的都是举人吗,又或者有其他的隐情。 齐禾掰着手指头列举了数种情况,但都觉得不妥,正当她想会不会是因为她时,外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齐禾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她穿上夹袄推门走了出来。 院中漆黑一片,声音似乎是从门口传过来的,难道是进了贼。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出来了,手中竟然没有拿个棍子或者绣花针,若真是贼人有东西在手也不怕。 她小心翼翼的往门边靠近,直到前面传来顾默书的声音。 “怎么出来了。”他哑着嗓子问道。 齐禾悬着的心落地,刚才真是吓到她了,她拍了拍自己心口处,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默书手中拿着灯笼,见齐禾出来了这才点燃手中的油灯。 “挂灯笼。”他平静道。 往年都会挂红灯笼的,今年齐禾没弄,没想到顾默书竟然惦记上了这事。 齐禾接过他手中的油灯,给他照着,只见大门敞开,外面巷子中还放着一个木板凳。 齐禾上下打量了顾默书一番,见他衣袖上还有尘土,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咚的一声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要挂灯笼叫我就是,怎么还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弄,刚才摔了吧。”齐禾伸手拍了拍衣袖上沾的尘土,无奈道。 顾默书忍笑道:“那会儿我还没说出口你不就躲回屋了。” 齐禾:... 顾默书也就这么一说逗逗齐禾,其实那会将齐禾拽进院中并不是为了挂灯笼,他就是想好好瞧瞧她。 至于挂灯笼这事他本就打算自己悄悄做的,谁承想竟然会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有齐禾打着光顾默书便好弄多了,他提着灯笼站在木凳上,一下便找到了位置。 “快回屋吧。”外面天冷,顾默书自己手都凉的不行,他借着接过油灯的机会又攥住了齐禾的手腕。 齐禾穿的薄只想赶紧回去,所以并未挣扎,任由他拉着回到屋中。 等顾默书给她关好门后,她才又躺回到了床榻上,只是这次她真的累了,什么也没想便睡了过去。 四更天,齐禾睡的正香,就听见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期初她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人出声说道。 齐禾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穿好衣裳赶紧点燃了屋中的蜡烛。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巷子中住着的人家都出来了。 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推门出去外面天虽是黑的,但巷子中却有亮光。 “真是造孽了,这年上怎么遇见了这种事。” “可不是,陈婶一直自己一人住着,谁能想到...” 齐禾越听越不对,她赶忙往外走去却被门边的顾默书伸手拦住了。 顾默书微微摇头,让她不要着急,再看看。 “你们说,这贼人怎么这么大胆,这可是年上啊。”齐禾对面住着的书生叹了口气道。 “你们瞧,衙役出来了。”旁边的人紧接着道。 巷子中的人都站在了自己门内,只见衙役们抬着一具尸身从最里面那户人家走了出来。 看来是出了命案,齐禾攥着顾默书衣摆的手轻颤了一下。 瞧着这样子想来是被害的,齐禾往回退了一步,不太敢看。 那些人嘴中的陈婶她是认识的,年前还在她这买了绣品,谁承想竟会出了这种事。 顾默书见状牵住了她的手,齐禾手心冰凉,和她的心情一样。 衙役们没有离开,而是留下了一波人,每家每户的搜查。 “怎么还搜我们的院子。” “贼人还没抓到,别是藏进了谁家中去,衙役们搜就搜吧,还安心。”对面那书生出声道。 齐禾同顾默书对视一眼,二人匆匆离开了家。 季叶梨住的地方离齐禾她们这边不远,可千万别出了事。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有几个衙役站在那里,齐禾的手用力一握,顾默书都感受到了她紧张的情绪。 “不一定是出事了,咱们过去看一眼。”顾默书出声安抚道。 直到二人走到了旁边,隔着衙役看见了门内站着的季叶梨,这才松了口气。 衙役们问完话便离开了,齐禾赶紧凑了上去。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怎么衙役们还过来了。”齐禾捧着季叶梨的脸好好瞧了一番。 季叶梨其实心中也慌的不行,若不是今夜她睡不着怕不是遭难的也有她了。 齐禾他们回到屋中,季叶梨便将今夜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她回来后便一直没睡,一开始在屋中刺绣后来累了便躺了下来,谁知四更天时突然听见院中有异样的声音。 她把门窗从屋内插好,又点上了屋中的蜡烛,这才出声喊道,槐生,怎么了。 院中的贼人许是没想到这家中还有人,慌乱之中就跑了出去,她这才敢开门出去,那贼人并不是一个,还有同伴,二人逃离的时候声音大了,便吵醒了周围的邻居。 齐禾想另外一个贼人应该就是去陈婶家的人了,慌乱中离开没有关门,这才被人发现了陈婶。 “这几日你搬到我那边去住,人没抓到你还是别在这里住着了。”齐禾心中放不下,若是那贼人去而又返可就酿成大错了。 季叶梨这次没有推脱,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同齐禾他们回了那边宅院。 天逐渐亮了起来,小巷中也安静了下来。 听说衙役们带走了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贼人。 晌午时,衙门中又来了人,说是再挨家挨户打探一下消息,顾默书正在小厨房中看着火,听见声音便过去开了门。 “周兄!。”顾默书诧异的看着眼前之人。 “默书,竟然是你。”那人欣喜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顾默书将周世兴带进了院中,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周世兴,距离上次相见已过去许久。 “周兄,这是在府城衙门落了职?”考虑到他是外男, 顾默书将人带进了自己屋中。 周世兴点点头, 那年从京城回来他便回了乡,这不也是刚刚来府城任职,没想到会在年上碰到这种事。 “听说那边宅院的人家搬到了这边,我才过来询问一下情况,不知那人在不在?”周世兴毕竟有要事在身, 并未同顾默书多说些什么。 “你等等,我去叫一下。”顾默书给他倒了一盏茶水这才去敲齐禾的屋门。 直到走到门前, 顾默书才想起来季叶梨是认识周世兴的, 当年他们还见过面。 他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出声喊道:“衙门来人问一下昨夜发生的事。” 齐禾轻咳两声刚要起身开门, 就被季叶梨拦了下来,“想来是问问我昨夜的事,你在屋中坐着我去去就会。” 昨夜发生的事已经在府城传开了,死了人这可是大事, 虽说抓到了两个人但也没说是不是凶手。 季叶梨出来后便去了顾默书的屋中, 因为是询问,所以顾默书并未跟着进去。 他站在齐禾门边透过门缝往里面望去,只见齐禾正双手支在桌案上撑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齐禾趴在了桌上, 许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太多, 齐禾有些乏了。 顾默书看了那边一眼,见屋中之人没有出来, 这才进了齐禾的屋。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见齐禾紧皱着眉头,似乎睡梦中也不安稳,他弯腰将人揽在怀中,起身抱到了床榻上,又给她盖上棉被。 动作轻,没有吵醒她。 顾默书守在旁边,伸手给她将皱着的眉头抚平,可没一会 儿就又皱巴了起来,他来来回回弄了四五次,也没有觉得烦。 一直到院中传来声音,他这才起身推门出去。 周世兴已经了解了情况,正同季叶梨道别。 “有了进展我再来告诉你,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周世兴言道。 “回吧,若是下次再发生了这种事,我就去衙门找你。”季叶梨笑道。 周世兴摇着头,摆了摆手,“可不能说这种话,不能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顾默书瞧着他们二人,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衙门中的人会这么问话吗。 将人送走后,季叶梨似乎来了精神,竟然亲自去了小厨房。 顾默书紧跟在她身后,问道:“没事吧。” “我和你说”季叶梨笑笑,“人还真抓住了,不过那二人不承认自己动手杀了人,他过来是问问我当时有没有受到伤害,看看那人有没有杀我的念头。” 一句话顾默书明白了过来,可这些也不能作证陈婶不是他们杀的,再说当时去季叶梨家和陈婶家的是两个人,若二人心思不一样呢。 “现在人抓住了,咱们也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先安安心,那会我出来瞧着禾禾精神不太好,我给她熬点汤。”季叶梨道。 顾默书帮她打了桶水进来倒进了锅中,平静道:“她睡了。” 季叶梨手底下的动作没停,她出来时便察觉出了齐禾精神不太好,现在睡了看来是真的不太舒服。 季叶梨在齐禾这边也做过几次饭,东西们放在哪里她都熟悉,她将红糖和鸡蛋拿了出来,又切了些姜丝。 等铁锅中的水煮开后便放了红糖和切好的姜丝进去,顾默书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红糖和姜丝,会好喝? “暖身驱寒,一会儿她醒了让她喝下去。”季叶梨盯着锅中的水,直到冒泡后才磕了个鸡蛋进去。 她见顾默书一直盯着,便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问道:“你要吃吗?” 顾默书并不想吃这个,煮好后他端着东西就赶忙离开了小厨房,生怕再晚一步季叶梨就将锅中另外一个鸡蛋给了他。 屋中齐禾已经醒了,在睡梦中她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现在整个人浑身无力的躺在床榻上,连手没有力气抬起来。 她看着身上厚厚的棉被,又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夹袄,终于明白为何这一觉睡得这么累,谁睡觉穿这么厚的衣裳啊,她缓了缓神用胳膊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可试了两次都未成功。 顾默书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他赶忙将手中的瓷碗放下去扶齐禾。 “我怎么睡了过去。”齐禾倚靠着软枕看着顾默书问道。 她猜着应该是顾默书将她放回了床上,若是季叶梨,定会给她脱去外衣的。 “你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她给你熬了点汤说是驱寒的,你等着我给你端过来。” 齐禾看着他手中的白瓷碗,又瞧着里面漂浮着的姜丝和鸡蛋,她为难得看向顾默书,囔囔道:“我...可以不吃吗?” 顾默书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夹着那个荷包蛋,“先吃两口再喝了汤,对你身子好。” 齐禾是不吃鸡蛋的,她垂下眸子用商量的口气说:“你吃了鸡蛋吧,我喝汤。” 说完又强调了一遍,“你知道的,我不吃鸡蛋。” 这话顾默书以前听过许多次,那时候家中穷,齐禾煮了鸡蛋煎了鸡蛋都不吃,每次都说自己不喜欢,可如今家中条件好了些她仍旧如此,这让他终于怀疑齐禾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吃鸡蛋。 “那你先喝汤,剩下了我吃。”他伸手扶着齐禾身子将碗放在她的嘴边。 齐禾怔了怔,乖乖的喝了两口,嘴中辛辣的味道逐渐散开,她实在喝不下去了。 “不喝了。”她歪了一下头躲开了碗。 顾默书没再强求端着碗便出去了,在门口时往厨房望了一眼,见季叶梨不在外面便将剩下的鸡蛋吃了。 汤又甜又辛辣,鸡蛋没有熟,一咬还流了出来,他想齐禾可能真的不喜欢。 翌日齐禾身子便好了起来,人也有精神了。 季叶梨扬言这都是她红糖姜丝溏心蛋的功劳,齐禾同顾默书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 过了两日季槐生才从京中回来,没想到家中竟没有人,问了周围邻居后才得知前几日这边发生了命案,那贼人竟去了他们家中。 他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直到邻居又道他家中之人无事,只是搬到了齐禾铺子去了。 季槐生缓了好一会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东西放在家门口便直奔去了齐禾绣铺。 咚咚咚。 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齐禾几人正围在桌旁吃着热锅子,这个时辰了能是谁。 “长姐。”门外之人鬼哭狼嚎般的喊着。 “我去瞧瞧。”顾默书道。 季槐生是直接栽进来的,他倚在门上,门从内一开,他就摔了进来。 顾默书还往旁边挪了一下,这让他直接栽到了地上。 “你长姐在屋中,你进去吧。”瞧他这慌张的样子,顾默书便猜到应该是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了。 别说季槐生了,若是他没有回来,听闻了这件事他也会慌张成这幅模样。 季槐生一进屋就往他长姐怀中扑,眼中的泪都止不住。 “长姐,我错了,我应该早些回来的。”他觉得若是自己在家,那贼人定是不敢进去的,他怪自己,怨恨自己,好在没有出大事。 季叶梨无奈只能放下手中的筷子,将人扶到另外的椅子上,她倒是也没有哄季槐生,而是严肃道:“哭什么哭,多大的人了,再说我又没事。” “我以后一定不离你远了。”季槐生心中后怕,垂着头蹭着季叶梨的手诚恳道。 “一边去,早晚你要成亲,我还能和你住不成。”季叶梨可不信他说的话,她的亲弟弟她哪里能不知道,今日这般说也只是因为家中出了事罢了,“好了好了,先歇歇。” 季槐生抹了把泪,平复下心情,别说冷静这么一下真的有用,他肚子一叫竟饿了。 “先吃饭,吃完了再说。”齐禾见状让顾默书添了一副碗筷。 几人吃好后,季叶梨便同季槐生一起回了家,自己亲弟弟都回来了,她便没有再留在这道理。 再说她们姐弟二人确实有许多话要说,在这里总归不方便。 齐禾一直站在门边,直到瞧不见他们的身影。 她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手指,脑海中都是刚刚季槐生同他长姐说的话。 “想什么呢。”顾默书站在她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这么凉。”他微微皱眉。 齐禾垂眸看着那双包裹住自己的手,她想挣开又不愿挣开。 人若是沉溺一时,是不是也不错。 “先回屋,你身子刚好。”顾默书将门关好便拉着她回了屋。 短短几步路,齐禾却想了许多,她看着顾默书的背影,心中的念头逐渐坚定起来。 顾默书松开手,给她揉了揉,便去灌了个汤婆子。 除了他,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这般惦记她了,齐禾想。 - 八月便要秋闱,如今已经二月底,顾默书他们这次在家中连十五都没有过便要赶回京城。 “我才刚回来没几日。”季槐生坐在马车上不舍的同他长姐说。 明明他前几日才回来,怎么感觉一下子又要回去了。 “赶紧回去吧,虽然今年秋闱与你无关可来年便是春闱,你这心别乱想其他的事。”季叶梨将包袱扔到了马车上,白了他一眼。 “长姐。”季槐生一脸羡慕的看向旁边之人。 齐禾早就知道顾默书会回去的这么早,前些日子便开始缝制衣衫,不过都是些春日的衣衫,得过段时间才能穿。 “路上小心,到了来信。”齐禾将包袱塞到他的怀中嘱咐道。 顾默书点点头,“等我回来。” 他每次离开都会说这句话,齐禾早就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在这等他回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季槐生将车帘放下, 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明年他春闱仍未上榜…他忙摇了摇头将这一念头从脑海中挥去。 “顾默书。”季淮生见他闭着眼倚靠在车厢上,不由出声喊道。 季槐生总觉得这两年顾默书 成长的太快, 不仅仅是外貌上更是心态上, 那年秋闱没能参加最后一场顾默书也不曾怎么样,如今今年要参加秋闱他也淡定的很,这样的态度他是万万没有的。 顾默书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平淡道:“怎么了?” “你...你当时为何不去学子宴。”季槐生换了一种问法,虽然他也后悔没有早几日回来但却不太后悔参加学子宴。 毕竟那日他是真真见识到了有才学之人, 也更清楚的知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季槐生只是觉得若学子宴再早几日,不耽误回来就更好了。 顾默书换了一个位置, 翻出齐禾给他的包袱, 言道:“听说去的都是学识渊博之人,我还不够。” “你不够?”季槐生被他这回答噎的说不出话, 若是顾默书都不行,那他算什么。 顾默书从包袱中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是用油纸包裹着的肉干,是临行前几日齐禾做的, 他拿出几片直接塞到了季槐生嘴里。 “吃吧。” 季槐生咽了一口口水, 偷偷瞥了顾默书一眼,明明他语气如常可为何自己却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年后积雪早就化了,所以他们这一路还算顺畅,在正月十五前抵达了京城。 书院南门街上全是马车,许多学子背着包袱往书院走, 瞧着像是要住进来的。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住书舍了, 都是为了秋闱?”季槐生下了马车将包袱背上跟在顾默书身旁嘀咕道,毕竟离现在最近的也就只有秋闱了, 若是春闱的话好像有些早。 “槐生兄,默书!”陈鹤鸣一眼就瞧见了他们,挥着胳膊便往他们这边走来。 正如季槐生他们所想,这些书生除了少数是新来的大部分都是一直在书院念书的书生,只是以前并不住在这里,因快秋闱了来回跑麻烦这才搬了过来。 顾默书停下步子,笑道:“怎么你也搬过来了?” 陈鹤鸣家中最小的少爷,平日里好吃好喝的被人照顾着,如今要住在冬冷夏热的书舍中,他真的能撑得住,顾默书无奈的摇了摇头。 “哎”陈鹤鸣叹了口气,偷偷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不止我,还有沈明翰呢,而且我们还要在一个屋中,默书啊,你们屋真的不能再放下一个我吗?” 陈鹤鸣去过顾默书住的书舍,那屋中只有两张床榻,还是一边一个,他若搬进去得加一张,可这是书院又不是在他家中,怎么可能他想怎样就怎样。 “沈明翰?谁”季槐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日坐在他身旁的男子正站在南门边看着他们,二人正好对视上。 !!!竟然是他,季槐生赶忙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往顾默书身后挪了挪。 “你大概见过。”沈明翰与陈家沾亲,陈家办学子宴怎么可能不邀请他,季槐生既然参加了学子宴就应该见过他。 季槐生轻咳两声,低着头淡淡道:“那日人多,也许..见过吧,不太记得了。” 周围人逐渐多了起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几人便赶忙进了书院。 陈鹤鸣住的也是二人舍,离顾默书他们倒是不远,几步路的事情罢了,所以一把东西放下他就撇下沈明翰来到了顾默书这边。 “今日元宵节,等入了夜咱们上街怎么样,京城中可热闹了。”陈鹤鸣越说越来劲,伸着手在空中挥舞着,似要描绘出来那景象一般。 “真的?”季槐生来了兴致,去年元宵节他在家中就没出来,连府城的热闹都错过了,如今一听京城中元宵节这么有意思,他更想出去瞧瞧。 “默书,一起?”陈鹤鸣邀请道,“这可是京中的元宵节。” 顾默书正在床榻上收拾东西,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去吧,我和你说真的可热闹了,反正后日才去课室,不差这一夜。”陈鹤鸣搓搓手,满心期待着,往年他虽可以出来,但身后永远跟着一群人,如今来了书院,也就剩下自由这一点好处了。 顾默书转过身子瞧他们两这般开心,便应了下来,他想若真是有趣明日便写在信中告知齐禾,等以后她来了一起去看。 - 另外一边,齐禾正在铺子前挂灯笼,今夜是元宵节街上都挂满了各色的灯笼。 她还记得去年这时候她还同顾默书一起上了街,得了一盏走马灯,而今年却只能她自己一人在家中过了。 “你瞧,我这盏灯笼如何?”季叶梨提着一个柿子样式的花灯从外面走了过来。 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了,齐禾心想。 “好看,怎么今日你有空过来。”齐禾敞着铺门,将她迎进了铺子中。 虽是元宵节,但开着的铺子并不太多,许多人都上街去了,还有一些在外面街上支了一个小摊卖点花灯,像齐禾这敞开铺门的还真没几个。 齐禾以为季叶梨是专门过来找她的,毕竟如今她们二人都是孤身一人在家,若离了家也没有别的去处。 “还说我怎么过来了,你这不也开了铺子。”季叶梨将花灯放在地上,生怕里面的烛焰落在了这铺子中的绣品上,那就出事了。 “闲来无事罢了,今日街上人多没准有人进来买绣品呢。”齐禾道。 “要不一同出去瞧瞧,听说内城那边的花灯更好看。”季叶梨一边说着一边往街上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齐禾见状便没有留她,“我就不去了,你若是过去路上定要小心一些。” “那我便走了,明日再见。”季叶梨笑笑,弯腰将花灯提起,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街上走去。 瞧她这样子定是与人约好了,只是出门路过齐禾这里没想到她会开着铺子,这才过来瞧一眼。 齐禾心中落寞,果然今日还是自己一个人。 与齐禾所想的并不同,今日街上人虽多,但并没有人来她这绣铺的,大家都急匆匆往那边瞧花灯去了,谁会进来买帕子。 再说这绣品什么时候都能买,可这花灯一年只有这一次最壮观。 一直到子时,街上人逐渐少了起来,齐禾这才关了铺门。 她提着那盏走马灯站在院中的梅花旁,在月光下她伸手摸了摸它的枝干,似是在上面寻找着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梅花栽下去快两年了,却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结出来,若不是问了旁人,齐禾都以为这树被她种死了。 “也不开花,还会开花吗?”齐禾抬头看向天上圆圆的月亮,似乎是在问梅花又像是在问自己。 - 京城中的元宵节果然热闹非凡,但最热闹的地方还要数内城街上。 陈鹤鸣叫了马车,同 顾默书他们一起去了京城中最繁华的街市,他们一路掀着帘子将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是不是很热闹,等到了子时还有烟花呢。”陈鹤鸣指着前面最高的那处酒楼,欢喜道:“咱们一会儿就去那,那能看见全京城的烟花。” 那酒楼似有五层楼那般高,远远的矗立在最繁华的街市,这周围虽建筑也多,却没有比它更高的了。 “这么高,我还是第一次见。”季槐生虽在京城中逛过,但却从未来过这里,这大抵是这些官家子弟才会来的地方。 “我早就定了位子,就在最高的那一层,一会儿咱们在那边吃边看,等赏完了烟花咱们再来这逛逛。”陈鹤鸣将自己的安排同他们二人说了一番。 季槐生接话道:“等赏完了烟花,这下面还有人?” “嘿,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了,每年元宵节都是一整夜一整夜的,这街上永远都有人,热闹的很。”陈鹤鸣已经有些安耐不住,他竟从马车的窗子中伸出了手。 好在顾默书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来,要不便会与对面行驶过来的马车相撞,那他这胳膊就别要了。 一直到下了马车,陈鹤鸣还站在顾默书身旁一个劲感慨着,“今日多亏了默书兄,要不我怕是有去无回了,我哥一定会打死我。” “打死你?”顾默书轻笑出声,“你知不知道你把胳膊伸出去若是对面马车真撞了上来,你可能都没命见到他们了。” 季槐生也心有余悸,他可是见过马车相撞的,也知道那相撞的力量,今日陈鹤鸣伸出去的胳膊若是与那马车相碰,他... 季槐生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刚想出声安慰,就见正前方有几人正盯着他们看。 那眼神凌厉如刀,让他不敢与他们对视。 “陈鹤鸣。”对面的男子冷声道,言语中透着一股怒气。 陈鹤鸣还摇着顾默书的胳膊,听闻这声音吓得直接撒开了手。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之人,最后怯懦道:“兄长。” 陈宗平比他们早那么一点点到达这里,远远的就瞧见了他小弟的身影,本想在这里等一等,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个大消息。 “你给我过来。”他忍着心中怒火,不愿当着众人发怒。 陈鹤鸣最怕他兄长,如今见到他这模样便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忙躲在顾默书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央求道:“默书啊默书,这次只有你能救我了。” “好。”顾默书拍了拍他的手,就在陈鹤鸣松懈的一瞬间,顾默书拽着他走到了他兄长面前。 陈宗平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视线最后落在顾默书身上,“都进来。” 陈鹤鸣是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兄长,这真是出师不利,好在他兄长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两眼便放他们离开了。 陈鹤鸣麻溜的钻进了自己定好的屋中,一进来便瘫在了椅子上。 “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会挨一顿打。”他偏头看向顾默书,似是想求得他的安慰。 “先吃饭吧。”顾默书出声道,“我想今日应该是你最高兴的一日。” 陈鹤鸣没反应过来,张嘴嚷道:“你胡说,今日这么倒霉怎么会最高兴。” 他坐直后看向季槐生,就见他捂着嘴忍着笑,一下子他便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想明白后他叹了口气。 - 另外一个屋中坐着几个身穿锦缎衣裳的男子。 “可瞧见了?” 陈宗平透过窗子看向对面紧闭的屋门,随后点了点头。 “如何?” “还是一个孩子能看出来什么,再等等也不迟。”陈宗平蹙起眉看向问话的那人,“你好像很在意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朝中情况,这种没家世没背景的人对于咱们来说多么重要。” 陈宗平回想了一下刚才见到顾默书的情形,他摇了摇头,这种人是掌控不住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几人都坐在了挨着窗的位置, 一眼望去京城中每条街都灯火通明。 陈鹤鸣要了一桌子的菜,甚至还要了一坛酒。 “你这是...咱们就三人可吃不了这么多。”季槐生数着桌上的菜,已经十二个但肯定不止, 因为酒楼的伙计还在不断的上菜。 陈鹤鸣充耳不闻, 双眼只瞧着桌上的菜式,毕竟今日是他最快活的一天了,错过今日怕是再也没有这种好时候。 “别瞧着了,赶紧吃,一会儿咱们得早些走最好走在我兄长他们前面。”陈鹤鸣忙招呼着他们二人, 一点没有受惊后的样子。 季槐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为何要走在他兄长前面,就被陈鹤鸣塞了一个花馍到嘴里, 那些话一下都被噎了回去。 三人吃的痛快, 菜虽然没有下去太多但那一坛子酒却全喝完了,也不知是顾默书酒量好还是那二人酒量不好, 一坛酒下去也就只有顾默书一人清醒着。 楼下传来敲锣的声响,趴在桌上的陈鹤鸣一下坐直了身子,他指着窗外嘟囔道:“看,要来了。” 话音刚落, 外面空中就出现了烟火, 照着整个京城如白日一般。 五层楼高的位置,他们几人更是将京城的美景尽收眼底。 “真,真好看啊。”季槐生揉了揉眼,扒着窗子往外看去,整个护城河边全是燃放的烟花, 景色壮美。 顾默书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双手攥着那二人的衣领,生怕他们趴在窗边摔了下去。 咚咚两声,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人并未进来,只是站在门外道:“公子都按您说的的办好了,您直接走便是。” “走!下去瞧瞧!”陈鹤鸣转过身子挽住季槐生的胳膊便往门外走。 顾默书无奈的摇了摇头,紧跟在他们身后,路过那伙计跟前时顾默书还拿出了荷包,谁知那人却道不用。 顾默书想想也是,既然是陈鹤鸣定的位子想来早就付了银钱,想到这这才收起荷包。 外面街上全是赏烟花的人,顾默书一人可照顾不过来两个,他用蛮力将醉了的二人直接塞进车厢中。 “看,看风景啊。”陈鹤鸣掀开帘子,半个脑袋探了出来。 车夫见状笑了笑,“这是喝多了?” “嗯,麻烦您了回禄山书院。” 另外一边陈宗平透过窗子一直瞧着他们,见陈鹤鸣醉得连路都走不稳气得他愣是没拿稳手中的酒盏。 “瞧见什么了这么生气。”他身旁的男子让身后的小厮赶忙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 “让我猜猜是不是陈鹤鸣他们走了。”沈明翰比他们来的晚一些,刚坐下吃了没两口。 他兄长伸手抢过他手中的筷子,催促道:“瞧着他们是喝多了,你赶紧回书院看看。” “多大人了,不用...”沈明翰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他兄长那想刀了他的眼神,这才麻溜起身离开。 “今日就到这吧,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明翰在出不了事。”沈潭泽拍了拍陈宗平的肩膀实诚道。 屋中几人陆续下了楼,陈宗平做东自然是要他去结账,谁知那账目竟然多出了一倍银子。 “你们家酒楼这是趁机涨价了?”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厮便过去掏出了银子。 沈潭泽忙反驳道:“你可别瞎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家酒楼公平公正的很,你瞧就算是你也要付银钱,怎么可能会趁机涨价。” 那会敲屋门的伙计凑了过来,他满脸笑容,诚实的说道:“刚刚陈家小少爷那单记在了您名下。” 陈家小少爷,不用说便知道是谁了。 周围几人没忍住轻笑出声,一旁的陈宗平脸更黑了。 车上有两个醉酒之人,马车稍微快一点点他们就受不住,最后只能晃晃悠悠的回去。 到书院时正好与比他们晚一会儿出发的沈明翰碰上。 顾默书一人弄不过来,正站在门边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人互诉衷肠。 “我来吧。”沈明翰走了过来,直接一个反手将陈鹤鸣摔了过去,不过麻利的接住人背在了背上。 顾默书嗯了一声,这才过去扶住季槐生,四人就这般回了书院。 禄山书院在京郊,这个时辰了这边早就没了什么人,外面天上更是没有烟花。 顾默书将人放在床上便自己出了书舍,今夜瞧着热闹可他却更怀念去年今日。 他站在月光下瞧着天上的月亮,更加思念远在府城的齐禾。 - 眨眼两月过去,已经初春,外面树上都长出了嫩芽。 齐禾当时答应苏记绣庄年后便不再一人将苏绣握在手中,这不这两个月她开了好几个苏绣班子,将苏绣绣法传授出去。 至于学的怎么样掌握的怎么样那边只能看个人了。 因会苏绣的绣娘越来越多,齐禾铺子的生意明显比去年要差上不少,但齐禾给他们的月银一直未变。 这不两个月的教学班刚刚结束,她还没来得及在家中好好歇歇,便收到了京中来信。 苏莺围在她身旁,指着信上的字念道:“望你早日来京城。” 她抬起头巴巴的望着齐禾,“师傅,你又要去京城了啊?” 最近几日铺子中客人少,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听闻苏莺的话,那几人都看了过来。 “禾禾,怎么又要 去京城?”云棠放下手中的绣活,疑惑的看向齐禾。 她记得年前不是去过一次吗,当时一走便好几个月到了年根底下才回来,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屋中也就季叶梨琢磨出来了点什么,只是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张嘴问。 齐禾将信递给了云棠,淡淡道:“余家小姐让我过去一趟,说是双面三异绣有些困惑之处。” 齐禾哪里不明白余家小姐的意思,这是在告诉她当日在京中没有教会那些绣娘,让她回去再教教。 “你什么时候去?”季叶梨知道她肯定是要去的。 “再过几日吧,等天再好些,正好最近生意不忙我不在这你们也能应付的过来。”齐禾揉了一下苏莺的头笑着说道。 傍晚时铺子中的几人便各自回了家,一时间屋中只剩下齐禾与季叶梨二人。 去京中开铺子留在京中这事齐禾一直未同其他人说,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没有瞒下去的理由。 她想去京城想留在那,想离着顾默书近一些。 “你想好了?真的要在那边开铺子?”季叶梨心中仍是担忧,这件事若是放在以前还好,可如今会苏绣的绣娘越来越多,京城中便有余家在,真的会有齐禾的立足之地? 齐禾看她面色便猜出她在担心什么,她解释道:“不管是府城还是京城我都想开绣铺,咱们同为绣娘我便有话直说了,你最近眼睛可好,夜里如何?” “有光无碍。” 齐禾点点头,有光自然都看的见,可没有光的时候呢,行夜路的时候呢。 齐禾以前眼睛很好,可来了这边以后也只能在烛光下刺绣,她早就发觉自己眼睛不如以前,而且越来越眼中。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不出十年,她便再也不能碰绣花针了。 “我想将苏绣传授出去,以后教教绣娘,至于这种绣活便让招进来的绣娘做,你若是愿意留在这跟着我,那铺子掌柜...” “我自然跟着你。”季叶梨连忙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季叶梨明白,她们姐弟二人能走到如今全是因为齐禾,若当时她没有来齐禾绣铺,这一切便都是虚无。 “其实具体怎么安排我还没定好,不过近日我肯定是要去京城中的,若是这次能定下铺子宅院便是最好,若是不能那边下次。”齐禾下定了决心便不会再改。 “好,你放心去就是,府城一切有我。” 苏莺父母都在京中,这次便央着同齐禾一起去。 好在齐禾去过一次摸清了路线,这才又是春夏交际之日带着苏莺倒也方便,等了苏莺祖父的同意她便带着人在五月底赶往了京城。 顾默书再过几月便要秋闱,所以早早便写信告知了齐禾自己不能几日一封信了,齐禾让他安心念书一月一封便好。 所以这才来京城齐禾便没有同他说,生怕他分心。 “师傅,你以后会在京中开铺子吗?”苏莺靠在齐禾怀中,掰着手指头问道。 齐禾正在给她梳发髻,听见她这么问不免好奇,“那你想让师傅在京中开铺子吗?” 苏莺点点头,“想,若是师傅在京城中开绣铺,我就跟着师傅留在京城,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我爹娘了。” 齐禾知道她自小跟着祖父,一年才回一次京城,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挂念家中之人。 “好,那你等着师傅开铺子啊。” “嗯!” 余家小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齐禾过来,这几月她铺子中的绣娘虽说会了苏绣但绣出来的绣品远远不及齐禾绣的,至于那双面三异绣就更别提了,没有一人学会。 齐禾以为这次仍旧住在余家小姐绣铺中,没成想竟然被安排进了余家宅院。 看着眼前的府邸,齐禾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齐姑娘,我们家小姐早就安排好了,您放心便是。”来接齐禾的是余家小姐身边的嬷嬷,为人处世那自然是不用说。 ”您在这住着就是,我们小姐说这次不去绣铺,就在府中。“ 齐禾吁了口气,这才牵着苏莺的手跟在嬷嬷身后进了余家府邸。 至于余家小姐到底想做什么,齐禾已经猜不出来,她只是一个绣娘撑死了教教苏绣,这住进余家怕是不合规矩,不过余家小姐已经这么安排了,齐禾只能照做便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齐禾她们被安排在偏院, 与余家小姐住的地方就隔着一个花园,确实近了些。 瞧着屋内陈设,齐禾一时拿不定主意。 “师傅, 你瞧这屋中竟然放了两张床榻, 余家小姐思虑真周全啊。”苏莺将包袱放在桌案上,好好看了看这屋中的布局。 虽是个小偏院但也比齐禾府城的院子大,屋中陈设那就更不用说了。 齐禾总觉得不踏实,平白得了别人的好这可不见的是件好事情。 “师傅,你看这被褥还是真丝的。”苏莺坐在床榻上, 高兴的摸着上面细软的薄被。 虽然她在苏宅长大,吃的用的都比旁的家生子要好, 但这真丝被褥她还是第一次用, 她摸着顺滑喜欢的不得了。 带她们过来的嬷嬷又让人搬了不少东西进来,最后才道:“齐姑娘这些日子您就住在这边院中, 这一路舟车劳顿你们二位先歇歇。” “那我们若是上街?”齐禾这次还想买宅院呢,若是一直困在这出不去那可不行。 那嬷嬷笑着将身后的丫头叫了过来,“这是我们院的霜叶,这些日子在这伺候着你们, 若是姑娘想出去让她带着便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齐禾便应了下来,人虽然被余家小姐送了过来,但用不用便是齐禾说了算了。 那嬷嬷见这边没她的事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偏远,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那叫霜叶的婢女瞧着和苏莺差不多大,性子却沉稳的多。 “你先下去吧, 若是我们有事再叫你。”齐禾并不习惯屋子中多一个陌生人, 更不习惯有人伺候她。 霜叶见状便退了下去。 “师傅,我能去院中瞧了一眼吗?”苏莺在屋中坐不住她想出去转转。 “就在这院中别去别的地方, 这里不比自己家。”齐禾叮嘱道。 苏莺点点头欢喜的跑了出去,她记得院中有个小池子, 里面有小鱼来着。 另外一边余家小姐同她兄长正坐在正堂中等着派去的人带消息回来。 “你说你竟还将人带回了府中,若是爹回来了少不了得说你。”余瑾微微皱眉看向他小妹。 自从她们娘亲去世后他这小妹便整日郁郁寡欢,家中人为了让她高兴便什么都由着她去做,谁成想她竟在京中开了几家铺子,其中生意最好的绣铺便是她开的。 如今还将绣娘接回府中,他这做兄长的还能怎么办,只能护着罢了。 余娉不急也不恼,她捏着帕子擦了下嘴角,笑着言道:“反正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再说有梁姨娘在爹也不和我置气。” “你啊你啊。”余瑾拿她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余娉派去的嬷嬷回来了。 见嬷嬷身后没有跟着人,余娉还以为事成了。 “小姐,霜叶留在那院了,就是...”嬷嬷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们家小姐,毕竟这事她没办成,若是让小姐不高兴,那就难办了。 “既然人留下了,还能出什么事?”余娉探究的看向嬷嬷。 “人是留在了那院,就是没住在那屋,那齐姑娘这次带了个人过来,瞧着像是她的妹妹,年岁同霜叶差不多。”嬷嬷这话一出口,余瑾就笑了。 他就知道怎么可能事事都顺他小妹的心意。 齐禾带了人来这事余娉确实不知,不过她记得齐禾家中没有小妹,那这姑娘到底是她什么人,来京城竟然还带着。 “先这样吧,倒也不急。”余娉摆摆手让嬷嬷退了下去。 她这次将齐禾留在府中便是为了安排霜叶。 这霜叶是家生子,年岁小绣工却不错,她本想着让霜叶同齐禾亲近些,万一能收下当做徒弟带在身边那这双面三异绣她这绣铺就有人会了。 若是齐禾不愿收,那让她跟在齐禾身边至少也能学点什么,总的来说不亏。 翌日齐禾终于见到了余小姐,与她所猜想的差不多,余家小姐确实是为双面三异绣而来。 二人早就打过多次交代,所以这次也没有绕弯子。 “不知齐掌柜的能否收霜叶为徒。”余家小姐坐在凉亭下饮着凉茶问道。 齐禾设想过很多种却真的没有想到此处,只是还没等她回答,一旁的苏莺却坐不住了。 她捏着小手,局促不安的往齐禾身上靠了靠,“师傅,你不要徒弟了吗?” 余娉闻言抬眸看了过去,原来这面生的小姑娘是齐禾的徒弟。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雀跃了几分,既然她收了一个徒弟那就不怕收下第二个。 “怎么会。”齐禾先安抚了苏莺,见人没哭这才回余娉的话,“余小姐您也瞧见了,我已经收了徒弟,所以并未有再收一个的打算。” 站在余娉身后的霜叶一下子便泄了气,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可人家不收她。 “不过你若想让她跟着我学刺绣,学双面三异绣也可以,只是我不能将她收做徒弟罢了。”齐禾是真的不想收她为徒倒不是因为苏莺的原因,而是她不想和余家扯上不必要的关系。 这霜叶毕竟是余家的人,她若收她为徒弟,那她与余家便成了一条线,这是京城她并不想冒险。 余娉眯着眼看向齐禾,一下子没有明白齐禾这是什么意思,叫她可以却不收她。 “可若是你会了府城,她仍旧没有学。”余娉心中仍旧惦记着这事,去年齐禾在她绣铺教了几个月,可一个学会的绣娘都没有。 齐禾听她这般直言倒是安心了许多。 “上次来京中我已经同您说了想在这边开绣铺,此次前来也是想提早置办铺子,若以后我留在京中,你绣铺的绣娘什么时候去学都可以,至于学成的结果,那就只能看她们自己了。” 余娉当年为了瞒住身份,铺子便开在了城北,如今齐禾要来那她开在城南最好。 “城南?”齐禾微微皱眉,那边宅院铺子她倒是了解过,价位不是一般的贵。 不过城南的绣铺确实不多,若是她开的话生意应该稳得住,而且也不会同余家抢生意,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不错。 “容我在想想。”齐禾心中有了决策但并未立即做决定,她还要再去看看,“三日后给您答复。” 余娉倒是不急了,若是齐禾真留在京中,那让霜叶学绣技的事情便可以慢慢来,为今之计就是让齐禾赶紧找到一个合适的铺子早日定下来。 想到这她便想到了她的兄长,找铺子这种事还得需要他的帮助。 - 那日酒楼归来,顾默书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这不一连几个月他就差住在课室中了。 六月已经升温,因再过俩月便要秋闱,禄山书院中的学子更加忙碌起来,谁也不想错过此次机会,若是不中便又要三年,人生数十载又能有几个三年。 顾默书这些日子也只给齐禾写了两封信,一封报平安,一封说原由,好在他能静得下心,不会因为儿女情长之事让他乱了心神。 “默书,你昨日答的策问可否能让我看看。”陈鹤鸣这些日子累得够呛,他每日紧跟着顾默书,顾默书去哪他去哪,顾默书做什么他做什么,你还别说真有效果,这次他小考成绩明显进步了。 顾默书找出来便递了给他。 “真是会趋炎附势。” “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 被说的男子却不以为然,仍抬着下巴嗤笑道:“怎么还不能说了,都是同窗你瞧瞧他整日跟在陈公子身后,这也就算了,昨日你我同他借策问的答卷,他却不借,今日陈公子一说他便巴巴的递了上去,你说这不是巴结是什么。” 说话的男子也是他们课室的书生,当年也是排在最后进的甲班,以前还有陈鹤鸣垫底,谁知这次小考陈鹤鸣竟然上去了,而他却成了最后一名。 他心中本就怨恨,都是下面各府城来的秀才,怎么顾默书就深得夫子喜欢,偏偏这样的人与京城中的贵公子还是好友。 这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屋中的人全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没人敢站出来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想惹上事端,更不想得罪同窗。 “你这话什么意思,昨日顾兄自己还在看为何要给你。”陈鹤鸣心生不满,看向那人的目光更是不善。 “你...”那书脸涨得通红,可却不敢说陈鹤鸣什么。 顾默书抬眸瞧了他们一眼,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对陈鹤鸣道:“赶紧看你的。” 这般静得下心被人说成趋炎附势也懒得反驳,沈明翰越发对顾默书感兴趣。 怪不得那日兄长他们谈论顾默书,这样的人若为他们沈家所用,那真是一把有利的匕首。 一晃便入了八月,离秋闱还有一日。 这段日子禄山书院中的气氛更加紧张,书生们彻夜苦读一个比着一个。 顾默书更是如此,天未亮他便离开书舍,一直到课室关了门他才回来,一连数十日季槐生都没有同他说上两句话。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季槐生赶忙拽住顾默书。 “明日就要下场你干粮还未准备呢!”季槐生提醒道。 这里是京城可没有人给他准备东西。 顾默书倒是不急,三日的粮罢了,一会儿买几个窝头明日带进去就好。 “要我不陪你去转转,买些东西。”季槐生心中一直感激顾默书,当年他秋闱顾默书可是送考来着。 顾默书摇摇头,刚想说不比如此,门外就传来一道声响。 “顾秀才,你在屋中吗?” “找你的?去课室?”季槐生狐疑的看向他。 屋外之人没听见声响,又敲了两下门,喊道:“书院外有人找你,说是你” 那人话还没说完,顾默书便推开了门。 “南门柳树下。”那书生往南门的方向指了指。 顾默书道了谢便赶忙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才会来,他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一走出南门他就往柳树下走,可瞧见的却不是齐禾。 苏莺抱着竹篮正四处打量,见到顾默书后更是摆着手冲他打招呼。 “顾秀才,这!”苏莺一直叫他小叔,可这是书院周围都是人,她便没有这么叫。 顾默书没想到会是苏莺,他眸中的光黯淡了几分,但还是扯着笑走了过来。 “这么远,这么热的天,怎么你跑过来了。”他摸了摸拿出一块酥糖像哄孩子一般递给了她。 苏莺接过酥糖,甜甜的道了声谢,“师傅说明日你就下场了,怕你没有准备吃 食。” 说完便将自己怀中的篮子递给了他。 顾默书胸口有些闷,这么远齐禾还惦记着他,还让人给他送来吃食。 “谢谢你啦,东西我收下了,不过你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回去。”顾默书听齐禾说过,苏莺本家在京城所以见到她并不意外,只是她年岁还小,他确实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苏莺嘴边还沾着酥糖沫子,她抬起胳膊刚想用衣袖蹭一蹭,却突然慌了神,忙将手放下。 “师傅!”她出声喊道。 顾默书身子一怔,慌乱中转过身子,就见齐禾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正瞧着他们。 八月的风缓缓吹过,连带着顾默书的心也悸动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齐禾上次来这时并没有在周围转转, 但今日来的早,见书院对面的铺子好些人她便过去瞧了一番。 本以为托人叫一下顾默书需要等上好一会儿,没想到会这么快。 苏莺最先反应过来, 她小跑着来到齐禾身边, 轻声说道:“师傅,小叔还以为我自己来的呢。” 顾默书疾步上前接过齐禾手中的东西,因周围全是人他便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抱她一下的念头。 再等等,他想。 “听说明日你们直接跟着书院马车去贡院。”齐禾在余家时听下人们说了一嘴,本来她还想明日来送考呢, 谁知这禄山书院与别家不同,书生们可以跟着书院车队去贡院, 这倒是省事了。 顾默书嗯了一声, 带着她们二人往旁边柳树下的树荫走去,这八月的天仍还热着, 他们在太阳下站那么一会儿汗就浸湿了衣衫。 “书院中许多同我一样是外乡的学子,所以跟着书院车队去贡院较为方便。”顾默书心中一股暖意,他从未想过齐禾会专门来京城瞧他,还给他准备了吃食。 齐禾指了指食盒, 又指了指苏莺的竹篮, 这两样都是给顾默书准备的,一个是今日的饭菜,一个是带去贡院的干粮。 这种天东西容易坏,齐禾怕顾默书在外面买的吃食放不住,到时候在贡院中你是饿着还是吃馊了的东西。 所以她早些日子便开始准备干粮, 好在虽住在余家, 但这偏院中的小厨房她是可以用的,要不还做不出这些吃食呢。 “这食盒中的饭菜一会儿你带回去吃, 做的都是清淡的。”齐禾深知考前不能乱吃东西,所以做的吃食都是平日里顾默书喜欢的,但也不油腻。 顾默书点点头,没看食盒,视线却落在齐禾身上,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上次见还是年上,这都半年过去了。 顾默书抿了抿唇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 “快进去吧,晚了不好。”齐禾催促道,她虽然也想问问这些日子他过的如何明日考试准备的怎么样,可这敲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书院派出来的人敲着锣对着门外的人群喊着,让他们快些回书院,一会就要落门了。 这是禄山书院考前的规矩,听说有一年春闱前一书生在院外被人砍伤,所以书院为保证考生的安全,在考前一日晌午时便会将书院落门。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顾默书提着食盒的手攥了攥,他心有不舍,他们刚相见还没来及说上几句话怎么会这么快。 “这些日子我都在京中,等你考完我们会再来,你放心就是。”齐禾见周围的书生已经开始往书院走去心中有些着急,她又催了催,“这几日你注意身子,别中了暑。” 齐禾说完见顾默书仍旧没动,没法子她只能牵着苏莺的手往马车旁走去。 她知道只有她走了,他才会进去。 顾默书站在那里一直见齐禾她们上了马车离开书院这才收回神。 他胸口有些闷,刚才光傻站着了,怎么就没问问她这一路如何在京中住的习惯不习惯,越想顾默书心中越是懊悔。 突然一个身影擦着他的身子窜到了他的面前。 陈鹤鸣刚同家中兄长说完话,这次他也选择跟着书院走。 “人都走了,怎么还瞧呢。”陈鹤鸣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食盒中,“可是长姐送来的吃食?” 陈鹤鸣见过齐禾,刚才便认了出来,只是那会被他兄长拘着这才没得空过来打声招呼。 “你怎么也在这?”顾默书并不想现在同他提起齐禾,便扯开了话题。 陈鹤鸣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还能为何,今日这不是上战场前得听听兄长的叮嘱嘛。” 陈鹤鸣一想到他兄长刚才同他说话的语气他就打了个寒颤,真是越来越可怕了这人。 顾默书笑了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形容他兄长,不过转念一想那日在酒楼时的情形,好像说的也没有什么错。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那敲锣的人也往他们这边走来,二人见状只能先回了书院。 季槐生早就在屋中等着顾默书回来了,他一猜便知道来的人是齐禾。 除了齐禾还能是谁,顾默书也就只有她一个亲人。 府城离京城这么远,她一女子竟在夏日中赶过来,却仅仅是为了送考,季槐生摇摇头,这种事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也不知顾默书以后会如何报答齐禾这份养育之恩,哎。 而书院旁街角处却停着一辆本应该已经离开的马车。 一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隔着帘子对车厢中的人回道:“大少爷,人已经进去了。” 陈宗平这才睁开眼,刚刚他同小弟说话时便注意到了顾默书。 那人旁边站着两个女子,听陈鹤鸣嘀咕那穿着绿色薄衫的女子是顾默书家中长姐,至于旁边那个小的便不知了。 他刚才离得远且背对着顾默书,所以并没有瞧见顾默书看齐禾的眼神,否则定能侦破一二。 马车上另外一男子眼中含着笑,说道:“可瞧见了,是不是与我所说的一样。” “嗯。” 余瑾手执折扇在陈宗平的腿上点了点,“若事情成了,你可要记住我的功劳。” 这两个月虽然齐禾住在余家,但余瑾是男子并未去过偏远,也只是在他小妹余娉那里见过几次。 那女子面容虽不是倾城佳人但清秀隽丽,那日她穿着一袭白色衣衫坐在余娉屋中刺绣的场景余瑾到现在都没有忘却。 可惜她只是一个绣娘。 “等这次乡试后再说吧,我想还到不了那个地步。”陈宗平虽想在寒门中选出几个人,但顾默书并不是唯一的人选,不过却是最好的人选。 - 齐禾她们并未直接回余家,而是去了城南。 那日余家小姐说希望她开铺子能在城南,她便记下了,这两个月间托人问了看了,这才选出一个铺子和一个宅院。 可惜这里是京城,像街边那种宅院和铺子连着的还真没有卖的,所以齐禾只能单独买,这样一来花的银钱便更多了。 齐禾买的铺子和宅院离得倒是不远,走路一刻钟便到。 那铺子有两层,里面地方倒是不小,以前是卖布匹成衣的地方,所以二层有隔出来的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包厢,里面装恒就更不用说了,那定是一等一的好。 有着这样的位置和装恒,这价位确实比旁边的要贵上些,比城北那更是贵上几百两。 齐禾瞧着不错,苏莺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二人当时一来便定下了,铺子定了宅院自然也要定,所以齐禾也将那 看好的宅院买了下来。 那宅院不小是个三进的宅子,其实齐禾一开始并没有想买这么大,只是这周边住的基本都是官宦,这宅院就没有小的,二进的宅院是有那么一两个,齐禾都去瞧了位置实在不佳。 这一宅一铺基本上将齐禾这几年的积蓄都花了,但齐禾心中高兴,有了宅院她便能留在这里。 “师傅,若是以后你留在京中我还可以跟着你吗?”苏莺深吸一口气问道。 这件事压在她小小的心里已经好几日了,虽然师傅说不收霜叶为徒但她实在太刻苦太用功了。 有几日苏莺起夜还能瞧见霜叶屋中有光亮,而且霜叶绣工好苏莺学半月才会的样式霜叶几日便会了。 苏莺心中忧愁,为自己难过,怎么自己就这么不争气。 齐禾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将人揽在怀中,笑着哄道:“怎么,你还想跑了不成,你师傅我在哪你当然要在哪里,你不是瞧见了那大宅院那么大,到时候你不想回苏家就同我住在一起。” “真的?”苏莺抬起头眸中带着光。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齐禾说完脸色就变了,她想起来她是骗过苏莺的,在府城时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那人离世了。 ... 想到这齐禾现在恨不得掐自己一下,那日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若顾默书一直记在心中可怎么办。 马车停在铺子前,二人便下去了。 这铺子装恒虽不错,但有些货架什么的齐禾还是想用适合自己绣铺的,所以前几日便找了几个木匠师傅来这边帮忙。 现如今里面柜子什么已经做好了,几个木匠师傅正等着她验收呢。 齐禾一进去便觉得敞亮,比她第一次来时规整了许多,而且这窗子门子全都让木匠师傅们换了,窗子更大,进来的光更多,更适合人们在屋中看绣品。 “掌柜的,您瞧着还满意不。”为首的木匠和气问道。 齐禾自然是满意的,给他们结了工钱便让人离开了。 苏莺在二楼转了一圈这瞧瞧那看看,这铺子可比她们在府城时的大多了,她想。 “师傅,二楼屋中也好敞亮。”苏莺欢喜道。 “好了看完了就先下来,咱们去宅院那边瞧一眼。” 齐禾转过身子正准备出去,就见一个十三、四岁样子的小姑娘正扒着门边往里面瞧。 齐禾一转脸就看见她,二人对视了一眼那小姑娘脸就红了,她支支吾吾问道:“您这是什么铺子啊。” 齐禾倒是没有瞒着,反正她来之前就看好了,这一片是没有绣品铺子的。 “绣品铺子,卖苏绣绣品的,到时候开张记得过来啊。” 小姑娘张了张嘴呆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然后就跑开了。 第二日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这准备开张的是一家绣品铺子,还是卖苏绣绣品的铺子,一时间这铺子掌柜成了人们热议的对象。 当然这些事齐禾并不晓得,此刻她正忙着准备三日后顾默书再进贡院的吃食。 第一百五十章 等了三年, 再见秋闱。 禄山书院的学子天还未亮便集合在了一起,相熟之人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之中。 顾默书刚落座,沈明翰便拽着陈鹤鸣的衣领上了马车。 “好困。”陈鹤鸣打着哈气坐在了顾默书身旁。 “呵。”沈明翰冷哼一声, 坐在了他们对面, 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一旁,“昨夜让你睡你不睡,今日若是没有我你就睡死过去吧。” 沈明翰实在不知道陈宗平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废柴弟弟,自从他进了禄山书院各家都托他照顾陈鹤鸣,他就不明白了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需要人照顾。 直到昨夜他梳洗完便熄了灯准备睡觉, 谁知陈鹤鸣爬了起来非要再温习一会儿,最后还是他举起拳头威胁着, 这人才不情愿的回了床榻上。 今日他早早起来, 毕竟三更天前就要出发,谁知陈鹤鸣怎么也不起, 他又举起拳头这人迫于无奈才爬了起来。 “若是困,你再小憩一会儿,咱们坐着马车到贡院也好要一会。”顾默书看陈鹤鸣困得睁不开眼,便说道。 “好, 到了叫我。”陈鹤鸣说完便倚在了车厢上, 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城中街道全是赶路的书生,沈明翰瞧了一会便放下了车帘,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便没开口说话,一直到了贡院叫醒了陈鹤鸣, 三人便下了马车。 乡试搜身点验较为严格, 顾默书排了很久才进入贡院,得了编号便去找号房。 还以为京中贡院会与别处不同, 没想到号房还是那么小里面的东西也有些发旧,好在桌子不晃不会影响什么。 天逐渐亮了起来,号房中有了光亮,顾默书将笔墨备好只等锣鼓一响,秋闱正式开始。 - 齐禾在余家每日都会教霜叶苏绣,这孩子确实有些天赋在身上,这才两个多月她对双面三异绣已经开窍,只是绣的有些粗糙,但若拿出去那也是轰动京城的。 齐禾虽然教和余家绣铺的绣娘,也教了自己绣铺的几人,可却从未将双面三异绣拿出来售卖,也就余家小姐手中有一个,那些绣娘没有学会也没有往外面宣扬,所以这东西在街市上相当于无人知晓。 等京中绣铺一开,齐禾便想将这绣品放在铺中,所以这些日子她也在忙着刺绣,为的就是那一日能让绣铺在京中站稳脚跟。 “师傅,余家小姐身边的嬷嬷过来了。”苏莺在院中玩着,见有人过来忙去小厨房中寻齐禾。 这毕竟是别人家中,看见那些下人和嬷嬷,苏莺还是抵触。 齐禾往灶中又添了一把柴火这才走出来。 那管事嬷嬷没想到齐禾会从小厨房出来,虽然她早就听这边院子人说她下了厨房但这还是第一次瞧见。 “哎呀,齐姑娘怎么还亲自下了厨房,可是府中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姚嬷嬷走了过来,出声问道。 “怎么会,只是闲来无事做些家常菜罢了。”齐禾净了手回道。 姚嬷嬷见状便说明来意:“我们家小姐在前院等着您呢,说有事想同您商量。” 姚嬷嬷做管家婆子有些年数了,这些日子齐禾住在余家她更是瞧清楚了余家小姐对她的重视,所以说话也带着几分敬意。 齐禾正好也有事想同余家小姐商量,便跟着管家婆子去了余娉那院。 此时的余娉正倚靠在小榻上吃着葡萄,旁边婢女给她扇着风。 府中是有冰块的,但他兄长说女子身子易寒,除了天最热的时候给她屋中放些,平时是不允许给的。 余娉将葡萄籽吐了出来,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汁水,这才从小榻上下来。 “人来了,小姐。”站在门边的婢女回道。 齐禾进屋时余家小姐已经坐在了桌案边,还冲着她招了下手。 这些日子霜叶刺绣的进步余家人有目共睹,只是齐禾要走了,她确实有些不舍,这样的人若是留在自己府中该有多好。 “听说你那边的宅院和铺子已经收拾好了?”余娉很自然的问道。 齐禾点点头,“这次多亏了您,要不也不会这么快。” 余娉哪能想到自己只是让府中的人过去帮忙了几日,她就收拾好了。 “无妨无妨,这都是小事。”她无奈道,“就是不知你那边铺子什么时候开张,那绣品...” 这事余娉也是想了许久,说到底这她当年只是帮了一个小忙,可这几年却因为这个小忙让齐禾一直欠着她这份恩情。 若是再让人家不卖双面三异绣,这实在是为难人,可若是让齐禾卖,那她这绣铺的生意... 齐禾来的路上便想到了这一出,好在她早就想好了。 她的绣铺一时半会也不会开张,她得先安排一下府城的生意,若是她来了京城那府城的铺子宅院就需要人看着。 云棠家中有两个孩子,定是不能日日看着铺子,刘兰兰怕是也不行,她总是觉得自己兄长当年对不住齐禾一家定是不会接手铺子的。 那剩下的便是季叶梨和李嫣二人,这事还要再商量商量。 “我想到时候开业便将双面三异绣摆在铺子中,当然我这铺子中现如今也只有我一人会双面三异绣,所以并不会接什么绣活,至于我若教会了其他人,我想那时候霜叶肯定已经掌握了双面三异绣的绣 法,您也用担心。”齐禾说道。 余娉挑眉看着齐禾,这话说的有些道理,现如今也就齐禾一人会,连她带在身边的小徒弟都不会,就算教其他人那也需要功夫,到时候霜叶都会了,自然不会影响她什么。 想到这余娉便释怀了,说到底她开铺子是觉得有趣,齐禾开铺子是为了生存。 二人最后商定了一番,到时候余娉铺子晚几日上双面三异绣,到时候就说霜叶是齐禾的徒弟,这样一来两家绣铺便没了所谓的竞争关系,更没有谁偷师了谁这种事。 齐禾出了余娉这便去寻苏莺,这件事怎么也要同她说一说,毕竟苏莺是她唯一的徒弟,她也说了不收徒,可如今到了这一步,也属意料之外。 从齐禾被叫走后,苏莺便一人窝在小板凳上看着灶火,这里面是齐禾做的馍馍,还有肉干,两样放在一起,馍馍上也会有肉香味。 她看火看的认真,直到齐禾出现在她身后都没发现。 “饿了吗?”齐禾站在她身后捏了捏她的小辫。 “师傅!”苏莺激动的扭过头。 齐禾将盖子掀开,见里面干粮已经熟了,便灭了火。 “师傅,余家小姐找你有什么事啊。”苏莺睁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着齐禾。 “咱们在京城的铺子不是要开张吗,所以她想让我对外宣称霜叶是我的徒弟。”齐禾一边说一边观察苏莺的表情,见她没有异样这才放心。 “反正她是对外宣称的徒弟,我是师傅真正收下的徒弟。”苏莺往齐禾怀中靠了靠,捏着齐禾的衣摆说道。 齐禾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是自己处理的不好,哎。 三日后,秋闱第一场结束,学子们陆陆续续从贡院出来。 齐禾带着苏莺又一同去了书院,将做好的干粮给了顾默书。 至于考得如何,答得如何,这些齐禾都没有问他。 接下来的几日齐禾仍旧按部就班的过,一直到顾默书三场考试彻底结束。 秋闱一共考三场,每场三日,中间歇一日。 等顾默书彻底考完已经八月下旬,他身上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次又一次。 这几日天实在热的厉害,贡院中晕过去的考生不计其数,大家满脸倦意一步一步往贡院外走去。 齐禾本想今日来贡院外等他,谁知宅院那边出了点事,这才不得不改了主意。 她将新做的衣衫给了季槐生,让他交给顾默书,又告知了他宅院在哪,让他们歇歇便过去。 季槐生看着手中的字据,脑海中一片空白。 城南尚云街,这是买了宅院? 那地可不是一般的贵,他摇摇头把自己脑海中的念头挥去。 禄山书院的学子仍旧在贡院前集合,然后上来时的马车,所以回去时顾默书还是同陈鹤鸣、沈明翰一辆马车。 “默书啊,你觉得如何。”陈鹤鸣瘫在座上,这几日对他来说真是煎熬,他都怕自己撑不下去到时候被抬出去,这真的太丢人了,还好他坚持住了。 不管是文章还是策问,他都答得不错,但当着他们二人他又不能这么直白的说。 所以他谦逊道,还好。 “那我就放心了,连你都说还好。”陈鹤鸣心中松了口气,往旁边又挪了挪,他们三个大男人挤在一个马车中真的要闷死人了。 沈明翰打量着顾默书,他可没有陈鹤鸣那般傻,这次考题其实不难他答的也得心应手,他可不信顾默书的托词,什么叫还好... 回到书院,季槐生没有着急将东西给顾默书,而是等他梳洗完以后才说。 “你说她来过了?”顾默书手中拿着汗巾正在擦拭自己的头发,他微微皱眉有些不敢相信。 “喏,东西都在这里。”季槐生指着他桌案上的包袱说道。 那包袱顾默书进来时便瞧见了,只是放在季槐生的桌上,他还以为是季槐生的东西,没想到竟是齐禾给他的。 他放下手中的汗巾,几步走了过来,将那包袱放在自己桌上这才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身象牙白云纹长袍,内侧还用绣着一个顾字,他一眼便认出这是齐禾的手艺而不是买的成衣。 季槐生早就想看了,这不顾默书没回来他也不好意思打开,如今见到了里面衣物直夸齐禾手艺好。 “你快穿上试试,这颜色真好看,你平日穿的虽然素但都是深色的,今日这件就不同。”他催促道。 顾默书头发还湿着便没有着急穿,只是将衣服拿出来看了看又叠好放了进去。 “她可还说别的了?” “留了一个地址,让咱们歇好了过去。”季槐生将那张字据给了顾默书,上面是齐禾的字。 “城南?”顾默书小声喃喃道。 原来她已经在京中住了下来,那是不是就会留在京中,顾默书捏着字据的手逐渐用力。 另一边齐禾将宅院的事刚处理好便收到了府城来信。 平时她只管写信回去,那边无事不会回信,今日收到信这就说明那边出了事。 齐禾坐在院中将信拆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季叶梨的字。 “师傅,信中说了什么?”苏莺站在一旁盯着问道。 齐禾的眉头由皱着到舒展开来,最后满脸都是笑意。 “师傅,是不是信中有好事。”苏莺坐在了齐禾身旁,又问道。 齐禾乐道:“可不是,是你季姐姐的好事。” 齐禾怎么也没想到季叶梨信中的内容竟然是要定亲了,这事真的突然,她从未见过她与旁人走在一起,怎么就突然要定亲了。 信上内容不多,大抵是她若忙完了这边的事情就回府城,许多事不方便说见面再谈。 也不知若是季叶梨定了亲是留在府城还是会来京城,不对!齐禾忙将信拿出来又念了两遍,这信上说定亲怎么没有说男方之人是谁... 翌日,顾默书便和季槐生坐着马车来了城南。 书院在城郊北侧,与城南相距甚远,他们行了两个时辰才到齐禾所说的地界。 “这是?”季槐生提着糕点下了马车,站在宅院前盯着大门发呆,这宅子上面还没有牌匾,也不知是谁家的,季槐生总觉得这不是齐禾暂时落脚的地方,这可能是新买的宅院。 “小叔你们可算来了,我都在外面溜了好几圈了。”苏莺手拿糖葫芦从旁边院子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瞧着年岁要小上许多,怯怯的一直跟在她身后。 季槐生一愣,看看顾默书又看看苏莺,最后强忍着笑道:“她叫你小叔?哈” 顾默书:“......”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被人这么一说顾默书终于觉察出不妥,她叫齐禾师傅叫自己小叔...这以后... “囡囡,你要跟着我进去吗?”苏莺弯下腰同眼前梳着丱发的小姑娘说道。 那小姑娘怯怯的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跑回了自己家。 “咱们进去吧,师傅在里面等着呢。”苏莺欢快的在前面带路,三人这才进了宅院。 这宅子的主人以前在翰林院,后来去了地方便将京中的宅院卖了,齐禾这才买了下来。 过了街门便是影壁,再往西走过游廊这才进了垂花门。 齐禾正在厢房中收拾着呢,这宅院的几个厢房都比较大,一间给顾默书一间给苏莺,到时候一起住着方便,至于耳房和后罩房,若是买了仆人倒是可以安排上。 这几日在这边收拾宅院,齐禾瞧着周围各家各户都有仆人,不仅是看门的还有做饭的嬷嬷。 “师傅,小叔他们来了。”苏莺刚进院便喊道。 齐禾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站起身子看向走进来的几人。 顾默书一身白衣衬着俊美的面庞很是清冷,可那狭长的眼眸却尽显温柔。 顾默书与齐禾相视一笑,不用言语便将这些日子的思念道 了出来。 他们二人之间似乎只差掀开那一层薄帘。 “这宅子是买下来了?”季槐生环顾四周,一脸惊讶的看向齐禾,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齐禾早就准备好了吃食,就等着他们到来开饭。 几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瞧着这屋子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季槐生。 “过几日我便回府城了,这边宅院的钥匙会给你们,你们若是想过来歇歇便过来,这边怎么也比书院住着舒服一些、” “回府城?”季槐生停下手边的动作,朝着齐禾看过去。 “你长姐的信你没收到?”齐禾疑惑的回道。 定亲是大事,难道季叶梨没有同季槐生说只跟自己说了? “这几日一直在书院中没有去茶楼,难道我长姐写信给我了?”季槐生有些懊悔,早知道他出门后便去瞧一眼了。 齐禾起身进了旁屋将那封信拿出递给了季槐生,“你自己看。” 季槐生一目十行,沉默不语的将信看完,脸色非常的难看。 他一直想给她长姐寻一门好亲事,倒不是想高嫁攀附权贵,只是想她后半生幸福没有后院那些糟心事。 可他长姐却一声不吭半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直接一封信说自己要定亲了,这让他怎么接受。 “等你回了书院去看看,你长姐应该也写信给你了,你现在不用太着急。”齐禾瞧着他阴郁的脸色,出声安慰道。 这顿饭因为这封信,众人都没有了兴致。 季槐生临走前又同齐禾道了歉,今日若不是他,大家至少会高高兴兴的。 “你回去后安心念书,等我回了府城知道了什么情况定会写信给你。”齐禾委婉提醒道,“你可别回去。” 顾默书来之前本想同齐禾说说这几日在贡院的情形,告诉她发生的事情,可如今这些话便说不出口了。 他定定看了她少许,正准备转身上马车,就被齐禾叫住了。 “宅院的钥匙拿着,你们什么时候想过来便过来,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齐禾将钥匙塞进顾默书的手中。 她的手擦着顾默书的手心,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抽了回去。 顾默书握紧手中的钥匙,这才起身上了马车。 齐禾原本想着揭榜那日过后再回府城,可因那封信她不得不提前几日,便同余家说了原由,第二日就带着苏莺一同回了府城。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轻松,毕竟办成了一件大事,等再来京城时应该就可以定居下来了。 - 放榜的前一日,齐禾已经抵达了府城,她专门去庙里求了求,虽然心中觉得应该榜上有名,可她也怕那个万一。 而京城中的陈家也是如此。 陈宗平带着他小弟同沈家兄弟二人一起去了京郊山上的庙里。 这文曲星庙中全是前来求拜的书生,明日便要放榜,大家心中都求着榜上有名。 陈鹤鸣拜的最是认真,甚至将庙中所有的挂树上都挂了竹牌。 沈明翰抱着胳膊站在他身旁,嗤笑道:“平日不用功,现在求老天爷也没有。” “你!”陈鹤鸣一噎,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早就将他骂了八百遍。 “明翰,过来。”沈明翰他兄长将他叫了过去,将手中的香递给他,让他进去拜一拜。 沈明翰不信这些,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说什么,便不情愿的拿着香进去拜了拜。 等走完这一遭已经晌午了,陈鹤鸣不愿跟着兄长回家便自己一人回了书院,至于明日放榜他想同顾默书一起去。 禄山书院中,季槐生双手合十在屋中各个方向都拜了拜。 见顾默书不为所动,他还拽了拽他,“你怎么没事人一样,你不紧张吗,明日就放榜了。” 顾默书将手中的书合上,无奈道:“早已成定局的事情,拜了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有用的他想,有些事情上真的有用。 翌日一早,顾默书几人便出了出院,没想到贡院前已经围满了人。 他们几人是挤不进去了,便去了旁边的茶楼坐着,给了小厮银钱让他们去榜前看着,若是中了就回来报喜。 季槐生这个没参加秋闱的比顾默书还激动,他搓着手走来走去,总是往贡院前看去。 “季兄,你歇歇,你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头都要晕了。”陈鹤鸣心中紧张的不行,双手全是汗。 “好好好。”季槐生闻言落了座。 贡院大门终于打开,桂榜被张贴出来,周围人都凑了上去。 里里外外好几层人,有的人哭泣有的人欢喜,更有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 茶楼中的氛围逐渐紧张起来,众人屏气敛息就等着小厮回来。 直到一声中了,众人都看向那小厮。 “你且说说,谁中了。”一书生拉住那前来报喜的小厮,心中忐忑问道。 顾默书虽觉得自己答得尚可,但能得个什么名次那便不知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紧接着又一个小厮跑了回来,嘴中喊道:“今年榜上前三都是禄山书院的!” 这茶楼中一半是禄山书院的一半是别的书院的,有些人一听这个神色便暗淡了。 “顾兄,我心跳的好快。”陈鹤鸣捂着心口,有些等不及了。 季槐生站了起来,往贡院前看去,可距离实在太远人又太多,他什么也瞧不见。 直到又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对隔壁桌的书生恭喜道:“公子,中了,第十二。” 那位书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立刻掏出赏钱给了小厮。 旁边一人拽住那小厮,问道:“你可瞧见了今年解元是谁?” 虽然他不是禄山书院的学子,但也好奇这解元是谁。 “解元,青山县顾默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茶楼中禄山书院的学子纷纷朝着顾默书这边看来, 有些人已起身过来恭贺。 顾默书中了解元,在禄山书院学子眼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这几年小考他永远名列前茅。 “解元!!!”陈鹤鸣喜得直拍桌子, 嗤笑着说道:“看来沈明翰又输了, 啧,叫他说我。” 几人正欢喜着,那前去帮他们看榜的小厮终于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高呼道:“中了, 两位公子都中了。” “顾公子是解元!陈公子榜上第六十六名。” 陈鹤鸣蹭的站起来,对于他来说中了即可, 至于第几那都无所谓, 如今一听是六十六名脸上的喜色更加掩饰不住。 眼瞧着更多人往他们这边凑来,顾默书给了赏钱赶忙带着人离开了茶楼。 贡院前人少了许多, 既然来都来了何不亲自去瞧一眼。 几人来到榜前,顾默书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名字,位居榜首青山县顾默书。 接着往下看去,第二人便是沈明翰。 陈鹤鸣正指着自己的名字给季槐生看, 别看只是六十六但这也是众多学子中的六十六。 “让我来瞧瞧姓沈的在哪里。”陈鹤鸣看完自己的便开始找沈明翰, 只是他并未从头看而是顺着自己的名次往后看。“ 季槐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早就听陈鹤鸣说沈明翰多次了,更知二人不和,眼下不知要不要提醒他一句。 “竟然没他,真是老天有眼。” “这呢。”顾默书无奈道。 陈鹤鸣扭头看去, 刚还一脸喜色转眼间就变得死气沉沉。 “走, 咱们回去吧。”陈鹤鸣道。 秋闱已经结束,于他们几人而言接下来便是明年的春闱, 那才是关键一步。 顾默书回到书院就给齐禾书信一封,将此次秋闱之事同她说了一二,季槐生也想瞧瞧齐禾有些没有写信回来,便跟着顾默书一同去了一直捎信的茶馆。 果然里面有京城来的一封信。 原来齐禾一回到府城便先去找了季叶梨将她那事问了个清楚,这才写信给季槐生。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要与季叶梨定亲的竟然是周世兴。 季槐生拿着信的手都在抖,这...梦想成真 “信上说什么?”顾默书伸手扶住了他,见他一脸恍惚的样子,不禁问道。 季槐生长吁一口气,将信递给了顾默书,“你可知我长姐要与谁定亲?” 顾默书瞧他这模样,脑海中闪过一丝画面,他平静道:“周兄。” “你怎么知道!”季槐生诧异的看向他。 “猜的。” - 齐禾收到顾默书来信时已经是六日后,如她所想顾默书拿了个解元回来。 这是喜事,按理说要庆祝一番,可惜顾默书不在府城,只能作罢。 这次回来齐禾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府城铺子交给她们,但也不是转让,只是让她们当铺子掌柜到时候分账就好。 这铺子这宅院齐禾都舍不得卖掉,同样的这绣铺在府城已经打出了名号,就算以后卖苏绣的铺子多了,但她的仍旧独一无二。 她在京中的铺子也需要人手,可是云棠不会去,刘兰兰还有夫君在身旁大抵也不会。 这下子便剩下了季叶梨和李嫣二人。 可季叶梨要定亲了,若是成婚大抵也会留在府城,而李嫣夫妻二人也已经在府城买了宅院,这下齐禾没了主意。 “默书不都中了,你怎么还一脸愁容。”季叶梨端着一盘葡萄坐在了她的身旁。 齐禾往嘴中放了一颗,这当季的葡萄果然甜的很。 她吃了两颗这才打量起季叶梨 来,若是她愿意接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两次去京城都是她帮忙照看着铺子,只是她若成了亲还能这样嘛。 “看我做什么?”季叶梨抱着果盘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她总觉得齐禾看她的眼神不太对。 齐禾酝酿了一会,这才问道:“那日你写信说要定亲,怎么我回来了还没定下日子。” 季叶梨心里也正烦这事,原本二人是定好了的,毕竟她家中无父母一切只要她愿意便可。 谁知周世兴同家中说了此事,那边非要周世兴将他表妹纳做妾。 周世兴不同意此事,说解决了再上门来提亲,所以二人这就耽误了下来。 齐禾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走向,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季叶梨。 “算了,不说他们了,说说你吧,怎么今日看了信还这么不高兴。” 季叶梨知道齐禾在京中买了铺子和宅院,毕竟她去之前同她说过。 “你想不想接手府城的铺子?”齐禾思虑一番后问道。 这铺子总要有人看着,若是卖了或者关门齐禾都舍不得,毕竟她的家业都是靠这个铺子打下来的。 季叶梨被呛了一嗓子,接手绣铺?这事她从未想过,再说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银钱买下这个铺子。 “你别急着拒绝,我是这么想的,这绣铺在府城也算小有名气,不管以后别家卖不卖苏绣,但一提起苏绣定会想到咱们这个铺子,再者我并不是要将铺子卖给你,只是咱们分成你做掌柜,五五分如何。”齐禾同她解释了一番。 这铺子若是租用一年租金就几十两,现如今齐禾相同她五五分,算下来还是她沾了光。 “你若想去京城开绣铺,我帮你看着这边就是,只是这掌柜什么五五分以后莫要再提了。”季叶梨放下手中的东西诚恳道。 这几年她日子过得快哉都是因为齐禾,虽然后来她靠着家族手艺染绣线帮齐禾挣了一笔钱,可若齐禾真的想染,怎么也能找到会的,所以她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再说她在绣铺可是挣了不少银钱,要不季槐生怎么能在京中过的那般自在,所以她不能接手齐禾的绣铺,更不能同她五五分账。 “你先别急着拒绝,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若你以后真同他...那你定是要留在府城中的。”齐禾给她分析道,“而且我也不急,想着明年再去京城。”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季叶梨只能先应下来想一想,至于最终会如何,还要再看看。 - 眨眼间又过了三个月,人们已经从薄衫换成了夹袄。 这一入腊月接下来便是过年,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得越来越快,齐禾以前还掰着手指头数天数,如今早就不这般了。 季叶梨也应了下来这差事,只是账目不是五五分,而是三七分,她三齐禾七,若是齐禾不答应她便不接手,无奈之下齐禾只能同意。 同样有变动的还有李嫣,她早就同齐禾说好了,到时候回绣铺,谁知这府城中会苏绣的绣娘一多更显出来她们这苏记绣庄和齐禾绣铺里绣娘的手艺有多好。 苏记绣庄的掌柜一直没舍得放人,这不进了腊月眼瞧着快过年了,苏记绣庄掌柜这才给她结了银钱放她离开。 有了李嫣的到来,齐禾绣铺算是人全了。 只是齐禾去京中开绣铺这件事除了她、苏莺和季叶梨,别人并不知晓。 齐禾正想着寻个机会将此事告知大家,没想到这机会说来就来。 原来余家小姐已经等不及齐禾回京城了,竟将霜叶直接送来了过来,还是送到了铺子中。 这日齐禾同季叶梨正好不在,那霜叶一进绣铺上来就找齐禾,云棠想多问一句可人家就是不说,这可把云棠气坏了,怎么会有人上门找人不让人问还什么也不说。 还是苏莺从外面买吃食回来瞧见了,这才说清了误会。 不过众人也因为这个知晓了齐禾即将去京城这件事。 要说不难过那是假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齐禾却一直瞒着没说,可转念一想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离开绣铺或者跟着去京城? 齐禾一回来就察觉出了铺中气氛不对,知道霜叶从屏风后走出来,她这才明白怎么了。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顺便问一问她们的意思。 齐禾让苏莺在前面接待霜叶,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去了后院屋中。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我也是回来后才想好的。”齐禾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她们,果然大家都面色一沉。 云棠委屈的都快哭了,这些年她是一直跟在齐禾身边的,就算她嫁了人也会来齐禾绣铺,可若是齐禾去了京城那她实在舍不得。 “绣铺一切照旧,就像我离开府城那几个月一样,叶梨在铺子中照看着是新的掌柜,我又不是不回来,你们怎么还哭上了。”齐禾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一个挨一个的擦眼泪。 刘兰兰只是有些伤感但总的来说还好,毕竟不管是跟着齐禾还是季叶梨她都只是挣那一份工钱。 李嫣也落了泪,但她明白自己不会去京城的,那边宅院太贵她买不起,再者说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将家落在了府城,实在不至于去京中再闯一闯。 齐禾安慰了她们好一通,这才抚平了情绪。 这事暂时过去了,可霜叶这人怎么回事她们还等着齐禾老实交代,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人,嘴巴太严实了。 齐禾抿了抿唇,无奈解释道:“霜叶是余家的人,在京中一直跟着我学双面三异绣,可能我这么久不回京城余家小姐着急了这才将她送过来,不过说起来霜叶确实掌握的快一些,等到时候你们瞧瞧。” “不过我怎么觉得,好像我回来后就不见你们绣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偷懒了。”齐禾眨眨眼看着众人。 原本屋中几人还有些难过,一听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就赶忙跑了出去。 “她们其实舍不得你。”季叶梨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小声喃喃道,“我也是。”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直到年根底下, 齐禾的日子都很清闲。 每日只需拿出几个时辰教她们几人双面三异绣,许是因为有霜叶这么一个外人在,大家倒是比以前学的认真多了。 尤其是苏莺, 整个人似乎憋着一股气, 每天都暗地里与霜叶较量,最后竟真的绣出了双面三异绣。 虽然绣样小,但那也确确实实是双面三异绣。 “师傅!”苏莺双手捧着她的绣品,小心又虔诚。 屋中几人多是羡慕,没想到第一个绣出来成品的竟然是苏莺, 不过霜叶这姑娘也是沉得住气,面上一点也不恼, 还去瞧了瞧苏莺的绣品冰夸赞了她一番。 这可把苏莺高兴坏了, 第二日来时竟带了吃食给大家,当然这次也有霜叶的份。 入了夜, 季叶梨留在了齐禾这边。 二人又说起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齐禾琢磨了一番:“你发现没,霜叶这姑娘很聪明。” 季叶梨正在烛焰下看京城的来信,听她这么说也没扭头, “可不是, 咱们这绣铺中她是第二个学会双面三异绣的,也就比苏莺晚了那么两日。” 原来苏莺绣好以后过了两日霜叶也成功绣了出来。 齐禾可不是这个意思,她又戳了戳季叶梨,“你不觉得按照霜叶凭日里的表现应该最先完成绣品吗?” “她那个不是绣样多嘛,再说...”季叶梨也琢磨出那个味了, 她放下手中的信面对面看着齐禾, 狐疑道:“你是说,她是故意的?” 齐禾确实是这么想的, 虽然霜叶的绣样比苏莺的大了些,但她每日进度快前几日那绣样可是快收尾了,可偏偏最后放慢了速度,有时还会提前离开绣铺,这可一点不像她。 “可这是为何啊?”季叶梨不解,谁不想第一个绣出来完整的绣样 ,霜叶怎么还藏着掖着。 齐禾想了想,“或许是想缓和一下和苏莺的关系,你是不知当时在余家,余家小姐想让我收她为徒,莺儿还难过的哭了,这次霜叶又突然来到府城,一开始那几日苏莺就没怎么同她说过话。” “也是,苏莺一直跟着你学,年岁又最小,这突然冒出一个年岁差不多的人来,还让你收为徒弟,她哪里能适应。”说完她又顿了顿,“你真的不收霜叶了?” 霜叶是个好苗子,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来季叶梨不信齐禾看不出。 齐禾摇摇头,“不收了,做我的徒弟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会绣技就挺好了。” 季叶梨似悟非悟,但到底没再过问。 “小姑娘倒是聪明,不过先不说她了,来你瞧瞧这个。”季叶梨伸手将信递给了齐禾。 季槐生往家中写信次数不如顾默书多,但一个月也会有一次,这封信就是今日刚到的。 齐禾大致看了一眼,见他写道今年大概又不能回来了,不过还没拿定主意。 想想也是,这一来一回路上就要十日,这还是按少的算,若是今年大雪路上难行,半个月也是有的。 而今年春闱便是年后几日,若回来这个年也过不好,与其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踏踏实实在书院备考。 季叶梨虽想念小弟但也明白他的苦楚,“我觉得干脆让他们别回来了,实在不行咱们二人到时候去那边看他们。” 季槐生不回来,那顾默书还回来做什么,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考取功名吗,齐禾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想想咱们写什么,明日就让人送京城去,早些送去他们能早点收到,别到时候人都回来了信还没到。”齐禾是行动派,说完便去取来了笔墨。 二人头对着头在桌案上写着,删删减减最后才整理出来了一封满意的回信。 “要不先不同他们说咱们要去京城过年的事了,万一有事去不成那不是让他们空欢喜一场。”齐禾提着笔征求季叶梨的意见。 “行,那就先不告诉他们咱们要去的事了。”季叶梨回道。 此时二人都没想到,这话竟一语成谶。 - 书院早就放了假,只是来年二月便春闱,书院中的许多学子都没有回家仍住在这。 顾默书同季槐生便是如此,二人每日天未亮就起,等梳洗好了陈鹤鸣便会过来,他们三人相伴倒是谁也没有起别的杂念,每日都安生的念书。 只是眼瞧着就快过年了,他们还没定下来要不要回去。 季槐生是想回去又不想回去,想回去是因为去年出了那档子事他害怕她长姐一人在家万一再...,可路途遥远若真的回去至少有十日要荒废。 他上次春闱就落了榜,若这次再...他都无颜回家更不敢去提亲。 顾默书一直都是想回去的,自从那日匆匆一别,他已经许久没有再见齐禾,这心中总是惦记,虽隔几日便会书信一封,但一张纸怎么能书写他的情愫。 二人最后一商量,还是选择了回家,谁知这行李还未打包好,就收到了府城来信。 说来也巧,沈明翰今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刚出了书院的门就被一货郎叫住,那人一脸着急的拦住他的去路,求他进书院帮忙叫个人出来。 这种事放平日里他是不愿意管的,可今日见那货郎的样子他还是应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那货郎要找的竟然是顾默书。 “麻烦您在书舍中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一位叫顾默书的书生,若是他还没离开,您能将他叫出来吗?”货郎不敢把信直接给面前之人,虽然这位公子衣冠楚楚瞧着是个好人,但这次的信他可是收了两倍银子,万一出了差错那就是丢了信誉。 沈明翰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无奈下只能重返书院。 既然答应了别人那就得作数,这般想着他敲了敲顾默书的屋门。 “谁?”陈鹤鸣正在帮着他们二人一起收拾,今日得知他们还是要回府城,他这心中可难过了。 沈明翰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陈鹤鸣,这小子见天的往这边跑,他挑眉喊道:“你大哥。” 陈鹤鸣满脸黑线,不情愿的将门打开,他还以为门外真的有他兄长,谁知一开门只见沈明翰一人站在这里。 “怎么只有你一人。”他往四处瞧了一番,实在没找到第二个身影。 沈明翰懒得再逗他,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径直走了进来。 “你这人,谁让你进去的。”陈鹤鸣想拦住他,可却晚了一步。 顾默书早就听见了门边的动静,只是以为是找陈鹤鸣的这才没有过去,眼下人都进来了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活。 沈明翰没有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院外有一货郎找你,说是府城来的。” 府城,货郎,这一连串的词组合在一起,顾默书马上反应过来定是齐禾那边捎来的信。 他道了谢便赶忙跑了出去,连杯水都没来得及给沈明翰倒上,好在屋中还有一个季槐生。 书院外人少,只有一个货郎站在那里,顾默书便直奔了过去。 “可是府城绣铺来的信?”他跑得快停下来时还有几分气喘。 那货郎认得他,在茶馆时远远瞧过一眼,他将信从夹袄中层掏了出来,上面还有余温。 “我怕路上丢了,所以一直放在身上了,您不要嫌弃。”货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生怕顾默书介怀。 “不碍事。”顾默书笑着回道。 回书院的路上。顾默书便走的慢了些。 这个时候收到府城来信,他便猜出了信中内容,肯定是让他们别回去了。 果不其然等回到书舍打开那封信,就见齐禾在最上面写了几个大字,仿佛怕他们看不到一般,那几个字竟然占了半张纸。 “别回来。”陈鹤鸣凑在他身旁,瞧着上面的字念出了声。 旁边正在说话的二人闻言都瞧了过来,什么,刚才他说什么。 顾默书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字迹是齐禾的没错,他不可能认错。 信不长,一是告诉他们今年不用回来,二是提醒他们注意身子,若是书院住的不自在便去那边宅院中住。 信中字眼写的全是你们,想来这是写给他与季槐生二人的,所以并未有什么单独嘱咐顾默书的话,他读了两遍给季槐生瞧了瞧,这才收了起来。 “还好还好,就差一点,若是咱们今日早起 来一刻,这信怕是就收不到了。”季槐生将被褥摊开,又躺了上去。 “那你们今年是要住在书院吗?”陈鹤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二人。 季槐生总觉得不妙,果然陈鹤鸣下一句话便邀道:“不如去我府中,好吃好喝还有夫子,咱们三人可以一同温习。” 沈明翰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这屋中他是一刻都待不住了,这陈鹤鸣就是来气他的吧,还住在他们府中,谁不知道年上他要去陈府借住,跟着余夫子温习。 他想也没想放下手中的茶盏悄默声的便离开了。 “不了,书院中住惯了,就不叨扰你们了。”顾默书婉拒道。 “好吧,你们再想想我家中请了余夫子过来,那可是余夫子你们知道的吧,你们若是来咱们没准可以提升不少呢。”陈鹤鸣这话是说给季槐生听的,这屋中也就他们二人有点半吊子。 果然季槐生一听这话马上坐了起来,可一看顾默书没有动摇,便没立刻应下来,他笑着回道:“行,我们再想想。” - 一晃便快过年了,齐禾同季叶梨本想着去京中过年,看看书院中的那两个人。 谁知郭暖和宋沅来了,非要明日尝尝她上次给季叶梨做的烤羊肉串,反正后日走也不算晚,齐禾便应了下来。 只是这家中齐禾是一点东西没有准备,为了那口羊肉她只能一大早去赶集市,毕竟去的越早东西越新鲜。 “你瞧人多了吧。”季叶梨背着竹篮四处瞧,看哪个摊位上有小羊羔。 齐禾跟在她身旁,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其实她们二人出来的不算晚,去年她们便是这个时辰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今年大家都出来的早了,所以这集市上人显得多。 “来瞧瞧看,卖绣线了,苏绣专用绣线。”一男子粗着嗓子吆喝道。 “是不是小苏绣铺里卖的绣线。”一妇人凑上前去问道。 “都是一样的线,不过咱们可不是二道贩子,这绣线也不是从那铺子里买的,我们这要多少有多少,您瞧一样的东西我这还便宜几文呢。”那男子将绣线摆出来让那妇人自己挑选。 妇人上手摸了摸,当即便要了五种颜色的绣线。 绣线,小苏绣铺,一模一样。 齐禾与季叶梨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摊主并不认的齐禾, 但瞧着她们衣着打扮应该是有些银钱的人家,于是更加卖力的叫卖。 “姑娘,您瞧瞧, 这绣线可是一顶一的好, 那绣出来的绣样比旁的更灵动。”说完还将绣品拿了出来。 那荷包上面的绣样确实是苏绣,只是针脚稀疏,瞧着像是只学会了皮毛绣技。 “您这绣线可有铺子,是哪家绣铺的,我们若是买绣线那可买的多, 你摊位摆出来这些怕是不够。”季叶梨想诈一诈他,毕竟这绣线来的蹊跷。 若这提取桑蚕丝线的法子是别人参透的还好, 若是被泄露出去的那就是一桩麻烦事。 那摊主一瞧这是来了大户, 也不忙着卖绣线了,弯着身子往前探了探同齐禾她们小声说道:“那铺子不在你们这边, 在商户区叫永嘉绣坊,您若是买绣线提我赵大志的名就好。” 齐禾了然,看样子这男子应该就是从那边进了货,然后拿到她们这边卖, 且进货后卖的价位还比她那低上几文钱.... 齐禾得了这消息也没着急离开, 还在这摊位上买了些绣线打算回家后仔细瞧瞧。 “咱们要不过去瞧瞧。”二人走远后,季叶梨才道。 这马上就要过年啊,若不早点过去就怕那边铺子关了门,一耽搁这事就无从查起了。 “先买食材吧,等回去了再商量商量。”齐禾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若这般没有证据鲁莽行事, 那可不行,没准就掉别人坑中了。 季叶梨见状便没再强求, 二人买了些菜便去了卖肉的摊位。 只是今日小羊羔已经卖了出去,齐禾只得买些切好的羊肉,好在都是今日现宰的肉很新鲜。 “咱们多买些吧。”季叶梨看着竹筐中的肉菜,思量片刻后道。 齐禾:“怎么?” “这事怎么也要年前解决,一两日都算短的,若解决完了再去京城这年早就过去了。”季叶梨说的在理,年都过去了还那么着急做什么,不如今日便将过年的吃食买回去。 等这件事解决了再去京城,若是能赶上他们下场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那就春闱结束后再去。 “也行。”齐禾同意了她的话,二人又折返回了卖肉的摊位。 那屠夫刚卖出一大块羊肉正高兴着,没成想这两位小娘子又回来了,一时间他还以为她们是不想要了。 “再来六个猪蹄,四斤猪肉。”齐禾指着那几个肥猪蹄说道。 “好嘞。”屠夫高兴的给她切了肉装好了猪蹄,最后还送了她两根棒骨。 别看这棒骨上没肉,但用它熬汤那可是一绝。 她们二人在集市上一直逛到了晌午,一直到饿了这才寻了一个摊位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今日若是没有碰见绣线这事,那真是美好的一天,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季叶梨都没心情吃羊肉串了。 回到家中谁也没休息,赶紧将买回来的食材清洗干净,除了肉还有菜,季叶梨打水都洗了一个遍。 至于齐禾则是在小厨房中将洗好的肉切成块,准备一会腌制,这样到时候烤起来才好吃。 两人一直忙到傍晚,直到门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可能是郭暖他们过来了,我去瞧瞧。”齐禾说着放下手中的竹签,净了手赶紧过去开门。 谁知站在外面的不是郭暖而是李嫣一家三口。 只是李嫣满面愁容的看着齐禾,那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 “赶紧进来,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带着孩子过来了。”齐禾往巷子中看了两眼,见没有郭暖的马车这才关上门。 小团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会说话任由人抱着的奶团子了,现如今已经上了学堂开始读书认字。 “婶母。”小家伙抬着小脑袋老老实实喊道。 齐禾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几块小孩爱吃的果糖递给了他。 小家伙没有直接接而是睁大着眼睛等待李嫣的同意。 “吃吧,去院中玩会我同你婶母说会话。”李嫣看了李义一眼,他便带着孩子出去了。 将人都支开,这定是有要事要说。 “禾禾,你...”李嫣叹了口气,“你是不知,商户区那边开了一个绣坊,里面也卖绣线。” 李嫣这些日子一直在齐禾铺子,所以晓得这铺中绣线除了苏记绣庄那可是没有这么大批量的卖给别的绣铺,再说那边价钱还低上几文,更不可能是从齐禾这拿的货。 李嫣说完见齐禾面色如常,不由吃惊:“你知道?” 齐禾点了点头,便将一早在集市遇见的事同她说了。 “这就是我买回来的绣线,瞧着确实没有什么区别。”齐禾拿出来了两股绣线,一同递给了李嫣。 “你怎么买这么多。” “这其中一股是买回来的,一股是咱们家的。”齐禾指了指让她再仔细看看。 李嫣拿近了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有些线的颜色不太一样。 “这。” “这桑蚕丝线是一样的,之所以颜色不太一样,应该是染色技艺的问题。” 齐禾这么一说,让李嫣的心往下又沉了几分。 桑蚕丝线一样,这不就说明提取的法子一样,这...这大概率是方子被人偷了。 可那边农庄一直有李义守着,能是谁偷偷泄露了方子,在这几年间一直都没有出事怎么苏绣技艺一公开这绣线方子就泄露了。 李嫣刚想再问两句,屋外就传来了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可能郭暖她们过来了。”齐禾解释道,毕竟今日李嫣是突然过来的,并不知晓郭暖也会 来,她紧接着道,“这事吃完饭咱们再说。” 院中宋沅正在逗小家伙,还拔人家胡萝卜,李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倒是没有上去劝,毕竟宋沅下手有轻重也不会伤了小家伙。 郭暖没想到李义他们一家也过来了,可一想李嫣在齐禾铺子中过来也属正常。 “人来的差不多了吧,快进来咱们把东西搬出去。”季叶梨已经收了尾,肉啊菜啊已经穿成了一串一串的,因着李嫣一家也来了,又多准备了几个热菜。 用炭火烤的肉最好吃,但现在的炭火有烟,所以在屋中吃不得,他们只能将其搬到院子中。 好在几个炭火炉子围在一起,倒是不那么冷了。 大家一起净了手全都围了过来,一顿烤羊肉吃的很是尽兴。 等吃完收拾完了齐禾这才说起今日遇见的事情。 因着郭暖的酒楼在内城,所以她也不晓得绣线的事情,只能明日去城中问问,看看是不是内城也有卖的了。 - 临近过年,顾默书又收到了齐禾让人捎来的东西。 这次除了信以外还有两身衣服,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上许多,他们二人又住在书舍中也不知道有没有炉子,所以齐禾做的衣裳里放了好多棉花。 都是今年的棉花,又软又暖,顾默书摸着袄子便知这一定舒服。 “我长姐也给我做了新衣裳,你瞧。” 季叶梨同齐禾让一个人捎来的东西,所以季槐生也收到了,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两件衣服用的料子竟然一样。 “看来她们是一起买的一起做的,你瞧一样哎。”季槐生看着一样的衣裳更加高兴,毕竟今年他不能回去过年,如果他长姐和齐禾在一起,那人肯定是安全的。 顾默书翻开衣袖,见内侧有个绣样,他往近了一瞧,竟然是朵梅花。 好好的衣裳又没破洞,一般是不会有人在内里绣花样的,所以这朵花是齐禾专门给他绣的。 想到这顾默书脸上有了笑,他嗯了一声,心中却反驳道,这衣裳才不是一样的。 又过了两日天更冷了,一天中竟没有个太阳。 虽有了厚衣裳但书舍中实在冷的厉害,他们已经在桌案上坐不住了。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冻病了都有可能。 本来不回去是为了能多点时间温习,若因此病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要不咱们去那边院子住吧。”顾默书想到了齐禾给她的钥匙。 “那边屋中有碳炉?”季槐生缩在被子中,探出个脑袋问道。 顾默书沉默了片刻,有没有碳炉他真的不知道。 “你说我不会冻死在这里吧,我还没参加春闱。”季槐生打了个喷嚏,身子又往被子中缩了缩。 顾默书刚想安慰他说不至于,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顾兄,你们还在吗?”陈鹤鸣手中提着食盒站在屋外喊道。 顾默书给他开了门,陈鹤鸣赶紧进来了,他虽披着斗篷,但脸却冻得通红。 “今年真的太冷,你们这屋中怎么也这么冷。”陈鹤鸣跺了跺脚,搓了搓手,并未解开斗篷。 顾默书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书舍是没有炉子的,所以入了冬这屋中就冷的不行,陈鹤鸣一杯热茶下了肚子,这才暖和了些。 “我今日过来想看看你们在这怎么样,没想到季兄都这般了,你们这次可别推辞了同我回家吧。”陈鹤鸣今日过来便是来劝说的。 他想让顾默书他们来家中这件事早就告知了家人,家里人一点都没反对还收拾出来了屋子,这不就等着人回去呢。 顾默书还是不想麻烦他,他微微皱眉还想找个由头拒绝。 “默书,你看看槐生兄都冻成这样了,没准今夜就得发热,这屋中这么冷别到时候你们都冻病了,不如跟我回去至少那边屋中暖和。”陈鹤鸣伸手探了一下季槐生的额间,已经有些发热了。 “那就麻烦你了。”顾默书思量了片刻后道。 - 京中陈家宅院中,陈宗平正在翻动手边的书卷,一个小厮急慌忙的跑了进来。 “大少爷,人回来了。”小厮道。 “他自己?” “马车上还有小少爷的两位同窗。” 陈宗平眉头挑起,双眸微眯,表情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陈鹤鸣让人将自己宅院中的厢房收拾了出来, 让顾默书他们住了进去。 一来是离得近都在一个院中顾默书他们不必拘着,二来是大家住一块可以一同温习。 陈家家中今年只剩下陈鹤鸣兄弟二人,因没有长辈所以过年也不必守礼, 这让季槐生松了口气。 那会在书舍他冻昏了头, 上马车时都不清醒,现如今住进了陈府宅院这才缓过神来。 到底是京中府邸,连院中的奴仆都很守规矩,帮忙收拾打水伺候,一通下来季槐生更加尴尬。 他身子还不好, 刚又泡了澡,现在正窝在被子中。 “默书。”见他没听见, 季槐生声音又大了些, “顾默书。” 顾默书正在屏风后收拾东西,这一声倒是让站在一旁的陈鹤鸣听见了。 “怎么了, 槐生兄。”陈鹤鸣走了过来,见季槐生脸颊通红,还以为又发了热。 季槐生尴尬的轻咳两声,他从被子下面伸出手, 指了指站在屋中的那两个仆从, 这意思是想让他们离开。 陈鹤鸣一脸我懂的样子,伸手给他放下了床帐。 顾默书带来的东西并不多,收拾完后便走了过来,见季槐生床帐已经放下,瞧着应该是睡了。 “槐生兄困了, 让他先睡, 咱们一会儿再过来看他。”说完陈鹤鸣又叮嘱屋中的两个仆从道,“你们二人在这好生守着, 人醒了就让他把汤药喝了。” “是,少爷。”那奴仆低着头应道。 床榻上的季槐生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拦住他们,可却使不上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二人离开。 “这次真是太麻烦你了。”一出屋顾默书就同陈鹤鸣说道。 这次实在是他们二人低估了严寒,还以为在书院中过冬没有问题。 陈鹤鸣闻言笑了笑,“书院中已经没有书生了,有些离家远回不去的书院都另行安排了地方,今年是冷你们二人在我这住着就是,等新年一过余夫子便来了,到时候咱们四人一同温习。” 顾默书倒是听他常说余夫子,可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又没拜师,这样沾别人的便宜总归是不好。 “沈明翰以前一直跟着余夫子念书,这不自从去了禄山书院他便处处低你一头,余夫子听他唠叨久了也想见见你呢。”陈鹤鸣说的是实话,本来余夫子还以为以沈明翰的才学可以摘得今年解元,没想到竟然冒出来一个顾默书,还是从下面府城来的,这到让他老人家来了兴致。 “那就叨扰他老人家了。”顾默书不好再推拒抿了抿唇应道。 - 府城这边,齐禾她们第二日便兵分三路开始行动起来。 郭暖同宋沅去了内城,看有没有卖绣线的小贩和绣铺;李嫣夫妻二人则回了农庄,看看那边奴仆是否有什么异常;而齐禾则同季叶梨一起去了永嘉绣坊。 与他们所想的一样,永嘉绣坊确实是新开的铺子,连牌匾上的红布都没有取下来。 门前来往之人手中多数都拿着包好的绣线,瞧着那量是真不少。 齐禾绣铺为了避开二道贩子 ,每日售出绣线是有定数的,但永嘉绣坊不是,只要你银钱够多想买多少便有多少。 齐禾正要同季叶梨一起进去瞧瞧,就听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嬉笑道,“永嘉绣坊真是菩萨,若不是有他的存在,咱们怎么能买到这么便宜的绣线。” “可不是,比那小苏绣铺便宜了整整十文呢,以前小苏绣铺一家独大,现在有了永嘉绣坊我看那边迟早得降下来。” “最好两边抢着降价,这样最好。”那妇人说完掩面笑了起来。 她们走的匆忙并未瞧见齐禾,不过就算她们瞧见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这商户区与学区片相隔较远,她们买绣线时齐禾都不一定在铺子中。 季叶梨心中有气,这些人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她们绣铺卖的贵挣大钱嘛,可那绣线提取染色都不容易,尤其是染色全靠着她一人,现在这个定价已经很便宜了。 齐禾拽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这人多眼杂万一被认出来传出去了那可不好。 “先进去瞧瞧。”齐禾说完便往铺子中走去。 这绣坊与别家绣铺没什么区别,也是二层的铺子,左边人倒是不多,放的都是普通绣品,右边却排着队,看样子那就是卖绣线的了。 齐禾刚要往那边走就被人拦了下来。 那掌柜的认出了齐禾,但面上却一点也不慌张,他笑着言道:“我们当家的等您很久了,这边请。” 齐禾见周围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就没再停留,跟着掌柜的上了二楼。 这二楼和苏记绣庄装恒的差不多,也都是一个一个的包厢,齐禾跟着掌柜的进了最里面的那间。 一男子背对着齐禾她们站在窗边,听见门声后,出声道,“齐掌柜的您可终于来了。” 掌柜识趣的关上门,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那男子转过身,上下打量了齐禾一番,言道:“几年不见,看来齐掌柜的一切如旧啊。” “你是?”齐禾微蹙着眉头,似乎在记忆中寻找他的身影。 那男子脸色一沉,深吸一口气,他不信齐禾不认识他。 那年就是齐禾将他们何家逼出府城的,她怎么会不认识何家人,她一定是装的,他想。 “没想到齐掌柜的贵人多忘事,短短几年竟然将我们何家忘得一干二净,可我却一直记得你呢。”那男子坐了下来,言语中满是讥讽。 齐禾回忆了一番,但还是对他没有印象。 “我不妨直说,这次我们何家回来便是让你经受一番我们何家当年的遭遇,亲眼看着自己的绣铺干不下去。”何永山见齐禾面无表情,略有恼火。 “嗯,还有其他的吗?”齐禾连坐都没坐,这屋中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你说完了?那我们先走了。”齐禾转身同季叶梨一起出了包厢。 二人刚走几步,身后屋中就传来了摔东西的声响,齐禾没有停留拽着季叶梨的衣袖一同走出了铺子。 等上了马车,齐禾才同她解释了一番。 这永嘉绣坊的当家应该就是何家人,齐禾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那时候他们绣铺生意实在不行,最后干不下去了便变卖了家产离开了府城。 谁承想几年过去,这何家人竟然回来了,甚至还有了提取绣线的方子。 “那咱们怎么办?”来者不善,季叶梨有些担忧。 “先去农庄吧,我想方子应该是从那边泄露出去的。”齐禾心中倒是不慌,既然知道了原由那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再说这桑蚕丝线的提取法子肯定还有人知晓,毕竟当年京中就出现过这种绣线,所以这东西能藏三年也实属不易。 现如今永嘉绣坊知道了,那以后还会有别的绣坊也知道,到时候绣线便不再是难寻的东西,好在齐禾的指望并不全在绣线上。 农庄离商户区倒是不远,齐禾他们坐着马车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 只是没想到一下马车见到的竟是这幅场面,那农庄养蚕的老者正抽着烟杆坐在门前的石墩上,见齐禾下了马车竟直接跪了下来。 而李义夫妻正一脸愁容不知如何开口。 “您快起来,这是做什么。”齐禾快步走过前,将那老者扶了起来,同时她心中也明白了,那方子定是老者透出去的。 果不其然这老者站起身后第一句话便是咒骂自己,甚至伸手砸自己的脑袋。 周围毕竟有邻里,李义赶忙扶着人回了院中。 谁都没想到,最后卖出方子的竟然是这位养蚕的老者,毕竟齐禾给他开出的银钱实在不少,甚至还允许他住在这宅院中。 那老者坐在院中一个劲的叹气,最后才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这提取桑蚕丝线的法子一直都有人来买,只是齐禾让人看的严没有泄露出去,尤其是后来李义也来了这边,这让想买方子的人退却不少。 既然从这边不能下手那就从另外一边下手,这宅院中除了齐禾买回的奴仆便只剩下原来养蚕的老者,所以何家人便选择从他们身上下手。 在几个月前就用做生意的法子拉老者的儿子下了水,后来老者儿子银钱不够那些人就诱惑他去赌坊,一步又一步最后欠下来数百两银子。 一直到变卖了府城宅院,老者才知道这件事情,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边是一个自己原本就知道的方子,任谁都会选择亲情。 “既然出了这种事,您怎么没同我提起。”齐禾没想到何家人竟然会用这么一个阴险招数。 “哎,那时候你去了京中,再说这种事我怎么有脸提。”老者狠吸了一口烟,自顾自说道。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说再多已经没有意义。 “您把我送衙门吧。”老者说出这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院中几人纷纷看向齐禾,这事他们什么也不能说毕竟损害的是齐禾绣铺的利益,可老者平日里为人确实不错,这几年也教会了他们如何养蚕。 齐禾没有立刻回他的话,而是问道:“您儿子现在可好,院子可赎回来了?” 老者点了点头,毕竟绣线方子值不少钱,何家给的也还算公道。 “保住了就好。”齐禾笑笑,“这事暂时这么过去,不过您还得继续留在我这铺子中教他们如何养蚕。” “禾禾,你这是。”李嫣心有疑惑,偏头看向齐禾,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说原谅就原谅,还将人留下来,若是以后铺子中其他人纷纷效仿怎么办。 不光是李嫣,院子中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齐禾,不理解她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就算这老者年岁大了身子受不住衙门的板子那也不能如此放过啊。 齐禾伸手摸了摸院中晾晒的桑蚕丝线,“这方子您以前就是知晓的,所以您告诉他的是您自己参透的法子。” 齐禾这么一说,大家逐渐反应过来,当年这老者确实会这法子,甚至都没有让季叶梨在这边教。 可就算如此,那也... “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提取桑蚕丝线卖绣线,至于其他人既然他们想要提取绣线的方子那就如他们的愿,明日起你们就去府城其他大的绣庄,将这方子卖出去,至于能卖多少银两,就看你们自己了。”齐禾放下手中的绣线说道。 “卖出去?”众人诧异。 这若是大家都会了那咱们这铺子还挣什么银钱。 “绣品有好坏,绣线自然也是,与其让他挣了这份钱不如咱们挣了,这周围还有其他府城,南下还有别的县城,咱们不愁绣线的出路。” 季叶梨反应了过来,她伸手拍了拍齐禾的肩膀,感慨道:“还是你有法子。” 那农庄养蚕的老者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解决,更没想到自己不用去衙门,一时间激动的晕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等傍晚时, 郭暖她们再次聚到了齐禾院中,将城内情况同她说了说。 许是因为永嘉绣坊还未在府城站稳脚跟,所以只卖给散户绣线, 这种大绣庄卖绣线的倒是不曾有。 这对于齐禾来说是一件好事, 大绣庄没有绣线渠道那就会舍得下本去买方子,毕竟自己生产绣线比直接买绣线能省下不少银钱。 说到这个,郭暖又问了问那农庄养蚕老者的情况。 “虽说那方子他也会,但到底是他卖出去的,你就这般轻易放过他还让他继续留在铺子中, 若以后再出了事可怎么办。”郭暖说的正是其他人也想问的。 今日在农庄当着那么多人,大家谁也不好意思问清楚, 如今这都是自己人了, 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齐禾一猜她们就会问,说到底她也不是圣人总不能发生什么事情都原谅手底下的人。 只是这件事确实难以说清, 就算去了衙门,人家那养蚕老者也可以说自己卖出去的是自己参透的方子,毕竟当时那么多人都亲眼瞧见了,那老者确确实实是提取出了桑蚕丝线。 “这几 年前来买方子的商贾那么多, 出的银两定不会比何家少, 可他却不曾动过卖方子的念头,今日这般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齐禾一想到老者下跪的情形心中就不忍。 众人闻言不再出声,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与其衙门相见撕破脸面不如顺水卖个人情。 翌日,天刚亮, 齐禾便乘着马车去了苏记绣庄, 同掌柜的说了自己要卖绣线方子这件事。 谁承想一直惦记方子的掌柜这次却拒绝了。 “不怕你笑话,前几日我还买了永嘉绣坊的绣线回来, 虽瞧着一样,但绣出来却大不相同,想来你还不知道吧,那绣线染色太差劲,遇水竟然晕染。”苏来让人将昨个的绣品拿了过来,让齐禾瞧。 “我们绣庄到底不会漂染工艺,就算买下了这方子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直接买您那的绣线来的方便。”苏来这么说就是想和齐禾继续这绣线生意。 再说就算别家也会提取桑蚕丝线,可谁又能保证品质呢。 齐禾没想到今日一来还得了这么一个大消息,但她面上没露喜色,等回到家中才将这件事告诉了众人。 会提取绣线又能如何,不会染色一切都是徒劳。 为了解决绣线这件事,农庄那边的几个奴仆算是跑遍了整个府城,将提取绣线的方子卖给了几个小绣庄。 因提前告知他们这方子已经卖给了许多人,所以要价都不算多,一整个跑下来到手也就五百多两银子。 齐禾将其中两成分给了这几人,也不枉费他们跑这一通。 至于永嘉绣庄那边,齐禾已经懒得搭理,既然苏记绣庄能发现他们绣线的问题,其他人迟早也会有发现那一日。 事情忙的差不多了,这个年也过去了,距离春闱还有七八日,也不知顾默书他们在京中如何。 想到这,齐禾就看向了院中的梅花,也不知今年怎么的,明明天比往年冷,但这梅花竟然开了。 一朵又一朵的红梅,似乎昭示今年定是个吉祥年。 - 京中,季槐生养了三五日身子才彻底好起来。 这些时日,陈宗平也没有来这边小院,更没说见见他们,但差人送过几次东西,如今季槐生身子好了,就算他不提,顾默书他们也是要过去拜见他一面的。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陈鹤鸣见顾默书他们每只手都提着东西,不禁感慨道,“我兄长什么都不缺,不用拿。” 顾默书将东西放回屋中,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这才道:“自住进来还没去拜见过你兄长,若这次空手过去,实在失礼。” 陈鹤鸣一想确实有些道理便没有再拦着,等吃过晌午饭他们几人便去了陈宗平那院。 许是因为明日过年,今日来府中递拜帖的人还真不少。 顾默书他们到那院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我们要不再等等。”季槐生看着前面被引进屋中的人,有些犹豫道。 可他们已经踏进了院中,这个时候再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奇了怪,我明明同我兄长说了,怎么这个时候他还见别人。”陈鹤鸣让他们在这等着,自己跑了进去。 屋中,陈宗平正亲自给余夫子倒茶水。 他本想年后去请余夫子过来,不成想余夫子竟亲自过来了。 “兄长,昨日我不是同你说了,你怎么还。”陈鹤鸣急慌忙的推开屋门,见到屋中的人后当场愣住。 “胡闹。”陈宗平皱起眉头,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语气也略重了些。 陈鹤鸣没想到在屋中的竟然是余夫子,他赶忙关上门走了过去,怯声喊道:“拜见夫子。” 余夫子点点头,让他坐在了自己身旁。 这几家的孩子什么脾性他哪里会不知道,毕竟当年都跟着他念书来着。 “屋外可是你的同窗。”余夫子从他一进来的话语中便猜了出来。 前些日子这孩子便来央求自己,想让他的同窗好友来院中念书,他听得耳朵都烦了,今日过来也是想瞧一瞧。 若那孩子为人踏实,脾性不错,那到可以跟着。 陈鹤鸣应道:“春闱临近他们都留在了书院,谁知今年冬日这么冷,还冻病一人呢。” 余夫子珍惜人才,哪里听得了这话,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身子刚好怎能让人在外面冻着,快请进来。” 顾默书二人在院中等了一会儿,原以为等屋中之人出来了他们才会进去,没成想小厮竟直接带他们进去了。 与上次在酒楼相遇不同,今日陈宗平脸上戾气明显少了许多,收下东西便让他们二人落了座。 询问了几句住在府中的情况,便没有再问其他的,至于陈宗平心中那些事现在说还不是时候。 陈鹤鸣坐在余夫子身旁,一个劲的眨眼睛往旁边瞥,就差出声告诉他们夫子在这呢在这呢,这就是那位余夫子。 好在顾默书进来时便猜出了这人的身份,回完陈宗平的话后便问候了余夫子。 对于他的这份眼力劲,余夫子很是满意,至于考校的事情现在问也不合规矩,余夫子便没有开口。 等顾默书二人从屋中出来后,季槐生这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场面,那余夫子看着就不像书院中的那些夫子,虽满头白发但气韵不减,刚才问的那几句话季槐生现在回想还有些心颤。 “咱们春闱前一直跟着余夫子吗?“到现在了季槐生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让他没有反应过来。 “嗯,回书院前咱们都暂时住在这边。”顾默书偏过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屋门。 不知为他总觉得自从来到了陈家,自己就像被罩进了网中,无形之中被束缚住了。 另外一边,陈宗平见陈鹤鸣迟迟未动,只得提醒道:“还不快跟上去。” 陈鹤鸣见兄长发了话,同夫子说了一声便赶忙追了出来,好在顾默书他们走的慢,他几步便追了上来。 见屋中只剩下他们,余夫子直言问道:“这就是你们几人选的。” 陈宗平没有否认,暂时定下来的是他,不过还要等春闱。 余夫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些年他虽远离朝堂但却从未脱离争斗,如今还要看着小辈们如此。 “为师还是那句话,不要过早的站队,一切自有天意。” “夫子的话,学生明白了。” “光明白了不管用,你要记住。” 翌日便是新年,本以为要再次见到陈宗平,没成想他竟然离开了宅院。 他不在自然不用去前院,所以这个年是顾默书他们三人一起过的,与家中齐禾年年包饺子不同,这京中年上的吃食与平日一样,只是菜多了些。 虽出自京中酒楼最有名的厨子,但顾默书还是觉得齐禾包的饺子最好吃。 年初三那日,余夫子带着沈明翰来了陈家,这边一直有他的住处,倒是方便。 收拾好东西余夫子便将他们几人叫进了屋中,旁的都没说上来直接便是考校,这可让几人怵了。 好在这几年他们在禄山书院是真的踏实苦学,脑中有东西不至于被问住。 余夫子见他们答得尚可这才言道:“离春闱没有几日,我能做的也就是指点一下你们,切勿把希望都放在为师身上。” 陈鹤鸣一时没有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接下来几日他总算明白了。 余夫子让人搬来屏风将他们四人隔开,每 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只放一张桌一板凳,这样子瞧着倒像是号舍。 与顾默书所猜测的一样,他们每日天未亮便来到这屋中坐在了板凳上,一连九日,日日如此。 这期间余夫子分别从四书五经中出题,让他们四人写见解,又出题目让他们破题。 整整九日,他们在这屋中仿佛度过了一次春闱,一开始还略有不适到最后两日大家都习惯了。 余夫子将这几日批注好的答卷交还给了他们,语重心长道:“你们所长所短我都写在上面,回去后好好看多读几遍,到时候下场别失了分寸。” 季槐生欲言又止:“夫子就这般走了?” 这一切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他还以为夫子会一一讲解,哪成想仅是如此。 若说这几日有没有学到东西,好像是学到了,可若让他一一道来,季槐生却说不出来。 余夫子一走,几人立刻收拾行囊回了书院,等后日一早他们便会坐着书院的马车前往贡院,参加三年一次的春闱。 - 府城中,齐禾心中着急正不知如何开口,季叶梨就先找了上来。 这些日子忙活绣线的事情已经耽误了没去京中过年,如今事情解决的差不多,她们是不是也可以动身了。 再有七日便要春闱,她们现在出发正好来得及,若是再晚两日那就真的见不到了。 季叶梨心中担忧季槐生,生怕他因为上次落了榜这次就退却了。 “我想今日便去。”季叶梨看着齐禾,黝黑的眸子透着一股坚定。 齐禾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如今季叶梨先开了口她怎么会不同意。 二人说完便各自回屋收拾了东西,因这次去京城具体在那待多久没有定下来,所以临行前齐禾去了一趟李嫣家中。 她将铺子的钥匙交给了李嫣,又同她嘱咐了一些话,若是有人来绣铺闹事写信给她便是,等着她回来解决。 此次离开,绣铺中的一切便都交由她了。 李嫣怕自己撑不住铺子,可心中也明白她们二人这次去京中是因为顾默书他们要春闱了,若不是因此定不会一同去。 “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一定会看好铺子。”李嫣道。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齐禾她们便没有再耽误功夫,直接坐着马车去了京城。 春闱,众学子都会去京中赶考,这也是山野中劫匪最多的时候。 因去往京中多有家眷相伴,许多大户人家便会带着众多银两前往京中,而这些人自然就成了劫匪的目标。 齐禾她们出发的晚,这一路都悬着一颗心,生怕遇见了劫匪,毕竟马车中就她们四人,车夫同他娘子以及齐禾二人。 若真遇见了劫匪,失了钱财是小,丢了命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四人一路紧赶慢生怕天黑前没有找到客栈,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在离最近的县城还有几里地时,齐禾她们的马车被拦住了。 “前面有人。”车夫停下马车不敢轻举妄动,夜色深瞧不清楚前面有多少人。 车厢中的几人手心中全是汗,可人到底是要寻一条出路的。 齐禾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可今夜没有月光她也瞧不清楚对面的人。 正当她打算让车夫驾车往回跑时,对面的人终于出声了。 “可,可是去京城的?”那说话之人有些气喘,连尾音都是颤的。 “咱们闯过去?”车夫手中紧紧握着缰绳,就等着齐禾同意。 那人见他们没有回话,赶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劫匪,是去京中赶考的书生。” 说完怕他们不信,竟还往前走了几步。 离得近了齐禾这才瞧清楚他的面容,只见他发冠凌乱身上脏污,整个人像在泥潭中滚过一般。 齐禾不禁皱眉,这样的人可不像劫匪。 “姑爷,小姐怕是不好了。”齐禾瞧不见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道哭声。 那男子闻言直接跪在他们车前,“求您了,救救我夫人吧。” 齐禾已经忘记自己当时做了什么,等她清醒过来人已经待在了医馆中。 那书生的夫人已经怀胎八月,好在离最近的县城不远送的又及时,大人和孩子都活了下来。 “你可算醒了,刚才你在马车上直接晕了过去,可把我们吓坏了。”季叶梨端着汤药走了过来,原来那会齐禾一听书生的话便赶忙去寻他夫人,漆黑的夜中瞧不清楚等把人扶上马车,这才看见了她身下的血。 齐禾当场便晕了过去,好在这条路车夫行了数百次,摸着黑也能找到县城的医馆。 “咱们在这歇一晚,等天亮了再走。”季叶梨顿了顿道:“那书生原是陵南府城的,此次进京赶考,谁知因为带的人少就被劫了,好在那些人只抢了钱财没有伤人性命。” 季叶梨说完心中都有些后怕,这是那书生遇见了她们,若是今夜那条路没有人过,这书生的夫人可就没命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齐禾她们便动身了,只是临行前给那书生一家结了药钱又留了十两银子。 虽瞧着不多,但也够他们抵达京城。 天亮了,那书生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这才想起还没答谢昨夜晕倒的姑娘,只是等他来到那屋时,里面已经没人了。 “别看了人都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那医馆的郎中走过来,将齐禾留下的银子塞进了书生手中,“抓药的钱她们已经付过了,这是给你留的,你夫人身子弱得好好养养。” 后面的话郎中没有继续说,这书生娘子身子孱弱可禁不起折腾,若他执意带着人去京城,怕是要落下病根。 那书生拿着银子回到屋中,若放在以前这十两银子都不够他们去酒楼吃一顿酒,可如今却是一家保命的东西。 “可谢过人家了?”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姑娘望着他小声问道。 那书生摇了摇头,展开手心给她瞧。 “那姑娘是好人,以后肯定有再见的时候。”她歇了歇又道,“你放心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彻底亮起来时, 齐禾她们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井安县城,大家缓了一夜现在倒是有了些精神。 季叶梨将竹筒递给齐禾,擦了擦嘴角问道:“你说他们还会来京城吗?” 他们自然是指的昨夜遇见的人。 齐禾给他们付了药费, 又留了银两, 说实话那些银两不算多,就算去了京中也找不到住的地方,但若是留在县城中却可以住上些时日。 “会。”齐禾还未回话,马车中那车夫的小娘子接道,“若是我, 我定会让相公进京赶考。” 春闱三年一次,这次错过又要等三年, 可谁又知道三年后如何呢。 “可他娘子刚生产, 身子那么虚弱禁不起折腾。”季叶梨看向她,心中有些疑惑。 “那就留在医馆, 让他自己进京,那些银两不够三个人的但总归够一个人的,再说我瞧着昨夜那户人家应该是富贾,给家中书信一封想来会有人前来接应。”车夫娘子分析完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 “这都是我自己想的, 也不一定如此。” 几人各执一词,一路商讨着在入夜前终于抵达了京城。 明日便春闱,齐禾她们刚刚到京中现在去书院已经来不及了,索性直接去了新宅院,等明日一早去贡院看看, 若是能碰上最好, 若是不能那就他们出贡院时再去。 宅院中落了灰,一眼便瞧出有些日子没人住了, 齐禾她们收拾了一番,腾出了几间屋子让大家都住了下来。 这几日因赶路都累坏了,如今有了免费歇脚的地方,车夫忙道了谢,支着他家娘子出去买了些吃食回来。 齐禾与季叶梨一同进了屋,将带来的包袱放在桌案上。 这次进京匆忙,二人在家中也并未准备什么吃食,只是一人缝了一张布料厚实的被衾,就想着他们进了贡院能用上。 九日可不是说说而已,每年都有冻病的书生,甚至有一年号舍出了人命,那书生一开始冻晕了过去等号舍门被打开时人都硬了。 “若不是那会你拦着,我都想今夜就去书院看看他们。”季叶梨仔细将被衾叠好,又无奈道:“可一想都这个时辰了书院肯定不能进人,去一趟也是无用。” 齐禾打趣她道:“你说你这么惦记他,会不会他已经有了被衾。” 齐禾并不是随口一说,毕竟季槐生身上有亲事当年在府城秋闱时那姑娘一家可是对他百般照顾,如今春闱想来也会如此。 “也是 ,弟大不中留啊,也就我这做长姐的这么惦记。”季叶梨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将被衾装进了包袱中,”你说是不是家中有小辈大家都如此,我瞧你紧张默书一点不必我紧张小弟少。” 齐禾点了点头,并未多说其他的话,“大概吧。” 而此刻禄山书院中的几人也忙碌着整理东西。 往年吃食衣物都是准备的,今年变成他们自己准备了,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连那窝头也不知能不能放九日,若是坏了那真是... 季槐生瞥了一眼自己食篮中的东西,一下子仰躺回了床榻上,真是愁人啊。 “我今日出去时买了些米,咱们二人分分。”顾默书指了指旁边的米袋,同他说道。 季槐生摆摆手,人并未动,“带这些没有用,那里面的木炭特别少,每日取暖都不够用更不能用来煮饭。” 季槐生是参加过一次春闱的人,这里面的事情他倒是知道的比顾默书清楚。 “也就干粮就着水,其他的你想也别想了。”他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不用想就知道定是陈鹤鸣来了。 “可睡了?”陈鹤鸣手中提着一个食篮,在屋外跺了跺脚,这天可真冷啊。 顾默书离门近,快步上前将门打开把他放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白日里出去看你们二人在买干粮,我猜着你们定是没怎么准备,这不我把家中准备的给你们拿了些过来。”说完陈鹤鸣就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家中准备的多,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你们分分。” 说完他这才坐了下来端起了那杯热茶。 今日他兄长给他送了考篮和食篮过来,又叮嘱了他一堆,他现在心中暖暖的,谁能想到一直凶巴巴的兄长在春闱前竟然会对他说,身子最重要若是在号舍难受了别硬撑。 “傻笑什么呢。”季槐生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不由问道。 “没什么。”陈鹤鸣笑笑,“明日便要下场希望咱们几人都能中。” 一盏热茶喝完陈鹤鸣就回去了,明日去贡院的早他吃过一次亏所以今夜他得早些休息。 等他走了,季槐生这才看向那个食篮,只见里面吃食不少,有油纸包裹的肉干还有许多粗面干粮。 虽也是干粮但一看便知道定比他们在院外买的那些好吃能放,季槐生看看顾默书,等着他先挑选。 “你拿吧,给我留点就行。”顾默书正在收拾考篮并未过去。 “你说你也是,一个考篮怎么收拾了这么半天。”季槐生将肉干取出分成了两包,看着不多但一分一人能分到八九块呢。 顾默书将考篮放在一边这才回道:“毕竟在贡院九日,别落下什么东西。” “也是。”季槐生忙将手中吃食放下,净了手便去看自己的考篮。 陈鹤鸣踩着月光终于回到了自己屋中。 他将都斗篷解下还未来得及挂上,就见沈明翰正坐在桌旁吃他考篮中的吃食。 “你,你吃我干粮做什么。”他跑过去检查了一番自己食篮,见少了不少肉干整个人心疼坏了。 “你还吃我的肉干,本来就没多少了你还吃!” 沈明翰将最后一口肉干放进嘴中,拍了拍手,“你将我的那份送了人还不让我吃你的?怎么有你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你都有了,还要我们家的做什么。”陈鹤鸣心虚,压根不敢直视沈明翰,生怕他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脸上,“再说了我堂姐又没说给你,她说让我看着送,所以我送他们又有什么错。” 沈明翰一噎,一时无话反驳,但还是强硬的夺走了陈鹤鸣的食篮,将他的吃食装进了自己那里,又将自己的装进了他那篮中。 - 齐禾睡的并不安稳,也不知是不习惯这里还是因为心中有事,她每隔一会儿便醒一次。 季叶梨也是如此,她听见身旁转身的动静便知道齐禾这是还没睡。 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小声道:“要不咱们起来?” 齐禾背对着她听见声音整个人吓了一跳,脑袋直接磕在了墙上。 咚的一声还很响,季叶梨也不怕冷了直接下了床榻点燃了屋中蜡烛。 “没事吧。”她凑了过来,见齐禾脑门上起了一个小鼓包没忍住笑出了声。 齐禾伸手摸了摸,一碰还挺疼,但现在哪里还能顾及这些,她摇头道:“没事,一会儿就下去了,咱们起吧早些过去。” 外面的天虽还黑着但瞧着差不多到时辰了,春闱点验进场早,一般夜里就过去。 厢房中住着的车夫瞧着这边屋中有了亮光,也赶忙穿上了衣衫。 “你干嘛去。”车夫娘子揉揉眼扯着他的衣袖问道。 “你接着睡,我带着齐掌柜的去贡院。”车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哄道。 “嗯。”他娘子还困着,见他不是什么要紧事便又睡了过去。 齐禾二人收拾好一推屋门就见车夫已经站在了院中。 她们昨夜并未同车夫说这事,怎么他还起来了。 还不等齐禾问,那车夫自己先道:“这时辰外面都不定有马车,我送您二位一块过去,顺便瞧瞧春闱是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呢。” 车夫话说道这个份上,齐禾只能应了下来,但这份心意她记住了。 京中街上全是赶考的书生,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在她们车旁经过,齐禾掀开帘子望了出去。 寒风吹的她手疼,看了没两眼她便放了下来。 “这天真不怎么好啊。”车夫穿得厚,手上带着鹿皮做的手套,可还是冻得发抖。 “希望白日里天能暖和些。”齐禾心中怅然。 三人启程的早,到贡院时这边人并不多,但夜色深远些瞧不见人,好在齐禾她们带了灯笼,有光亮总归能找人快些。 队伍旁是不能随意过去的,所以齐禾只能在远处找,可大家裹得都太严实了,齐禾看了半天都没瞧见。 正当她有些失落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忙转过身子,只见前夜见过的那男子正背着包袱打量她。 “恩人!”那男子那会便注意到了齐禾只是没瞧见面容这才不敢确信,如今见到了满心激动。 齐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可转念想到那日在马车上她们说的话,又觉得也对,寒窗苦读那么多年若是这次没有来参加春闱想必最难过的便是他们夫妻二人。 “你竟然赶来了,你夫人孩子可好。”齐禾关切问道。 路途遥远又是严寒,若是她们没地方住倒是可以先去她那里。 “一切都好,京中遥远她们还在医馆中,我给家中捎了信到时候会有人过来,那日多亏了您。”想起那夜场景,面前的男子就忍不住落泪。 明明乔装打扮还少带了奴仆,可还是被劫匪截了马车和银钱,若不是遇见 了眼前这位女子,他娘子怎么能相安无事他又怎么能参加春闱。 “那就好,银两可够,吃食被褥可准备了?”齐禾瞧他拿的东西不多,不免又多问了几句。 “一切都准备了。”那男子将肩上的包袱解下,从中取出一个荷包,原本他不想拿来的,还是他娘子硬塞给他说万一真遇见了呢,没成想还真碰上了。 “这荷包是我娘子这一路上绣的,如今我们一家身无分文还请您能收下。” 一个荷包少则十几文多则几两,齐禾摇摇头不愿收下。 那男子见她不要,心中着急,直接走上前将荷包塞到了她的手中。 而不远处,刚下马车的顾默书正好瞧见这一幕。 第一百五十七章 齐禾最终收下了荷包, 也算了去了这份恩情,不让他一直记在心中。 “那日匆忙,还没有问您的贵姓, 在下江少宣。”那书生见她收下了荷包, 高兴道。 “我在府城开绣铺,您称我齐禾就好。”齐禾道。 “好好,等春闱结束,我定携带妻儿登门拜访。” 贡院前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齐禾便让他早些过去排队进场, 这外面冷风吹着还不如早些进贡院的号舍。 那书生点头又道了一次谢,这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 顾默书便走了过了。 齐禾还望着那边的人群,一点都没有注意身后的响动, 直到一双冰冷的手捂住她的双眸,她才惊吓过来。 “瞧什么呢,这么认真。”顾默书声音一出,齐禾彻底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子, 无奈的看向他, 嘴中喃喃道:“多大人了。” 顾默书眼中含笑,问道:“什么时候来的,这几日天冷路上可病着了?” 马上便要进场,齐禾自然不会同他说这一路上发生的时候,平白让他担心。 她拿出被衾, 扯开话题道:“若是病了还能来看你?这被衾你带着进去这几日别冻病了, 九日后我再来接你。” 二人正说着,季槐生也走了过来, 他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原本他与顾默书都以为见不到家人了,毕竟昨日在贡院外待了那么久都不曾看见她们,但现在却见齐禾站在这。 “我长姐没来吗?”他犹豫了片刻才问道。 “来了,怎么能不来,你长姐很惦记你。”齐禾指了指季叶梨去的方向,“她在那边找你呢。” 话音刚落,季槐生就跑了过去。 顾默书终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齐禾的脑袋,似乎验证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 年上没能回去他心中就有些后悔,担忧她一人在府城这年要怎么过才好,如今见到了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 “你进去吧,别误了时辰。”齐禾见周围书生越来越多,忍不住催促道。 顾默书点点头视线却一直落在齐禾身上,夜色深他靠着手中灯笼的那点光亮细细看了齐禾一番。 几月不见,她又清瘦了。 “在里面注意身子。”齐禾被他看的耳垂发红,侧过身子躲开他的目光,“你瞧季槐生都过去了。” 顾默书应了一声,无奈笑笑,这才提着考篮往队伍中走去。 会试要在贡院中九日,所以大家带的东西都较多,这点验更是耗时,顾默书在队列中等了许久这才到他,在踏进院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他来的那地方现在有着亮光,他知道齐禾定还站在那里。 进了贡院拿了折卷他这才去了自己号舍,许是运气不错,这次分到的号舍竟然没有漏风的地方,里面东西也不算破旧。 他将东西一一放好,这才拿出被衾披在身取暖,一直到天亮后会试才正是开始。 贡院外齐禾见顾默书进去了这才回到马车上,也不知为何明明不是第一次送考可这次心却乱的很。 等季叶梨进来时,正瞧见她目光怔怔的揉搓自己双手。 “是不是担心。”季叶梨坐在了她身旁,对车夫招呼一声,马车这才离开贡院前。 说不担心那都是假话,齐禾默了默,言道:“你不也是。” 季叶梨摊开手,望着手心,“是啊,我很担心。”说着她眼眶竟红了。 “也不是我不相信他,我只是怕他想不开。”刚才季叶梨在寻季槐生时就瞧见了一个人。 那书生瞧着年岁并不大,但鬓角已有白发,整个人眸中无光脸色漠然,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 季叶梨怕,怕她小弟因为执念困苦一生,若这次再落榜,可如何是好。 “咱们在外面的人什么也帮不了,不如这几日在家安心等着到时候去接他们。”齐禾安慰道。 原书中季槐生这个名字几乎没有出现,所以齐禾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上榜,如此只能这般安慰。 天亮时几人终于回到了宅院,这一路实在劳累大家也没有吃饭的念头各自回了屋又歇下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晌午,齐禾身旁已经空了,她忙穿上衣裳往院中寻去。 谁知院中竟一个人也没有,连车夫一家都不在,若不是地上有马车流过的痕迹,齐禾都要以为发生了诡异之事。 正当她准备出去时,后院的门响了。 只见车夫赶着马车带着人回来了。 “你们这是。” 季叶梨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指了指车厢说道:“我带着他们出去买了些粮食回来,家中什么也没有可怎么开火。” 原来季叶梨醒了便准备去小厨房做些吃食,谁承想里面除了柴火竟然什么也没有。 “怎么买这么多。”齐禾见车夫将一袋一袋的米面搬进小厨房,惊讶道。 季叶梨接过车夫娘子递过来的竹筐,说道:“府城那边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你早晚要住在这,多买些到时候便不用再出去了。” 等几人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完,竟出了一身的汗。 齐禾下厨,亲自做了一顿好的,算是招待车夫一家。 这次若没有他们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这几日大家互相帮衬这才能平安抵达京城。 这顿饭后,车夫一家便离开了齐禾宅院,他们还有自己的商货要卖,便没有久留。 齐禾原本想带着季叶梨在家中好好歇歇,可季叶梨根本坐不住,她若不动起来脑子中就胡思乱想。 最后齐禾想了法子,带着她去了京中买的铺面,那边已经装恒完了,就等着将绣品放进去,二层的铺子瞧着可比府城那个气派多了。 季叶梨将每一处都仔细瞧了瞧,最后感慨道:“这铺子好,看的我都想来京城了。” 齐禾哪里不明白她,她也就是说说才不会孤身一人来京中。 府城还有周世兴呢,虽周世兴娘亲那边的亲戚有些难缠,但周世兴人还是好的,与季叶梨很是相配。 但眼下发生了那些事,齐禾便没有提他,而是打趣道:“来来来,你们都来,咱们以后就住在京城了。” 会试一直到二月中旬,这才结束。 九日瞧着不长,但一日一日这么等着,也实在让贡院外的人焦心。 齐禾她们早早便来到了贡院前,就等着门一开里面的人出来呢。 这几日有不少学子没坚持住,贡院门一开便被抬了出来。 齐禾揪着手中的帕子,目光一直盯着贡院门前,直到顾默书走了出来。 短短九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可想而知这几日在号舍并不好过。 “这几日在宅院中歇歇,那边早就收拾好了。”齐禾将怀中的竹筒递给他,那里面装的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顾默书往旁边挪了挪,轻咳两声,这几日虽有炭盆但还是冻着了,好在不严重他撑了下来。 “病了?”齐禾探了探他的额头,倒是不热。 “没事,回去歇歇就好。”顾默书不想让她担心拍了拍她的手。 “怎么这么凉。”齐禾被他的手凉到了,忙将竹筒重新塞了过来。 她出来时着急,并未多想,也没说拿个手炉。 眼下车上虽有旁人,但季槐生比顾默书还要惨,他整个人缩在被子中倚靠在季叶梨肩上。 他的号舍漏风,这几日一直冻着,若不是将被衾都裹在了身上,他准被抬出来。 季叶梨一脸担忧照顾着季槐生,倒是没注意到他们。 齐禾搓了搓手,直接握了上来,可她的手比顾默书的小一圈根本裹不住。 顾默书忍笑反握回来,二人的手紧紧裹在一起,终于有了暖意。 回到院中,让他们二人吃了些白粥,便都撵回屋中休息了。 季叶梨不放心又去郎中那拿了几幅汤药,没成想竟真的用上了,半夜季槐生便发了热,好在发现的早一碗汤药灌下去便退了。 顾默书虽冻着但不严重,他休息了一日就缓了过来。 自从他们回来后,齐禾与季叶梨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谁也没问过他们考的如何。 她们倒是忍得住,但顾默书却坐不住。 他趁着季叶梨进屋的功夫,溜进了小厨房。 “怎么进来了?”齐禾头都没抬,不用猜便知道是顾默书,也只有他走路悄默声的。 顾默书将衣袖挽上去,站在她身旁帮 着打下手。 这几日二人虽未彻底说开,但与捅破那层薄纱也就差最后一下。 顾默书还在等,等这次揭榜,等这次功名,他想有了功名再同她提亲。 齐禾也在等,等揭榜后他的选择,二人就这般谁也没说破。 “这几日你怎么从没问我考的如何。”顾默书摘了一片菜叶,低着头说道。 齐禾笑道:“哦~那你觉得如何。” 顾默书抬起头,目光落在齐禾身上,言道:“尚可。” 他虽觉得自己答得不错,但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肯定这次会元会是自己,所以只能这般说。 齐禾见他这般,心中便有了数,“那后日咱们一同去看榜。” 不成想第二日书院那边就出了事,原是没人住在书舍,有贼人趁机溜了进去。 好几间书舍都被人盗了,也不知大家丢了什么东西,这才让书生们能回去的赶快回去。 季槐生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闻消息赶忙和顾默书一同回了书院。 这么一闹,明日放榜几人只能岔开,顾默书同季槐生从书院去,齐禾与季叶梨从家中过去。 几人说好明日在贡院前的茶楼相见,等将顾默书他们送走,齐禾便一人回到屋中。 她坐在窗边,长吁一口气,这才将妆奁上的锦盒打开,从中拿出了那只银镶珠翠挑簪。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三月初, 京中彻底热闹了起来,众人相聚在茶楼静等着今日杏榜张贴。 顾默书一早便同季槐生来到了贡院前,他倒不是紧张于榜上名次, 他只是想早些寻了位子在这等齐禾。 “你说你, 嘴上同我说不着急,脚下却走的这么快。”季槐生紧跟其后,小声囔囔道。 昨夜他连睡都没睡,这处拜拜那处拜拜,就求此次榜上有名, 今日一早过来他心中倒是不像昨夜那般着急了。 二人去的早,寻了二楼窗边位子又叫了一壶热茶。 “陈兄竟然还没来。”季槐生往窗外望去寻找陈鹤鸣的身影, 若是他在这里季槐生心中便会好受些。 “不急, 才这个时辰,从他家中到这边少说也要一个时辰。”顾默书去过陈鹤鸣家中所以对这几条街还算熟悉。 热茶端上来时, 周围几桌也坐满了人。 一书生同旁边之人问道:“你说今年会元会是谁。” “这我怎么知晓,不过我敢肯定,一定不会是你我二人。” 此人说话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见了, 大家轻笑出声。 问话的书生脸臊的通红, 忙抽出折扇挡住面颊。 “你呢,你可有把握?”季槐生小声同顾默书问道。 顾默书摇头道:“没有。” 季槐生这次可不信他的话,秋闱时他就是这般说的,可不还是得了解元。 贡院前逐渐聚满了人,大家都等着辰时一到杏榜张贴。 此时季槐生已经有些坐不住, 他招呼了茶楼的小二, 给了他一两银子,将他们二人的名字说给了他, 让他去贡院前看榜,若是中了便赶紧回来告他。 “这位兄台,你莫要这般紧张。”坐在顾默书他们对面的一书生说道。 季槐生还以为他要宽慰自己,谁知他紧接道:“成大事者怎么能因这种事急成你现在这般模样。” 这话不仅是说给季槐生听得也是说给周围着急的书生听的。 大家垂头喝着茶水谁也不敢反驳,直到角落中一书生站起来道:“这位兄台,此话差异,春闱与你可能无关紧要可对于我们这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来说,那就是最要紧的事情,为此着急又能如何。” 顾默书顺着声音望过去,瞥见那人时眸孔微缩。 这人不就是那日在贡院同齐禾说话的人嘛,他竟也在这里。 刚说话的书生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同行的人赶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出声道:“马上就要揭榜了,咱们不与他们这种人置气,到时候看看这紧张的人是不是真能上榜。” 话音刚落,街上逐渐躁动起来,原来贡院的大门打开了。 茶楼中再无人说话,大家都紧张着等待派出去的人能早些回来,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下去看看,她们怎么还没来。”顾默书蹙着眉头,这个时候按理说齐禾她们应该早就到了,可现在人却迟迟未来,难道路上出了事。 季槐生忙拦住他,“现在下面全是人,你下去了也寻不到,不如在这等着咱们当时说好了在茶楼相见别因此错开了。” 而与他们相隔一条街的齐禾,现在刚刚下了马车。 许是今日来的人多,贡院前的街道已经进不去马车了,而她们现在离着那边也就差一条街。 “走过去也来得及。”齐禾整理了下衣摆,又扶正了发髻旁的挑簪,生怕一会儿人多挤掉了。 季叶梨手心中全是汗,昨夜担心没有睡好,今日一早又吃坏了东西,这才出来晚了,眼看着时辰便要到了可她们还没过去。 “这边有个小道,咱们从这过去肯定来得及。”齐禾拽过她的手,拉着人小跑着进了巷子。 贡院前,辰时一到杏榜被张贴出来,众人挤着一个个的往前面凑,有人高呼中了,有人垂着头抹着泪又挤了出来。 茶楼中的人一个个翘首以盼,直到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他气喘吁吁直奔顾默书这边,大喊道:“少爷,中了!” 刚刚暗讽季槐生的书生逐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拿出银子扔个了前来报喜的小厮,笑道:“赏你的。” 同行之人恭贺道:“恭喜林公子。” 茶楼中人此时都还在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出声反驳,眼下人家中了以后怎么都会为官,这种人可不能招惹,于是大家都应和了起来。 “你可瞧见了,榜首是谁。”江少宣坐在角落中,出声问道。 那小厮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刚才忙着找自家少爷的名字,还真没注意看。 就在这时,茶楼的伙计跑了上来,对着江少宣就恭贺道:“中了!江公子中了,榜上一十二。” 此时周围的人彻底坐不住了,这两人竟然都中了,这可真是一场好戏。 顾默书不由又看了那人一眼,没成想竟与他对视上。 那江少宣嘴角含笑,见他看过来也不躲闪,而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你可瞧见榜首是谁?”他又问道。 那茶楼的伙计收下银子,高兴道:“瞧了!榜首是青山县顾默书,同秋闱的解元是同一人。” 季槐生直接站了起来,摇着顾默书的肩膀激动道:“中了!” 这可是杏榜的榜首,会元! 顾默书刚喝下一口茶水,被他这么一晃直接呛了嗓子,他轻咳两声拽了拽季槐生的衣袖让他赶紧坐下,这个时候必须沉得住气,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否则被围上来就跑不掉了。 果然下一刻还在恭贺刚才那书生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有的人甚至站了起来。 不妙,顾默书心想。 “咱们先下去。”顾默书放下手中茶盏,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先一步离开了茶楼。 等他们二人溜下去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位可是会元。 齐禾她们终于走出了小巷,只见贡院前围满了人,有人哭泣有人高呼,她们只能先往茶楼方向走。 “没想到今年榜首竟然又是禄山书院的。”乌泱泱的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 “可不是,这榜首我总觉得耳熟,感觉这名字听过。” “你忘了,去年秋闱榜首不就是禄山书院的顾默书。” 齐禾闻言放下了心,还好是他,还好没有改变一切。 季叶梨拍了拍齐禾的手,“咱们快些过去,让我也沾沾默书的喜气,望我家槐生也能榜上有名。” 离茶馆越来越近,齐禾终于瞧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可还没等她打声招呼,就有人拦住了 他们。 那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季槐生直接捂住了嘴,整个人身子一软往旁边倒去,还好顾默书离得近扶住了他。 季叶梨瞧见这情形,心也跟着一颤,可别出事。 季槐生欣喜过头,都忘记给伙计赏钱,还是顾默书想起来,掏出银子给了那人。 那伙计一看手中的银子,就知自己今日是跑对了,赶忙对着周围吆喝道,“恭喜顾公子,又得榜首。” 这话一出,街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这次他想跑也跑不了了。 顾默书只能站在那里,对着周围贺喜的人点点头,就在这时他望见了不远处的那抹绿。 齐禾穿着薄青绫缎小袄,挤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他嘴角含笑刚要往她那边走去,谁知刚迈出去一条腿,就被人从身后罩住。 一个麻袋直接套在他身上,那几人都是壮汉,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扛着人就跑。 周围人见怪不怪,没人去拦,更有甚者直拍自己的大腿,后悔道:“光顾着看热闹竟然忘了拿麻袋,失算失算。” 齐禾被刚才那一幕唬住,竟呆愣在原地。 好在身旁有季叶梨,倒是护住了她没让旁人撞了,这人挤人的若是撞一下那可不是小事。 “咱们先过去问问,应该不是大事。”季叶梨也被刚刚那一幕吓了一跳,可见周围人见怪不怪的样子,又觉得好像不是大事。 榜首没了,周围人逐渐散开,这倒给了齐禾她们过去的好机会。 二人紧走两步,这才来到季槐生身前。 “长姐!我中了!。”季槐生早就回过神,见她长姐走了过来,直接伸手将人揽在怀中,激动道。 季叶梨眼眶一瞬间红了,这一日她们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默书也中了,还是榜首。”他欣喜之余没忘同一旁的齐禾说一声。 齐禾闻言脸上却无喜色,就差一步,就差那一步。 “别担心,我听刚才周围的人说,这叫榜下抓婿,只是将人带走问个话,一会儿就送回来。”季槐生见齐禾满脸担忧,忙同她解释道。 齐禾只能点点头,她哪里不知晓这是榜下抓婿,可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原书中他被人带走,后来就娶了陈家的长女。 那情形与今日一模一样,她信他,可她又害怕改变不了剧情。 “也不知是谁家将他抓去,想来应该是京中的大户人家,真是好奇。”季槐生八卦道,“没准他今日能娶得贵女,以后前程似锦,这可是件好事。” 这事若放在旁人家中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可放在齐禾这却并不是。 眼下齐禾面上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强扯出一个笑应和着。 而另一边,顾默书已经被塞进马车运到了一处宅院中。 那宅院不大,像是一处私宅,想来也是这榜下抓婿本就是将人带来问问,若是成那才会有以后的事情,若是不成那更不能泄露了消息,这事若是传出去对女子名声不好。 “怎么这么粗鲁,若伤到了人可怎么办。”一道粗哑的声音传来,顾默书觉得耳熟,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想,下一刻他身上的麻袋便被人扯了去,周围逐渐豁亮起来,这下他终于瞧清楚了眼前之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齐禾几人乘着马车回了南边宅院, 这一路说说笑笑谁也不曾发现她的异常。 杏榜张贴过后,便是殿试,殿试没有落榜一说所以季槐生心中倒是轻松许多。 “我这次虽考中但名次并不高只排一百四十六名, 殿试过后想来也不能留在京中。”季槐生同他长姐说道。 许是在这几年经历的多见过的多, 虽不能留在京城但季槐生也不是很遗憾。 季叶梨更不在乎这些,京中再好那也不属于她们这种小百姓,她们若是在京中那可是连宅院都买不起,只是可惜安家姑娘了,若以后真的嫁给季槐生就只能背井离乡。 “等殿试过后长姐先问过安家的意思再去提亲。”季叶梨宽慰道。 马车一进南城便行的快了, 没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宅院。 二人此次都上了榜,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按理说怎么样都要办个宴席, 只是京中只有她们四人宴席只能作罢。 “家中东西倒是都有,咱们是自己做还是去酒楼。”京中酒楼随便拿出一个那里面的菜式都是平日中吃不到的, 齐禾拿不准她们的意思。 “就在家中吧,咱们自己做。”季叶梨偏过头看向齐禾,脸上全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 顾默书没想到会是他将自己绑来这里,这人他见过但并未说过话。 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摆下沾染的灰尘。 “顾公子, 今日多有冒犯。”那男子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 示意他落座。 顾默书被绑来的路上便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他,若是因为会试榜首他又觉得不妥,这后面还有殿试,谁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今日这般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陈管事让人上了茶水, 又客气的问了两句有关会试的事情,最后才回到正题。 “听闻顾公子还未娶妻, 不知可有亲事在身?”陈管事早就将他家中之事打探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他家中还有一个小娘。 见顾默书沉默,陈管事紧接道:“若公子有意,等殿试后你自然会入翰林。” 这种事若放在旁人身上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娶贵女飞黄腾达。 再者来的人是陈管事,这人在陈府出现过但并不是陈鹤鸣家中之人,听说是他伯父家的管家,在这京中姓陈官员且家中有女,那只能是殿阁大学士。 那管事没想到顾默书听完这席话竟未动摇,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来之前他可是同老爷再三保证过的。 陈宗平说此人可用,余夫子再三夸赞,可这事若是今日不能办成那他回去后怎么交代。 他不信一个穷书生面对这种事能不动心,他们家小姐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若不是因朝中情形怎么可能会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虽说是个会元,但也仅仅是个会元,在这风云多变的京中连朝中官员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区区一个会元。 陈管家看着他家小姐长大,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实在惋惜不已,可这顾默书是什么态度。 “十五日后便是殿试,顾公子好好想想也可。”陈管事落不下面子,只能强扯着笑说道。 “不必了。”顾默书深深望向陈管事身后的屏风,言道,“出去后我定不会同外人说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望您也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他拒绝的干脆利落,这让陈管事臊了个大红脸,拿着茶盏的手都在抖。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顾默书不再看他,起身往屋外走去。 院中看守 之人见顾默书走了出来,这才往屋中跑去,谁知一进去见到的竟是陈管事气急败坏的样子。 “陈管家,这,追还是。” “让他走。”屏风后传来一道清冷之声。 陈管家刚才被气糊涂了,现在听见声音才想起来自家小姐还在这屋中,他赶忙将进来的几人轰了出去。 等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陈家小姐陈妙言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身着素衣,眉目清冷如出水芙蓉让人不敢靠近。 刚刚那人看向屏风后时她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可他却装糊涂什么也没有点破,就那般离开。 陈妙言觉得这人有趣极了,只可惜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进入如今的朝局。 “今日之事回去后如实说便是,只是以后不许再去找他。” “是,是。” 顾默书没想到这宅院竟如此之偏,周围连其他人家都没有。 他走了快两刻这才瞧见几户人家,也晓得了此处是京城之外,好在他兜中还有银钱能雇个牛车,要不从这走回去可实属不易。 齐禾她们回到家中便开始忙晌午的吃食,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却不见顾默书回来。 按理说若是谈拢了,定会安排马车将人送回来,齐禾心中放不下这件事,隔一会儿便要去门口瞧一眼。 这一趟又一趟终于让大家察觉出了异常。 季槐生放下手中的东西,将衣袖落下来,言道:“要不我去巷口接他,这时辰了想来也快回来了。” 季槐生那会是真的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还因为顾默书。 这几年他们在书院是如何走过来的他一刻也不会忘记,如今还未揭皇榜顾默书就被榜下抓婿这更说明他在京中那些人眼中的分量。 可如今他一直未归,齐禾又这般着急,他这心中不免也有些动摇,万一那边的人态度强硬,见顾默书不答允不放他离开怎么办,这京中权贵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难道出了事?”他想到此处便张嘴说了出来。 齐禾手中的木盆一个没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衣衫也都湿透了。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季叶梨伸手掐在了季槐生的胳膊上,在他喊出来前又狠狠瞪了他两眼,示意他这个时候不要乱讲话。 这种事乍一看像是喜事,可仔细琢磨一下便会发现,人家京中高门贵户凭什么看得上你,说到底你只是一个穷书生,想到此处季叶梨逐渐明白过来为何齐禾会这么担忧。 “我先进去换身衣裳。”齐禾低头看了一眼浸湿的地方,伸手提着裙摆出了小厨房。 见人进了屋,季叶梨这才狠狠教训了季槐生两句。 “今日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我想这事若是发生在你身上,作为长姐我也不会放心,你瞧瞧你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好地方,人家凭什么会看上你。”季叶梨数落了她小弟一番,又道,“不仅是在这院中,以后也不许同别人提起,知道了吗?” 季槐生虽不完全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对于他长姐的话,他是不敢违背的。 正当季叶梨准备让他出去再看一眼人回来没有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默书赶了许久的路这才终于回到了家中,见院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进来。 季槐生扶着门框,惊讶的看向他,“你,你这是。” 顾默书从城外回来,又是牛车又是马车,这一路下来衣衫早就皱了。 季槐生走上前将他头顶的干草择了下来,沉默片刻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长姐担心你半天。” “可不是,你快将衣摆整理下再进去,禾禾刚回了屋她这一上午一直担心你,生怕你出点事,还好人平安回来了。”季叶梨喋喋不休道。 也不怪她这么说,刚瞧见顾默书的模样时她便知道齐禾的担心是正确的,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送回来的。 若不是脸上没有伤痕,她都要怀疑顾默书是不是被人打了一顿才放回来。 齐禾回屋后随便拿了一件平日里穿的衣衫就换上了,又将发髻旁的挑簪摘下,她呆坐在屋中,一遍又一遍抚摸那支顾默书给她的挑簪。 她想若是他答应了那门亲事,她也不怨他,这本就是书中属于他的因果;可若是他为了她选择放弃那一切,那以后不管会发生什么她都会陪着他一起面对。 因为她知道只要他今日拒绝,那么剧情就已经更改了,未来的一切都会产生变数。 她脑海中乱的很,这个时候她不知是要祈祷他答应还是拒绝,似乎每一种结果都不是最好的答案。 正当她愣神的功夫,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还以为是季叶梨进来了。 “进来吧我换好了。”她平静道。 顾默书关好屋门,这才走了进来。 这一路他想了许多次,可再见到齐禾,那些话他又全都堵在心口。 见她苍白的小脸上眼角还有红晕,他就知道她今日被那场面吓到了。 齐禾倒了杯茶水这才抬起头来,看清眼前之人的那一瞬间她心口一怔。 “我回来了。”顾默书神色温和,连声音都比平日要温柔几分。 齐禾也有许多话想问他,可见他平安回来站在她面前,那些话她再也问不出口。 “你瞧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这晌午的饭刚做好。”她起身遮掩住自己慌张的神色,用平日里说话的语气打趣他道。 顾默书见她准备逃离,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抱在怀中。 “那年我说下次再见你能带这个挑簪吗,当时你没有回我,可你今日却戴上它了,我瞧见了,今日在茶楼前你穿着薄青衣衫,发髻旁就是那只挑簪。”顾默书视线落在她空荡荡的发髻旁,笃定道。 齐禾张张嘴还未来得及否认,就见他又说道,“我没答应他们。” 齐禾整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听见这句话后她垂落的双手终于忍不住环在了他的腰间。 第一百六十章 二人相拥了好一会儿, 顾默书见齐禾迟迟没回他的话,这才松开手隔出一段距离,垂眸望着她。 明明知道她今日戴挑簪什么意思, 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等殿试后, 我便上门。”顾默书张张嘴,将自己心中念头说出,可最后几个字还未说完,屋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齐禾听见声音这才从他怀中挣脱,忙坐在桌案边心虚的端起凉透的茶盏, 说道:“进来吧。” 季槐生从门缝中挤了进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憨憨一笑:“你们说完了吗, 小厨房炖着的东西我不知道算不算好了。” 听到这个, 齐禾才想起那会离开小厨房时灶上炖的猪蹄,这一耽误她竟将这事全然忘记了。 “我去看看。”齐禾起身说道。 这是齐禾屋中, 季槐生不好意思再往里面走,他招了招手示意顾默书过来。 顾默书看着空空的手心,木着脸走了过去。 “可说完了?我估摸着时间过来的,再晚点那猪蹄就不好吃了。”季槐生说的诚恳, 顾默书一时无言。 季槐生可不知道刚刚这屋中发生了什么, 他只以为他进来报了个平安,至于其他的事哪里是他现在能想得到的。 “走走走,就等你回来开饭了,一会儿吃完了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呢。”季槐生拽着人一同出了屋门。 小厨房中季叶梨见齐禾进来了,忙让出位置。 这猪蹄她不是不会炖, 但每次味道都一般, 软烂程度更是掌握不住,眼瞅着汤汁快没了, 季槐生没顾劝阻就找了过去。 她想想也是,二人在屋中说说话也用不了什么功夫,叫就叫吧。 齐禾将盖子掀开,拿着筷子戳了戳猪蹄,见一戳就烂便将罐子拿了下来。 “这就好了?”季叶梨不曾想她就这么拿了下来,若是这样当时便不必进屋叫她了。 齐禾点点头,“这时候吃正好,若是再加一碗水,汤汁不仅不浓郁连带着肉都太烂了。” 晌午这顿饭准备的充分,又加上二人都上了榜,所以一桌人吃的很是痛快。 一直到收拾完碗筷,顾默书都没再寻到和齐禾独处的机会。 入夜后,顾默书本想偷偷去找齐禾,没想到季槐生竟抱着被子来到了他的屋中,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虽季叶梨不让他问但季槐生还是好奇的很。 “你怎么还没歇息,是不是就知道我回来。”季槐生见他穿戴整齐便认为这定是在等自己。 顾默书无奈的点点头,将床榻收拾了出来让他躺了进去。 这边宅院不仅院子大屋子大,连这床榻都可以睡下三个人。 “今日你怎么回来时那么落魄。”季槐生给自己掖了掖被角,只漏出来一个脑袋。 顾默书脱去外衣灭了烛火,便也躺了下去。 今日这些事他答应那边不会传出去,但也只是是哪位管家罢了。 “我没答应那边,就自己回来了。”他平静道。 季槐生也猜出了一二,他若是答应了定不会这般落魄回来,谁头顶还沾有干草啊。 “可是那户人家不如意?” “不是。” “那时那户人家提的要求过分?” “也不是。” “那你是为何,难道你有心仪之人了?” 这次季槐生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他还以为顾默书不好意思说刚想打趣他一番,转头就见顾默书紧闭双眸,呼吸匀速像是睡着了。 也是今日这么赶路肯定累坏了,想到季槐生便退了回去,也闭上了眼。 只是他不知刚刚这些动作顾默书都知道,在他睡过去后,顾默书竟挣开了眼。 - 陈鹤鸣不曾想揭榜的日子他竟然会被困在家中。 “这...我真不能出去?”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的兄长,这可是揭榜啊,他那日还同顾默书他们说好了,到时候在贡院前相见。 陈宗平叠起眉心,言道:“我派人过去了,你在家中等着便是。” 许是怕他再问些什么,陈宗平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临走前还让人关上了屋门。 陈鹤鸣憋屈的坐在屋中,他实在不知这是为何,只是揭榜罢了,怎么他还不能出去。 他在屋中绕了两圈,最后视线落在窗边,只是推开窗户的一刹那他没想到外面竟然有人,直接被吓了一跳摔了下去。 那动静不小,这一跤摔的不轻,门外小厮赶忙跑进来查看。 陈鹤鸣躺在地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太疼了,疼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小厮瞧着心疼,又忙将陈宗平请了回来。 “还跑吗?”陈宗平坐在床榻边看着趴在床上的陈鹤鸣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鹤鸣转了下脑袋,不愿看他。 “就这么想出去?”陈宗平又说道,“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吧,今日老实在家中等着。” 陈鹤鸣现在心中委屈的很,听闻这些话更是知道自己今日出不去了,于是他一言不发直接将被子盖过了头顶。 陈宗平在这坐了有一刻,见他睡了过去这才离开屋子,临走前又交代了一番这才放心。 跟在他身旁的小厮实在不解,平日里大少爷可不会这般,今日这是怎么了,小少爷都摔成那样了,大少爷都不答应放他出去。 “少爷,您这是。”小厮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今日贡院前有事,他若去必定会看出什么,还是在家中的好,等那边事成了再说。”陈宗平说完这话,贴身小厮便明白了过来。 若是让他们家小少爷看见顾书生被绑,那还得了,这样一想确实该将人关起来。 陈宗平眼皮直跳,他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今日不顺,可他又没跟着去那边,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形,真是愁人。 正当他烦闷的在堂中喝茶时,沈家人竟来了,只是都面色凝重。 “没中?”陈宗平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可又觉得不妥。 若是连沈明翰都不曾中,那自家小弟就不要肖想了。 “还没去看。”沈潭泽坐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指了指二人前面的空地,冷声道,“跪下。” 陈宗平干咳两声抬眸看向他,只见一旁的沈明翰直接跪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陈宗平道。 “让他起来?你听听他的话再让起来也不迟。”沈潭泽这一路都忍耐着,如今算是彻底兜不住心中的火了。 他从未想过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他们沈家,这几个月的筹谋算是全废了。 这小子竟生出这种念头,这让他们沈家以后可怎么办。 陈宗平听出了点什么,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明翰,只见他平静道:“我想求娶陈家小姐。” 陈宗平浑身一震,伸手打碎了旁边的茶盏。 如今朝中混乱,太子怯懦不堪三皇子勾结朝臣欲把持朝政,五皇子兵权在握虎视眈眈,至于剩下的七位皇子年岁又实在太小。 他们陈家本不愿意涉这摊浑水,可当年太子生母帮过他们陈家,这份恩情他们必须牢记在心。 如此一来他们陈家在别人眼中就是太子一派,可太子不堪重负撑不起大任,这皇位定不会落在他手中,所以另外二位皇子便生出了拉拢之意。 见拉拢不成三皇子生母乔贵妃竟打起陈家未出阁女子的主意,三皇子虽有几房妾室但还未有正妻,而陈阁老家中就有一小女。 只是那时陈妙言年岁尚小,陈阁老三言两语便推脱了过去,后三皇子便娶了礼部尚书的小女,如今陈妙言出落大方到了适婚的年岁,不曾想这三皇子生母竟又打起了主意。 陈阁老不愿趟这摊浑水,更不愿自己唯一的女儿为人侧室,这才想找个家境清廉的书生以帮扶为由将小女嫁出去。 沈家虽与陈家交好,但在朝中却属于五皇子一派,若娶了陈妙言,那陈沈两家便会与五皇子扯上关系,到时候会彻底惹恼三皇子。 “不可。”陈宗平思量了片刻后道。 沈明翰没想到陈家竟然也不愿意,他猛地抬起头睁大双眼看向陈宗平,气恼道:“为何不可。” 这其中之事他们小辈自然不知,可到了这个时候陈宗平却不得不说。 原来陈家明面上是太子一党,但是早就站在了五皇子那边,只是这些都是暗地里的,别人并不知晓。 但若是沈明翰娶了陈妙言,那便是扇了三皇子一耳光,更是扇了太子一耳光。 他们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怎么能坏了事,再说陈管家已经去同顾默书说这件事了。 若是顾默书同意,到时候朝中就又多了一个他们的人,且不会伤了太子颜面。 偏偏在这时,出了这种事,陈宗平实在头疼。 正当几人不知如何是好时,派去看杏榜的小厮终于回来了。 “中了,都中了。”小厮欢喜道。 “你快说说,竟谁中了。” “那几日在府中跟着余夫子的公子都中了。”小厮回来的这么晚,也是因在榜上寻人名太久的原因。 沈明翰跪着往旁边挪动了下,扯住小厮的衣摆,开口问道:“榜首是谁。” 他心中祈祷,若是他那他还有一成把握,若不是他,那... “榜首青山县顾默书,公子杏榜第二。”小厮并未觉出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在他眼中上了榜便是好的。 沈明翰泄了气,他又输了。 见他这般颓废,陈宗平与沈潭泽对视一眼,相继离开了屋中,是该让这小子好好想想了。 晌午还未到,陈管家也火急火燎的过来了。 他从城外回来连那边宅院都没回去就直奔了这边,这事没成,小姐又交代他不许再找书生的麻烦,他能怎么办只能来找大少爷拿个主意。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往火坑中跳。 “事成了?”陈宗平听见动静,直接站起身来,可却在瞧见陈管家面色后又坐了回去。 陈管家咬着牙将今日之事从头到脚说了一遍,当然这其中定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他说完后屋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顾默书竟这般直接连考虑一番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 “罢了。”陈宗平摆摆手,“这事就到此结束,以后不必再去寻那书生自然也不许给人故意下绊子。” 陈管家只能应了下来,“那小姐那边。” “容我再想想。” 偏就在此时沈明翰直接推门而入,冷不丁的声响将屋中几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我愿入赘陈 家。”他一字一顿道。 沈潭泽闻言惊的直接从太师椅上摔落下来,他颤巍着手指向门口的沈明翰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春闱前在陈家那些日子, 顾默书一直受余夫子照顾,揭榜后便想着有时间同陈鹤鸣一起去拜见余夫子。 可揭榜那日出了那种事,一时间他不好再去陈家, 便将这念头压了下来。 如今京中新晋贡士都在投帖自荐, 季槐生知道自己不会留在京中便没有去弄,但还是问了顾默书一声。 “若留在京中为官,你还是稍稍运作一下的好。”季槐生言道,“或许你可以问问陈兄,说来也不知这次他上榜没有。” 顾默书没有言语, 陈家那边他暂时是不会再沾,至于别家他更不可能去投帖自荐, 昨日他被带走已经有许多人瞧见, 若真有人打探出来这对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走一步看一歩,如今还未殿选还是不要太过惹眼。”顾默书摇摇头。 齐禾从屋中出来时就瞧见他们二人面色凝重的坐在院中, 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她没直接过去而是去小厨房端了一盘昨日买的糕点,这京中糕点样式虽多,但却买不到顾默书喜欢的白糯糕,齐禾想着下次回府城得去糕点铺子问问, 这白糯糕的方子到底卖不卖。 “天还凉怎么在外面吹风, 进屋来吃块糕点。”齐禾端着糕点出来时同他们说道,目光却落在顾默书身上。 那日被人打断,齐禾没有听见顾默书说的最后二字,但一猜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若说以前她还顾虑着原书中剧情不敢跨出那一步,但一次又一次被坚定的选择后她想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么她都能面对。 顾默书偏过头, 与她对视后神色微亮, 刚刚那些烦心事一下子都被他抛在脑后,他起身紧跟了上去。 “唉, 等等我。”季槐生见他们离开,也追了上去。 - 殿试只考策论,一日为期当日交卷,最终由圣上亲自定下前三。 十五日一晃而过,殿试那日所有贡士经过层层检验这才齐聚保和殿。 今年策论与书院中夫子押题并不一样,竟然考的“何为国士无双”。 这题目自然不算难,众学子听完题目全都松了一口气,提笔便开始答题。 顾默书沉思许久,将其中弯弯绕绕捋清楚后这才开始作答,只是他在以往众人都会选择的选才之外又加上了如何做人。 独一无二的人才除却才华以外更重要的便是为人,只有堂堂正正之人才能行的端做得正,才不会因才华而骄横让自己深陷泥泞。 顾默书素来文章写得好,但今日思索时耽误的时辰较长,等他放下笔时已经快要日落。 周围已有不少学子早早离去,他检查无误后这才在时辰到后将答卷交上出了保和殿。 季槐生早就出来了,他焦急的在外面等候顾默书,今年考题如此简单他实在不明白为何顾默书会答的这么慢,难道是他听少了什么? 正当他紧张的揉搓手掌时,陈鹤鸣悄默声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季兄。”陈鹤鸣出声喊道。 季槐生吓了一跳,见来人是陈鹤鸣这才长吁一口气,“你怎么走路也没声,吓我一跳。” 陈鹤鸣也是刚刚出来,见他站在这呆愣着这才走过来。 “在等顾兄?”他望向保和殿问道。 季槐生还未点头,就见顾默书走了出来,他改口道:“这不说着就来了。” 周围都是等着出宫的考生,他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冲着顾默书的方向挥了下手。 时间已到,贡士们都从保和殿走了出来,人齐后大家这才被领着一同出宫。 直到走出宫门,顾默书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他们之间似乎少了一个人。 以往他们虽只同陈鹤鸣走的近,但沈明翰一定会跟着,可今日进殿到出殿怎么没瞧见他,难道他落了榜,顾默书想到这不由蹙起眉头。 他是不信沈明翰会落榜的,可为何这人却没出现。 “我怎么没看见沈兄。”季槐生也察出不对,他环顾四周后同陈鹤鸣问道。 “哎,一言难尽,咱们上了马车再说。”陈鹤鸣似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这件事,见马车来了忙拽着他们二人上去。 这事他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两家为此闹了许久外面早已经有些传言,所以无需瞒着他们。 一开始他还不信,在书院这些日子他们可是住在一个书舍他竟一点没有瞧出来,可两家为此闹了许久,这几日家中就没消停过。 “沈兄”他顿了顿道,“他今年放弃了。” 季槐生一脸震惊的看过来,放弃二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在禄山书院在秋闱,沈明翰永远都在同顾默书较劲,可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为何要放弃,他实在不明白。 “为何?”季槐生张了张嘴出声问道。 顾默书认真听着没有插话。 “哎,我也不知该怎么同你们说,你们二人这几日可投帖自荐了?” “我大抵不会留在京中,并未。”季槐生摇摇头。 “那你们可能不曾注意如今朝中情形,许多官员都投靠在不同皇子手下。”说到一半陈鹤鸣看着季槐生茫然的眼神又扯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一时也说不明白,咱们还是先找个茶楼喝杯热茶吧。” 车夫驾车去了京中春木茶馆,将人都放下后,陈鹤鸣的小厮又跑腿去了齐禾那边告知她们一声,不用担心人一会儿就回。 几人去了二楼厢房,叫了一壶热茶,几盘点心,生怕旁人听了去一直到东西上完关好屋门,陈鹤鸣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沈明翰早就心悦于陈家小姐陈妙言,本想得到状元之位再上门提亲,可一切从去了禄山书院就变了,有人处处压他一头。 但他并未放弃,秋闱不如意那就等春闱,春闱不如意那就等殿试,他想他总可以的。 可许多事不是他想等就会有结果,在春闱后他意外听见兄长他们的谈话,这才知道陈阁老为了避开三皇子拉拢,只能将家中小女下嫁,而他自然不在备选人行列之内。 接下来便是那日情形,他闯入屋中说要入赘陈家。 顾默书一阵诧异,不曾想自己那日拒绝后竟然会牵扯出这些事,不过于他而言,这是件好事,至少陈家不会因此找他的麻烦,于沈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为之努力了一番。 “那他真的要入赘?”季槐生将茶盏一放问道。 陈鹤鸣又好气又好笑:“我还能诓你们不成,这事已经传出去了,今日殿试他不曾去,明日京中茶馆肯定全是这个消息,你们到时候随意听就是,到时候肯定说什么的都有。” 顾默书手指轻抚这杯沿忽然道:“殿试不去,对他可有不利?” “自然有,不过听我兄长说前几日他已经告殿,陛下允了,至于什么时候能补殿试那就要看陛下的心情。”陈鹤鸣没有藏着掖着将这些事都同他们二人说了。 反正明日沈明翰要入赘陈家的消息就会传遍京中,这可是沈家丑闻,大消息。 “奥,还有一件事,你们若能留在京中为官切记最近不要投帖自荐,我兄长让我叮嘱你们二人一声。”关于朝政陈鹤鸣知道的也不多,但他兄长说了不要怎样他觉得还是要听一些。 这话虽说是告诉他们二人的,但最主要的还是说与顾默书听,一来是真的提醒二来是想消除那日的误会,虽亲事不成但两家可以继续往来。 顾默书明白他兄长的用意,点点头同陈鹤鸣到了谢,又言道:“殿试放榜后,我们想去拜见余夫子。” “我也正有此意,到时候我叫着你们一同去便是。“陈鹤鸣回道。 一直到那壶喝尽,三人这才离开。 回程的马车中,季槐生还是没有琢磨过来,他忍不住又问道:“我是不可能了,可为何也不让你投帖自荐,难道陈家有意拉拢你?” “我也不知,但鹤鸣兄长毕竟在朝为官,知道的肯定比咱们要多。” “也是。” - 殿试前几日顾默书他们一直在家温习,齐禾得空就同季叶梨去看京中铺子。 那边已经进了一批时兴布料,齐禾想着到时候在二楼接定制成衣,不过这样一来铺子中又缺绣娘了,看样子到时候还得再雇一些。 而且府城还有许多事没有解决,等这次顾默书他们定下来了,还要再回府城一趟,顺便将家中的东西都搬到京中。 “可想好了?”季叶梨双手撑在柜边,笑着看向齐禾。 “想好了,等皇榜揭示后咱们就回府城。”齐禾认真道。 这几年从一开始给别人绣帕子到拥有自己的小绣铺,一点一点走来实在不易,齐禾舍不得每一个铺子,也舍不得铺子中的每一个人。 只是京中毕竟是京中,大家不可能因她开铺子就举家搬迁,这不现实。 二人在铺子中又收拾又说话一时忘记了时辰,等想起来时已经日落,本以为有些晚了顾默书他们没有带着家中钥匙可能要在门前等候,没想到到了院前在那等着的竟是一个不相熟的小厮。 “您二位可是顾公子和季公子的亲眷?”小厮见终于有马车停在门前,在人下了马车时疾步走了过来。 季叶梨还以为出了事,微微敛眉,“可是出了事?” “怎么会。是我家公子邀顾公子他们二人去茶楼相聚,让我过来告诉您二位一声,他们可能回来的晚些不用担心。”小厮说完见她们无事这才驾车离开。 季叶梨松了口气,刚刚听见那人说起他们的名字时,她是真的担心生怕他们在宫中出了事。 “咱们先进去,想必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齐禾将门锁打开,推门走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色渐深, 小厨房中只点着几盏油灯,齐禾在一旁忙活着切菜。 这段日子在京中的饭食都是她同季叶梨一起做的,白日里还好一入了夜这光实在微弱, 切菜什么都有些看不清。 齐禾弯着腰眼睛一直盯着案板, 手指一点一点往后挪动,留出些位置这才下刀。 “要不,请个厨子回来?”季叶梨往灶中添了一把柴火,偏头看向齐禾。 现在还好不用做绣活,可以后铺子开张忙起来了她哪里有功夫做饭。 齐禾将切好的白菜盛放在一旁的瓷碗中, 这才直起酸了的腰揉了揉,认同道:“你说的有道理, 等从府城回来去牙行看看。” 这京中宅院并不小, 家中事情多,若以后顾默书为官, 这每日去宫中还需马车接送,这都需要人,怎么也要去牙行买几个回来。 说到这齐禾又想起了农庄里的那三人,当年因养蚕缺人手便买了他们回来, 如今绣线法子已经传了出去, 若农庄用不到那么多人倒是可以接来京中。 齐禾往铁锅中放了一勺猪油,见锅中油热了这才将猪肉倒进去煸香,不料锅中蹦出的油点子直接落在了她右手心。 齐禾疼了一下,抽回手看了一眼,见没大事就没有管, 继续将白菜放入后, 可过了一会她就发现自己拿出了铁勺了,她右手心冒出了泡疼了起来。 “怎么了?”季叶梨叫她放下手中锅铲, 问道。 “天不早了,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这菜也熟了咱们盛出来?”齐禾换了手,用左手拿着铁勺。 “行,你盛我端过去。”季叶梨道。 一锅白粥,一份猪肉白菜,一份红烧排骨,还有冬日里腌的小咸菜,等将这些都放上桌时,门外终于有了响动。 顾默书他们坐着马车赶了回来,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肉香味,往小厨房一瞧里面并没有人。 他们二人在院中往木盆中倒了些冰凉的井水净了手,这才往正堂屋子中走去。 “刚听见动静说出去看看,你们就回来了。”齐禾右手端着碗,左手正在盛白粥,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顾默书又低头开始盛饭。 四方的桌子,顾默书看了一眼就从季槐生身后走过坐在了齐禾旁边的位子上。 他接过齐禾手中的碗,一个一个递给了他们。 “殿试如何,今日可见到当今圣上了?”季叶梨坐在了齐禾身旁,正好与顾默书面对面。 “一般般吧,大家答的好像都差不多吧。”季槐生想了想又道,“圣上虽也在保和殿,但我位子靠后,并未看清楚面容。” “尚可,我也是。”顾默书还是这番话,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他说尚可那就是不错的意思,不过看样子他们二人都没怎么注意圣上。 顾默书说完,低头就发现自己碗中多了一块红烧排骨,不用想定是齐禾夹给他的,被齐禾关心他心中高兴,面上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他偏过头看向齐禾,正好见她放下右手的筷子。 “默书这样高兴,定稳了。”季叶梨扭过头看了自家小弟一眼,见他正低着头吃的痛快,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菜式虽不多但量大,她们四人吃完竟一点不剩。 季叶梨擦拭了一下嘴角,指了指桌上的碗筷,“我们做饭你们收拾。” 季槐生哪里敢不听他长姐的话,再说这只是几个碗罢了,他动作麻利的收拾了起来,也没让顾默书插手。 季叶梨在屋中同他们闲聊了两句,见顾默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出自己在这有些碍事,忙扯了个由头也出去了,临走前顺手关上了屋门。 屋中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顾默书那会就发现齐禾吃的不多,右手的筷子虽拿着但并未夹什么菜,反而是左手一直用勺子舀粥喝。 他起身往齐禾身旁走去,指了指她的右手,担忧道:“我看看,可是碰着了。” “就是个小水泡,我用针挑了就好。”齐禾起身去了旁边屋中,从妆奁上开始摸黑找绣花针。 顾默书拿着蜡烛跟了过去,将这屋中烛火点燃,他站在齐禾身旁给她照着光。 齐禾在妆奁的绣花篮筐中找到了绣花针,她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一方帕子转身坐在了屋中的圆桌前。 顾默书忍了又忍,还是凑了过去,他将蜡烛放在桌上,一把拉过齐禾的手,待看清她手心的水泡后,眉心皱了皱一脸心疼。 “别挑。”他将齐禾手中的绣花针放在一旁,“过两日可能就消下去了,若是挑破好得更慢。” 他捧着齐禾的手,轻轻吹了两下。 “痒。”齐禾想要缩回手可却被他握的更紧。 二人之间从未不曾像今日这样亲密,齐禾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可手仍被他捧着。 顾默书见她这样,心中忍笑,他怎么以前竟没发现齐禾是这种性子。 “等我拿了状元,就同你提亲,你可答允。”顾默书嘴角微弯,但语气却很坚定。 他想娶她回家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齐禾没有再躲,她打趣道:“若不是状元,就不娶了?” 她记得原书中他好像是探花郎来着。 顾默书似是不曾想过还会有这种结果,他喉结滚动道:“那我便继续往高处爬,定不让你受委屈。” 在青山县时,顾家那些人齐家那些人都在给齐禾委屈受,就算去了府城还有人使坏欺负她,那时他年幼什么也帮不上,每次齐禾都将他护在身后保护的很好。 齐禾没想到一句逗他的话竟让他如此难过,她将左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安慰道:“只要是你就好,不管是不是状元我都不在乎。” 这是答允也是承诺,是齐禾纠结许久后下定的决心。 短短两句话,却让顾默书红了脸颊,他松开齐禾的手,转而将人拦在怀中,怀中之人心砰砰乱跳他也如此。 - 宫中圣上有些疲倦的倚靠在龙椅上 ,他年岁大了这身子愈发的不好,前些日子在保和殿撑了一日,这不身子又要靠汤药继续吊着。 “听说沈家老二要入赘陈家?”圣上微眯着眸子对站在一旁伺候他的李公公问道。 这消息早就传了出来,李公公心里门清,他应道:“可不是,听说沈大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沈二公子打的下不了床。” “是吗,陈阁老答应了?” “哪能不答应啊,现如今这京中谁敢求娶陈姑娘。” 三皇子放出风声,这样的做派下谁敢得罪他,若不是沈二公子入赘,那陈阁老只能寻个家室简单的下嫁小女,现在女儿留在家中还有入赘的女婿,他满意的很。 圣上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三儿子的做派有些失望,他急功心切实在是丢了朝臣之心。 “听说陈阁老一开始看好了一书生,不过奴才就不知道为何这事没成。”李公公虽弯着身子但余光还是看了圣上一眼。 “哦?还有此事?”圣上来了兴致,到底是哪个书生竟然拒了陈阁老,这样的人要不就是不畏权贵,要不就是畏权怕事不敢得罪三皇子。 李公公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小声道:“听说是今年杏榜榜首,禄山书院顾默书。” 圣上闻言面上并无诧异,但却起身离开了殿内。 - 殿试后就是传胪大典,由皇帝宣布登科进士名次,文武百官都立于丹樨内,诸贡士着朝服戴三枝九叶顶冠,按会试名次立于文武百官东西班次之后。 内阁学士捧黄榜立于黄案之上,待吉时一到圣上具礼服到太和殿。 辰时一到,礼乐响起,文武百官新晋进士行五拜三叩之礼,大学士取出黄榜由礼部尚书放置丹陛正中,礼乐再起。 传胪官站在百官之前高呼:“万宣十二年,第一甲第一名顾默书。” 紧接着第二位传胪官高呼一遍,最后再由第三位传胪官高呼,传胪官唱三次,最终音落下时顾默书从队列中走出来谢皇恩。 顾默书虽曾想过拿到状元之位,可真的站在这听着自己名字被传呼,又是另外一种心境。 状元唱完,传胪官继续公布榜眼和探花,一直到三甲结束,恩裳定下传胪大典这才结束。 除却顾默书得了状元,陈鹤鸣同季槐生也都在二甲行列,全都是进士出身。 齐禾她们在京中醉仙酒楼选了一个敞亮的位子,这酒楼是游街的必经之处,一会儿三鼎甲就会游街。 “我猜今年状元是默书。”季叶梨趴在栏杆上望着宫门前皇榜张贴的位子,小声同齐禾说。 这酒楼位置好,周围全是姑娘和公子,季叶梨不敢大声说话免得惹眼。 齐禾笑道:“谁知道呢,咱们先瞧瞧。” “来了来了。”周围人一声惊呼,酒楼中的人都往这边走来。 “今年状元和探花真俊朗,我竟分不出一二。” “榜眼也不错,生的高壮,好有男子气概。” “也不知他们三人婚配没有,你说我投给谁好。”那姑娘手中抱着一簇粉色花团,同身旁之人问道。 “状元!要投就给状元。”旁边小姑娘伸手指着远处骑着高大骏马走过来的队伍,欣喜道。 季叶梨用胳膊碰了碰齐禾,打趣道:“你瞧,默书这状元今日要得多少花团。” 齐禾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无奈笑笑,就算她手中有现在也不能抛给他啊,季叶梨还在身旁,这算怎样一回事。 “!!!状元郎看过来了!”刚刚说要抛花的姑娘激动中竟拉扯住齐禾的衣角,在顾默书往这边望过来时,她伸手将手中的花抛了过去。 只差一点一点点,那花就正中他的怀中。 顾默书在花落下的一瞬间夹住马肚,停了一瞬,那花擦着他的右肩落在地上。 “哎,就差那么一下。”投花小姑娘身旁人惋惜道。 “什么叫只差一点,就那点距离人家状元郎伸手就能接着,这不接为了什么,自然是看不上你。”与齐禾相隔三人的一粉衣姑娘拿着团扇挡住面容,讥讽道。 “你!” 齐禾往旁边挪了挪,并未理会她们的话,她扶着栏杆往下望去,与顾默书相视一笑。 “状元郎又看过来了,还笑了。” 季叶梨是这群人中唯一知道所谓实情的,她一直强忍着说话的欲望,直到顾默书他们离开这条街她才拽着齐禾离开了人群。 二人在街上并未久留,找了辆马车便回家了。 这个时辰想必报喜的人已经过去,她们得早些回去赶上那些人,再者一会儿巡街结束,顾默书也要回去,她们不必在这待着等人。 齐禾宅院前热闹的很,她虽不在家,但季槐生却早一步回来了,此时正被周围街邻拉扯着问话。 刚刚报喜之人离开,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这宅院中出了一个状元,一个个过来蹭个喜气,顺便扯着季槐生问问这状元可有婚配。 季槐生整个头都大了,他一一回话,被逼问到不得己时还偷偷撒了个慌,等他见到齐禾她们下马车后,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直奔过来。 齐禾在这住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周围邻里倒是还算相熟,见她回来又恭喜了一番。 门前人一点也不见少,没法齐禾她们只能先回到家中。 季槐生不好意思的将圣旨拿出来递给齐禾,“我比你们回来早一刻,正好与他们撞上了,就替你领了他的圣旨,顺便给了赏银。” “这有什么,领了就好,回来的路上我还害怕我们回来晚了让人家在这干等着呢。”齐禾嘴上说着手却小心翼翼的接过圣旨打开看了一眼。 - 巡街结束,榜眼换了衣裳同他们二人问道:“可去一聚?” 榜眼是京城中人,说的地方定是好的,可眼下顾默书并没有兴致,他还着急回家见齐禾呢。 “林兄,今日家中有事,咱们下次再聚。”顾默书歉意道。 榜眼为人痛快,伸手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通快道:“行,你若找直接去南京郊林家就好,报我名讳。” 顾默书作揖相送,言道:“再会。” 今日抛花的花,这个时辰了街上还有买花的阿嬷,顾默书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团小花,有黄色有粉色,花骨朵小小一朵,捧在手中倒是俏丽。 齐禾他们进了宅院,这围在外面的人没了热闹便都各自回了家,所以顾默书回来并未被人瞧见,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院中无人,小厨房虽关着门但透光窗子能瞧见里面的烛光,想来是有人在里面做饭。 买花时还没什么,现在手中拿着花顾默书反而有些担忧,他生怕被季槐生瞧见了又打趣自己一番。 他脚步轻,先溜进了正屋。 屋中无光,齐禾她们并不在这,他将花理了理这才插进旁边椅架上的青色花瓶中,又将花瓶挪到了齐禾妆奁上。 他知道齐禾喜欢,尤其是夏日里,齐禾总喜欢在屋中放些花,他一直记着。 做完这些他又悄默声的溜了出去,重新从院中往厨房走去。 厨房中齐禾三人正在商量过几日要不要回府城一趟,前些日子齐禾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因他们殿试在即,这才不得不推后几日。 “我是要回府城的,这次虽进了二甲但也无法留在京中,我想回府城去书院任职。”季槐生一边剥蒜一边同她们说道。 齐禾记得听顾默书说过,他们几人都是想为官的,怎么这次殿试后他竟生了当夫子的念头,她不由有些好奇。 这事季叶梨倒是晓得,季槐生早几日告诉过她,在京中这几年他见惯了太多是是非非,官场更不是他所想的样子,他不如去做夫子一生都教书育人。 “府城中书院我早就打听过了,贡士便可,如今我已是进士出身,想来回去也会方便许多。”季槐生说起这事脸上都带着笑,看来是真的打定了注意。 既然他想好了,那么众人就 不会去劝。 “你们同我们一起回去多好,这一路还可以相伴。”季叶梨言道。 齐禾是有这个想法,可她一想到顾默书要去翰林院上职,就又有些担忧,生怕错过了。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小厨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默书站在门边,他哑着嗓子道,“我同你们回去。” 直到小厨房的菜上了桌,季槐生还在感慨,“我一瞧见你就想到你是状元,你让我再缓缓。” “你都缓了多久了,还缓呢。”季叶梨拍了他的脑壳一下,笑道。 季叶梨坐在了他身旁,打趣他道:“不过也亏你没瞧见,今日默书骑着骏马巡街时多少姑娘投花相送,这场面要是让你瞧见了,是不是更加羡慕。” 季槐生嘿嘿一笑,他举起面前的酒杯敬了顾默书一杯。 这可是状元之位,没有人会不羡慕的,可他羡慕归羡慕,但明白自己与他的差距,这次能进二甲他已满足。 今日大家都高兴,每人都贪杯了些。 等这顿饭吃完外面的天早就黑了,桌上也并不剩什么东西,季槐生抱着一叠盘子晃晃悠悠去了院中,将碗筷都放到了木盆中。 季叶梨见他走路都不稳,生怕他掉进井中,忙追了出去。 一时间屋中又只剩下齐禾同顾默书。 也不知是今日顾默书得了状元高兴,还是喝了酒有了胆量,他起身走到齐禾面前,牵起她的手就往旁边屋中走去。 齐禾也喝了酒,但脑子比她们都清醒,见顾默书拉着她就往屋中走,她一瞬间就清醒了。 好像有些快,不,不是好像,是太快了。 她刚要出声委婉提醒一句,就被顾默书拉到了窗前。 顾默书像小孩子邀宠一般,指了指妆奁上的花瓶,小声喃喃道:“我回来路上看见有卖花的,便买了些回来给你。” 齐禾喜欢的很,她看着那瓶中绽放的一朵朵小花,心中就暖暖的。 “今日他们都有花,每个人手中都有。”顾默书声音有些小,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临走前榜眼和探花郎一人都捧着一团花,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齐禾知道他这是喝多了,若是放在平时他定是不会当面问出这些话。 “今日不是好多给你投花吗,你随意那一捧不就有花了。”齐禾唇角笑容不自觉扬起,她打趣着他说道。 顾默书往她身旁贴了贴,一脸的不高兴,“那是别人的花,我不要她们的,我只要你的。” 似乎是怕齐禾不信,他又一字一顿道:“真的,我只要你给的。” 齐禾心中酸酸的,她一直都知道顾默书对她的心思,可再次这般直白的面对他的心意,齐禾还是红了眼眶。 “好,给你。”齐禾将花瓶中唯一的红色小花摘了下来,递给了顾默书。 明明花是顾默书自己买的,可被齐禾这么转手一送他仍心中欢喜,他胆子又大了些,直接将齐禾揽在怀中。 “好看的,禾禾。”他言道。 禾禾二字明明铺子中许多人都这么叫她,可从顾默书嘴中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齐禾耳垂微红,但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我喜欢,禾禾。”顾默书说完,唇落在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齐禾白皙纤细的五指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她没有动,默许了他醉酒后的行为。 却不知顾默书亲完后她后,眸光更明亮了几分。 - 昨夜虽都贪杯喝多了酒,但这种果酒的酒劲睡一夜便会退下去,所以天刚亮季槐生就醒了。 他揉了揉额头,麻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昨日说后日回府城,所以他们今天得去陈家一趟,去见一见余夫子。 其实对于季槐生来说,他想当夫子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余夫子,年上那段日子他是真真体会到了良师的好处,这也让他不免想起了自己在府城书院的那段日子。 他想他虽在别的地方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但在书院他一定会做一名好夫子,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书生。 “醒了?”顾默书起来的早,见季槐生还睡着便自己一人出去备了两人的礼,这不一回来就听见了他屋中的动静。 季槐生穿好衣裳这才过来开门,“好了好了,我洗把脸就好。” 三月的井水还是凉的,他洗了把脸被冰凉的水一泼,彻底醒了盹。 齐禾她们还在屋中睡着,顾默书没叫醒她们,他和季槐生悄默声的抱着东西溜了出来。 虽出来的早,但这是京城,路上早就有了马车,他们二人上了马车报了陈家宅院的位子这就赶了过去。 陈鹤鸣昨日从宫中出来便回了家,他们家中虽平静了下来,但每个人却都不痛苦。 他在家中如履薄冰,小心心翼翼行事生怕触了他兄长的霉头。 “饭还没怎么吃,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陈宗平坐在主位上,见陈鹤鸣吃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微微皱眉。 陈鹤鸣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诚实道:“我约了顾兄他们,今日一同去余家见余夫子。” 陈宗平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仔细的将陈鹤鸣从头到家打量了一番,见他确实是自己的弟弟。 “库房中有准备的东西,你拿着去就是,早些回来。” 陈宗平刚说完,屋中已经没有他这人了,陈鹤鸣是跑的真快,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直在后面站着伺候的小厮,疑惑道:“少爷,您就这么放小少爷出去?” 前几日一直让他看管着小少爷,今日这么放出去实在有些不像他们家大少爷的做派。 “见见他们也好,虽不能成为姻亲,但他可是状元。”陈宗平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 顾默书他们赶到时,陈鹤鸣正好带着库房中的东西走到院门口。 也不知他在后怕什么,见到他们的马车一停,他就蹿了上去,差点摔坏了怀中的东西。 “你慢些,这么着急做什么,后面难道还有狼追着你不成。”顾默书道。 陈鹤鸣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感慨道:“差不多吧。” 余家在京中西边方向,与陈家相距倒还不算远,三人行了三刻钟便到了,这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陈鹤鸣是熟客,他上前拍了拍院门,里面就被打开了,都不同进去通传,那小厮就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宅院。 余家与陈家一样,都是七进宅院,从院门进去要走过好几个厅。 今日他们来的早,余夫子整好有闲工夫,正一人在亭下喝茶呢。 见他们三人一同而来,余夫子心中高兴,面上喜色都遮掩不住。 “你说你们,来都来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余夫子指了指旁边的几个石凳,示意他们三人坐下。 昨日他便知道顾默书得了状元,心中猜着他今日就会过来,这不一早就在这等着了,但他年岁大好面子,只对下人们说他是得闲想喝茶。 顾默书投其所好给他带来的是白茶茶饼,这东西京中虽有卖但却并不好买。 别看只是小小一圆块的茶饼,这都是顾默书提前了半月定的,价值更是不用说。 季槐生带来的是一支太仓毛笔,虽然点心是今日一早顾默书出去买的,但这笔确实他挑了好些时日逛了半个京城才定下来的,他想文人就需要这么一支笔。 陈鹤鸣坐在一旁,见他们一个个都拿出了自己精心挑选的东西,那从库房拿来的他兄长提前备好的东西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余夫子看着他长大,瞥一眼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让为夫看看,我们鹤鸣拿来的是什么,是不是为师一直惦记的那块端砚。”余夫子说完陈鹤鸣就将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一个锦盒,一层一层拆开,那块砚台。 “不错,你们三人准备的夫子我都喜欢,收下了。”余夫子一招手,站在他身后的小厮这才将东西收了下来。 几人都不曾提起沈明翰,而是将今年殿试考题同夫子谈论了一二,每人又各抒己见,最后还是顾默书的论点最好。 晌午将近,余夫子本想将他们三人留在府中一同吃些,却不想得到了圣上让他进宫的旨意,这才作罢。 出了余家,陈鹤鸣便没有再坐他们那辆马车,“我就不同你们一去吃饭了,我还得早些回去。” 顾默书听了并未多问,而是折返回马车上,从上面又拿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他,他言道:“今日不便过去,改日再登门拜访,这东西还麻烦你交给你兄长。” 包裹不大也不沉,陈鹤鸣连问是什么都没问,接过包裹就塞进了自己怀中,“好,再会。” - 京城中该见面的人见的差不多了,第二日齐禾他们便坐着马车回府城。 回去的路上总是比来的路上要轻松,在说这次回去,他们一个是状元一个是进士,这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家祖上虽以前出过秀才 ,进士,却从未有过状元,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从顾默书开始他们顾家便只有两代人。 大家都不着急,这一路走走停停算是将这几年从未欣赏过的风景都瞧了一个遍,原来这一路并不是只有土路,还有那些小山峰,小野花小青草。 六日后的清晨,他们四人终于抵达了府城。 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铺,齐禾有些恍惚。 她这一次去京中又这么久,也不知府城的铺子中的那几人可还好。 马车停靠在街角,对面便是绣铺,这个时辰还早但绣铺已经开门了。 齐禾他们下了马车,将从京中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抱下来,这里面都是给她们买的东西,有京城中时兴布匹,也有胭脂水粉,反正每个人齐禾都考虑到了。 铺子中李嫣正同刘兰兰站再柜前算昨日的账本,听见进门声二人也没有当回事。 现如今府城虽多了许多家卖绣线卖苏绣绣品的,但却没有一家比得上他们,大家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选择了小苏绣铺。 “这边上了些新的团扇,您若喜欢可以过来看看。”李嫣扒拉完算盘这才抬起头。 她睁大圆溜溜的眸子,惊讶的看着对面四人,似乎是验证这不是梦,她拽了拽对面的刘兰兰。 “账目我瞧着没问题啊。”刘兰兰还以为是账目出了问题,她刚要伸手将算盘转过来,就被李嫣拦住了。 “后,后面。”李嫣结巴道。 刘兰兰转过身,诧异的看着她们,片刻后就回过了神。 “掌柜的,你们可回来了。”她快步走上前,将他们抱着的东西拿了下来放在了柜上。 此时的李嫣也从走了出来,她一把抱住齐禾,整个人倚在她的身上,“你们可回来了。” 自从她们二人离开后,这铺子一直是她们三人打理,云棠家中孩子年幼每日过来的晚些,其他人到了时辰就会过来。 铺子中东西不少,她们二人又离着铺子近,所以每日来的早些,一来先检查东西再算账目。 正说话的功夫,苏莺也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瞧着就放了不少东西。 在外面就瞧见铺子中有人,只是苏莺没有往齐禾身上想,现如今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她也跑了过去,双手拦住她的细腰。 “师傅。”她紧紧拽着齐禾衣袖,生怕一撒手她又没了。 几人抱了好一会儿,还是刘兰兰提醒,她们这才看向齐禾身后的人。 “季姐姐。”苏莺撒开了手,又扑到了季叶梨的怀中。 “你这小丫头,季姐姐站这里半天,你才看见我,你眼中就你师傅一人。”季叶梨用手指头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倒是不疼。 这一路虽说边走边停,但也是舟车劳顿,几人在铺子中说了两句便去了后院。 这边李嫣夫妻二人一直打扫着,连屋中的被子遇见好天还晒晒,所以并没有潮湿的味道。 小厨房一直用着,一早她们过来便烧了热水,现在正好冲了一壶热茶给她们端了进去。 “云姐姐还不知道,我去告诉她。”苏莺放下手中的包袱说道。 “你云姐姐住在内城那么远,你别自己过去。”齐禾拦住她道。 李嫣拍了拍齐禾的手,摇摇头,“让她去吧,云棠最近搬了家也住在了学区片。” 齐禾神情微微一顿,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好事。 “楼家嫡子那处废了,那大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想将她的孩子抱回去养,还说当成嫡长孙。”李嫣一想到这事就生气,为了这个云棠哭了不是一两日了,最后还是她们想了个法子让她搬了家,这才清闲了没几天。 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事,总要想个办法。 比起说到这个,李嫣还好奇顾默书他们春闱如何。 可这话她又不好意思主动提起,万一落了榜她... 李嫣看了顾默书一眼,又看了季槐生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可这一切却没有逃过季槐生的眼神,他憋了一路,现如今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了。 他故作玄虚道:“你们猜,我们二人谁落了榜。” 李嫣一听落榜二字,还未咽下的茶水直接呛了她嗓子,这让她怎么回,两个人有人落榜,这说谁也不是。 李嫣忧心的看看一脸兴奋的季槐生,最终试探道:“你?” !!!季槐生摆了摆手,做出不对的样子,“你瞧我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怎么可能落榜。” 李嫣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哪里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样子像是彻底放弃看开了。 齐禾在一旁忍笑,没有插话。 顾默书沉默着给齐禾满上杯中茶水,面色平静一点也瞧不出异样。 季叶梨更是懒得参与她小弟这弱智的话题中,一人拿起桌上点心吃了起来。 最后还是季槐生自己坚持不住了,他实话道:“其实没人落榜,我们二人都中了。” 他说完,见李嫣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反应,不禁好奇,“怎么你们没有惊讶的样子,我们二人可都上榜了。” 顾默书可是秋闱榜首,李嫣并不觉得他会落榜,所以听见这个答案她倒是还好。 “还有一件喜事,我还没说,你们要不要听。”季槐生又道。 “说来,让我听听。”门外,云棠抱着一个小奶娃,苏莺抱着一个小奶娃,二人一同走了进来。 小孩子长得快,几月不见已经比上次见大了不少。 齐禾接过女娃娃,亲了又亲,又接过男娃娃,同样亲了亲脸颊。 两个小奶娃也不怕生,被齐禾抱在怀中还咯吱咯吱笑呢。 顾默书起身给她让出位子,让云棠坐在了齐禾身边。 此时的云棠还不知自己家中之事齐禾已经知道了,她微微苦笑,见齐禾逗着孩子自己更是不提那些闹心事。 “刚我进来听见你们说喜事,到底是什么喜事,说来让我们一起沾沾喜气。”云棠道。 季槐生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指了指顾默书,这才言道:“我们二人殿试后都进了三甲,现在是进士出身。” 这消息可比刚刚那个要震撼许多,进士出身就算是不为官也可以进书院当夫子,有了这身份,以后在府城旁人可就不敢来铺子闹事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季槐生卖官司道。 “学~”齐禾怀中的小女娃张张嘴道。 云棠忍不住笑道:“你瞧瞧我们圆圆急的,都催着你赶紧说呢,是不是圆圆。” 小女娃在齐禾怀中用力挣了一下,以表同意。 “那我就直说了,默书可是今年的状元郎。”季槐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眯着眸子淡淡道。 苏莺张着嘴巴,手中的糕点直接落在地上碎了开来。 屋中一片寂静,紧接着一阵欢喜声。 这可是状元郎啊,三年 才出一个状元,还出现在自己身边,是自己相熟之人,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都激动。 “抱”云棠怀中的小男娃扑哧扑哧往上窜,探着身子使劲看顾默书。 云棠起身将团团塞进了顾默书怀中,“来让我们团团沾沾状元郎的喜气,以后也那个状元回来。” 顾默书哪里抱过孩子,现在怀中被塞进来一个软软的胖团子,他哪里敢动,只能僵硬着胳膊抱着他。 这种喜事,可不是说说就能过去的,齐禾想着就算不请外人,也要将京中这些人叫过来聚一聚,若是地方不够就去郭暖的酒楼。 齐禾心中正想着,院外就传来一声高呼,“人都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放心,铺子中可一个人都没有。” 郭暖是顺路过来看看,齐禾和季叶梨不在的日子里,她得空了就过来瞧一眼,现如今她的酒楼可是府城数一数二的,有她的面子在,也没人敢故意来这边绣铺惹事。 郭暖从铺子穿过来到后院,见齐禾住的屋子微微敞着门缝,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她直接推门进来,不成想竟见到了一屋子的人。 “你们竟然都回来了,也没人知会我一声,若不是今日我过来还不知道呢。”郭暖也就嘴上这么一说,一进来目光就落在齐禾身上。 “哪能啊,那会还想着今夜去你酒楼呢。”齐禾胳膊有些发酸,换了一个手抱着小奶娃。 郭暖刚进来还不知刚刚这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每个人面上都透着喜色,想来定是一件大喜事。 她环顾四周,将屋中每个人都瞧了一番,最终视线落在满身透着拒绝但仍旧抱着孩子的顾默书身上。 她心生疑惑,打量了顾默书一番后问道:“可是为了娶亲在练习抱孩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屋中几人笑得合不拢嘴, 顾默书怀中的团团虽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但还是跟着闹腾起来。 “好了好了,不行我可不能再笑了。”李嫣扶着自己的腰连连摆手。 此时郭暖也反应过来自己定是说错了话, 她忙追问众人, “你们也没人提醒我光看我笑话了。” 说完她走到齐禾身旁,双手揽在齐禾脖颈,问道:“好禾禾,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瞧她们一个个的就看我笑话。” 郭暖说完又伸手揉了揉齐禾怀中圆圆的小脑袋, 小孩子的头发软软的,摸着很顺滑。 “小叔金榜题名拿了个状元回来。”不等齐禾说, 一旁的苏莺就忍不住告诉了她。 别说是告诉她一人了, 苏莺还想现在回去告诉她家中爷爷呢。 不过顾默书拿了状元这事,就算齐禾他们不说, 过两日大家也会知道,这消息总是要传开的,可能明日顾默书的名字就会被张贴在青山书院的门前,这可是最好的书院宣传。 “真的?”郭暖诧异道, 这些年顾默书科考之路并不顺, 当年秋闱还遭了难,后来他就去了京中她了解的更加少了,不曾想几年过去,竟拿了个状元回来。 见齐禾微微点头,她伸手拍在桌案上, 高兴道:“今日我请客, 走走走一会儿全去我的酒楼中,那边新上了菜式等着你们点评点评。” 绣铺刚开没一会儿1这又关上了门, 周围铺子的人不免有些好奇,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了。 粮油铺子的掌柜哄着自家小孩过来打听打听,小孩子没心眼,上来就问苏莺:“苏姐姐,我爹让我问问你们,怎么刚开门就关门啊。” 粮油铺子的掌柜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这孩子怎么问个话还坑爹。 苏莺递给她一块糕点,眉眼弯弯道:“我师父她们从京中回来了,我们去郭掌柜的酒楼聚一聚。” 小孩点点头,这才咬下一口松软的白糯糕,笑着说:“苏姐姐,好吃。” 齐禾她们将东西放下,便跟着郭暖的马车去了酒楼,这次回来她们并未打算常住,四月顾默书就要任职,她们只是回来看看将府城的事情交代一下,这就去京中了。 郭暖早就知道齐禾在京中买了铺子,也知花了多少银两,这次见到她不免又问了起来。 京中酒楼众多,若是她去那,到底开什么食肆好呢。 “怎么不想开酒楼了?”齐禾同顾默书坐在一边,郭暖同苏莺坐在一边,剩下的人在后面你的马车中。 郭暖摇头道:“我这几个酒楼挣的钱若都掏空了也不一定能买下京中几层的那种大酒楼,倒不如先开小的食肆铺子打通一下路径。” 这想法倒是不错,也说到了齐禾心坎中,她早就想过若以后不绣东西了,自己也开个食肆铺子,将那些美食一一还原出来。 “听上次送你们去京中的车夫说了你们去京中路上遇见的事,我这心中总是惶恐,到底是路远,我若隔几日带着人和货来回在这路上跑,再遇见那些劫匪怕是身家性命都交代了。”郭暖遗憾道:“所以我想着还是等我能在京中买下一处大宅院将家中亲眷都接过去以后再考虑大酒楼的事情。” 齐禾点头应道:“确实如此,还是一步一步来的好,等我这次回去先帮你找找适合开食肆的铺子。” 马车行了一刻便到了郭暖的酒楼前,这一路二人算是交了底,有了合作的念头。 “你们去二楼等我,我先去后面看看。”郭暖叫来酒楼的伙计,叮嘱道:“好好招呼着。” 又让驾车的师傅去接宋沅,他们这群人,今日算是凑齐了。 苏莺不是第一次来这边,一溜烟就自己跑上了二楼,齐禾同顾默书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齐禾光顾着往上看压根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差一点就摔了,好在顾默书离得近,伸手就扶住了她。 “慢些。”顾默书低声说道。 齐禾偏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齐禾想多了,她总觉得现在的顾默书有一些怪,尤其是这一路他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莺第一个进了屋,将挨着街的那扇窗子打开,往下看一眼便又跑了出去,郭暖这酒楼对面是个卖首饰的小铺子,每次她来都要去里面买上一通。 她这一走,屋子中就剩下他们二人。 齐禾想了又想,最后忍不住问道:“可是难受?” 说着她又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喝点水,去去寒。”齐禾端着茶盏往他那边放。 她刚放下茶盏还未抽回手,就被顾默书一把攥住了手腕,他用力极大齐禾疼的喊出声来。 “疼。” 顾默书这才回过神察觉出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当真是糊涂,心中有事问出来就好,竟硬生生的憋了一路,刚刚见她关切自己他还同她怄气。 顾默书松开手,从攥着她的手腕改成拉过她的手。 “对不起。”他沉声道,目光却不敢看向齐禾,而是落在齐禾纤细的手腕上。 “错哪了。”齐禾垂眸看着他,言语中却无半分责备的样子。 齐禾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但她想他定是有原由的。 见他仍旧不说话,齐禾这才抽回自己的手,幽幽道:“不说算了。” 顾默书垂首沉默, 半晌后才道:“你们在去京城的路上遇见了劫匪,是不是。” 齐禾心头一空,这才明白过来他这一路到底怎么了,原来那会在车上三言两语间竟将那事说漏了嘴。 倒也不是齐禾不想告诉他,只是那时临近春闱她不想让他乱了心思,后来没有提起是真的忘了... “为什么就我不知道。”顾默书眼角微红,整个身子气的发抖。 那可是劫匪,连一直做买卖的郭暖都会怕那些人更何况只是赶路的齐禾,可偏偏这样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 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是李嫣她们带着孩子过来了。 不等齐禾说话,顾默书自己就坐直了身子,只是眸中透着泪光,但不仔细瞧也注意不到。 众人推门进来,齐禾也只能将这事往后推推,等今日回了家中再同他解释一下。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齐禾记得她们的马车是一同出发的,按理说应该前后脚到才是,可现在却差出来好一会。 “是我,我回了家将楼景叫过来了。”云棠往屋中走进来,果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几年楼景的腿虽未痊愈,但已经可以什么也不扶着自己下地走路了,这不他正抱着自家小闺女笑呵呵的进来了。 不光是楼景,连李嫣家的儿子李然也来了,他如今在私塾中跟着夫子念书,倒是勤勉。 “我想着怎么也要让他沾沾默书的喜气,这不刚送去上学堂我就将他叫了出来,人家这一路还老不高兴呢。”李嫣将身后的小子拽了出来,指了指顾默书道:“坐那的哥哥就是今年的状元。” “叫小叔吧,苏莺就这么叫。”顾默书招手将李然叫了过去。 “叫小叔这不就差了辈分了。”李嫣笑道,“不过小叔听上去确实年岁显大些,谁能想到今年的状元这么年轻。” 众人闻言又同齐禾打趣了起来,倒是无人注意到顾默书偷偷看了一眼的齐禾。 让这群小的孩子叫他叔叔,他可是掺了私心的。 接近晌午要开饭时,宋沅这才过来。 这三月底的天虽然暖和了一些,但去他铺子定火锅鸡的人那可是一点也不少,一大早就去了好几拨,他虽得了消息知道齐禾她们回来了,但却抽不开身,这不忙到了现在才过来。 “顾状元,我这次可是空手来的,下次补给你。”如今的宋沅又高又壮早就不像以前一样,他一进来就同顾默书招呼道。 “婶子。”宋沅落了座,又喊了齐禾一声。 除了李义在农庄那边过不来,其他人全都到了,大家围坐在桌前,举杯庆贺。 一来是庆贺顾默书金榜题名,二来是欢迎他们回来。 一直到这顿饭快结束时,宋沅才问道:“你们这才在府城住多久,还回青山县看看吗?” 齐禾倒是想回去看看,但又怕时间上来不及,她看向顾默书想问问他怎么想的,就见顾默书笑着对她点点头。 这模样可一丁点也瞧不出来刚才气的落泪的样子。 “下次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所以我们打算回青山县看看。” 此话一出,屋中之人都来了兴致,除了苏莺、楼景和季家姐弟二人,剩下的都是从青山县走出来的,大家一听他们要回去,也都想着一同回去看看。 因齐禾她们过几日就要回京城,所以商定好明日一早众人跟着郭暖的车队一同回青山县城。 齐禾她们赶路几日这才到府城,明日又要回县城,这折腾来折腾去身子哪里受得住,云棠她们也都不拉着她叙旧了,一个个的将她送回铺子就各自回家了。 齐禾站在院门前,拿出钥匙插在了锁眼中,随着钥匙的转动,门锁被打开了。 “哎呀,这不是齐掌柜的,您回来了?”对面书生正好从家中出来,瞅了半天这才认出齐禾。 “嗯,回来了。”齐禾笑着回道,说完就推开了门,跟在她身旁的顾默书先一步走了进去。 一直到院门被关上,对面的书生还一直看着这边,他总觉得刚刚跟在齐禾身旁的男子有些眼熟,可这身量他又觉得自己并未见过,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人不就是秋闱落榜后去京中念书的顾默书嘛!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院门刚被关上, 顾默书突然出现在齐禾身后,他伸手将人困在双臂之间让她挣扎不开。 他有许多话想问她,想听她亲口说, 想知道为什么只瞒着自己。 齐禾感受到他那灼热的眼神, 身子不由得想往旁边躲。 明明她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今日的他却像变了一个人,齐禾犹豫了半天,最终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们先回屋,回屋说。” 顾默书轻轻抿了抿嘴角, 那双深邃的眼眸仍直勾勾的盯着齐禾,生怕她跑了一样。 “行不行。”齐禾拽了下他的衣袖, 又问道。 “好。”顾默书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抽回自己的双臂给齐禾让出位置,这才让她脱离了狭小空间的束缚。 进屋后齐禾第一件事就是倒了两杯茶水, 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了离自己最远的位置上,等顾默书进来后她指着那茶盏摆放的位置示意顾默书坐下。 顾默书唇角含笑,没有戳破她的小把戏, 乖乖的坐在了对面。 那会在路上乍一听说她们曾遇见劫匪时, 他是真的又惊又怕又生气,所以才会情绪那般失控,如今冷静下来他只想听齐禾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但他可以保护齐禾,不让她再遭遇这么危险的事。 “我和叶梨本来打算年上去京中看你们, 可因为事情耽误了, 所以才春闱前几日出发,当时只想着早些过去全然忘了这个时候会有大批学子进京赶考, 这路上劫匪也比往日多。”说到这齐禾看了一眼顾默书的脸色,见他安静的听着这才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们没有遇见劫匪,只是遇见了被劫匪打劫了的人家,那群劫匪抢了他们的盘缠,没有害人,我们遇见后就带着人去了最近的县城,在那边住了一夜第二日天刚亮我们就又启程了。”齐禾简略的说了说当时的情形。 虽没有真的遇见劫匪,但听齐禾这么一说顾默书还是心有余悸。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顾默书衣袖下的手攥的发白。 还不等他说完,齐禾就插话道,“没有故意瞒着你,真的。” 顾默书不信她这套说辞,若不是故意瞒着他为何郭暖她们都知道,连最小的苏莺也清楚,只有他不晓得。 “第二日你们就下场,我怕你乱了心神,后来...后来是真的忘了,春闱结束后一件又一件的喜事连在一起,我真的忘了。”似乎是怕他不信,齐禾又道:“你不信去问问季槐生...我和他长姐真的忘了这事了,想必他现在还不知道呢。” 顾默书回想了一下季槐生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这才肯定季槐生也是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日傻呵呵的乐呵。 见顾默书听进去了她的话,齐禾这颗心这才踏实下来。 还不等齐禾喝口水润润嗓子,顾默书竟起身走了过来,在齐禾诧异的眸光中伸手将人揽在怀中。 顾默书呼出的气息打在齐禾的脖颈处,齐禾下意识的想要躲闪。 “对不起。”顾默书在她耳边喃喃道,若不是因为他在京中,齐禾也不用在那个时候往京中跑,还好她没事,顾默书不敢想,不敢想若那日是齐禾遇见的那帮劫匪会怎么样。 他微微用力,想将齐禾彻底揉进他的怀中,似乎只有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温度,顾默书才会安心。 - 第二日天刚亮,郭暖的车队就来了齐禾绣铺前。 为了避开人群,车队每次都会走的比较早,所以当郭暖去敲门时,齐禾还未醒来。 “禾禾。”终于在郭暖喊第三声时,顾默书从里面打开了门。 郭暖一见到他,上来就说道:“状元郎醒的可真早,齐禾呢,可醒了。” 郭暖也知自己今日来的早了,昨天光顾着说话都忘记告诉齐禾出发的时辰了,她便说便往里面走。 “应该醒了。”那么大的两道呼喊声,不醒才怪。 他们二人正说话的功夫,齐禾揉着眼睛推开了屋门。 似乎是睡惯了京中的床榻,昨夜齐禾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直到三更天才有了困意。 “要出发了?”她问道。 郭暖点点头,“来这边时就让车队分开去接人了,一会儿她们就到,你可饿了我去给你们买点吃食,你们在家中赶紧收拾收拾。” 齐禾她们只打算在那边住一夜,若说那县城中还有什么值得惦记的,那也就只剩下顾一砚了。 齐禾昨夜就收拾好了东西,趁郭暖出去买吃食的功夫她赶紧用井水洗了把脸,冰凉的井水一打在脸上,她的盹顿时就醒了一半。 顾默书背着包袱站 在一旁,给她递上去了一方帕子,齐禾都未仔细看就直接擦了脸,等用完后这才看清楚帕子上的小绣样。 齐禾脸颊微微泛红,这都多久前的帕子了,他竟还带在身上,想到这齐禾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直接将方帕塞进了自己兜中。 顾默书目光温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什么也没有说。 因这次回去的人比较多,男男女女加上好几个孩子,所以车厢只能打乱了坐。 苏莺要跟着齐禾,云棠也要跟着齐禾,这样一来齐禾的马车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顾默书只能去的车上。 “圆圆,你也不跟着爹爹?”楼景探着脑袋往车厢中瞧,他怎么都没想到好不容易回自家娘子故乡一趟,娘子竟不同自己坐一辆马车,甚至两个孩子都不跟着他。 云棠扶着圆圆的小手对着楼景挥挥,学着小孩子说话的口气说道:“不去!你快走吧!” 无奈之下,楼景只能上同样被赶下马车的顾默书那边,没想到那车上除了顾默书还有宋沅、季槐生和李义。 楼景掀开帘子的手一顿,他犹豫片刻后问道:“还有位置吗...” 一行人从天亮走到天黑,路上一刻也不曾耽误,夜深后终于抵达了县城。 这次回来他们临时起意没告诉任何人,所以当宋沅敲响家门的时候,宋大嫂着实吓了一跳。 “发生啥了,你咋这时候回来了。”宋大嫂举着蜡烛将他从头看到尾,见他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心。 这几年她们生意做大了,挣了不少银钱,这其中自然也有使坏的人,宋大嫂不怕别的,就怕宋沅出事。 “我没事,我就是跟着郭掌柜的车队回来看看你们,可能明日下午便回去了。”宋沅搂着他娘的肩膀往屋中走去,“不仅我回来了,齐婶子也带着默书回来了,好多人呢。” “什么?齐禾回来了?”宋大嫂惊呼道,距离她们上次见面已经几年过去了。 “大半夜的小点声,娘。”宋沅憨憨一笑,“都回来了,好着呢,明日你就见着了。” 县城这边的铺子虽然有李婶打理着,但那屋子却是真的没人住,所以齐禾他们寻了个客栈,一行人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坐了一日的马车别说孩子们了,大人都累了,几人分了分房间就各自回屋歇息了。 顾默书拿着牌子跟在齐禾身后,见她带着苏莺回了屋这才推开对面的房间。 一夜好梦,第二日大家早早就起了床,跟着李嫣夫妻去了杏花巷,那边不仅是李嫣夫妻二人的家还是齐禾他们的家。 杏花巷瞧着还是老样子,小铺子前面仍有那棵大树,齐禾从马车上下来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里的一切又熟悉又陌生。 她找出钥匙打开了尘封许久的院门,里面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东西并未落灰,瞧着这院子是一直有人打扫。 “这就是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楼景抱着团团跟在云棠身后走了进来,他早就听云棠说过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云棠阿嬷去世后她一直住在齐禾这,只是他没想到这宅院会这么小,比齐禾在府城的小院还要小。 可偏偏就是这么小的一个宅院,齐禾都将云棠留了下来,他心口一酸。 “嗯,都进来吧。”齐禾说着往里面走去。 屋中虽也被人打扫的很干净但仍能一眼瞧出这并没有人住,齐禾从屋中拿了几样东西便出来了。 “你们可以在家中看看,也可以去街上转转,我和默书先出去一趟。”齐禾同季叶梨说道。 “我们也一起去。”云棠抱着圆圆紧接道。 她们虽没有明说,但众人都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们。”季叶梨摆手道。 齐禾他们买了些香烛祭品这才往城郊去,三月底的天,这城郊桃林的花已经开了。 在岔口处,齐禾同云棠的马车分开,一行向西一行向东。 离顾一砚的坟越近,顾默书心跳的越快。 他不知若是他爹知道他同自己小娘在一起了,会不会气的从坟里跳出来。 虽然他爹同齐禾已经和离,但终究齐禾与他爹成过亲,齐禾也喜欢过他爹...是的他记得齐禾一直喜欢他爹... 想到这顾默书心口一慌,他赶忙握住了齐禾的手。 他怕,怕齐禾心中仍旧有他爹,哪怕是一点点他也嫉妒。 “怎么了?”齐禾垂眸看向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右手。 “我会娶你回家。”顾默书笃定道,说完看向顾一砚的墓碑。 齐禾挑挑眉,没想到他竟会在这里说这些话,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还是有些诧异。 在这里说这些,不仅是说给她,也是说给顾一砚的。 似乎是在求得他的同意,但更多的却是让顾一砚见证他对齐禾的心意。 恰巧一阵微风吹过,坟前树上的桃花随风落在他们二人的肩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齐禾视线随着空中随风飘落的桃花最终落在顾一砚的墓碑上。 那上面刻着的字早就被这些年的风雨侵蚀模糊, 就像顾一砚这三个字逐渐在人们的脑海中褪去。 听郭暖说顾家落魄后早就离开了这里,剩下的旁支更是不会来看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所以顾一砚这些年倒是清净。 齐禾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坟前, 除却糕点外还有许多纸元宝, 齐禾他们买的不少对于顾一砚来说完全够用。 “这几年他一直科考我们才未能回来看你。”齐禾在墓碑前自顾自的说道,“他如今金榜题名你泉下有知定会高兴。” 顾默书听她絮叨着将这几年他是如何远赴京中求学又遇见了什么良师都告知了顾一砚。 “你在马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齐禾还有些话没有说完,只是顾默书站在这她又不好意思当着他面说。 顾默书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这才转身离开。 等瞧不见顾默书的身影后, 齐禾这才从包袱中掏出一本书,那是顾一砚身子渐好时亲自抄写的三字经, 那时一本手抄的三字经可以拿去书坊换几文钱, 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积累让他们度过了最苦的日子。 “刚才是不是吓坏你了。”齐禾一边说着一边在墓碑旁挖坑,等挖出一个不小的坑后她便将那本书放了进去。 “其实一开始知道他的心思我也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些年一同生活他情感上离不开我。”齐禾将土推回坑中,直接坐在了旁边,温声道,“后来我才知道, 其实是我离不开他。”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 只有顾一砚知道她的秘密,可自从顾一砚也离开后,齐禾彻底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有关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她虽然仍拿起了绣花针可却不向曾经一样是因为喜欢,她纯粹是为了活着, 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所以不管你听到这个消息生气也好恨我也好, 我都不会改变主意。”齐禾拍拍手扶着墓碑站了起来,“三字经我也给你拿来了, 你若被我们气的头疼就拿书来读一读...就当消消气了。” “走了顾一砚。”齐禾没有回头径直往桃林外走去。 马车旁,顾默书正焦急地等待着,刚刚齐禾让他离开他就明白后面的话他是不被允许听见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齐禾会对他爹说些什么。 是说自己已经放下了,还是说心中仍惦记着... 他想的出神压根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直到耳后传来齐禾的说话声,他才回过神。 “怎么在这站着还不上车?”齐禾眸眼含笑看着他问道。 被这样直勾勾看着,顾默书的心漏了一拍,但他仍面色不改道:“等你。” 说完他就伸手扶着齐禾上了马车,二人坐在一旁挨得及近,顾默书偏过头却什么也没有问。 最后还是齐禾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我刚刚自己在那说了什么?” 那会被支开顾默书是真的好奇,可现在..他看着身旁的齐禾,一切好像不重要了。 不管齐禾那会说了什么,心中想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 宋沅昨夜回了家,所以今日一早宋大嫂子炖了鸡就赶紧过来了,却不料晚了一步,齐禾他们已经去了城郊,那小院中倒是有人,只是他们并不认识。 “你们是。”宋大嫂手中端着瓷盆,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两眼,犹豫道。 季槐生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有人找上了门,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是这户人家的好友,今日过来做客。” 宋大嫂这才想起来昨夜宋沅说的话,说从府城回来了很多了,想必这二人就是了。 她端着手中的瓷盆往院中小厨房走去,这边小厨房有时候李婶会用,所以柴火什么都是有的。 “这是我们家自己养的老母鸡,炖汤可鲜了,你们尝尝。”宋大嫂说完才意识到这边碗筷不多,又 道:“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匆匆来匆匆去,站在院中的季槐生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这人是...” “应该是宋沅他娘亲,我瞧着二人模样有些像。”季叶梨在屋中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声,这会一出来闻见味了这肚子竟叫了起来。 虽然宋大嫂让他们尝尝,但毕竟自己是客,现在主人不在家,他们怎么好意思动饭食。 季叶梨推搡了她小弟一下,吩咐道:“你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卖吃食的,快去买些回来,多买些。” 他们几人一早醒了就往这边走,一点东西都没吃,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想必外面街上早就有卖吃食的小摊。 “行。”季槐生应下来赶忙出去了。 齐禾他们住的杏花巷外面就是一条街,季槐生还是第一次来他走走停停每个摊子都要看两眼。 这青山县城不大,周围人家都相互认识,见到他这么一个陌生的面孔难免多过问两句。 “瞧着您眼生,不是本地人吧。”小贩将小包子用油纸包裹好,看了他一眼问道。 “好友回乡我们跟着顺路过来瞧瞧,没想到您们这有意思的东西这么多。”季槐生掏出荷包付了银钱,笑着回话。 那小贩接过银钱,好奇心驱使着他又多问了一嘴,“我在这住了二十多年了,还没听说有谁回来了。” 季槐生没有多想,指了指齐禾的小院道:“我们跟着她们回来的。” 说完季槐生又往别处的摊子走去,这一趟买了不少吃食,光小包子就买了六份。 最后又在巷口买了一包白糯糕,以前他见顾默书吃过,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卖的,虽然卖相看着一般,但闻着却独有糯米的清香。 季槐生收获满满,开心的往小院走去,全然不知他说出的话已经在街上传开。 杏花巷齐顾绣铺的掌柜又回来了! 齐禾他们的马车和云棠的马车前后脚停在了杏花巷,两辆马车一下子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她们上次回来时周围人还以为是在外面过不下去了,没想到人家就是回来上柱香,如今几年过去又回来了,众人不禁开始胡乱猜测起来,这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觉得她们是因为在外面过不下去。 这几年宋沅一家过的什么好日子,连李婶的瘸腿儿子都搬去了府城,她们可不信齐禾会不好过。 云棠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先下了马车,周围人没认出来他们来,所以没人敢上前。 可齐禾的模样她们是不会忘记的,见齐禾一下马车,她们就从头到脚的开始打量起来。 这小娘子模样当真水灵,这些年过去了竟不曾变化,黝黑的发髻旁竟没有一根白丝,连身上的衣裳都是锦缎做的,怎么看都像是衣锦还乡的样子。 “可是齐禾回来了?”一老妇人走了过来,上来就要拉扯齐禾的衣袖。 好在齐禾身旁的顾默书眼疾手快,直接挡在了二人之间。 这几年顾默书的变化最大,早就不是曾经的小萝卜头,那老妇人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男子,心中胆怯,这才往后退了两步。 周围人见状无人再敢上前攀附,齐禾淡淡回了他们的话,这才往家中走去。 当年在府城中谁帮过他们她心中有数,若刚刚拦住她的是那些人她并不会说什么,可这老妇人她是最有印象的,当年顾一砚离世,就这老妇人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晦气,如今见她富贵还硬要往上凑,齐禾不是盲善之人,不会见到是老者就多一丝同情。 “咱们今夜就回去吧。”进了小巷,齐禾忍不住同顾默书说道。 这里太多双眼睛瞧着她们了,就刚刚那几人说话的功夫,街上的小贩就围了过来,若是过几日他们知道顾默书是状元郎,怕是会堵在家门口,不让人出去。 “听你的。”顾默书对这里的人没有太多感情,不过临走前他打算去看私塾的夫子一眼,当年是他收了自己,若不是遇见良师他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会儿我去看夫子一眼。”顾默书侧开身,让齐禾先进了小院。 “应该的,记得多备些东西。”齐禾叮嘱道。 小院中季槐生将买回来的吃食都放在了院中的是石桌上,催着众人赶紧尝尝,前后脚进的家门,这东西还是热乎的。 云棠给两个孩子一人往手中塞了一个小素包子,任由他们二人啃来啃去。 “咱们一会儿去客栈吧,刚刚下马车周围就有人围了过来。”云棠担忧道。 “可是欢迎你们回来,所以人都过来瞧一眼?”季槐生分着洗好的碗筷,开口问道。 若是这样就好了,云棠想起刚刚那些人的眼神不免打了个寒颤,那都是狼吃肉的眼神。 再说这么多年过去,这周围许多人家都搬走了,现在住在这的早就不是当年那些人了,他们过来除了看热闹还能做什么。 “云棠说的对,吃完饭咱们就先回客栈,到时候问问郭暖什么时候跟着车队回去,别因为在这耽误了。”齐禾简单两句盖过,并未提刚刚发生的事情。 但她的神情早就暴露的一切,季叶梨拽了拽季槐生的衣领,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听齐禾的就是。 众人不再耽误,吃完东西又忙活起来,顾默书趁着这个空档带着从京中买的砚台和一点糕点就去了夫子家。 一别数年,当年的夫子已经两鬓斑白,但一眼就认出了顾默书。 “可参加去年的秋闱了? ”夫子让人上了热茶同他说道。 顾默书点头应道:“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也下场了。” 夫子满意的点点头却没有再问下去,仿佛他上榜没有已经不再重要。 “好孩子,这条路好好走下去。”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全是羡慕。 当年夫子因为家境原因被迫放弃求学,虽然这些年在县城中开着私塾当着夫子,但他每每见到别人下场,心中不免感慨万分。 一直到顾默书喝完热茶离开私塾,夫子都不知他已经中了状元,直到两日后,今年的状元郎出自他们青山县时,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可惜再去杏花巷寻顾默书时他早就离开了。 齐禾也去见了宋大嫂一家,说了说这几年的近况,约好了下次在京中见面。 等顾默书回来后,众人这才带着孩子抱着包袱往巷外走去,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围在这的人还有不少。 连刚刚打秋风的老太太都没离开。 “齐掌柜的,如今你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咱们乡里乡亲啊。”老太太的儿子伸手拦住齐禾的去路。 他就不信他这话都说了出来,齐禾还会直接离开,再怎么样都得让她吐出两个枣。 齐禾眉心拧紧,“当年我家中出事,并未见您来过。” 那汉子哑言,当年他们一家都觉得晦气,再说那时顾一砚被分了出来,谁愿意因为一个死了的人去招惹顾家。 “去去去,李三你们一家在这打什么秋风。”李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伸手指着李三的鼻子骂道。 “这杏花巷的人谁不知道就你们家沾了大便宜,你有什么脸说我们。”李三他娘愤愤道。 这时一个妇人抱着孩子也走了出来,对着齐禾说道:“你们快走吧,别因为他们耽误了。” “你也顽固不灵,当年你家汉子还帮着抬棺呢,你看看你们家什么光也没沾到,到让这李婶一家沾了去。”李三想要挑拨离间,既然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得不到,那就把矛盾激化,让众人评判。 谁知那妇人笑道:“谁说我们没有沾光,齐掌柜这些年一直记着这份情,每年都让人捎年礼回来,至于你们家,什么也没做就别光想着打秋风了。” 原来当年帮过齐禾的街坊每年都会收到齐禾让人捎的年礼,只有他们一家什么也没有,李三惊的说不出话。 刚刚这么多人围过来,他以为...以为都和他们一样... 齐禾在众人的催促中这才上了马车,杏花巷的街坊将她们送了出去,这一别谁知道是否还会再见。 离开杏花巷,大家就去昨夜的客栈歇了歇,一直到天黑后郭暖的车队过来,众人这才再次启程。 回来前原本打算的很好,在青山县好好逛一逛,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成想会遇见这种事,大家都没了兴致只想着赶紧离开,生怕晚一步,又多出许多打秋风的李三这种人来。 因为是赶夜路,为了安全大家便没有像回来时那样分开坐,顾默书这才终于能和齐禾坐一辆马车上。 齐禾坐的马车没有软塌,苏莺人小入了夜就犯困,所以上了郭暖的马车,一时间这车上只剩他们二人。 齐禾又累又困,随着马车的晃动她的身子逐渐往旁边倒去。 顾默书顺手将人揽在怀中,自己又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地方,这才让齐禾半躺了下来。 他拿出软被盖在齐禾身上,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他不由的心安。 马车一路未停,在第二日天黑前终于回到了府城。 虽只在青山县留了一日,但这其中的不愉快众人谁也不愿再提。 “这次真是对不住。”齐禾歉意道。 本想带着众人痛痛快快在那玩玩,却不想会这么狼狈回来。 “你还别说,你们那的小包子是真好吃,竟还有茄子肉馅的。”季槐生嘿嘿一笑,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确实,我也是第一次吃。”楼景紧接道。 谈起吃食这事算是彻底掀篇了,因这几日都在赶路大家便没有在齐禾这耽误功夫,各自拿了东西就回了家。 - 齐禾他们离开不到三日,这京中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府城。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是放在书香世家那也要敲锣打鼓热闹好几日,所以众人看着铺门紧闭的小苏绣铺实在不明白为何会这般。 而院中齐禾正在准备吃食,这几日没有外人打扰她和顾默书倒是过的快哉。 “真的不办?”齐禾刚洗完菜,手上还沾着水,她伸手在顾默书面前弹了弹,溅了他一脸。 顾默书眼中含笑,拿出帕子擦了擦齐禾的手,淡淡道:“不办,这样就好。” 办酒席看上去热闹,可请来的那些人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顾默书不愿找这个麻烦,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好。 “那好,等临走前叫他们来家中再吃顿饭。”齐禾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气,“这次他们不去京中了。” 他们自然是指季叶梨姐弟二人,昨日季槐生就去书院任了职,他这是留在府城了。 而季叶梨要接手她在府城的绣铺,自然不会跟着去京中,一时间齐禾有些落寞。 好像努力了很久,回过头再去看却发现大家已经渐行渐远。 “他们确实不会去京中,但有人可能会去。”顾默书伸手蹭了一下她的鼻尖,提醒道。 “嗯?谁?”齐禾茫然的看向他。 顾默书没有直接告诉她,只留下一句你猜猜,就抱着菜盆去了小厨房。 这几日家中只有他们二人,顾默书学会了不少菜式,如今已经出师了,他进了小厨房齐禾便不用再进去,只等着一会儿吃饭就好。 齐禾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脑海中逐渐回想,她们这些人谁会去京城呢。 突然,云棠委屈的面庞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怎么就偏偏忘了云棠呢。 许是那几日路上哄着孩子玩闹,把她家中那些事都抛之脑后这才没想起来。 可她若是张嘴提云棠真的会去吗,可她若是不提她这心中难安,云棠那么软的性子若真被婆母抢了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一直到顾默书端着饭菜出来,齐禾都未想到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尝尝我炒的茄子。”顾默书路过她身旁时忍不住道。 齐禾闻言这才从躺椅上下来,她跟在顾默书身后帮着将蒸好的白米饭端出来,等二人都坐下后齐禾这才夹了一块超好的茄子。 不咸不甜,刚刚好。 “好吃。”她咬了一口就道,但面上却板着一张小脸。 顾默书不放心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好像确实还好,可既然好吃为何她还这么不开心。 “菜不合胃口?”他犹豫道。 齐禾放下筷子摇摇头,“好吃,只是刚刚想起云棠的事我就什么胃口也没了。” “明日叫云棠来问问,到时候你就说京中铺子缺人问她可愿意去。”这样不仅不用戳破云棠家中之事还能给她一条出路,顾默书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齐禾碗中,哄道:“再吃些。” 刚刚那话像一剂安心药,齐禾这才松了眉头。 - 第二日还不等齐禾去找云棠,她竟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见她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齐禾不免有些心疼。 “来,让小叔带你们玩好不好。”齐禾给顾默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两个孩子抱出去。 可两个小孩哪里那么好骗,一人抱着云棠一个胳膊就是不撒手,最后还是云棠发话她们这才跟着顾默书出了屋。 等两个孩子都出去了,云棠没忍住又痛哭出声,一时间齐禾都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揽在怀中任由她哭泣。 宣泄了好一会儿,云棠这才平复下来,她不好意思的看向齐禾,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齐禾。 那会她独自带着孩子进来,齐禾还以为楼景是个没担当的,心中气了好一会儿。 谁知却听云棠道:“楼家大夫人,也就是我那名义上的婆母,昨日竟直接派人来家中接孩子,见我们不放孩子竟说是老爷的主意,今日一早更是直接闯进我们家中要抢走两个孩子,楼景一人堵着他们,我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跑了出来。” 齐禾没想到楼家大夫人竟会抢孩子,虽然大少爷不能生育,但也不至于抢别人的孩子过继。 “那楼老爷就真的同意?再怎么说你们的孩子也是楼家的亲孙女孙子。”齐禾蹙眉。 “我们...不敢回去,生怕进了那家门就再也出不来。”云棠顿了顿,犹豫了许久最后才说道:“禾禾,我们一家能跟着你去京城吗,我们夫妻二人昨夜想了一夜,打算将府城的宅院变卖,到时候在京中买个小院子,在孩子长大前再也不回来了。 齐禾本就想带着她离开,如今云棠亲自张嘴,齐禾那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他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谁知道楼家大夫人会在外面怎么散布谣言,这事总的解决,最好是楼老爷亲自放他们离开府城。 “你且安心,这事怎么样都要解决,容我想个法子。” 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一个无后一个龙凤胎。 楼大夫人这样极端办事肯定是有原由的,只是这原由具体是什么,还得再看看。 临近晌午,楼景这才来到齐禾家中,他身上衣衫虽然皱了但好在没受伤。 那些来抢孩子的人至少心中还顾忌他这少爷的身份,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晌午过后,齐禾就找了包打听,让他打探一下楼家主宅那边到底怎么了。 这一打探不要紧,竟真打探出来一个重要消息。 原来楼家二房三房要分家! 楼家在府城也有百年根基,但一直是大房把持家业,如今大房的嫡子出了那事,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二房三房就动了心思。 楼大夫人为了保住她儿子的位置这才会来抢孩子,而楼老爷默许这个行为也是为了他们大房。 “若保住大房嫡出一脉,又不仅仅只有这一招。”顾默书道。 一旁的楼景闻言微顿,不让嫡出有孩子那么只能再有一个嫡出,那他...他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向顾默书。 “这法子最好,一来不会对你们造成损失二来还能让楼大夫人失算。”顾默书紧接道,“你们夫妻二人不妨想一想,比起一走了之这法子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楼景看向云棠,又看向他那两个孩子,最终点了点头。 此事说办就办,一刻也不能耽误,再过两日齐禾他们就要回京城了,这事必须这两日解决。 为了让楼老爷能接受,齐禾他们还在旁的地方下了功夫。 如今齐禾绣铺盛名在外,又有顾默书这个状元在,这可是人人向攀附的对象。 齐禾就用了众人这种心态,对外放出风声,要诚邀好友来参加家中宴席。 这消息一放出,府城各商贾都张望了起来,就等着齐禾送请帖过来,若有了这请帖这就说明他们与齐禾绣铺关系亲密。 到时候万一有事相求,还能拜托一下顾默书。 别小看状元这个名号,这可是要入翰林为官的。 在这个时代,虽然不那么轻商,但比起为官来说商人地位还是低。 齐禾第二日便让人送出去了请帖,后日在家中办宴席,除却好友外又邀了书院夫子和府城许多商贾。 有些从未与齐禾打过交道的商贾也收到了请帖,这让众人非常诧异。 听到别家商号谈论此事,顾老爷子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都收到了,那他们顾家算什么。 可回到家中一问这才发现,他们顾家竟然没有收到请帖! 楼家与齐禾铺子有云棠这层关系在,楼老爷可不信不会给他们请帖,他直接派人去问楼景。 见楼景有请帖而他们楼家没有,他一下子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不就是齐禾在给自家小妹撑腰吗? 楼老爷在家中气了半日,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妥协了。 反正楼景是他的亲儿子,楼景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孙辈,他为何非要想不开任由家中婆娘将孩子请过来。 想清楚后,楼老爷下午便带着人去了楼景那边,没想到他们竟然搬到了齐禾这边,没办法楼老爷又让人备了厚礼这才来到了齐禾院中。 齐禾客气的将人放了进来,又听楼老爷说了半天,最后才开口道:“可惜我只有云棠这一个妹妹,以后我们去了京中独留她一人在这实在不放心。” “齐掌柜的放心就是,楼景是我的儿子,我还能让他们受了委屈不成。”楼老爷此时还未有将楼景归到大夫人名下的打算。 齐禾抿了口茶水,冷声道:“听闻楼老爷家中因有些事在闹分家,我们也是听别人说了那么一嘴,想想也是若楼家大房嫡出一脉无所出,这以后楼家怕是...” 楼老爷老奸巨猾,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齐禾这话中的意思,这不就是让他将楼景庶出身份换成嫡出嘛。 这事倒也不难,直接将楼景归在大夫人名下就是,只是这事让大夫人同意有些难,但也不是最难办,只是楼老爷心中不服气,他这把年岁的人了竟还让一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 “齐掌柜果然是生意人,我都这把年岁的人了你还...”楼老爷话还没说完,顾默书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手中端着一盘糕点,直接放在了齐禾面前,“饿了吧,吃些。” 这姿态,就差把我很听齐禾的话这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楼老爷一噎,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说到底咱们总归是一家人是不是,怎么能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楼老爷是明事理的人,您看,小辈今日这一忙竟忘了让人给您送请帖。”齐禾说完看了顾默书一眼。 只见状元郎将笔墨纸砚拿出,亲自在桌案前写了一个请帖,写完晾干后又亲自递给了楼老爷。 这一招楼老爷很是受用,高兴的收下请帖就带着楼景回了楼家老宅。 这一夜除了楼家人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众人只晓得第二日楼景这个庶出的少爷就归到了大夫人名下,成了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少爷。 大房嫡出一脉有了人,二房三房也不好闹了,最后这场闹剧只能不了了之。 齐禾办酒席那日,楼老爷带着顾默书亲自写的请帖还同楼景一家高高兴兴坐着一辆马车过来。 齐禾又亲自出去将人迎到家中,算是彻底给足了楼老爷面子,这事在他们两家之间也算有了结果。 此次受邀之人众多,府城中大大小小的商贾都来了,楼老爷在这些人面前算是过足了瘾,最后喝多了酒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楼景的说辞,甚至还按了一式两份的手印。 有了这东西,楼老爷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同意。 而另外一边楼景行动的很快,直接便宜售出宅院,一日之间就将宅院卖了出去换了不少银两。 宴席结束的第二日,苏记绣庄的掌柜又单独过来了,他带了不少上好的布匹与昨日送的薄礼完全不一样。 “您这是做什么,太见外了。”齐禾不愿收下,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再说这苏记绣庄背后之人可是在京中为官,她不想因为自己让顾默书被迫与那些人牵上关系。 苏来笑道:“你就别见外了,这东西都是以我自己的名义给的,这些年咱们两家铺子一直做生意,日后还望着生意能一直做下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齐禾不能再说什么,最后在那一箱布匹中选了一匹留了下来。 送走了苏来,齐禾还未来得及歇歇,门外又有人来了。 与别人拜访一词不同,他张嘴就是来赔礼道歉的。 “门外是谁?”顾默书隐隐之中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齐禾瞒着的事情。 “一个咱们都相熟的,何家绣庄。”齐禾扭头道。 何家绣庄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说那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府城,为何如今还要赔礼道歉。 见顾默书一句话糊弄不过去,齐禾只能将去京城前发生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后来就没有来往了,真的。” 顾默书无奈笑笑,他实在不知道齐禾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我让他们回去就是。”齐禾一溜烟来到门前,将门打开。 何家少爷这些日子并不好过,他原本还想出点坏主意,可那日顾默书的名字传遍府城,他算是彻底打消了念头,“齐掌柜的,当日都是我的错,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回去吧,咱们两个铺子之间什么时候有过恩怨。”齐禾轻描淡写一句话,何家少爷算是安了心。 他识趣的没有再言语,带着人赶忙离开了。 院中终于清净下来,齐禾回想起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打着顾默书的名号做这些事,又是 让他写请帖又是让他端点心还让他演戏.... “委屈你了。”齐禾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他。 顾默书挑眉笑道:“乐意至极。”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离顾默书任职的日子越来越近, 齐禾他们没有在府城再耽误,事情解决后众人就决定启程前往京中。 离开前季叶梨非要同齐禾立字据,以后府城铺子虽由她接手但铺子仍记在齐禾名下, 只是每月挣得银钱给齐禾四成就是, 而后面的宅院房屋她更是不会占用,倒不是单单想同齐禾分得清楚,而是怕周家闹事。 这次回来周家算是松了口,不会让周世兴的表妹进家门,若只是成全二人倒还好, 可偏偏与利益挂了钩。 周世兴与顾默书是同窗,季叶梨又是齐禾铺子的二把手, 季叶梨不想齐禾沾这些麻烦, 更不想周家亲眷打这铺子的注意,所以才要同齐禾立字据。 “你们放心去就是, 府城这边有我呢。”季叶梨站在一旁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笑道。 李嫣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这才松开手,她眼中含泪不舍的看向齐禾,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分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虽说齐禾问过她们要不要一同去京城, 可那里实在远,她们好不容易在府城落了根哪里愿意离开。 “若京中绣品供应不上,你就写信告知我们。”李嫣用方帕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呜咽道。 “我们在这也会好好琢磨双面三异绣,到时候绣好了一定让人捎去给你瞧。”刘兰兰道。 齐禾微微点头, 眸中全是不舍, “好。” 齐禾心中酸涩,虽离别过很多次, 可哪次都与今日不同,她站在马车旁同大家一一相抱,最终在顾默书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顾兄,一路顺遂。”马车已经离开,刚刚从书院中告假出来的季槐生小跑着在车后面喊道。 此去一别,山高路远... - 初春正是跑货的好时候,这一路大大小小遇见了不少货商,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去。 赶了三个夜路,苏莺早就坚持不住,她打了个哈气小脑袋就靠在了齐禾肩上。 “睡吧。”齐禾缓缓将她身子放平,又拿出薄被盖在了她身上。 弄完一切齐禾也缓缓闭上了眼。 马车什么时候停下的她一点也不知晓,等她睁开眼时车厢中早就空无一人。 齐禾微楞片刻,赶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只见对面大树下顾默书正给哄两个脸上挂着泪的奶娃娃。 也不知他怎么惹着那俩孩子了,一时间竟是哄也哄不好。 “师傅,你醒啦。”苏莺手中捏着一块糕点,对着齐禾方向喊道。 声音不大,周围歇着的人都听见了。 顾默书手忙脚乱的将两个奶娃娃送回到楼景身旁,这才往齐禾的马车走去。 刚走近了,就听见齐禾问道。 “马车什么时候停下的,我竟不知道。” 苏莺趴在小窗边,道:“好一会儿了,我醒来时马车就停在这了,好像是小叔说给车夫的。” 说着她将怀中的食篮从小窗中递给齐禾,嘿嘿一笑,“师傅,你吃点先垫垫肚子,咱们距离下一个歇脚的地方还有好远呢。” 这几日因为赶路他们都不曾去就近的县城中休息,只是白日路过时会在那买些吃食带着。 齐禾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蛋,笑着问道:“那你想吃什么,一会儿到了县城给你买。” 苏莺想了想最后摇头道:“还是算了,他们做的都不如师傅做的好吃。” “你呀你呀真是个小馋猫。” 苏莺听到这话还重重的点了点头,“师傅,一会儿我就不上你这辆马车了,我想去云姐姐那边逗逗两个小团子。” 想到那两个奶声奶气叫自己姐姐的小团子,苏莺一刻也呆不住了,正巧这时顾默书走了过来,她招呼了一声小叔就赶忙跑开了。 齐禾一直忍着同她说话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直到那声小叔,她才慌张的往旁边看去。 二人四目相视,顾默书眸中透出一丝温柔,他提醒道:“外面风大,把帘子放下别吹着了。” 说完不等齐禾反应过来,他就跳上了马车。 齐禾手中拿着食盒,腰间还搭着一层薄被,顾默书突然这么进来她惊讶中只能往旁边挪了挪。 “这么睡可累?”顾默书一进来便问道。 齐禾摇摇头,这下面铺着厚厚的褥子,感觉比来时还软了,像是被人又铺了一层。 想到这,齐禾逐渐反应过来,她将食盒放在一旁,给顾默书让出位置,肯定道:“你又铺了一层。” “嗯。”顾默书坐在她身旁道。 “什么时候?”齐禾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睡了一路连马车停下来都不知道,更别说有人进来又铺了一层垫子。 顾默书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双眸注视着她,“苏莺醒了以后,我把我那车上的垫子抱了过来,你正睡着就没叫你。” 其实那会铺垫子一点也不容易,顾默书又怕声音大点吵醒了齐禾又怕没有铺好隔着她了。 “还累不累。”顾默书将旁边的枕头竖起来垫在了身后,他半倚在上面,伸手拽了拽齐禾的衣角。 齐禾眸眼眯起,打趣他道:“你还赖在我这了,一会儿来人了我看你怎么办。” 顾默书手上稍稍用力,直接将她拦在怀中,“我听见你们刚刚说的了,苏莺要去云棠的马车上。” 这话听得倒是一清二楚,齐禾伸手戳了戳他胸前的衣襟。 “你再歇会儿,我同车夫说了一刻后咱们就启程。”顾默书垂眸看着她的清秀的面庞,最后忍不住伸手将她嘴边的发丝挪到了耳后。 二人心意相通后倒是没有再拘着,这样亲密的接触于齐禾而言刚刚好。 她本就有些困,听到这话后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将手搭在顾默书腰间,闭上眼喃喃道:“那我再睡会儿。” 顾默书将薄被往上拽了拽重新搭在齐禾身上,他是真没想到她会睡的这么快,刚说歇会就闭上了眼。 顾默书静静看着她的睡颜,直到马车动了起来,怀中人仍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这才大起胆子在她眉间落了一个轻吻。 因连赶了几日路,齐禾他们第二日晌午前就抵达了京城。 此次回京带的东西不少,齐禾宅院中没有人,只能他们几人一趟又一趟的把东西搬进去。 云棠夫妻二人还没住处暂时也住在这边,所以加起来东西竟有好几箱子。 “齐姑娘回来了。”斜对面 宅院走出来一阿嬷,见齐禾站在门前便走了过来。 齐禾同她见过多次,也知道这阿嬷是对面宅院李夫人的奶娘,“可不是,您瞧这都是从家中带回来的东西。” 一个又一个的大箱子光车夫和顾默书他们可不好搬,那阿嬷往院中打量了一眼,诧异道:“怎么家中没买点仆人回来,这么多东西状元郎自己搬可别累着身子了。”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置办。” “等着。”那阿嬷直接转身回家叫了几个仆从出来。 齐禾还未来得及推脱,那几个仆从就分开将剩下的几个箱子抬进了院中。 “这怎么好。”齐禾不想千人情,更何况对面人家还是朝中官员。 那阿嬷摆摆手,“这有什么,你看一趟这不就搬完了。” 一直等那几个仆从回了宅院,阿嬷才挎着篮子离开小巷。 不管怎样,这人情算是欠下了,齐禾看着阿嬷的背影心中开始做起打算,这人情得早点还。 院中,两个奶娃娃四处摸索,这宅院于他们而言很新鲜,到处都是玩的地方。 云棠也是第一次来京中,第一次见京中的宅院,她环顾四周见齐禾进了院子这才问道:“禾禾,这是三进的宅院吧。” 齐禾抱起脚边的奶娃娃,指了指西厢房道:“那处屋子还大些,还有两个床榻,你们一家四口住正合适。” “那不是小叔一直住的屋子吗?”苏莺将自己的包袱从肩上摘下,放在了院中的木箱上。 那屋子敞亮,桌案旁边就是窗子,光线极佳,当时便直接让顾默书住下了。 只是现在二人关系早就不同,顾默书也可以换个屋子住住,正巧云棠她们人多住在那最合适。 “我旁边不是还有一处屋子,那一直空着默书搬过去住就是。”齐禾一本正经道。 她们来了就让顾默书搬走,云棠有些歉意的看向顾默书,谁知顾默书却不以为意,他摆摆手笑道:“一间屋子而已,再说我一人住那里着实有些大了。” 云棠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楼景却抵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抬眸看了齐禾一眼,这才没再继续说下去。 许是身边的婆子都是楼家人,云棠虽没有每日站规矩但耳朵还是听了不少。 这主厢房旁虽住人,但一般不会是男眷,再说齐禾又是顾默书的小娘,更不应该如此安排住处。 好在刚刚楼景拦住了她,要不她就说了出来,现在想想齐禾大抵是不知道这些,毕竟这些事她也是嫁进楼家才知道的。 既然不知那为何还要说呢,平白让人难堪。 众人分好屋子便各自开始收拾起来,因几人中只有齐禾和苏莺不用换屋子,所以看孩子的任务便落在了她们二人身上。 两个小孩早就不怕生了,任由齐禾乖乖抱着。 齐禾瞧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乖乖吃手中的白糯糕,不禁想起那日顾默书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样子。 “你瞧她们这么乖,怎么我见默书哄半天也没哄好,俩孩子哭的那么凶。”齐禾问道。 苏莺捏了捏圆圆的小手,一点也不客气的说:“还不是小叔不让他们上马车,团团圆圆醒了想去找你玩,当时师傅你正睡着,小叔怎么都不让他们上去,他俩哪受过这个委屈,一下子就气哭了,小叔哄半天都不行,最后还是云姐姐哄的。” “是不是啊,小圆圆。”苏莺说着伸手揪了揪圆圆头顶的小啾啾。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京安顿好一切, 齐禾又开始忙着绣铺开张事宜。 绣铺中东西都准备妥当,光摆出来的各式各样的绣品齐禾就弄了六十来件。 如今已经四月,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夏, 到时候团扇又会成为热卖的东西, 齐禾想着再在京中招些绣娘,到时候人多不至于绣品断了供应。 铺子中只她们三人可不行,可若是找会苏绣的绣娘也不容易,齐禾一时犯了难。 照这样下去铺子开张的日子又要往后推一推,齐禾可不想这么等下去错失了夏日挣钱的机遇。 “师傅。”苏莺急慌忙的从外面跑进铺子, 嘴中还喊着齐禾。 这可把齐禾吓了一跳,这可是盛京难道青天白日里就有人在街上绑架人嘛。 齐禾从柜子里侧走出来, 伸手将苏莺拽到身后, 她警惕的看着外面,却发现并未有有人追进来。 “刚刚怎么了。”见没人进来, 齐禾这才转身看向苏莺。 “外面停靠了好几辆马车,说是给咱们铺子送东西的。”苏莺指了指门外,小声嘟囔道:“他们让我进来说一声,得了师傅您的允许再进来。” 她这铺子还未开张就有人来送东西, 想必是京中老熟人。 “走, 出去瞧瞧。”齐禾带着苏莺走了出去,果然有三辆马车停靠在她们铺子旁边。 马车上并未有字号,光看护送人的衣着齐禾还真想不起来这能是谁。 “可是齐掌柜?”最前面的马车上跳下来一男子,他几步走到齐禾面前,作揖问道。 齐禾点点头:“您是。” 为首的男子往旁边看了一眼, 见周围商户都偷偷打量着这边, 犹豫了一下说道:“可否进去说话。” 齐禾瞧他如此谨慎,想必这背后之人定不简单, 她伸手招呼了苏莺一声这才带着人进了铺子。 短短几步路,齐禾脑海中闪过许多人名,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余家小姐,可若是余家小姐按理说不应该会这么谨慎。 难道是顾默书的同僚?可顾默书今日才刚刚去上职,人还没回来按理说送礼之人不会这么快。 “您里面坐。” “不了,我们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复命,我家公子听闻您来到京中开了绣铺,这便派人送了几箱布匹,望您一定收下。” 齐禾疑惑的看向他,脑海中实在想不出来能这位公子能是谁。 “我家公子姓谢,他说您听见他的姓氏就知道。” 齐禾尴尬的偏过头,这人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若再问属实有些不太好。 齐禾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原来是谢公子,那真是谢谢他了,告诉你家公子若日后需要绣品知会我一声就好。” “自然。”那男子说完就出了铺子,没一会儿又带着人将那三箱子布匹抬了进来。 那些人来得快去的快,等人走了齐禾才回过神。 她看着铺中地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三个大樟木箱子,实在有些头疼,东西都收下了这人却还不知道是谁。 - 顾默书在翰林院任职,第一日上职院中同僚对他倒是还算客气,没有人为难他。 他除了整理案卷倒是没有其他的活,一直到晌午屋中之人渐渐离去,他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翰林院离齐禾买的宅院不近,晌午这么点功夫他是不回去的,而翰林院中有供人吃饭的小食肆倒是方便了他。 顾默书跟着前面的人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顾兄。”来人正是那日的榜眼,林彦博。 顾默书见到他倒是不意外,一甲三人都会入翰林院,这不是稀罕事。 顾默书拱手道:“林兄好久不见,可一同过去?” “走。”林彦博笑了笑,“我瞧你这期待的样子,你定是不知道这翰林院的吃食有多难吃。” “哦?”顾默书确实不知此时,他第一次上职,连吃饭的地方都不知道还是跟着人群寻过来的。 林彦博与他挨的及近,小声在他耳旁说道:“难以下咽。” 顾默书脸色微微一变,他倒是不曾想林兄会这么直白的说这些话。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保不住会传成什么。 “林兄,慎言。”顾默书见周围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小声提醒道。 林彦博哈哈大笑出声,他伸手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似乎对这个同僚很是满意,“无妨,这里只有你我而已,走,既然你没吃过今日咱们就去尝尝。” 一顿饭吃了都没一刻,他们二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默书算是明白他刚刚说的难以下咽是什么意思了,那真是一点也没有夸张。 “林兄怎么知道?” “你刚刚跟着人群走,难道就没发现大家虽往这边来但进去的人却很少吗。” 顾默书那会是真的没有留意,被林兄这么一提醒他才往旁白的小路看去,果然紧挨着食肆的这条小路上行人更多。 “他们这是。” “再往前走有一道小门,一般家中送饭之人都会在那里等着,你第一次来不知道也正常,若以后让家中送饭去那边就是。” 顾默书了然,只是他家中离这较远,若让人送一趟饭食那实在耽误不少时辰。 如今家中其他人都在忙着铺子开张,他并不打算为他们添这个麻烦。 一直熬到傍晚,他们才下职,顾默书肚子早就饿了,他生怕回去后被齐禾发现,这才在回程的路上买了两个烧饼垫垫肚子。 虽然干吃烧饼有些噎人,但顾默书觉得这烧饼真是好吃,若翰林院吃食能有这个烧饼的水准,那真是奢望。 - 齐禾打开箱子看了一眼,每一个木箱中都放着上好的布匹,这些布匹别说拿来做绣品了就是拿来做成衣都价值百金。 “师傅,这布匹怎么办啊。”苏莺自小住在苏宅,一眼就瞧出这些布匹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到的东西。 “既然人家送了过来,咱们也收了,那就留下。”齐禾从中选出几匹雨花锦,又道:“你挑挑喜欢哪个,自己拿出来做身成衣。 苏莺摇摇头,这箱子中的布匹太好了,若让她拿去做身衣裳,那真是白白浪费。 “再好那也是布料,不做衣裳做什么,你自己选,若是选不出来我帮你。” 虽然齐禾这么说了,但苏莺还是舍不得,她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布匹最终还是没有拿出一匹。 齐禾无奈的摇摇头,顺着她的视线拿起了那匹浅粉色织锦“就这个了,你这年岁最适合穿粉色。” 苏莺不好意思的接过布匹,欢快道:“谢谢师傅!” 二人将布匹用棉布包好放进了竹篓中,齐禾宅院离铺子不远,她们走着回去就是。 可今日竹篓 中的布匹着实有些分量,把她们二人累的够呛,等回到宅院时天色都黑了。 楼景一早出去看宅院了,云棠一人在家看着两个孩子,实在腾不出手来做饭,所以等众人回来时家中还未开火。 齐禾看着空荡荡的灶台,终于意识到家中缺了什么。 不仅仅是马车和车夫,还有做饭的厨子... 齐禾煮了点白粥,也没有炒菜,几人就这么凑活了一顿。 - 入了夜,云棠的两个孩子跟着她回了屋,顾默书这才有时间来齐禾这边。 他悄默声的关上门又打开门,仿佛做贼一般进到齐禾屋中。 齐禾晚饭就喝了半碗白粥,现在已经饿了,好在家中还有糕点可以填填肚子,她坐在桌案旁正开心的吃白糯糕。 顾默书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人摸到了自己屋中这实在骇人。 可还不等她说话,顾默书先一步关切道:“饿了怎么不说。” “一点点。”齐禾将手中的白糯糕放回盘子中,做出自己并不饿的样子。 一瞬间顾默书已经忘了自己为何要来找齐禾,他伸手揉了揉齐禾的头顶,柔声对她说道:“等着。” 说完人就走了出去。 齐禾还以为他这是回屋给自己找吃食,所以并未跟出去,可这一等一刻钟都过去了,却还不见顾默书回来。 齐禾有些坐不住了,她刚准备起身往院中瞧瞧就见顾默书端着一个碗推开了屋门。 白瓷碗上面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的吃食,顾默书也不觉碗烫,直接用手这么端着。 “尝尝,我第一次做这个。”顾默书将碗筷放在齐禾面前,笑着催道。 齐禾看着那一碗糯乎乎的疙瘩汤,心中暖暖的。 “怎么做的这么难看。”她垂着头凑到瓷碗面前,也不知是不是热气熏得,她眸框有些泛红。 顾默书并未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他连连道歉,“这次卖相不太好,下次再给你做好看的,你不是饿了,快尝尝。” 齐禾舀了一小汤勺,吹了吹这才送入自己嘴中。 与它难看的卖相不同,味道是真的不错。 “好吃吗?”顾默书紧张的看向齐禾,那会怕齐禾太饿,他这才选了一个简单的吃食。 见齐禾摇摇头,他的心咯噔一下。 “好吃的。”齐禾偷偷伸手抹了下眼角,紧接着笑着回道。 顾默书心口一软,齐禾觉得好吃那就好,刚刚做饭时他还生怕她不喜欢,“那再吃点,晚上不要吃太多容易积食。” 淡淡的烛光下,齐禾在顾默书的注视下一勺又一勺,将那半碗疙瘩汤吃了个干净。 等顾默书端着瓷碗离开齐禾屋中后,齐禾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忘记问什么事情了。 今日那突然出现的送礼之人,虽然齐禾不记得那人是谁但保不准顾默书认识。 再说就算顾默书也不知晓,但他在京中任职,到底也能同人打探出来这京中姓谢之人是谁。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二日顾默书反常的起来晚了, 他还没出屋就听见了院中孩子玩闹的声音。 “圆圆,不许跑了。”苏莺跟在两个孩子身后,一个劲的追, “团团, 不许拿着木棍到处敲。” 两个小家伙如今会跑了,但还是不稳当,苏莺生怕他们摔了。 可刚回跑的小家伙哪里听她的话,一溜烟就跑到了顾默书门前。 “不可不可!”苏莺赶紧追了上来,在团团推门的一瞬间将人抱了起来。 她“嘘”了一声, 小声道:“小叔还睡觉呢,不要吵醒他。” 团团似乎听懂了, 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冲着苏莺点了点头。 小厨房中, 云棠正同齐禾一起做吃食。 昨夜晚饭他们就喝了白粥,到现在这个时辰早就饿了。 云棠坐在小板凳上用蒲扇扇着灶火, 眼睁睁看着齐禾将腌制过的里脊肉和生姜一同放进白粥中。 “哎呀,会不会腥气。”云棠从未吃过这种做法的粥,竟将生肉直接放进去,这真的能吃? 齐禾用铁勺快速搅拌了两下, 这才盖上锅盖, “这怎么不能吃,生姜去腥出锅前再撒点盐,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云棠似懂非懂,但齐禾说好吃那一定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齐禾弄完粥,又开始切腊肉, 这么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只肉粥可不行, 怎么样都要有几个热菜。 齐禾炒菜的功夫,楼景就提着一兜油烧饼回来了。 这买油烧饼的小摊位离她们宅院可有两条街, 且每日买的人众多,若是起来晚了都不一定买得到。 “刚出锅的,热着呢。”楼景一进来就将油纸袋放下,赶忙吹起了自己的手,“这一路我都咬着牙回来的,你是不知这有多热。” 说完他用自己被烫了一路的手戳了戳云棠的脸颊。 “你!”云棠举起蒲扇冲着他的打去,“这么烫你还手拿着,你用衣服抱着也好啊。” 楼景挠挠头,“也是,还是娘子聪敏。” 云棠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蒲扇将他的手拽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齐禾站在一旁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抿了下唇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顾默书端着白瓷碗进来的一幕,那瓷碗中还冒着热气他的手一定也烫着了吧。 “今日我在出去看看,昨天转的几个宅院离着都太远了。”楼景叹了口气,京中宅院比他想的还要贵许多,他们当时府城宅院便宜卖的,如今在京中过买三进的宅院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齐禾回过神,想也没想直言道:“不用这么着急,你们在这住着就是,人一多这家中才热闹。” “可不是,这一大早的那两个小祖宗真是闹死了,也不知默书醒了没,可别闹醒他小叔。”云棠松开楼景的手,又拿起蒲扇开始扇风。 齐禾笑笑却没回话,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感情见不得光,每次众人当着 她的面说起顾默书她总不好意思跟话,生怕暴露了什么。 顾默书虽然已经为官,但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他仍旧不好。 即便这周围人家都以为她是顾默书的堂姐,但纸包不住火,若真有人去查,她是他小娘这件事早晚会被人戳破。 到时候面临的灾难可不是一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 顾默书出屋时饭菜已经做好,他伸手捞起缠着苏莺也要抱抱的圆圆。 “小叔,你醒啦。”苏莺松了口气,一人看两个孩子真的太难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彻底明白为何云棠姐姐每日会那么累。 顾默书往上颠了颠圆圆,“嗯。” “饭菜都好了,今天师傅煮的肉粥。”苏莺牵起团团的手,先一步进了屋。 屋中齐禾正在分粥,她给没人都是满满一碗,只有她自己是半碗粥。 云棠还以为是做少了,不好意思的看向齐禾,“瞧我这记性,做了好几次了竟还做少了。” 齐禾正在摆碗筷,闻言笑道:“不是你做少了,是我不饿吃不了一碗。” 昨夜又是糕点又是疙瘩汤,她若是现在饿才怪。 云棠眯着眼啧了一声,“昨夜那点白粥你吃的也不多,怎么一夜过去还不饿呢,不应该啊。” 正说着,苏莺带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刚刚路过听了那么一句,现在脑子也没转悠就回道:“昨夜我见小厨房有光,师傅是不是去吃了宵夜。” 齐禾心里一咯噔,看见厨房的光了那可听见屋门的声响。 “是我进去的,昨夜我饿了去小厨房找了找吃食。”顾默书面不改色道,进来后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了云棠。 “你说你饿了告诉我们就是,怎么还自己去找了,那厨房里能有什么吃的。”云棠轻轻叹了口气,昨日若不是她没有做饭,也不至于大家就喝了些白粥。 可现在她一人看着两个孩子又实在腾不开手,若真因为做饭两个孩子出了差错那可怎么办。 齐禾见众人又要讨论下去,忙出声打断,“今日我就去人牙子那里看看,若有合适的就带回来。” 说起买奴仆这事,云棠想起齐禾在府城时还买了三个人回来,只是那三人一直被安置在城郊农庄。 “齐迹他们怎么没跟来。”她好奇道,那些买的奴仆自然是愿意跟着主家的,如今齐禾搬到京中那三人怎么不跟着一起。 虽然她在楼家时也有人伺候,但那些都是楼家主宅派过来的人,她自不会带来,至于楼景身边的贴身小厮,现如今定是忙着在府城周旋,当时他们说好了等楼景在京城买了宅院,再让他过来。 齐禾来京城这事确实同他们三人说了,可齐迹他们在那边早已习惯,每日养蚕提丝这些活做起来得心应手,若来了京中也只能每日在宅院中忙活杂事,万没有在农庄自在。 再说府城中卖绣线也是生计,虽后来方子卖给了不少人,但这绣线最好的还得数她们小苏绣铺。 “农庄离不开他们。”齐禾道,“再说咱们需要厨子和车夫,他们一个个最拿手的就是提取绣线,来了这反而施展不开。”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云棠还有些惋惜,这奴仆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她觉得还是齐迹他们三人靠谱些,这新买的还得磨合,哎。 顾默书落座在齐禾身旁,他安静的听着一直并未言语。 家中之事都由齐禾做主,她想买什么人回来自是她说了算,只是这次他想跟着一同去,毕竟这次奴仆要安置在家中,那些人除了手脚干净外最重要的便是忠心。 “我同你一起去。”他抿了一口滑嫩的肉粥,言道。 “你今日上职,哪里有空。”齐禾偏过头见他正盯着自己,这目光灼热的让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默书陪你去也好,有他在那人牙子可能不会坑你。”楼景给圆圆喂了一勺肉粥,同二人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去人牙子那,到时候给你什么人你也不清楚,让默书陪着你,你们一起好好挑挑。” 这是在京城中,人牙子那什么人都收,听说前年就有一商贾在这买了一个高壮的车夫回去,谁曾想这车夫竟然拐了他家小女,最后为了他家小女闺名只能收他为义子,全了这桩婚事。 齐禾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那今日晌午你我一同过去?” 翰林院晌午有一个多时辰的休息时间,若想一同去只能在那个时辰,只是这么一来顾默书歇息的时间就没了。 顾默书:“嗯,我到时候在宫门前找你。” - 一上午的时间,顾默书就将今日该修补的古籍弄好了,他速度快到周围官员忍不住瞧他一眼又一眼。 人人都知道他是今年新科状元,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书生,可这人身上却无半分囧色,甚至对待旁人都冷淡两分,这让周围人都不敢轻易同他说话。 甚至一开始准备给他立威的官员最后都放弃了,这种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连带着分给他的活都比旁人少了些。 顾默书整理完后又喝了盏热茶,缓缓神一直等时辰到了这才从屋中离开。 他走的极快,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 林彦博本想叫着顾默书一起出去吃,谁知他还未开口顾默书就从他面前走过了,那人越走越快,也不知道着什么急。 林彦博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就等着到了院门口看他去哪里吃饭。 宫门外不远处有不少停靠的马车,顾默书一出宫门就看见了齐禾,她穿着青绿云锦绣衫,发髻旁插着的是他送的挑簪。 自从二人在一起后,齐禾再也没有戴过其他簪子,这个他送的挑簪成了她唯一的首饰。 顾默书边快步走边想,他要再努力些再升升官职,到时候俸禄多了就可以给齐禾买更多的首饰。 “几步路就是,怎么还跑了过来。”齐禾眉眼弯弯,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先上车歇歇,我给你带了吃食过来,等吃完了咱们再去人牙子那里。” 齐禾一上午都窝在家中,他们晌午去人牙子那里,顾默书哪里有时间吃饭,她想到这早早就在家中开始准备吃食。 一个红烧肉一个凉拌鸡丝,再加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这就是顾默书晌午的吃食。 “怎么做这么多。”顾默书看着食盒微楞,他一层一层拿下直到看见最下面那层放着的疙瘩汤。 这一瞬间他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晕晕乎乎,他喉咙堵的发哑,千言万语汇在心头却说不出来。 “是不是卖相还挺好看。”齐禾坐在他身旁忍不住自卖自夸。 顾默书再也忍耐不住,他半起身将人困在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搂住她的细腰。 那泛着□□的眼眸里只映着齐禾一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盯着我做什么。”齐禾眨眨眼明知故问。 二人挨的那么近, 身子贴着身子脸对着脸,还能做什么。 顾默书忍笑却未撒开手,他垂下脑袋往齐禾肩上靠了靠, 低哑着嗓子说:“让我抱会儿, 禾禾。” 顾默书第一次这么失态,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看齐禾的每一眼都暗含情愫。 这种安静相拥的时候少之又少,这次是在马车中下次却不知会在哪。 “快吃饭,一会还要去人牙子那。”被抱着有一会儿齐禾身子都僵了, 这才催促道,“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默书额头抵在她肩膀上, 懒洋洋地蹭了两下, 这才松开自己的手。 齐禾准备的饭菜不少,可碗筷却是一人份的, 顾默书抬头看她,似乎是在问她为何不吃。 “在家吃过了才来的。”齐禾将红烧肉端了出来放在旁边小小的茶案上,好奇道:“翰林院的饭菜好吃吗。” 宫中的厨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齐禾这般想。 顾默书手中的动作一滞, 若说好吃齐禾肯定会拿自己做的比较, 若说不好吃没准齐禾会日日来送饭菜。 犹豫了一下他回道:“还可。” 闻言齐禾笑了起来,能让顾默书说出还可二字,看来这饭菜真的一般。 等顾默书吃完后,齐禾又让他换上了一件平日穿的衣裳,毕竟是去人牙子那里, 穿着官服实在不妥。 等一切就绪 她这才让车夫驾车带她们去了西市, 去人牙子那看看他们手中的人。 齐禾原本想买两个回来,一个在家烧饭一个架着马车每日接送顾默书。 她们这宅院离翰林院还是稍微有些远, 若每日走着过去这春日里还好,等到了夏天和冬天那就难了。 人牙子一听买人回去是要做这些活,忙带着人去了后院。 “我要回家。”角落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衫梳着丱发的小姑娘啜泣着说。 “回什么家,你早就没家了,你和你哥都被卖了进来,以后就是做奴才的命。”看守她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挥下去。 “啪”的一声,没有惨叫声,那鞭子未打在小姑娘身上。 齐禾蹙眉看着人牙子,若是他们这都这样不把人当人那她还是换一家的好。 “哎呦喂,干嘛呢干嘛呢。”人牙子有眼力劲的走了过去,扶起角落中的小姑娘。 “你啊就在这乖乖等着,一个劲的哭谁愿意把你们俩一块买走。”人牙子嘴中的另外一人正是替她挨鞭子的人。 齐禾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明明年岁看着不大可身上却透着一股韧劲,是个好苗子,只是他们为何会在这里齐禾还需要了解清楚。 那小姑娘果然不哭了,但一个劲的往她兄长怀中钻,整个人身子都颤着,看来不是第一次挨打。 “我带您往里面瞧,我这会做饭的厨子那可是一顶一的好。”人牙子见事情解决又领着齐禾他们往里走。 齐禾路过那兄妹二人时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真是可怜。 “他们为何会被卖进来。”齐禾随口一问。 “咳,瞧您应该是新搬来京都的,竟连这事都不知晓。”那人牙子见状将来龙去脉同齐禾叨了两句。 这兄妹二人都姓张,是京中张界酒楼大当家的孩子。 这张界酒楼大当家去年出门途中被劫匪害死,这酒楼便成了二当家的,这俩孩子自然被撵了出来。 “既然是一家人,养两个孩子又有何不妥。” “又不是亲兄弟,再说当年这张界酒楼大当家出门时可是借了不少银钱,这人一死哪里有东西还债,这一双儿女便是抵债的,可怜是可怜了些,但至少也享了几年福不是,不像咱一出生就是穷苦人。”人牙子说完竟还笑出了声。 那讥讽的笑声让齐禾越发觉得刺耳。 “您瞧,能驾车会做饭的都在这里了。”人牙子并未注意买主的情绪变化,仍努力的推销自己手中的“货物”。 齐禾没有接话,现在她早就没有了挑人的心思。 “我挑。”顾默书伸手拍了拍齐禾肩膀示意她安心。 最终在那群人中,顾默书选了一个稳重的汉子还有一个会做饭洗衣的阿嬷。 那阿嬷早年丧夫,老年丧子,虽有一手好厨艺可每每有人来问都会介意她的身世。 顾默书到不在乎这些,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没有人改变的了。 “一共二十两银子。”见那老嬷有人愿意买,人牙子一高兴将零头还抹去了。 原本这汉子要十七两,毕竟除了驾车还有功夫在身,是个能看家护院的,至于那老嬷,也就五两银子。 齐禾付了银子拿了他们的身契,带着人便往外走,路过那兄妹二人时不免又看了一眼。 刚刚听人牙子说起她们家中之事,齐禾便觉得蹊跷,偌大的酒楼留下了偏偏把大当家的孩子卖了抵债,这怎么看怎么觉得二当家有问题。 可这些和齐禾没有关系,她也管不着。 正当她纠结时,身旁的顾默书沉声问道:“他们二人身契可在?” 人牙子喜上心头,笑道:“在,在,都在呢。” “这俩年岁小,小的什么也干不了,您若是买回去可不能再退回来。”人牙子生怕他们后悔,又追加了几句。 “可识字。”顾默书又问。 “识字,这俩都识字。”人牙子朝身旁拿着鞭子的汉子使了个眼色,男人折返回屋拿了他们二人身契出来。 两个人,买下来才十二两银子。 那用他们抵债最多也不过八两。 齐禾越想心口越堵,八两银子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可能有些多,但一大家子一起挣钱一年也能挣得出来。 但八两银子对于京城中的酒楼来说,可能都没有一壶酒贵。 可即便如此,他们二人还是被抵债卖了出来。 齐禾又付了十二两银子,将他们二人买了下来,因马车不大装不下这么多人,人牙子便答应派人将他们四个送过去。 齐禾说了宅院位置,那人牙子一听心都悔了,那可是寸金寸土的地,早知道就应该多卖上几两银子。 上了马车顾默书便换回了官服,回程的路上齐禾靠在顾默书肩膀,有一搭无一搭的揉捏着他修长的手指。 原本打算买两个人现在却带回去四个人,齐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两个人安置。 一个才十五,一个才十岁,以前是家中捧在手心的少爷小姐现在却成了别家奴才。 这样的人也不知他们心中有没有怨气,能不能留得住。 齐禾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 “我瞧着不错,带回来也好你说是不是。”顾默书猜到她在想什么,齐禾这样的人一遇到这样子的事就藏不住。 齐禾没有反驳,毕竟当时就算顾默书不张口她最终也会问,只是越想心中越悲凉。 “若他愿意留在咱们家中,就让他当你的书童吧。”齐禾转念一想,旁人身边都跟着小厮,有些游学之人身边也有书童,顾默书身边好像什么也没有。 书童接触的人多,还能跟着读书识字,倒是比在家做粗活的好,齐禾一想到那俩孩子悲惨的经历心中就不忍。 “你定就好。”顾默书一个人很是自在,但齐禾给他安排一个书童他也能接受,左右不过多个人罢了,再说去翰林院也不能带着他,最多只是平日出门带着倒是不碍事。 马车晃晃悠悠驶向翰林院,还有一刻钟便到了顾默书上职的时辰。 他虽一早便忙完了所有事,但下午还得过去,若说什么时候能闲下来那就得等休沐之日。 “你快下去吧,我也得回去了,别一会儿人都送到了我还没到。”齐禾撒开他的手,撵人一样推搡了他一下,却被顾默书一把扣住手腕。 正当齐禾犯懵时,顾默书也饶有兴趣地捏了捏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挑眉笑道:“确实好捏。” 等齐禾回过神时,顾默书已经下了马车。 - 人牙子抿着眼打量起眼前的宅院,这一片他以前来过当时也是给府邸送人,他记得这周围住着的大多都是在朝为官之人,难道今日去的那位公子也是? 团团晌午就是不睡,云棠无奈只能带着他出来溜溜,这刚遛完回到小巷,就见宅院门前停靠着一辆马车。 还有一个男子一直站在门前往里面打量,这让她不免怀疑起眼前之人的身份。 “你们是?”云棠抱着孩子离他远远的。 那人牙子见终于出现了人,忙解释道:“我们是给这户人家送人的,这不我们到的早主家还没回来。” 云棠点点头,信了他的话,毕竟齐禾出门前就说了今日定会带人回来。 “可付了银钱给了身契。” “都办妥了,这不专门将人送过来。”说着那人牙子用手拍打了一下车厢,“都出来都出来。” 一声命下,车上陆陆续续下来四个人。 云棠一一扫过,最终视线落在了那个小姑娘身上。 似是察觉出她的视线,小姑娘的兄长往旁边挪了一下,用身子挡住了她。 云棠本想带着人进来,可一瞧那人牙子的神情,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齐禾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院门前站着一排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要账呢。 人牙子见她走了过来,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殷勤道:“人我们送来了,您若是还需要到时候告诉我们一声,我一定给您留下最好的。” 齐禾懒得同他假客气,嗯了一声便将那四人叫到了跟前。 毕竟是卖身给人牙子的,他们离开时身上也没有行囊,每人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衫。 “跟我进来吧。”齐禾放了话,人牙子见没有让他跟着进去的意思,便识趣的走了。 等马车驶出这条街,齐禾这才推开门带着众人进了宅院。 好在这宅院不算小,就算多买了两个人回来也还是有地方住的。 齐禾将人都安排在了后罩房中,那边没有人住过,得他们自己收拾出来,趁着这个空档齐禾回了前院。 “怎么还买了个那么小的。”云棠心中不解,可刚刚当着那么多人她又不好意思问。 “一时半会也同你说不清楚。”齐禾走近了小声道:“先留在家中吧,你是不知他们在人牙子那过的什么日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云棠便没有再过问,既然齐禾能将他们带回来那就说明有她的道理。 只是一下子家中多了四个陌生人,大家都有些放不开,云棠想他们该赶紧搬出去了。 - 张家兄妹二人 住在一个屋子中,这宅院的上一户人家将后罩院的两间屋子打通了,中间弄了一个厅,两边都用屏风隔断挡着,再往里才是屋子。 看着柔软的床榻张雪柔趴在上面小声啜泣,太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盖过这种细软棉布做的被褥。 这一切仿佛是梦,让她觉得那么不真实,怎么突然间就有人愿意把他们买了回来,还给这么好的住处。 “别哭了。”张松柏板着脸安慰自己的小妹,“主家定是不知道实情,一会儿我去同她说。” “哥。”张雪柔眼中含泪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她摇摇头不愿他这么去做。 “主家可能看我们可怜便买了我们回来,可若因此让她有了祸事便是我们的不对。”作为兄长他自然是希望自家小妹不用再留在人牙子那。 她如今还小那些人最多打骂两句,可若再过几年到了十四五,那就会被卖到风月楼。 这便是那会为何在人牙子那里他不说的理由,他有私心他怕。 “我同哥哥一起去。”张雪柔从床榻上起身,用衣角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此时齐禾正在库房寻找合适的布匹,人她都买了回来,那衣裳什么自然也要备上,正好她这边布匹多,寻两匹让他们自己做就是。 齐禾选的都是细软的棉布,一匹青黛色的正好两个男子穿,一匹丁香紫的给最小的姑娘穿,那浅石英的最适合阿嬷。 这都是棉布于齐禾而言不贵,给他们做成衣服刚好合适,正当她准备盖上木箱盖子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张家兄妹二人站在门口一时犯了难,她们不知该如何称呼齐禾,想到当时她身边还有一男子,二人对视一眼,对着门内喊道:“夫人。” 齐禾的手一颤,木箱盖子直接落了下来,砰的一声,吓坏了屋子外的人。 齐禾愣了愣,这才让他们二人进来。 张家小妹不敢看齐禾,她耷拉着脑袋紧紧跟在哥哥身后,见她兄长跪了下来她也跟着跪下。 “你们这是。“齐禾心中生疑。 “我们兄妹二人有要事同夫人说。”张松柏跪在地上但脊背挺直,一字一顿道。 齐禾心中有些猜测,但还是让他们二人先说了说,若是与她所想差不多那这人带回来就是救人一命。 张家兄妹娓娓道来,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们二人在人牙子那里没有被买走不仅仅是因为一买就要买两个,更重要的是若买了他们便是同那些要债之人过不去。 至于那要债之人自然与曾经张界酒楼的二当家脱不了干系。 “原是这事,你们不必担心安心住下就是。”齐禾坐在太师椅上捏了捏眉心。 “夫人,可他们...”张雪柔咬了咬嘴唇,怯怯喊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路经历的事情太多,见过的人太多,齐禾已经对这些事不再避讳。 她初来京城只是去人牙子那里买了几个奴仆回来,若那些人因此来她铺子生事,那便是要逼死两个年幼的孩子,这更说明当年之事有隐情,齐禾想那些人还不至于这么蠢笨。 “你们二人身契在我手上,自然是我的人,放心便是,还有一点叫我齐掌柜就是。”齐禾指了指旁边桌案上放着的布匹,问道:“会做衣裳吗?” 张家兄妹二人抱着布匹走出屋门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他们就这么留下了,还得了布匹。 张家小妹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之人,声音都有些发颤,“哥。” “嗯。”张松柏思绪翻涌,他们兄妹得救了。 - 顾默书回到翰林院并未歇息,他瞧周围同僚手中还有许多活便起身过去帮忙。 这一举动彻底打破了众人对他的刻板印象,原来顾状元郎是个热心肠,好性子。 一来一往之间不到半天功夫顾默书就与他们熟络起来,但同样也惹得有些人不快。 宋侍讲嗤笑道:“说来也是,不知顾编撰分的宅院在哪处,离咱们翰林院远不远。” 宋侍讲是三年前的榜眼,如今仍在翰林院中,但家中有钱财倒是不觉官位小。 周围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宋侍讲这是要开始拿话堵心人了,谁不知道这分的宅院又偏又小,也就他们宋家有钱财在他为官那年直接在京中买了一处大宅院。 顾默书合上手中的书,淡淡道:“在西边城郊。” “哦~那倒是远了些,这每日上职光路上就花费不少时辰吧。”宋侍讲装作关心的样子问道。 “还好。”顾默书并未在意他的话,自然没有同他多说一句家中之事。 他住在城南也好住在城郊也好,与他又有何干。 周人有看不下去的同僚,插话扯开了话题,这才将局面打破,只是众人都散了去屋中又寂静下来。 夕阳落下,下职的时辰到了,顾默书收拾好桌案随着众人一同走了出去。 还未走出大门,就被林彦博叫住了。 “顾兄。”林榜眼出声喊道,见顾默书停下来等他,他几步追上。 “昨日一同吃了院中饭食,我原本还想今日晌午叫你一同出去改善改善,结果紧跟你身后都没追上。”林彦博说的坦坦荡荡,压根不说是自己跟在人家身后。 顾默书轻轻哦了一声,面不改色道:“下次下次,今日家中之人过来了。” 林彦博好奇的正是这点,他可是亲眼见着顾默书走向那姑娘身旁,还一同上了马车。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碰了碰顾默书的肩膀打趣问道:“成亲了?” “还未,大概快了。”顾默书唇角弯弯,柔声道。 第一百七十章 等买回来的那几人将屋子收拾好后, 齐禾这才将他们又叫了过来。 想到张家兄妹二人一开始对她的称呼,齐禾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并说明家中的情况,到时候他们几人出门时别说错了话。 那车夫和阿嬷都曾在大户人家做过工很是守规矩, 听齐禾说的时候只点头应着, 并未惊讶这个家竟是这么一个关系。 倒是张家兄妹二人有些惊讶,但他们也知这些都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事情安排完,米阿嬷就去小厨房开始做饭,今日是她来这宅院的第一天,她得下厨展现一下她的厨艺, 若是不好就得去增进一下。 至于那车夫,齐禾给了他银两, 让他带着楼景去马市买匹马回来, 她们虽来京中有几日了但家中却无马匹,这几日都是雇佣的别家。 车夫姓章, 单字原,齐禾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他们换名字,便一直章原叫着。 “你对这个熟,到时候那边若是连车厢也有卖的, 就都买下来, 最好大一些。”齐禾用手比划着,毕竟他们现在家中人多,若是出门那车上怎么也要能装下五六个人。 车夫章原点头应道:“一切听掌柜的吩咐。” 齐禾散了众人,这才去了云棠屋中。 苏莺也在这边,正陪云棠哄两个孩子, 刚被叫起来的两个奶娃娃现在正哭哭啼啼闹个不停。 “来, 让姨姨抱抱。”齐禾拍拍手示意奶团子过来。 谁知一向粘着齐禾的圆圆却偏过头不看她,两个小手一个劲的揉眼睛, 一瞧就是还没睡够。 “看团团圆圆困的,怎么这个点叫起来了。”往日这个时辰俩孩子肯定还在睡,齐禾每次过来时都是悄默声的。 云棠用帕子擦了擦圆圆脸上挂着的泪珠,有些无奈道:“他们爹刚刚出去非要亲亲两个孩子,这不把孩子闹醒了。” 齐禾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两个孩子的脸颊,疑惑道:“团团圆圆这不也不哭嘛,楼景这是下了多大的劲,还能把孩子亲醒。” 云棠比划了一下自己下巴,摇摇头,“他那胡子扎人的很,还一个劲的往两个孩子脸上蹭,多疼啊。”说完自己还皱起了眉头。 齐禾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毕竟楼景乍看上去好像...胡子也不是很长... 三人又是拿拨浪鼓又是拿布缝的娃娃,哄了好一会儿,这两孩子算是彻底醒了盹。 苏莺估摸着师傅进了定是有事要同云姐姐说,所以两个孩子刚不闹腾她就给二人穿好衣裳,一手牵着一个出了屋。 等屋中只剩下云棠和她,齐禾便将为何接张家兄妹二人这事同她一说。 在人牙子那里再难也能吃口饭,可那些人却不把他们兄妹当人,一个小姑娘却天天挨打,她才十岁啊。 云棠听完就落了泪,她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最听不得这些,一想到这若是自己的孩子她就更加心痛。 “他们二人原是张界酒楼大当家的孩子,现如今那酒楼已经改名换姓成了一品鲜,掌柜的也变成了二当家。”齐禾话落,云棠就听出来了话中的意思。 她拿出帕子抹了下眼角的泪,心中愤恨。 “我想让默书和楼景打听打听那边具体的消息,若那酒楼背后没有人,咱们就在他们附近也开一个。”齐禾低声道:“郭暖不是一直想在京中开酒楼,我觉得这就是个好时机。” 机会确实是个好机会,只是那么大的酒楼旁边铺子一定不便宜,云棠想郭暖手头应该没有那么多银钱。 可这又实在是个好机会,若酒楼真的做起来的,不仅可以痛快的让坏人遭到报应,还能梦想成真让郭暖将酒楼开在城中。 “行,等明日我就让楼景出去打探一下消息。”云棠忍不住往齐禾肩上靠了靠,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也只有再齐禾身边她才真的静得下来。 - 顾默书下职后就赶紧往家中赶,这一日日的每日下职成了最高兴的事情。 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身后也停下来了一辆马车,那马车装恒看上去比他这个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连后面的车厢都大上许多。 顾默书停下步子打量起那辆马车,等车夫转过头来他瞧清楚了这才想起,这不是今日晌午买回来的那个汉子嘛。 “大人,您回来了。”章原瞧见了顾默书,他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牵着缰绳往顾默书这边走来,今日齐禾叮嘱过,所以他改了口,没有叫老爷。 齐禾买的宅院有两个门,章原牵着马车往后门走去,那后门直通后院那边正好有马棚。 “这是刚买回来?”顾默书伸手摸了摸眼前这匹高大的骏马,这马倒是不怕生,被顾默书这么摸着也不躲闪。 “和楼公子一块买的,他有事让我先回来了。”章原见主子喜欢自己选的马,脸上喜道:“听楼公子说齐掌柜有时会运布匹,我想着这拉货的马得壮实些。” 顾默书点点头,很是认同他说的话。 家中大事小事全是齐禾在管,听说那边绣铺也要开了,他都没得空陪着一起去看看。 想到这他转身进了家门。 米阿嬷不愧是在别家做过工,就家中那点东西她竟变着做了好几个花样出来,还给家中孩子蒸了花馍。 张家兄妹二人帮着将饭菜端到主厅,张雪柔小小的手捧着大瓷碗生怕摔了,那碗中的炒肉冒着香气钻进她的鼻中。 这些以前她挑食物都不愿吃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了不配吃的东西。 张雪柔偷偷咽了咽口水,却不想这一幕早就被他兄长看了去。 奴仆是不会同主家一起吃的,他们得另起独灶,但齐禾早就同米阿嬷说了一声,饭菜一锅做到时候分出来就是。 所以等张家兄妹二人回到小厨房时,竟发现炉灶旁放着一模一样的菜式,只是装的碗小了些。 米阿嬷正在给他们盛饭,见二人进来了,忙招呼道:“快搬着凳子过来,尝尝阿嬷的手艺。” 张家兄妹二人年虽小,米阿嬷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自己孩子一样,眸光都带着慈祥。 张雪柔没想到自己也能吃,她欢喜的抱来小板凳坐在了小桌旁,见自己哥哥没动地方,又起身将人拽了过来。 张松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他可以委屈可以过的难,但他的妹妹不可以,他想。 米阿嬷炒的菜油水看着不大,但每一道菜都很香,那花馍更是不用说,小兔子捏的栩栩如生,两个奶娃娃抱着啃了半天。 大家吃的都比平日要多,那么一桌的菜竟然一点也没剩下。 “米阿嬷厨艺真不错,我觉得比京中食肆的厨子也不差。”楼景抱着团团,将他手中的花馍夺了过来,小孩子一看东西没了,不高兴的哼唧起来。 齐禾笑着看向云棠,却没有接楼景的话,今日她与云棠商量了一番,就看看楼景怎么打算了。 一桌人出了年幼的团团圆圆,也就只剩下苏莺还什么也不知道,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方帕擦了擦嘴角。 “好吃吗?“云棠见她最后一个吃完,问道。 苏莺不假思索的说:“好吃的啊” “和你师傅做的比呢。”云棠打趣道。 “那自然是师傅做的最好吃!”苏莺小脑瓜转的极快,一点也不上云棠的当,说完还一脸求表扬的看向齐禾。 众人见状都笑出了声。 饭后,云棠又将孩子扔给了苏莺,自己则拽着楼景回了屋。 而另外一边,齐禾正准备叫张家兄妹二人过来说一说姓氏的问题。 米阿嬷随夫姓,齐禾怕她想起以前的事情便没有打算让她改名。 至于章原和张家兄妹二人,齐禾想问问他们的意思,若是愿意那就改了,若是不愿意倒也不强求。 “去街上走走吗?”顾默书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问道。 四月的天已经不那么凉了,顾默书想同她转转,毕竟二人若一直在家中根本没有相处的时间。 “啊?”齐禾起身将门从内打开,微微抬头看着身前之人,“怎么这个时候出去。” “我瞧天色还早。”顾默书含笑道。 “好吧。”齐禾没有多想,关上门便同他一起往外走,路过廊下时还被苏莺问了一嘴。 齐禾弯下腰伸手揉了揉团团圆圆的小脑袋,亲切道:“要不要和姨姨一起去街上啊。” 小孩子正玩木头做的摆件玩的高兴,压根听不进齐禾的话。 “师傅你们去吧,我在家看着她们。”苏莺冲着齐禾摆摆手,说完也蹲下身子加入了她们。 这个时辰街上并没有什么人,齐禾不解的看向顾默书,“你瞧这边人也没有,咱们若是去摊位转转得往北边走。” 齐禾这宅院在城南,这一片治安好且没有摆摊的,若是想去摊位买东西就要往北边走两条街,现在他们正在往南走,方向完全反了。 顾默书本意就是两个人出来走走,最好没有人,眼下这情况正合他意,他指了指前面道:“咱们再走一条街去铺子看看。” “怎么想起去铺子了?”说道铺子齐禾便来了兴致,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过两日开张。 “陪你看看。”顾默书道,“不是快开张了?” 二人又走了一刻钟,这才到了铺子前,两层的小楼,外面已经让人修整过了,看着就很气派。 齐禾将门打开,邀请道:“顾大人,进来瞧瞧。” 顾默书挑眉失笑,“好啊,这可是齐掌柜你说的。” 他紧跟其后,等二人进来后忙转身就将屋门关上。 走在前面的齐禾这才察觉不对,可一切已经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顾默书伸手将人拦腰抱起直接放在了摆货的柜子上。 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齐禾差点叫出声来,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顾默书的衣襟没有挣扎,许是怕一个不稳掉了下去。 “别闹。“等被稳稳当当放下后,齐禾瞪了顾默书一眼。 这人刚刚的举动若是被旁人看见传了出去, 这不就是一个浪荡子嘛, 毕竟在外人眼中她们的关 系只是堂亲。 顾默书牵过齐禾的手,小心翼翼的捏了捏,言道:“太轻了。” 刚刚他一个手臂就能将她的腰揽过来。 “哪里轻,我这几日吃的多着呢。”齐禾脸颊发烫,扬起手挣了挣。 “你带我来铺子就为了这个?”齐禾拍了拍柜案, 狐疑的打量着他。 如今在朝为官的顾默书早就褪去了一身青涩,他身躯凛凛, 长发束管, 剑眉之下是幽暗深邃的眸子。 这样的形象越发像书中描写的那个样子,只是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改变, 他没有为了权贵娶贵女,自然也没有爬到书中那个位置。 齐禾看他看得出神,一时没有听清他的回答。 “在家不方便。”顾默书小声喃喃道。 虽然二人住的近了,但深更半夜推门的响声在寂静的夜中尤为明显, 一个不小心便会露出破绽。 顾默书想娶齐禾回家, 想让众人知道齐禾与他的关系,可齐禾总说还没有到时候。 他惦记着想着忍着,可不只能将人叫到这里才能有独处的时间。 “对了,有件正事我还没同你说。”齐禾将今日同云棠说的事情又与顾默书说了一遍,最后问道, “你觉得如何。” “明日我去了问问林兄, 他家就在京中这种事应该也听闻了几分,若这一切真是那酒楼的二当家设计, 咱们便开个酒楼在旁边。”顾默书知道齐禾也想开食肆,上次在府城就知道了。 如今确实是个好机会,若真的开成了想必齐禾会很高兴。 说到了这,顾默书不由想起了家中那两个张家孩子,他思量片刻,“不如给他们换个名字,有张这个姓氏在我怕以后那边人找了来。” 顾默书不是怕那边酒楼来这边找他们家的事,而是担心那边突然装作好人模样来祈求张家兄妹回去。 就像当年他那庶祖母一样,知道他们家开了绣铺知道他成了童生,又一个劲的来巴结想让他回去,甚至在他爹死后还来家中打秋风。 “改成什么好,我今日也想这事了。”齐禾坐在柜边身子比顾默书高出不少,她垂眸看向他等着他回答。 “姓顾吧,至于其他的就看他们二人怎么想。”顾默书不愿他们改姓齐,也是不想到时候那些人闹事将矛头指向齐禾,这个世道人们总是对女子太苛刻。 齐禾轻轻点点头,她没想到顾默书竟然会让人姓顾,不过转念一想顾雪柔、顾松柏确实比齐雪柔好听些。 “那就跟你姓。”她道。 顾默书看着她那双闪动的眼眸,里面映着他的面容,他咳了一声打断自己的遐想。 果然与齐禾独处一室并不可行... 顾默书刚要伸手将人抱下来,就听见头顶之人问道,“你知道京中有姓谢的大户人家吗?” “谢?”顾默书双手放在她的腰侧,轻轻磨蹭了一下。 “嘶。”齐禾腰间发痒,她按住顾默书的胳膊自己又往后挪了挪。 按道理来说他们如今的关系做这些亲密的行为好像合乎常理,可齐禾总觉得别扭,她这两世一心放在刺绣上并未涉足男女之情。 而且她小时候相爱的父母就已离去,她在生活中并未真切的感受过相爱之人要如何相处。 最多的便是来了这边看云棠和楼景的相处,但明面上那二人也没有什么亲密行为,当然私下里如何齐禾自然是不会知晓。 见齐禾不自在的往旁边躲,顾默书脸色微变尴尬的松开手,歉意道:“下次不会了。” 齐禾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不习惯,被顾默书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道歉,她突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扯开话题道:“前几日有人送来了三箱布匹,你看就在那边,那人说主家姓谢,我想了好几日实在想不出在京中与咱们有认识还姓谢的人家。” 齐禾在京中说熟悉的也只有余家,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苏家,至于陈家和沈家那都是顾默书在禄山书院的同窗,虽见过几次但并无交集。 而这姓谢的公子,到底是谁呢。 顾默书挑起眉头偏头看了旁边地上的木箱一眼,说起姓谢的人,顾默书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个人的相貌,可真的是他嘛。 “想到了?”齐禾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 那人确实是从京城来的,也确实告知他们自己姓谢,可这一切他们从未验证过。 “你可还记得谢琰。”顾默书往后退了一步,给齐禾让出位置,他原本想将人抱下来可一想到刚刚她的躲闪,他又犹豫了。 “慢点。”他扶着她的胳膊道。 齐禾从柜边跳了下来,瞧着不高但这么跳下来她脚掌被膈的有些疼,好在顾默书扶稳了她。 “谢琰。”齐禾嘴中念叨了一遍那个名字,这才终于想起来了。 “你看。”她快步走过去,将三个木箱打开,只见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若干匹布匹。 这些布匹价值不菲,若真是谢琰送的那么一切就都说通了。 只是她的绣铺还未开张,这消息竟然已经传到了谢琰耳中,看来她们在京中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窥察着。 “今日回去我就给郭暖写封信,我记得谢琰同许世顷认识,郭暖在青山县的那个酒楼最大的客人便是许世顷。”齐禾转过身同顾默书说道。 “听你的。”顾默书站在她身侧,点头应道。 回去的路上远比来时要清冷许多,顾默书紧跟在她 身后却没有挨得很近。 他这几次总是做不好失了分寸忍齐禾生气,所以回来时一直拉开着些距离,他想让齐禾自在些。 齐禾有些无奈,可又张不开口,她该如何说自己刚刚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认真的想着这件事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路口旁。 而不远处正巧有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夜色深了,车夫根本没有瞧见这处有人。 好在顾默书反应的快,伸手拽住齐禾的胳膊将她往后一拉,马车这次堪堪擦着她的身子驶过。 一切发生的太快,齐禾的心碰碰直跳,刚才若是再往前走一步,她就会被马车撞飞出去,就像当年她被车撞飞一样。 那时她死了,所以才来了这里。 可若是刚刚她也死了,又会去哪里。 她像丢了魂一样呆愣在原地,顾默书连叫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直到眼角落下一滴泪。 “别怕。”顾默书一边紧张的说一边查看她的身上,见没有擦痕这才放心。 “不哭了,先回家。”他背过身弯下身子,像是怕齐禾不愿上来一样,还拽了拽她的手。 夜色深路上没人,顾默书就这样背着齐禾走回到了家门口。 院门没有插,用手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可顾默书却没有这么做,他背着齐禾站在门边,犹豫了片刻问道:“要不要先下来,我扶着你进去。” 顾默书怕齐禾介意,怕她不想让众人瞧见。 齐禾那会脑中一团浆糊,现在正在一个劲的缕清思路,听见他问这个,直接摇了摇头。 顾默书见状只能背着她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刚过廊下就见到车夫章原,他一个壮汉正坐在地上用木头做匕首,瞧着像是给孩子做的。 “掌柜的,你们回来了。”章原听见动静忙起身,见顾默书背着齐禾进来又低下了头。 “插上门吧。”顾默书淡淡道,说完又背着齐禾往院中走去。 这个时辰家中之人都未睡,见齐禾被背回来大家都以为出了事,一个个的都凑了上来。 齐禾这才觉出不妥,可现在从顾默书背上下去已经晚了,她正手足无措时,背着她的顾默书出声对着旁人解释道:“天黑了,她刚在街上扭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歇歇就好。” “师傅,你疼不疼。”苏莺一脸担忧的看过来,小手还拍了拍齐禾的胳膊以作安慰。 “没事,不疼。”齐禾心虚道。 想到她要休息众人便没有再围着,一个个的散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只有张家兄妹二人在齐禾屋门前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离开了。 屋中顾默书将人背到床榻边,又轻轻将人放下。 那会可真是吓坏了他,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心惊。 刚若不是他伸手一拽,齐禾现在就得躺在地上,明明是一件让人生气的事情,可顾默书却冲着齐禾说不出重话。 他将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若不是自己今日叫她出去,若不是自己在铺子中惹她不快,也不会这样。 他心中悔恨,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也未落在齐禾肩头。 “身上疼不疼,还难受吗?”他哑着嗓子关切道。 齐禾小声嘀咕了一句,可声音太小,顾默书根本没有听清。 他蹲下身子,半跪着齐禾面前,小心翼翼试探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齐禾没有受伤,只是有些受惊,现在她已经没事了,人也回过了神。 只是那一直困在心口她无法说出口的话现在却怎么也挡不住。 她想,人活在世不就是要及时行乐嘛,刚刚若她死了,顾默书怎么办,她怎么办,这几年经历的一切难道只能当做一场梦嘛,她不甘心。 “顾默书。”她思绪回笼,伸手揪住顾默书的衣领将人往前一拽。 顾默书本就半跪着被她这么用力一拽整个人往前面倒去,许是怕撞疼齐禾,顾默书在最后一刹那用手扶住了床榻。 二人四目相视,在顾默书的诧异中,齐禾吻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唇齿相碰, 气息渐浓,明明是齐禾强吻上来,可一直却是顾默书深入探索。 顾默书直勾勾看着齐禾, 见她眼角泛红呼吸气喘, 这才分开。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到了这个时候顾默书若再不明白齐禾什么意思那他这些年读的书算是白读了。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食。”顾默书伸手摸了摸她的唇角,这次齐禾没有再躲闪。 “嗯,快去吧。”齐禾嘴上说着让他赶紧去做饭, 其实只是想自己一人静一静。 见人出去了,她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被顾默书碰过的唇角。 想到唇齿分开时顾默书的眼神, 她的心就乱成一团, 他那般小心珍惜就像她是个宝贝一样。 以前两人牵手她都有些难为情,可今日遵从本心亲下去, 一切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她想只要那个人是顾默书她就能接受,想到这她的脸颊越来越红,最后只能用浸了水的帕子盖在脸上, 一点一点的消温。 天已经黑了, 顾默书以为都这个时辰了院中肯定早就没了人,谁知进了小厨房就见米阿嬷正在揉面团。 “大人,您怎么过来了。“米阿嬷手上沾着面粉,见他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问道。 顾默书看了一眼对面的架子,又看了看米阿嬷旁边的面团, 言道:“来这做点宵夜。” “您想吃什么说一声就是, 怎么还亲自下厨房。”米阿嬷眉眼带笑,她在京中做工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年纪轻轻的状元郎。 若让旁人做哪里还是他的心意, 顾默书往旁边菜架子旁走去,嘴中说道:“米阿嬷。你忙你的就是,我自己做就行。” 架子上有青菜有土豆,这些都只适合炒菜并不适合做宵夜,顾默书看了半天最后视线落在了用草绳吊着的猪肉上面。 “大人,这猪肉今日刚买回来的,新鲜着呢。”米阿嬷见他的手放在草绳上,忙道。 顾默书正有此意,他看着米阿嬷揉的面团又看了一眼猪肉,一刻也不耽误直接挽起衣袖,净了手。 小厨房地方不小,米阿嬷旁边还有位置,顾默书走了过去将洗好的猪肉放在上面,拿起菜刀剁了起来。 以前在府城时做肉干什么的,齐禾一人忙不过来就会让他帮着剁肉,所以当顾默书动作娴熟的开始剁肉馅时,一旁的米阿嬷直接停了下来。 她眼瞧着顾默书将肉馅剁完又放了作料调好,最后静置在一旁。 “米阿嬷,这面多吗?”顾默书直勾勾盯着她揉好的面团,问道。 “够,怎么不够。”说完米阿嬷就揪出来一半放在了旁边。 顾默书拿过来又揉了揉,这才开始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最后找来擀面杖开始滚皮。 米阿嬷看到这步,已经知道他是要做什么,她擦了擦手转身去烧灶火。 等顾默书将饺子包完时,铁锅中的水也已经烧开,顾默书直接下了饺子。 米阿嬷眼底都是喜色,她是真没想到自家大人会做这东西,心中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没想到大人还会做这个。” 顾默书用铁勺在锅中将饺子搅拌了一下,“嗯”了一声,脸上却全是笑意。 等饺子全都浮起来后,他这才盛出来一盘,饺子不少一盘过后锅中还有十几个。 顾默书将剩下的全留给了米阿嬷,她一个人一会儿还要在厨房忙活好一会儿,这就当宵夜了。 等他端着醋碗和饺子离开后,米阿嬷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主家竟然会把自己做的吃食给她们这些奴仆,她心中诧异快步走到门口,就见自家大人端着亲自做好的饺子推开了齐掌柜的屋门。 齐禾一直躺在床榻 上用方帕盖着脸,等听见门边声音后她直接坐了起来。 刚刚给脸颊降了降温,她这心也跟着平静下来,可等她起身见到顾默书一手端着饺子一手端着醋碗走过来时,心头又滋生出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做到的总是比齐禾想到的要更多一些。 这次齐禾没有干站在原地,她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中的饺子。 饺子都是刚出锅的,上面还冒着热气,齐禾一接过来就觉得手上发烫。 她边走边问,“端过来烫不烫。” 短短几步路她都快拿不住了,可顾默书却笑着对她说,“不烫。” 顾默书只拿了一副碗筷,他看着齐禾夹起饺子蘸了蘸醋,心中忐忑,“尝尝,我包的怎么样。” 齐禾吹了吹,感觉不那么烫了才咬下一口,这饺子是纯肉馅的,除去面皮里面就是一个肉丸子。 “好吃。”齐禾的心和这饺子一样都热腾腾的,吃完一个后她又夹起一个,只是这次夹到了顾默书嘴边。 - 第二日吃完早饭,齐禾就将张家兄妹二人叫了过来,将该名之事同他们一说。 虽说主家有给奴仆改名的权利,但齐禾尊重他们的意愿,毕竟姓氏是这些奴仆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掌柜的,我们愿意。”张松柏拽着他小妹的手,二人直接跪在了齐禾面前。 其实就算齐禾不提,他今日也会过来。 他想了很久考虑了很久,他都没有家了,如今留着这个姓还有什么用处,若父亲不能伸冤,这姓氏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他无所谓他不想自己的小妹,自己心善的主家出事。 齐禾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这次言道:“姓氏好说,不过这名一事你们可以再想想,是保留原来的还是都换了。” “掌柜的,我们愿意换。”张松柏挺着脊背一字一顿道。 “哥哥,不要。”张雪柔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突然要改名换姓,她泪眼汪汪的看向自己兄长,小手一个劲的摇着他的胳膊。 她不想改名,她是雪柔,这名字是爹爹和娘亲给她起的,她不想丢。 齐禾看着二人截然相反的态度,一时拿不定不注意,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不如这样,以后你叫顾柏,你叫顾柔,这样如何。” 保留了名中的字但改了姓,这是齐禾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跪在地上的张松柏闻言神色一滞,主家竟然会让他们兄妹二人姓顾。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拉过自己小妹的手给齐禾磕起了头,激动道:“谢掌柜的,谢掌柜的。” 齐禾受不得这些,见二人没再有异议,挥挥手让二人退了下去。 等晌午楼景打听完现在张界酒楼的消息后,齐禾书信一封直接让人给郭暖送了去。 包打听说,那张界酒楼自换名后,一直在酒楼当厨十几年的主厨竟然离开了。 倒不是被辞的,而是他主动走的,听说那二当家又请了厨子回来压根不用他,他气不过便走人了。 那酒楼背后确实有好人,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富贾,倒不是朝中官员,这让齐禾松了口气。 毕竟不管在哪个世道永远都是官大与商。 见她下定了注意,楼景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昨夜我与云棠商量了一番,她其实并不想我这么做,但我想试试。” 齐禾少见他这么郑重的说话,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今日在那酒楼附近观察了一番,在他们酒楼斜对面也有一个铺子,三层楼高装恒的不错,以前做茶叶生意,听说东家又看了一处新铺子这边忙着脱手。” 齐禾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打听了。 “我问了问那掌柜的,听说东家想这个数出。”他伸出三指晃了晃,“这价位瞧着不低但已经是降过的了,我想着也出点钱咱们一起盘下来。” 他家本就是做生意的,看每日收银他就能估摸出这铺子一年能赚多少银钱,他偷偷算过,郭暖盘不下来。 倒不是她拿不出那么多,只是一气之下又买宅院又买铺子,郭暖应该吃不消。 他想自己也出一份,到时候三家一起做生意。 怪不得云棠不愿意,原来是想一起做生意,齐禾倒是没想到这一出。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得等等郭暖那边来信。”齐禾起身在屋中走了两步活动了下筋骨,打趣他道,“我虽同意,但你得回去好好劝说一下云棠。” 楼景扶额,他哪里不明白是这么个道理,云棠跟着齐禾这么多年,从没有家的苦日子到如今住上了大宅院。 如今她最过意不去的就是沾齐禾便宜,尤其是嫁人后。 “你瞧,云棠过来了。”齐禾看着门外一脸怒火的人,识趣的赶紧溜了。 - 顾默书到了翰林院直奔林彦博那边。 二人虽一同入翰林但官职不同做的事情不同,自然分到的屋也不同。 林彦博正悠闲的喝着茶水,就见顾默书站在门边正同他同屋的官僚说话。 “这不,林编修在那呢。”那人给顾默书指了指。 “谢过。”顾默书道了谢却并未进来,他站在门边冲着林彦博做了个手势,是让他出来的意思。 他有事要问,那屋中都是人不方便的很。 林彦博啧了一声,起身跟了上来,二人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这才停下。 “顾兄,这一大早的来找我可是有急事。” 顾默书唇角抿着,片刻后才道:“林兄,我初来京中,有两件事想同你打听一番。” “哦,你说。”林彦博来了兴致,这京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听闻那张界酒楼掌柜出了事,如今换了人,不知这背后可有同僚?”顾默书问的委婉。 林彦博轻笑出声,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如今的张界酒楼你不必放在眼中,不如说说第二件事。” 顾默书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人,这才小声问道:“不知京中可有哪位官员曾经姓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林家在京这么多年, 他又有一个在朝为官的父亲,哪里会不知道谁曾经姓谢。 只是这事早已过去多年,顾默书一个外乡人怎么会打探这个消息。 他迟疑片刻, 最后还是将顾默书拽到了更隐蔽的假山后。 “可是有人让你问的?”林彦博严肃的问道, 他是真怕顾默书刚入朝为官就被小人利用。 “没有,只是曾经有过来往,如今我家中要在京城开铺子,他又派人送了厚礼,这份情谊...”顾默书回的坦坦荡荡, 还将起因缘由同他说了。 至于其中的细枝末节,顾默书便省了。 “他当时告诉你他叫谢琰, 可能是没想到你们会真的来京城。”林彦博低声道, “既然他还惦记着你们,你们也无需再打听, 我想有朝一日有些事他可能会亲自同你说。” 说完这些,林彦博又叮嘱了一句,“此事不要声张,除我之外不要再问旁人。” 见他言语间这般谨慎, 顾默书便猜到谢琰的身份一定不是他这种常人能触及的, 他点点头便没再过问。 假山外陆陆续续过去好几拨人,他们一时间不能出去,只能继续留在原地,可刚刚那些话又不能继续说,林彦博生怕顾默书再问下去。 他偏头看了顾默书一眼, 扯开话题道:“你说你家中要开铺子, 我怎么从未听说。” 顾默书笑了声:“我想你一个男子对那种铺子不会感兴趣,便没说, 怎么你要去?” “你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能去,既然是你家的铺子我自然要去捧场,到时候我带着贺礼去。”林彦博是真不信顾默书刚说的话,什么铺子能是他不感兴趣的,一时间他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你那铺子在哪,到时候可要告诉我。” 顾默书见他这么执着,便没有告诉他实情,“在城南,具体是什么铺子我现在先不同你说,到时候你去了便知。” 城南? 那一片的宅院铺子可不少银钱呢,他们家虽在那边也有一处宅院,但此处官员较多为了避嫌他们一家从未去住。 他忽然心中涌出一丝异样,他这顾兄可能并不像表面那么清贫,也不是众人嘴中穷乡僻壤出来的小门小户。 “好,一言为定。”他伸手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1肯定道。 一直到假山外没了人 ,顾默书他们这才从里面出来。 - 齐禾在家中闲来无事,便带着云棠她们一同上了街。 自来京中后,这还是第一次几人带着孩子一起出来,好在买的马车不小,装她们五人正好。 “咱们去哪里逛逛?”齐禾一边给苏莺梳发髻一边问她,毕竟几人中只有她熟悉京中的一切,这哪里有好玩的她通通知道。 苏莺乖乖坐在软垫上,微微仰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以前她每次同娘亲出门,都喜欢去一些胭脂水粉铺子,还有茶楼银楼之类,所以齐禾这么一问她,她第一反应就是去茶楼。 “茶楼?”齐禾诧异的看向她,喝茶的地方她这么小年级竟然会喜欢。 “京中茶楼里什么吃食都有,我最爱吃竹青馆的芝麻糕,还有桃花酿。”想到许久未去的青竹馆,苏莺不免多说了两句,那地方她最喜欢,不仅有吃食和可以听话本,她一个人可以呆半天呢。 “不过...”似乎是想到了难为情的事,苏莺两个小手缠着帕子一个劲的转。 “不过什么,嗯?”齐禾将绒花发簪插在她发髻旁,又将额边碎发往旁边理了理,这才疑惑道。 “竹青馆除了吃食以外,还要单独收取银子点却坐一天,按时辰收银子。”苏莺解释道。 这话一出,连云棠都看了过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规矩,人家酒楼都不曾收取时辰费,为何一个茶馆收。 苏莺转过身子,同她们面对面说道:“竹青馆里吃食其实并不贵,而且还可以听话本,有些人只点一盘糕点却站着位置坐一天,那掌柜的没办法便想了这招。” 齐禾越听越觉得这竹青馆有意思,没想到京中还有这样的地方,她掀开车帘,对着章原说了地方。 章原在京中多年熟门熟路,没一会儿功夫就将马车停靠在了竹青馆前。 还未到晌午,里面却早已经坐了不少人,齐禾帮云棠抱着圆圆,几人一同走了进去。 外面瞧着铺子不大,但里面却别有洞天,两层的小楼竟好从中间分开了,一边都是男眷,一边都是女眷,这种情况齐禾还是第一次见。 “几位可是要吃茶?”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迎了过来,见齐禾她们带着孩子,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两个糖人。 团团圆圆瞧见小糖人,眼睛都提溜圆了,伸着小手就要够。 “可有隔开的地方,小孩子吵闹别影响了旁人。”齐禾见一楼大家都是坐在厅中,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这可不适合带着孩子。 “二楼就是,我给您前面带路。”小二脸上带笑,走在前面将人引到了二楼。 二楼地方小了许多,人也不多,小二直接给她们选了一个视野最好的点,等她们落了座,讲一个木制的牌子递给了齐禾。 齐禾知道一般酒楼中会给牌号,这样上菜不会乱,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 “您先看看,点什么叫我一声就行。”小二递给齐禾一本书,说完就退了出去。 说是书其实是茶谱,里面每一页都是不同的饮品,还有吃食,旁边就是价位,齐禾随意翻阅了两眼,里面物价倒是不贵。 “莺儿先点,你常来知道这什么最好吃。”齐禾将谱子给了苏莺,自己则起身站在围栏边往下望去。 只见正下方正好有一桌准备离开,她旁边就站着一个小二,但那人却没有收下木牌,而是跑到前面叫来了一人。 齐禾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通俗来讲这里的每一桌都有专属小二,她们付的银子多少直接影响这里小二的业绩。 齐禾眉眼弯弯,脸上带笑,现在的她真是好奇这茶楼的掌柜是谁,竟然如此聪颖能想到这一出法子。 “云姐姐的我加上了,师傅就差你的了,你吃什么。”苏莺追问道。 “你看着点。”齐禾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出去,果然带她们来二楼的小厮就站在旁边。 若是以前齐禾一定不会这么冒失,但今日所见她实在好奇的很,这样的茶楼背后到底是谁。 “您点好了?”小二殷勤问道。 “马上就好,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一下。”齐禾声音不大,这种事还是不要让旁人听了去。 “您吩咐。” “不知竹青馆的掌柜可在?”齐禾实在是相见此人一面。 那小二为难的看向齐禾,搓了搓手实在不好意思道:“我们掌柜的前些日子出了远门,还未回来。”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齐禾都只能作罢,她惋惜一番后这才又回了隔间。 苏莺拿着茶谱点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糕点饮品,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样,这瞧着就是要多留些时辰。 那小二见到勾勾画画的茶谱,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甚至还额外送了一份云片糕。 “你把这个给章原,让他寻个地方自己吃点,晌午时再来接咱们。”齐禾拿出二两银子递给苏莺。 苏莺今日高兴,接了银子就往楼下走去,等人都远了,云棠这才问她,“你刚刚出去可是有事?” 云棠在后宅中见多了,如今最能分辨人的神色,刚刚齐禾出去一趟回来人就蔫吧了。 齐禾将抱过圆圆,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缓缓道:“你不觉得的这茶楼不错嘛,不仅是吃食、环境。” 后面的话齐禾没有再说,她想着若是她们的酒楼也弄成这样会不会更好,可又觉得酒楼嘛本就有隔间好像不必分成男眷区和女眷区。 “好是好,不过弄起来应该不容易。”云棠偏过头点了下,意有所指。 “也是。”二人点到为止,没有再在这人多的茶馆中透出什么消息。 苏莺拿着碎银跑了出去,他们的马车就停靠在旁边,倒是好找。 “章原,师傅让我给你的,我们晌午再回去,你不用一直在这等着。” 章原看着手心中那二两碎银,心中五味杂陈,谁能想到当年他就是被他爱赌的爹二两银子卖掉的呢。 茶馆中到了时辰,那说书先生终于现身,也不知是不是来的太巧,今日竟说的是《醉梦录》。 云棠听的津津有味,这话本书当年风靡一时,那时候的她根本买不到,还是顾默书的同窗方阳给她的。 苏莺半懂半不懂,她年虽小对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并不感兴趣,正一人逗着团团玩呢。 “我还记得的当年我一人偷偷哭了好几次,虽然这故事的结局都知道可每次看每次都要哭。”云棠想起曾经的自己,眸中闪着泪光,谁能想到只是几年而已她已经嫁人为妻成人之母。 “小叔子和亲嫂嫂。”云棠脸色涨得通红,羞涩道:“还真是禁忌啊。” 齐禾正在喝茶水,听她这一句嘟囔竟呛了嗓子,她偏过头轻咳两声。 “不过若二人真的心意相通,身份又算什么,现在想想他们最后隐居山林真是最好的结局,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她们了。”云棠正想的入神,压根没有察觉出齐禾的异常,她全然不知自己今日感慨说过的话会有一天全都一一应验。 临近晌午茶馆中的人逐渐多起来,齐禾她们没有再继续待下去,又买了两份糕点这才回家。 回去途中,两个奶娃娃已经困了,一个窝在齐禾怀中一人窝在云棠怀中,安静的睡着。 “今日高兴吗?”齐禾见苏莺抱着食盒傻笑,心生好奇问道。 她是发现了,苏莺这小丫头其实喜欢吃甜食的很,今日选的每一样都好吃。 “高兴,谢谢师傅。”小丫头往齐禾肩上蹭了蹭,似怕吵醒齐禾怀中的圆圆,动作又轻又快。 几人回到家中,米阿嬷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热菜,可齐禾她们在茶楼吃了不少糕点现在看见桌上这些菜式竟一点胃口也没有。 米阿嬷站在一旁有些着急,难道自己今日做的不和主家胃口。 她越想心越往下沉,看着云姑娘动了一下筷子又放下,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出门时也怪我忘了说,我们吃完回来的,现在还不饿,不过米阿嬷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放着实在可惜,不如给默书送去。”齐禾看着桌上的菜,想到了那日在马车上顾默书说翰林院饭食好吃的样子。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放下了筷子,连装都不装了,她们是真的不饿。 米阿嬷哎了一声,忙找出食盒,将没有被动的菜装了进去,亲自提着食盒上了马车,顾柏也跟着过去了,一时间家中仆人只剩下顾柔一个。 她年岁比苏莺还小,一个人正蹲在廊下发呆,看着 自家哥哥上了马车她也没再啼哭。 齐禾倚在门边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心中动了念头。 “顾柔,过来。”她喊道。 顾柔站起来拍了拍衣摆的灰尘,胆怯的走了过来。 她不敢瞧齐禾,走到跟前了还垂着脑袋看鞋面。 “听你兄长说,你会刺绣?”齐禾弯下腰盯着她问道。 顾柔攥着自己手指,微微点头,声音极小,“嗯。” “跟我进来吧。”齐禾拉过她的手牵着她进了屋。 许是很久没有陌生人这么对过她,小顾柔一下子就哭了,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下来,根本止不住。 齐禾没有哄她,只是给她递了帕子,等她不哭了这才又开始问话。 哭过一通小姑娘心情逐渐平复下来,齐禾问什么她便答什么,最后在齐禾的示意下拿起了绣绷。 齐禾极有耐心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娴熟的穿针引线,最后在绣绷上绣出了一朵石楠花。 绣工不错,手捏着针又很稳,齐禾心中一喜,这真是捡到了一个好苗子。 若是让她学习苏绣,想来双面三异绣她也不在话下。 “喜欢刺绣吗,若以后让你一直刺绣可愿意。”齐禾欣喜归欣喜,但还是要尊重她的意愿,若是顾柔不喜欢,再高的天赋也无用。 顾柔点点头,这次声音总算大了些,她言道:“喜欢。” “那跟着我学可好?” 眼前人是自家的主家,是买自己回来的人,她已经不是张家的小姐,只是一个奴仆,可就这样,主家还问自己愿不愿意跟着学习刺绣。 “我愿意。”说完她起身又要跪下,好在齐禾动作快直接拦了下来。 “你若真的想学,这几日晌午过后便过来,跟着我学一些基本功。”齐禾认真道,“学刺绣不是一时念头,你自己可一定要想好了。” 顾柔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齐禾从屋中找出了未用过的绣绷绣线,还拿了些好看的小碎布,全都给了顾柔,“这几日得空你就练练,绣好了拿给我,若是有哪里不会,问谁都行。” 顾柔抱着小包袱,这次不再怯懦,抬着小脸直勾勾盯着齐禾,最后害羞的道了谢。 傍晚时,顾默书终于下职回来,他本有许多话想单独同齐禾说,可瞧着一屋子的人只能作罢。 好不容易人散了,他正准备单独留下,却见顾柏一直往屋中瞧。 “那孩子可能有事,我先叫他过来。”齐禾嘴上哄着顾默书,却双手将人往外推。 顾默书无奈笑笑,只能先回房中等着。 等顾默书出了屋,齐禾便将顾柏叫了进来,那孩子从翰林院一回来就听他妹妹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信可看着那些绣线和绣绷,他终于信了,主家是真的愿意教他小妹刺绣。 “掌柜的。”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属实把齐禾吓了一跳。 “多谢您给小妹一条生路。”顾柏磕了三个头,脑门都红了。 齐禾让人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一来就跪下磕头这算什么事,她受不得这些。 可她不知道她的思想是现代人的,她以为不起眼的事情确实改变这里人一生的命运。 就像顾柔,虽被她买了回来但终究是奴仆,以后要不在家伺候人要不就是卖出去,可现在齐禾教她刺绣,那她以后就可以当绣娘,对于奴仆来说这就是一条生路。 “若是为了顾柔的事,你不用再多说什么,那孩子自己争气,绣活好。”齐禾话落看向他,“你曾经念过书识的字,以后就跟在大人身边吧。” 齐禾轻悄悄一句话却让顾柏昏了头,在大人身边,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别磕头,回去吧。”齐禾摆摆手赶忙让他退下,生怕晚一步这孩子又哐哐三个响头。 见人走远了,顾默书又在屋中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出来,他悄默声的溜到了齐禾屋中。 齐禾正坐在桌案旁揉眉心,今日处理的事情太多,她已经有些乏力,神思困倦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声音。 直到一个黑影罩了下来,她才缓缓抬起头,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光明正大过来的也就顾默书一人。 “累了?”烛光映着齐禾脸色发红,顾默书还以为她发了热,伸手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有点累。”齐禾往他身上靠了靠,重新闭上眼眸,无力道:“我今日和他们兄妹二人说了,一个跟着你当书童一个跟着我学刺绣,只是以后如何就看他们自己了,你呢,你打听的如何。” 顾默书揽住她的腰,偏过头蹭了蹭她的额间,这才将今日林彦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谢琰应该还会再来,咱们不妨等等看。” “好。”齐禾小声嘀咕道。 顾默书心彻底软了,柔声道:“对了那张界酒楼不用怕,你只管买下对面的铺子开就是,若是有人问难告诉我就好。” 顾默书说了好一会儿,可却迟迟等不来回应,他垂眸看过去,这才发现齐禾早已睡着。 看来今日是真的累了,顾默书轻手轻脚将人抱起放在了床榻上,坐在床边痴痴望着她好一会儿,见人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才灭了烛火出了屋。 - 齐禾一日一日盼着,就等着能收到郭暖的回信,谁知信没等到人却等到了。 五月初,郭暖随着送镖的车队来到了京城,她身上带了不少银票,为了不让人注意到她,她故意在离开镖队后换了一身乞丐装,甚至还在脸上抹了泥。 所以当齐禾打开大门见到眼前之人时,压根没认出来。 “禾禾。”这一路实在辛苦,郭暖见到齐禾出来直接扑了上去,却不料齐禾往后退了半步,她直接扑了空。 “啊”一声尖叫响彻门边。 第一百七十四章 齐禾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这才看清她的面容。 “这是怎么了。”齐禾惊讶的看着郭暖,她如今这幅模样更像是糟了难。 郭暖这一下摔的不轻,她支支吾吾半天却没有说一个字, 还是齐禾先将她扶进了院中。 米阿嬷一瞧主家扶着一个乞丐进来, 心道不好,在这京中可不能滥好心,这街上的乞丐更不能随意往家中带。 齐掌柜的可能不清楚但她这个在大户人家做工多年的人可知道,这京中乞丐有些并不是真的乞丐而是别家眼线。 米阿嬷正欲劝说两句,却听到那乞丐委屈巴巴道:“好你个齐禾, 竟然还往后退一步,疼死我算了。” 闻言米阿嬷转身回了小厨房。 齐禾心道冤枉, 她刚刚哪里知道是她, 那打扮那模样... “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可是家中铺子出了事还是路上遇见了劫匪?”齐禾扶着人在院中坐下, 转而问道。 若不是出事了,她又怎会这般落魄,齐禾围着她转了一圈,见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心。 “我哪里像你们那么光明正大的来, 我一女子带着若干银两若被人盯上了怎么办。”说着郭暖对齐禾挑挑眉, “我跟着镖队来的,进了京就分开了,我换了衣裳又让在自己脸上抹了点泥巴,你看你不是都把我当成了乞丐。” 越说郭暖越自豪,却不料直接被 齐禾弹了脑壳。 “嘶, 疼!”郭暖捂住额头, 哀怨的看向齐禾,“你怎么又打我。” 齐禾没理会她转身去了小厨房, 过了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盆水出来了。 米阿嬷刚刚在厨房烧的热水,齐禾端了一点过来让她先洗洗脸,别一会儿家中人都回来了都瞧见她的模样。 “你以为京中乞丐就不起眼了?万一把你拐了卖了你怎么办。”齐禾罕见的生气,让郭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明挨打的是自己,怎么一眨眼反而让齐禾难过了。 “你来之前怎么不写信,我让他们接应你一下也好,你自己一个人这一路都没睡过安稳觉吧。”齐禾用沾了水的帕子轻轻将她脸上的污泥擦去。 郭暖闭着眼,任由她擦着,“我收到信便将家中现银都换了,赶紧往你这跑,哪里还有功夫写信给你,好了好了我错了,好禾禾别生气了。” 郭暖眯着眼偷偷看齐禾,见她还在生闷气连忙张开双臂就要抱她。 齐禾往后退了退,将手中的方帕又放进水盆当中,一脸嫌弃道:“脏死了,不要你抱,赶紧去洗洗。” 正巧米阿嬷从厨房探出身子,对着齐禾说道:“掌柜的,水好了。” 齐禾将人带到自己屋中,让郭暖将脏污的衣裳脱下,那衣裳也不知她都哪里寻来的,除却补丁脏污以外,还有一股怪味,齐禾问了郭暖的意思,直接将那衣裳扔了出去。 齐禾用屏风隔开,找来梳子和花油,这才让郭暖下了水。 这一路舟车劳顿,郭暖坐在木桶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她懒洋洋的靠在木通边,喃喃道:“这一路我都悬着一颗心,又怕路上出事又怕来晚了那铺子没了,一会儿咱们就去买下来如何。” 齐禾舀了一勺水往她头上缓缓倒去,“倒也不用这么着急,那铺子我让人定了半月,至今没人买。” “不是都便宜了不少了?为何没人买?”郭暖睁开眼,偏过头疑惑的看向齐禾。 在她认知中,若是一样好东西那定是人人都抢着要,若是这东西还便宜了那抢的人更多,如今那铺子降了价还没人买,只能说明那铺子有问题。 可若是铺子有问题,齐禾肯定不会让她买下来。 “那铺子对面就有一家酒楼,所以买的人考量很多,又怕开茶楼人少,又怕开酒楼赔钱,不过咱们不怕。”齐禾直言道,“咱们菜系多,但时候再出两个招牌菜。” 水中的郭暖一听这个直接坐直了身子,好在齐禾手快又将她按了回去。 “又有点子了?”郭暖高兴道。 “差不多。”齐禾点点头,将旁边晾好的淘米水端了过来。 郭暖梳洗好就换上了齐禾的衣裳,她身量与齐禾差不多,穿齐禾的衣裳倒是正好。 她摸着青色细软的布料,感慨道:“你还别说这颜色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穿过了。” 青色云纹的,郭暖一直觉得这颜色太浅,又容易脏,所以这么多年不曾穿过,没想到铜镜中的她反而比以往温婉了几分。 “可要歇歇吃点东西?”齐禾想到她赶了这么久的路,生怕她饿了。 可现在郭暖的心都放在铺子上,哪里有空惦记那点吃食,收拾好了就催着齐禾赶紧去那边,这房契拿在自己手中才放心,齐禾拗不过她,叫来章原和楼景,四人一起乘着马车去了张界酒楼。 去的路上,齐禾将情况同郭暖分析了一番,那铺子要价虽降了但对于老百姓来说仍旧不便宜,齐禾将三人一起买这事说了说,毕竟这大头还是郭暖出若她不愿意楼景那边就是白搭。 “这有什么,你们出了钱我倒高兴。”郭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郑重道:“这里面可全是我的家底了,我还以为买下那个铺子要全都花完,现在好了还能剩点。” 楼景笑笑,抱拳对她道了谢。 马车行了有一会儿这才到那铺子前,章原将马车停在了附近,并未直接停在茶楼前,这位置正好能瞧见两边商铺情况。 齐禾掀开帘子,指了指张界酒楼又指了指那茶楼。 “确实挺近,若一个不慎咱们这酒楼就不行了。”郭暖做生意多年,以前她也讨厌竞争对手将酒楼开在她们旁边,可时间越久她就发现,一切还是要靠实力,其他的毫无意义,毕竟她们酒楼就是靠着菜系在府城站稳了脚跟。 “走,去瞧瞧。”郭暖说着下了马车。 几人来的倒是巧,那茶楼中正好有人也是来看铺子的。 那人坐在厅中,对着楼中布局不满的指指点点,“你这是茶楼风水不好,全是这布局影响的,我若买下来还要全都拆了,你看看不如便宜一百两。” 茶楼掌柜早就烦了他,这人来了多次一次一次的压价,若不是没其他人问,他是真忍不到这一刻。 “我们当家的说了,买卖都随缘,这铺子不再降价,若您觉得贵说明这缘分还没到。” “哼。”那人重重将手中茶盏落在桌上,很是不爽此人的话,临走前他还放话道:“我倒要瞧瞧谁会买你的铺子。” 齐禾她们坐在对面做上,乍看上去还以为是来茶楼消遣的客人,所以那人并未注意她们。 等人走远了,那掌柜的换了一副笑模样就走了过来。 楼景来这问过他铺子价位,这掌柜的有印象,只是这人问过一次便没再来,他还以为价钱太贵不来了,不曾想今日竟有来了。 “楼公子。”掌柜的寒暄道,“今日要饮什么茶。” “我今日不是来喝茶的,是与你谈一笔买卖。”楼景勾了勾手,示意他凑过来。 掌柜的往门外看去,见没人往铺子中瞧,这才带着人去了茶楼的二楼。 郭暖没有跟着,而是在铺子中转了转。 这茶楼不小,一楼的厅就能放下十桌,虽说是个茶楼但后面却有做饭的地方,而二楼装恒的就更加文雅一些,适合文人墨客来这品尝。 “您今日也瞧见了,咱们这铺子怕是不能再往下降。”掌柜的没有同他们迂回,毕竟若真的能降价,也不至于这么久没卖给那人。 “不过,铺中所有东西都能给您留下。”那掌柜的又道。 齐禾听了这话,眉心微动,这铺子装恒确实不错,桌椅更是比寻常酒楼更好一些,只是留与不留她还拿不准。 “还是那日那个数?”楼景闻言伸出手指在那掌柜的眼前晃了晃。 “是。”掌柜的点头应道,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稳了。 果然等郭暖逛完整个铺子回来,又听他们说了一番,当下便付了银两,得了房契。 那掌柜的倒是爽快,立即收拾了东西带着小二一起走了,临走前将铺子中剩余的茶叶都留了下来,那茶叶不少,少说也要几十两。 这么一瞧,那人 虽未从银钱上少要,但是多给了东西,也算抵了。 几人都没想过一切竟然这么顺利,只是一上午的时间这铺子就买了下来。 郭暖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手中的房契,说道:“就这么一页纸,我的全部身家啊。” “等回去了,我给你一成银子,楼景给你两成。”按照原先的计划齐禾打算五五的,可如今家了楼景,那她便少出些。 郭暖嘴角露出一抹笑,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你们再多出点,禾禾你出两成,楼景你出三成,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做买卖,我可不能真掏空了家底。” 齐禾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既然她这么说了齐禾便没再推拒,回到家后就给了她六张百两银票。 酒楼定了下来,大家的心总算踏实了,当夜齐禾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众人没见过的吃食。 齐禾让米阿嬷买了红薯和茄子回来,简简单单在厨房中做了一道风味茄子,一道拔丝地瓜。 米阿嬷在旁边打下手,她原以为主家就是炒个茄子,可接下来每一步都出乎她的意料,直到菜炒好后齐禾让她尝了一口。 甜辣酥脆!与以往的炒茄子完全不一样。 顾默书下职回家,刚踏进院门就见一抹青色站在廊下,他脚步放的很轻,本想走过去吓一吓齐禾,可还未伸出手,那人就转过了身。 “吓死我了,顾默书!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郭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靠柱子这才停下,她伸手指着顾默书气恼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连顾默书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齐禾听见声响拿着铁勺从屋中走到廊下,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你们二人怎么了这是, 几月不见不认识了?”齐禾举着铁勺看看顾默书又转过脸看看郭暖, 这氛围实在不对。 “他走路没声,我一回头人都到我跟前了,我一把年纪哪里受的住。”郭暖拍拍胸口,叹了口气,言语中并未真的有责怪之意。 齐禾闻言看向顾默书, 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看来是认错人了。 “快进来歇歇, 一会儿我给你教训他。”齐禾笑着安慰道。 顾默书紧跟其后,三人一同回到了齐禾屋中。 “你歇歇, 我再去炒两个菜,好了叫你。”齐禾将人扶到床榻边,给她倒了一盏茶水润了嗓子便带着顾默书出去了。 一出屋门,齐禾伸手就掐在了顾默书的胳膊上。 “那会儿是不是想偷偷吓我一跳。”齐禾已经看穿了他, 但嘴上却感慨道:“哎, 某人如今都能认错人了,这还是在家中连我都没认出来。” 那会廊下暗,郭暖又穿的是齐禾的衣裳,而他一心想着见到齐禾,这才会认错了人, 顾默书垂眸望着她, 喃喃道:“都是我的错,不生气了可好?” 齐禾板着一张小脸, 没有松口的样子,顾默书见行不通,又拽过她的衣袖。 这可是在院中,虽然天色已晚,但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齐禾央不过他,只能连连道,“逗你呢。” 顾默书信齐禾的话,但放下东西还是跟了上来,一直在齐禾身旁帮着打下手,又是洗菜又是切菜,厨房的活他做了大半,连米阿嬷都闲了下来。 齐禾又做了一个白菜酿肉和锅包肉,这才收锅。 白菜酿肉做起来有些麻烦,不仅要剁碎了肉馅,还要将嫩白菜烫熟,最后裹起来放锅里蒸熟,但好在小厨房里人多,他们几人分工明确,倒是一步接着一步不曾出错。 至于那锅包肉,做法看着就更简单了,但这其中用到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土豆淀粉,但这里没有淀粉这个东西,还是齐禾带着米阿嬷捣了好几日的土豆弄出来的。 做这个菜还不能用白面代替,要不炸不出来那个样子,所以这菜别家酒楼想要复刻,那肯定是一时半会研究不出来的。 “你尝尝这味如何。”齐禾夹了一块锅包肉出来,问道。 顾默书还以为是在叫自己,正要走过去,就见米阿嬷比他更快一步,已经递过去了一个盘子。 齐禾将锅包肉放在盘中,期待的看着米阿嬷。 “掌柜的这可真是大厨手艺。”米阿嬷夸赞道。 “京中可尝到过?”齐禾又问。 “我都这个年岁了,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些菜。”米阿嬷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自从来到齐禾这,她算是明白了奴仆也是人,有些人家面上对奴仆好出去买菜穿着干净的衣裳,可背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一个饭菜主家不和胃口,就是一顿打。 可在这从来都不会,甚至主家亲自做的菜都会给他们几人单独留出一部分。 “阿嬷,一会儿他们吃了你帮我问问他们的意思,不要虚的。”齐禾站在门边端着菜回头说道。 “好嘞。”米阿嬷思绪回笼,将盛出来的菜帮着端到了主厅。 云棠夫妻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两个小孩玩了一下午现在早就饿了,一坐下就伸着小手想要够吃食。 云棠一人给了小手一巴掌,两个小孩这才不闹腾。 “苏莺呢,怎么没见人。”齐禾话落,苏莺就跑了进来。 她指尖泛红,还有水渍,一瞧便是刚放下绣花针。 这几日齐禾让苏莺指点顾柔学习刺绣,这俩孩子一个比着一个得了功夫就开始绣,家中用的团扇都堆了一小摞了。 “做事要适当,该休息就休息,一天天低着脑袋刺绣,你眼睛还要不要了。”齐禾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苏莺坐过来。 这孩子许是怕齐禾又唠叨她,直接坐在了两个孩子身旁,落了座还冲着齐禾做了个鬼脸。 见齐禾身边有了空位,顾默书这才走了过来,他瞧这位置好一会儿了,以往家中没有郭暖,都是他和苏莺一人一边,今日郭暖来了自然他要让出位置。 “人都到齐了,让我们先庆祝一下今天这个日子。”齐禾拿出了自己酿了许久的青梅酒,一人一杯满上。 “一来今日郭掌柜的把酒楼买了下来,二来绣铺后日开张。”绣铺耽误了有些日子,如今一切定了下来手中还有余钱,齐禾想赶紧把绣铺开起来。 开了张才能回本,她这次举家搬迁来到京中定居,不能说彻底掏空家底但也差不多,所以这铺子得赶紧开,再者现在家中又有了一个会苏绣的小绣娘,铺子生意应该能忙的过来。 众人举杯庆祝,桌上彻底惹恼起来,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齐禾几杯酒下肚人已经有些晕了,她脸颊带着红晕一字一顿道。 “还有什么喜事,快说说,趁着这个好日子。”楼景只是随口一问,可顾默书的心却紧张了起来。 还有其他的喜事,他偏头看着齐禾。 他们二人在一起这件事齐禾一直瞒着众人,刚刚在院中拽了一下衣角她都不允许,难道是喝了那口酒醉了? 拦还是不拦,顾默书一时拿不定主意,若真是醉了将这事说出去他又怕齐禾清醒过来后悔,可若拦住,若不是说这件事呢。 正当顾默书纠结时,一旁的齐禾张嘴问道:“你们说今日的菜如何?” 听到这个,顾默书反而松了口气,他抬起的手微微落下。 “你做的哪能不好吃。”云棠戳了戳身旁的团团圆圆,问道:“姨母做的好吃不好吃。” 两个小家伙嘴角还沾着糖,齐齐点头应道:“好~此。” 这几道菜确实可以当做特色菜,尤其是那道风味茄子,看着是平平无奇可却那样的酥烂,若不是菜名就叫风味茄子他们还真猜不出来。 一顿饭结束,众人喝的伶仃大醉,只有顾默书和郭暖还清醒着,二人分工明确,叫来米阿嬷帮着一起将众人送回了屋。 两个小孩也困了,米阿嬷抱着哄了好一会儿这才睡去。 最后桌上只剩下齐禾一人,顾默书没有多想直接将人抱起来送回屋中,不曾想一出门就和郭暖打了个照面。 “她喝多了走不稳。”顾默书找了个借口,遮掩道。 郭暖点点头没有多问,走在前面帮他把屋门打开,见他轻手轻脚将人放在床榻上又盖上薄被,这一幕幕让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异样。 但她今日喝了酒脑子并不像往日那般清醒,很快心中那股异样就消散了。 - 顾柔从苏莺屋中出来便回了后罩房,见小厅中没有她兄长她这才去了顾柏屋中。 “哥。”她从屏风后探出一个小脑袋,见她兄长正坐在窗边的桌案前写字她几步走了过来。 “好久没看哥写字了。”她站在顾柏身后,双手环在顾柏脖颈,笑呵呵说道。 顾柏手中动作没停,直到写完那个张字,他才问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可学会了?” 顾柏知道他小妹这几日跟着苏莺姑娘在学习苏绣,每日都闲不下来得了空便开始绣,他这都有好几个荷包了。 “苏姐姐他们要吃饭了,我便回来了。”苏莺懒洋洋道,“倒是哥你怎么一日一日的又开始读书了。” 顾柏没有直接回她的话,而是反问道:“这几日学习刺绣高兴吗?” “高兴啊,苏姐姐可厉害了,绣的花超级漂亮。”说完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摊在顾柏面前,“哥哥你看,都磨出茧子了。” 顾柏牵过她小妹的手,轻轻磨蹭了那茧子两下,若是放在曾经他小妹手上起了茧子定是要苦恼一番,娘亲爹爹也会心疼不已,可现在... “疼不疼。”他低哑着嗓子问道。 “不疼啊,有茧子说明我这几日学的用心,苏姐姐说了夜里用温水泡泡就好。”顾柔很自然的回道,言语中没有半分娇柔做作。 主家开饭后,米阿嬷便去后罩院开始叫人,平日里主家没有吩咐大家便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这不章原正在马棚中喂马呢。 “快,开饭了,主家亲自下厨做的。”米阿嬷笑着说道。 “掌故的亲自下的厨?”章原猛地抬起头,诧异的看向米阿嬷。 “我还能骗你不成,快洗洗手过去盛饭。”说完米阿嬷便去了顾柏屋中。 大家净了手围坐在小木桌旁,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四道菜。 平日里都是米阿嬷做饭,大家光看样子便知道今日吃什么,可现在看着这几个菜,大家犯了难。 那黑不溜秋上面还有红辣椒的是什么,还有那黄不拉几的沾着糖的又是什么。 “掌柜的...有心了。”章原拿起筷子又放下筷子。 “你们啊你们。”米阿嬷慈眉善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拔丝地瓜,将其放在瓷碗中的清水中蘸了蘸,最后才放入嘴中。 众人学着她的模样,一人也夹了一筷子。 “好吃!甜甜的里面很软糯,这是地瓜做的?”顾柔喜欢吃甜食,一口便尝了出来。 章原吃完又夹了一筷子那黑不溜秋的菜,原以为是一道辣菜,结果入口先甜后辣,越嚼越香。 剩下的两道菜自然不用多说,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掌柜的厨艺真是不错。”章原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竖起了大拇指。 米阿嬷笑道:“那可不是,咱们这主家不光人好哪哪都好着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翌日, 齐禾醒来时头还有些发晕,她揉了揉脑袋这才好受一些。 昨夜一高兴喝的有些多了,现在醒过来但脑子里还是断片的。 “睡醒了?”床幔外一个人站在桌边, 齐禾掀开后这才看清来人是郭暖。 “我一点声响都没听见, 你起来的真早。”齐禾言道。 郭暖坐在桌边,将手中的醒酒汤放下,“不早了,默书都上职去了,你们都还没醒, 快过来喝了这碗醒酒汤。” 郭暖起来的并不算早,但对于他们这几个昨夜喝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人来说, 那确实早了些。 齐禾穿好衣裳下了床, 用方子浸了水直接盖在了脸上。 家中的水都是从井中打上来的,井水冰凉, 没一会儿她就醒了盹。 “我在京中留不几日,所以我想在回去前将酒楼中的一切置办好了。”郭暖昨日高兴归高兴,但酒楼一日没开张她这心就惦记着,生怕出点意外。 虽然齐禾说对面的酒楼不影响, 但她还是没有底, 毕竟第一次来京中开铺子,第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 “行,明日我的绣铺开张,那边弄完了咱们二人就去跑跑酒楼。”齐禾将帕子从脸上取下,净了手这才端起瓷碗。 听见主屋一进一出的声响, 米阿嬷猜着定是主家醒了, 她忙从锅中盛出一碗热粥端了过去。 昨日主家让她问问大家对菜式的意见,她今日一醒便想来告诉主家,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出来。 “米阿嬷?”听见门边动静,齐禾走过去开了门,见来人是米阿嬷她倒是不吃惊。 “掌柜的,这粥好了。”米阿嬷端着白粥走了进来,放在了小厅正中央的桌案上,“昨日我问他们了,都说那菜好吃。” “四样都觉得?”齐禾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米阿嬷坐下。 米阿嬷拘谨的坐了下来,将昨日那几人的点评一一告知了齐禾,这几样中章原最爱风味茄子,顾柔最爱拔丝地瓜,而她岁数大了牙口不好所以喜欢白菜酿肉。 与齐禾所想的差不多,拔丝地瓜一定是孩童最爱的又甜又软糯,可惜这道菜太容易复刻,在酒楼顶不了许多时日。 “锅包肉呢,可有人喜欢?”齐禾转念问道。 米阿嬷面色为难,但还是一五一十说了,那锅包肉大家也喜欢,只是一直吃有些甜腻,需要咸一些的菜式中和一下,若只点这么一道菜,两三口便吃不下去了。 “觉得好吃就行,去酒楼的自然不会只点这么一道菜。”齐禾不觉得这算个大问题,酒楼嘛,咸口菜也有,到时候菜谱上一一列举,就看客人的胃口了。 米阿嬷眉头微皱,手指来回揉搓着,似乎还有其他事想要说但却有些为难。 “阿嬷可觉得这样不行?”齐禾疑惑道。 “掌柜的,倒不是菜不行,就是这锅包肉和风味茄子都要用油炸,实在耗油。”米阿嬷微微叹气,厨房中的东西她心中一直有数,可昨日掌柜的下了厨房,今日油罐便少了好些油。 炼油不容易,再说也不便宜。 齐禾没想到米阿嬷惦记的竟然是这件事,不过想想也是对于农家人来说平时炒菜放的油都少,更何况她一倒倒小半锅,就为了炸东西呢。 不过这是在家中看着用的多,但若放在酒楼中,一锅可以炸许多,就不会显得浪费了。 “等酒楼开业了咱们看看,若人们不喜欢吃,那这个菜就不卖了。”酒楼毕竟以挣钱为主,齐禾还是会顾及这些。 “对了,阿嬷今日做点小花馍吧。”齐禾记得米阿嬷给云棠的两个孩子做过,不大一个,小孩子一手就能拿住,“花样多点,加点糖,明日绣铺开张用。” “掌柜的您吩咐就是,花馍我最拿手,一天能弄百来个呢。”米阿嬷手巧,这些都不在话下,有她的帮忙,明日开业一定会顺顺利利。 - 齐禾没有叫醒其他人,收拾了一下这几日苏莺她们绣的小绣品便直接去了绣铺。 明日开张,怎么也要搞点活动,除却花馍这种吃食以外还要继续抽奖,至于奖品齐禾早就想好了,就是她带来的这些小绣品。 郭暖站在铺子前,将外面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这条街周围的铺子,最后肯定道:“你这铺子位置选的是真不错,我瞧周围连卖布匹的都没有。” 齐禾打开门锁,笑道:“外面可没里面好看,你进来瞧瞧。” 铺子里面东西早就摆好,谢琰送来的布匹也挪到了二楼,不过外面还是摆出来了几匹。 “你这怎么还放了布匹?”郭暖一进来便注意到了这,与整个铺子摆放最不合适宜的就是这里。 齐禾微微笑,这就是她的用意所在,在一楼厅中众多绣品里放上几匹布,到时候有人问起,正好可以将她们绣铺接成衣这事传出去,这么好的布匹京中姑娘肯定喜欢。 “这布匹不便宜吧。”郭暖轻碰一下便收回了手,这样好的布匹她在府城可是少见。 话说到了这,齐禾便没有瞒着,将谢琰送布匹之事告知了她,“三箱子布匹呢,我放在二楼,一会儿你去看看。” 虽然顾默书说无需去查谢琰的身份,他若真有意定会再次前来,但齐禾实在好奇,如今大好的机会在这,她怎能不问。 “你说谢琰为何会知道我在京中开了铺子?”齐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 “可能是许世顷告诉他的,前些日子许世顷来府城我们谈话时我说了一嘴,没想到还真找了来。”郭暖言道。 这回答的齐禾错不及防,她诧异的看向郭暖,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你说你告诉的许世顷?” “是啊。”郭暖心虚的笑笑,“事情还没定下来我就没同你说,许世顷像我家提亲了。” !!!齐禾脚底一软,整个人蹲在了上楼的台阶上。 许世顷,郭暖,提亲? 她明明离开府城没有多久,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再说...他们二人好像也没有什么练习,怎么这么突然。 郭暖将她扶起,搀着她的胳膊轻笑出声,“我就知道你听见了会吓一跳,不过我也不是有意瞒你,这不事情还没办妥我就来了京城。” “他就放心你一人,不跟着?”齐禾呆愣在原地,脑子不停地转着。 “这有什么,再说府城还有买卖,他也走不开。”郭暖不以为意道,“他和我说了谢琰的身份,但是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他是好人。” 齐禾心中有苦说不出,她怎么会不知谢琰是好人,只是... “这些东西你都收着吧,反正他不差钱。”郭暖冲着齐禾挑挑眉。 齐禾没有再问下去,既然连郭暖都说了没事那她还担心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二人在铺子待了许久,将明日要用的抽奖的东西都做了出来,正当准备离开时,送牌匾的人来了。 齐禾定的牌匾,与以前在府城和县城的都不一样,这次正式了许多,毕竟是大铺子她还专门起了一个名,云绣阁。 送牌匾的师傅帮着将牌匾挂好,又将上面的红布摘下。 “云绣阁。”对面铺子里的人站在街上出声念道。 齐禾看了看牌匾的位置没问题,便付了银钱,一切准备就绪,就待明日。 “你怎么还让人把红布摘了下来,不是要明天揭吗?”郭暖从铺子中走了出来,抬头看向牌匾。 “今日牌匾挂上去,大家就知道咱们这铺子是卖什么的了,明日直接开张省了那些繁琐规矩。”齐禾不想那么麻烦,又是揭布又是鞭炮,这样简简单单最好。 晌午时,二人终于回到了家中,米阿嬷也做好了两锅花馍,小小一个,团团圆圆正一人拿着一个在廊下吃呢。 这花馍在京中常见,因做起来有些耗时,一般酒楼是不供应这个的,但是路边的摊位会有,想团团圆圆手中这样大小的,一个也要三文钱,明日齐禾在铺子前送给路人,想必会有不少人前来。 齐禾自然明白京中大户人家才不会在意这一两个小吃食,但出来采买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就在主家挣得银钱少,平日里也舍不得吃,如今有人送肯定会过来瞧瞧。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再从奴仆嘴中传到家中主子耳中,这消息就彻底打通了,齐禾心想。 - 顾默书一早便坐着马车去了翰林院,这些日子有章原在,他是真的方便不少。 昨夜齐禾说明日绣铺开张,顾默书便记在了心中,虽说是绣铺,但上次林兄可是说要去捧场的,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站在绣品中... “顾兄。”顾默书正想着,林彦博就出现了,他远远的招呼道。 “明日休沐,要不要同我去京郊骑马。”林彦博一连上职数日,身心都累了,好不容易明日休沐,他可得找个人陪着出去散散心。 顾默书脑海中全是他拿着绣品被人围着问来问去,他忍笑道:“明日不行。” “为何?可是有约了?” “明日家中铺子开张,我得过去帮忙,你若不觉得烦闷无趣,可以同我一起前往。”顾默书言道。 “行,反正都是散散心,正好我想瞧瞧顾兄家开的是什么铺子。”顾默书遮掩遮遮掩掩问什么也不说,实在勾起了他的兴致,他明日得亲自过去瞧一眼,顾兄家到底开的什么铺子。 他们二人说着,谁也没注意身旁走过去的人。 “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能开什么铺子。”那人嗤笑一声,悄默声的离开了。 第二日,齐禾早早的就将东西准备好,带着五笼屉的花馍坐着马车去了铺子前。 她搬来两张桌子,将笼屉放在上面,周围铺子的人忍不住都瞧了过来。 他们虽知道今日要开张的铺子是个绣铺,可眼前这情景又让他们心生怀疑,开绣铺卖包子?? “齐掌柜的,您这是赶早卖包子?”隔壁铺子的掌柜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指了指笼屉问道。 齐禾掀开盖子,用竹夹子从里面夹了两个花馍出来,“正好您喝热汤呢,就着我们家的花馍尝尝。” 那人伸手接过了花馍,两个小花馍他一只手就能拿住,“谢齐掌柜的了,祝您生意兴隆。” 齐禾他们出来的早,这个时候街上并没有什么人,但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撞倒桌子,齐禾还是让米阿嬷搬来凳子坐在旁边守着。 至于其他人,都在绣铺中忙活着准备一会儿开张。 顾默书守着账本,苏莺和顾柔守着抽奖的纸盒,而云棠和郭暖则负责给客人找绣品,大家分工明确就等着一会儿来人。 南城平云街口,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 “少爷,我瞧着里面人多,咱们这马车进去了好像不太好出来。” “这个时辰人多?那应该就是这了。”车帘被掀开,林彦博执扇而出。 顾默书只说了南城,偏偏不告诉他在哪条街,他一路走来也就只有这边人多。 林彦博下了马车,带着小厮就往里面走,只见街上来往之人手上多数拿着一个花馍。 “公子,想必这前面应该是有卖花馍的,没想到这条街这么多人。” 林彦博拿起扇子敲在了小厮头上,“咱们今日过来时为何。” “公子同僚铺子开业,来捧场。”小厮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不解的看向自家公子。 “那你说说这条街为何会比别的街人多。”林彦博瞧着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那里,而走出来的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花馍。 小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恍然大悟道:“因为有花馍铺子开张,卖的便宜,所以人多。” 林彦博认可的点点头,“不错,看来顾兄家中开的应该是卖花馍的铺子,走,咱们进去瞧瞧。” 等二人走近了这才发现,这哪里是卖花馍的铺子这是卖绣品的铺子。 除却门外等着分花馍的,大部分都是进进出出这铺子的人,林彦博看着牌匾上的字,云绣阁。 怪不得一直不告诉他是何铺子,还让他亲自来瞧瞧,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卖绣品的铺子,果然让人意想不到。 “走,进去看看。” “公子!”小厮为难的看着自家公子,这绣铺中都是女子,还有许多未出阁的姑娘,他家公子怎么能进去! 可他还没来记得劝说,自家公子就已经走了进去。 铺子中人不少,但并不拥挤,大家好像各自站成一列并未围在柜边。 “没想到我今日运气这么好,竟然中了二等奖。”那姑娘晃着自己手中的小荷包,得意地笑了笑。 而站在她身侧的姑娘面色却不太好,她喃喃道:“看来我的命也就这样了,不能左右自己的婚约,连买东西抽个奖都什么也没得。” “清河!”刚刚还得意的姑娘慌乱打量了一眼四周,小声提醒道:“这里人多眼杂,你怎么能在这说出那种话。” “我...”被说教的姑娘垂下头,自知理亏不再言语。 而这一切都被齐禾听了去,她回到柜边,从下面格子中取出一方双面三异绣 的帕子,这帕子是前几日她绣的,原本想着送给在铺子中采买最多的人,如今看这帕子怕是另有去处。 “今日云绣阁开业,除却那边盒中的一等奖外,我们铺子还未大家准备了一个特等奖。”齐禾出声喊道,铺子中一下寂静了下来。 “特等奖?是什么?”一姑娘拿着手中的纸条好奇的看向齐禾。 周围人同她反应一样,她们今日过来才弄明白了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怎么这个时候又冒出来一个特等奖。 齐禾笑笑,视线落在刚刚那姑娘身上,她解释道:“特等奖就是随机抽取铺子中的一人,不管她有没有买绣品,买了多少绣品,只要我们这一喊停,帕子在谁手中那特等奖就给谁。” 这游戏有趣,铺子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齐禾宣布特等奖是什么。 齐禾往顾默书身旁挪了挪,瞧着是让他转身拿木架上最高处的帕子,其实她在偷偷同顾默书说话。 “一会儿我踩你你就喊停。” 顾默书嗯了一声,将木架上的帕子取下,递给了齐禾,但自己并未转身。 “咱们一会用这个帕子开始传,至于把帕子给谁你们自己定,不过这帕子只能在手中一下,不能一直拿着。”话落,齐禾将帕子递了出去。 只见帕子从苏莺手中传到顾柔手中,又从顾柔手中传了出去,一人接着一人,知道那帕子落在了刚刚感慨命运的姑娘手中。 齐禾脚下用力一踩,顾默书出声喊听,那姑娘还没来得及将帕子递出去,游戏就结束了。 众人开始寻找,直到铺子中所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恭喜这位小姐,帕子在您手中,今日特等奖便是您的了。”齐禾说完,那姑娘眼睛一亮。 就当众人都以为特等奖是这姑娘手中的帕子时,齐禾又拿出来了一方叠好的帕子,正是现在,她想。 “这方帕子便是今日的特等奖,姑娘麻烦您拿着手中的帕子过来换取一下。” 那帕子叠放的整整齐齐,但看外面根本瞧不出与别的帕子有何不同,众人只以为可能是布匹用的好一些,所以并未很失落。 那姑娘呆愣在原地,她没想到自己刚说完就中了,还是最特别的奖励。 “清河,过去啊。”刚刚得意的姑娘戳了戳清河的胳膊,提醒道。 那被唤作清河的姑娘,这才回过神走了过去,她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给齐禾,同时又接过了齐禾给的那方帕子。 她道了谢,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中过的帕子打开,只见正面是一朵粉色海棠背面是一朵浅蓝色海棠。 “这!”她惊讶的看向齐禾,这帕子实在新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围人闻声也都瞧了过来,见那帕子两面颜色不同,不免惊呼出声。 “掌柜的,这帕子。” 齐禾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眉眼弯弯,温声道:“这是双面三异绣,今日孤品。” 众人可能不明白什么是双面三异绣,但孤品一词哪里会不懂,这是在告诉她们今日这帕子是独一无二的,不会再有另外一个这样的出现。 清河姑娘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帕子叠好揣入袖中,她眸中带光,又在齐禾绣铺选了几样绣品,这才离开。 “掌柜的,今日没有,明日可有?” 齐禾摇摇头,“这几日都没有,这样的绣品刺绣有些复杂,用的时日较多,等什么时候上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听她这么说,大家便歇了心思,以后有也好。 林彦博站在人群外,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或许旁人不清楚,可他看看的真真的,刚刚喊停的时候,这掌柜的身下有动作,所以这奖是故意给那叫清河的姑娘的。 有意思,这人有意思。 “公子,您笑什么呢。”小厮紧紧挨着他家公子,生怕跟丢了人。 “看见我同僚了。”林彦博轻轻笑了笑,走了过去。 顾默书正站在那记账,冷不丁的头顶传来一道声音,“顾兄。” 齐禾闻声偏过头,见是那日游街的榜眼,对他点了点头。 “铺子中有我们,你带着好友出去转转吧,一会儿买点糕点回来。”齐禾对顾默书说道。 “好,我很快回来。”顾默书放下手中的笔,从齐禾身后绕了过去。 二人出了铺子慢悠悠的往前面桂香斋走去,谁也不曾注意到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人看了云绣阁一眼,又看了他们二人的背影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顾默书前脚刚走,陈鹤鸣就带着东西过来了。 自殿试后,二人基本就没有怎么见面,今日过来还是他兄长提醒他的。 “齐姐姐,默书兄不在吗?”陈鹤鸣将自己备好的礼直接放在柜上。 “顾默书也是,你过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他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齐禾收了礼,指了指对面的楼梯道,“二楼没人,你去上面寻个屋子坐一会儿,他回来了我让他上去找你。” 见齐禾忙着,陈鹤鸣点点头,直接越过众人上了二楼。 没过一会儿,余家小姐也来了,她同谢琰一样备了三箱布匹。 马车停靠在云绣阁,这场景与那日一样,周围人一猜便明白过来。 “看来这云绣阁不简单啊,听人说这铺子没开张前就有人送了三箱子东西过来,这不近日有有人来。”门边看热闹的人小声议论道。 “这算什么,你可瞧见刚刚进去的男子,那是陈家的小少爷。” 外面声响越来越大,齐禾探着脑袋往外看去,正好瞧见余家小姐。 她将手中的活交给云棠,忙出来迎人。 “掌柜的这可是把我当外人了,你这铺子开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余家小姐带着帷帽,透着一层薄纱眼睛直勾勾看着齐禾。 齐禾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大家都是商人最重利,今日过来除却送礼以外还是想让齐禾也说一说她们两家绣铺的关系。 毕竟双面三异绣如今京中只有她们两家铺子有,到时候可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 齐禾指了指她身后马车上的箱子,打趣道:“您看我这没告诉您,您还给送了这么多东西,若我提前说了,这礼不知道还得厚上几倍。” 余家小姐桃花眼微眯,笑道:“齐掌柜的果然有趣。” 刻着余家小姐绣铺名字的木箱一一被抬进齐禾铺中,懂的人一眼便认了出来。 “掌柜的,你们这是从城北百绣阁买的绣品?”城北百绣阁早先时候便卖苏绣绣品了。 齐禾急忙解释道:“自然不是,我们两家绣铺师出一人,除去苏绣外,那会那双面三异绣,整个京中也只有我们两家有。” “百绣阁那边也有?” “自然。”齐禾坦荡道。 余家小姐今日过来为的就是这个,齐禾不愿收霜叶为徒,到时候传出她们霜叶偷师学技这就会坏了名声,今日过来齐禾说了这话,以后她们两家绣铺便连在了一起。 齐禾说完,余家小姐彻底放了心,便带着人又离开了。 顾默书他们回来时,正巧与余家小姐擦肩而过。 他两手各提着一兜糕点,在齐禾的示意下,直接带着林彦博上了二楼。 听见外面传来声响,陈鹤鸣赶忙打开门,二人四目相视。 “陈兄今日竟然过来了。”顾默书诧异道。 陈鹤鸣看了他身后的林彦博一眼,他们都是京中子弟自然相熟,二人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我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看来齐姐姐没有告诉你。”陈鹤鸣将顾默书拿来的糕点打开,从中取出一块直接塞进了嘴中。 三人都相熟,根本不用介绍便直接谈论起来,左右不外乎京中趣事。 陈鹤鸣殿试后便为翰林院庶吉士,还要等三年后考核过了才能进翰林院为官,所以这些日子也就他过的最清闲。 “你这样也不错,你是不知宋家那个纨绔也在翰林院,平时说话阴阳怪气的。”林彦博 瞥了顾默书一眼,皱眉道。 “他也在?默书啊你离那人远点,那人心眼子小的还没绣花针的针眼大。” 按理说宋侍讲也是三年前初入京中,可当年他们家刚到京中就疯狂投帖自荐,最后竟然给京中敌对的两个官员都投了帖子。 自那以后这事变成了笑话,京中子弟都不会同他深交,这人没脑子。 顾默书无奈笑了,这样的人不用他们提醒,他也懒得理会。 “对了,今日我过来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吃饱喝饱的陈鹤鸣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他摸了摸肚子,言道:“沈明翰与我堂姐已经定了婚事。” “还挺快的,不过你同默书说这个做什么,沈明翰与他也认识?”林彦博开口道。 “我们都在禄山书院,自然认识。”陈鹤鸣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在白露书院自然不知。” 林彦博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可只有顾默书一人知道,陈鹤鸣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陈鹤鸣的兄长在告诉他,从今以后陈阁老不会再找他。 “这是喜事,沈兄什么时候成亲?”顾默书淡淡道。 “我记得得腊月了,不过在年前,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啊,沈明翰可是入赘我们陈家。”陈鹤鸣脸上挂着坏笑,就这一件事他可以笑话沈明翰一辈子。 晌午时,铺子中的人终于没了,大家都累得够呛,今日只半天就卖出去了不少绣品,还订了几件成衣绣样,这一忙起来得有些日头。 因这些日子郭暖要同齐禾住在一起,所以顾默书一直没得空过去,二人除了白日里一同吃饭压根找不到独处的时候。 - 齐禾的云绣阁逐渐步入正轨,齐禾便撒开手将铺子中过的事情都交给了云棠,而她则带着郭暖和楼景一起去忙活酒楼的事情。 酒楼布局没有变,桌椅板凳更是用的原先的东西,只是准备了些碗筷和厨具,又做了一份菜谱。 这些杂事做完,最重要的事情便来了,那就是寻找厨子。 京中每家酒楼都有自己的厨子,所以他们也要寻几个回来,只是这厨子难遇,一时间根本寻不到人。 最后郭暖只能在门上贴了告示,等着厨子自己寻来。 本已经不抱希望,不曾想隔日便有人来了,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张界酒楼的主厨。 齐禾他们不曾认识,还是跟着一起过来收拾酒楼的顾柏率先认了出来。 “石叔。”顾柏见到来人,惊的手中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 而进来之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原先的小东家。 “听说那缺德东西把你们抵了债。”石然这高大的汉子用手抹着泪,啜泣道。 “石叔,齐掌柜的把我们买回家,我们兄妹二人现在好着呢。”顾柏手足无措的用衣袖给眼前之人抹了眼角的泪。 石然点点头,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同齐禾她们说话。 原来前些日子听说这边茶楼换成了酒楼他就想过来,可又怕人家有自己的厨子这才犹豫了。 但昨日街坊同他说,这酒楼没厨子,正找厨子呢,他心想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为了心中那口怨气?”郭暖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 “回掌柜的,说心中没有怨气那肯定是假的,但我想用我的厨艺让他们彻底开不下去。”石然眸光闪动,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那你去做几个拿手菜吧。”郭暖早就在厨房准备了食材,就想着有厨子过来让他们一展身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那石然不愧在长姐酒楼干过数十年,厨艺了得,手底下的功夫更是了得。 没一会儿厨房中就飘出了一股香味。 一道蚂蚁上树,一道锅贴鱼片,这两道正是他的拿手菜,也是当年张界酒楼的招牌。 郭暖拿起筷子各自动了一下,结果不然而喻,这厨子她用。 只是这偌大的酒楼光他一个厨子可不行,还要再寻找几个,郭暖话音刚落,那石然便道:“若掌柜的不介意,我这还有几个学徒,都是当年一同离开张界酒楼的,如今大家都在街上摆摊为生。” 郭暖看了齐禾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应了下来。 如此,她们酒楼算是彻底齐全了。 五日后,京中多了一个名一念居的酒楼。 - 齐禾两边奔波了数日,这才终于得空歇了下来,她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小憩。 而郭暖拿着剩下的银钱,将酒楼后面的小院租了下来,昨日便搬了过去,一时间齐禾屋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夜深了,门边传来一阵响动,齐禾累的连眼睛都没有挣开。 那人越走越近,直到坐在齐禾身旁。 “困了?”顾默书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揉捏起来。 “嗯。”齐禾知道来人是他,安心的往他身上靠了靠,小声道:“再捏捏,手酸。”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到半月, 这京中人便都知晓曾经张界酒楼的厨子都去了对面新开的一念居。 只是这一念居虽挂上了招牌,每日也有人进进出出,却还未开张, 这可吊足了人们的兴致。 然而不管外面人怎么想, 齐禾这边日子却过的红红火火。 “师傅,绣品都快供应不上了。”苏莺小脸皱着,举起手中的绣绷给齐禾看。 自从云绣阁开张以来,这生意就没有断过,许是夏日来了, 这团扇卖的最多,还定出去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没几日齐禾铺子中的库存就没了。 齐禾看着围坐在桌前的几人, 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念头,既然绣娘这么不好找, 那为何她不自己培养呢,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她当时可是有许多的师姐师妹。 到时候铺子中不仅会有足够的绣娘,苏绣这门手艺也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师傅, 你想什么呢。”苏莺凑过来,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齐禾看。 “想你们什么时候能长大,能一个顶俩用。”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打趣道。 苏莺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一个顶俩是不行了,除非我和小柔没日没夜的绣。” 坐在一旁的顾柔闻言也笑出了声。 晌午时, 米阿嬷带着食盒来到铺中。 这些天齐禾她们一直在铺子中忙, 就不怎么回去,都是米阿嬷来送饭, 这不今日过来还带着团团圆圆。 两个小家伙一上午没有瞧见娘亲,这一来就直奔云棠怀中,奶声奶气的喊着。 齐禾站在一旁,将食盒接过放在了桌案上,她转头看向两个孩子,笑道:“怎么,就不想姨母?” “想,圆圆想。”小姑娘挣了两下从云棠怀中出来跑向了齐禾,一把抱住她的腿。 齐禾弯下身子将圆圆抱起,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 这两个孩子可以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从会说话一来除却娘亲爹爹,喊得最多的就是姨母。 齐禾喜欢这两个孩子,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那般宠着,她宠爱的看着圆圆,忍不住又用脸颊蹭了蹭她。 这模样被大家瞧进眼中,云棠没忍住打趣着说:“禾禾,我瞧着这几日来咱们绣铺打听的人家可不少,有没有中意的?” 齐禾没想到话题会转变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云棠会说 道这件事上面。 “云姐姐,你说的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苏莺探过来一个小脑瓜疑惑的看向众人。 齐禾掩面轻咳两声,这事她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前几日有人来铺子找过她,还有人去她们宅院附近打听她。 毕竟云绣阁刚开张就在京城引起了一阵小小轰动,还有余家、陈家亲自送礼,大家不注意都难,再稍微用心一打听,更知状元郎便是这家的,大家心中就有了想法。 虽说齐禾年岁可能大些,但女大三抱金砖这话一点也不假,这偌大的铺子不就是一块金砖吗。 “我能有什么念头,我守着咱们团团圆圆就是最高兴的。”齐禾抱起圆圆站了起来,找了最近的椅子坐下。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地,齐禾总觉得大家无意之间说出的话在暗戳戳的揭露她这段“不见光的感情”。 难道是家中之人发现了异常,齐禾想了想心中决定今日开始半夜不见顾默书了。 - 翰林院中,几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 直到一人发出诧异之声,“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种事怎么会有假,那日我亲眼所见。”宋侍讲扬起眉头,绘声绘色的说道。 虽然他也是商贾之家,但他秉着读书人不沾铜钱之尊,一直对这些事嗤之以鼻。 那日他亲眼目睹顾默书在铺子中当账房先生,还是绣品铺子,那屋中女子众多,堂堂状元郎执笔站在柜里,那样子,他每次想次都不免觉得好笑。 那样的人,靠着那样的营生竟然也能攀到如今的位子,若不压制他,不免日后他会到他的位子。 “我记得顾修撰家境不是很清贫吗,你刚刚说的铺子我倒是有所耳闻,那不是在城南吗?” “城南那寸金寸土的地方,还是两层的铺子。”人群中又一人小心翼翼低声道。 宋侍讲听到他们说这话,心中不免漏了一拍,那日他只顾着讥讽,怎么就忽视了铺子位置... “谁和你们说那铺子是他的了,没准是租的呢,城南再好,那边的铺子也有租出去的。”宋侍讲恢复面色,冷静道。 “也是,不过就算是租的也不少银钱呢,哎。” “可不是,没想到顾修撰家中比咱们想的还要好。”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各自感慨,可那些话传到宋侍讲耳中却变了味,他本意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可是卖绣铺的铺子,挣女子钱的营生! “正巧,我家小妹前几日吵着要我给她准备生辰礼物,等休沐了我就亲自过去瞧瞧。”丁侍讲言道。 “你一人去可不行,到时候叫上我一起,我正好给我家娘子准备个惊喜。” 宋侍讲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竟然还要去那铺子,那铺子有什么好的。 可他现在又不能直接说,说出来不就招惹了众人,他越想心中越气,连脚下的步子都慢了。 “宋侍讲,你怎么走这么慢,刚一扭头就看不见你了。”丁侍讲站在假山前的石子路上,扭头笑道。 宋侍讲:.... 几人正说在兴头上,谁也不曾注意到假山后竟然还有人。 “真是没想到,就是叫你出来说个事的功夫,竟然还能听了闲话。”林彦博抱着胳膊倚靠在假山上,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顾默书。 晌午吃饭的时辰,他好不容易有了空这才将顾默书叫过来,二人本想在这一边吃一边说,毕竟这地方实在隐蔽,一般人不会注意到。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隐蔽,竟然外面人都不曾注意到... 顾默书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碗中,淡淡道:“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 “你真不在意?”林彦博整理了一下衣摆,坐在了他身旁的空地上。 “与其在意他们说什么话,不如多吃一口,你说是不是。”顾默书抬眸,在林彦博的注视下,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此时碗中那四块方方正正的红烧肉只剩下两块。 林彦博一噎,这才赶紧拿起碗筷,这可是一念居的菜式,他可得尝尝。 三道炒菜两碗米饭,被他们二人扫荡一空,林彦博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欣慰道:“不愧是一念居的吃食,这水准别说将对面酒楼比下去了,就是在京中站稳脚跟都不成问题。” “那你觉得这里面哪个最好吃。”顾默书将碗筷收好重新放进食盒中。 林彦博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 “这三道菜,你若让我直接选还真不好选,每一道都有每一道的特色,不过若一定要说一个,我选红烧肉。” “哦?为何。” 林彦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这道菜基本上是个酒楼就有,不过每一家有每一家的味道,你这道在我心中排得上前三。” 顾默书点点头,认同他的话,毕竟这道菜是齐禾的拿手菜,当年也是将这个食谱卖给了郭暖才换来了那些银两。 时隔多年,这道菜仍旧是郭暖酒楼中的招牌菜,就连来到京中,也能在林彦博心中排上前三。 “你笑什么呢,这么高兴。”林彦博用胳膊戳了顾默书一下,又道:“那会同你说的你可别忘了,我专门又给你打听了一下,那张界酒楼当年出事确实有问题,但背后没有涉及到朝臣之人,你暂且放心,到时候开张别忘了铺子中给我留位子。” “自然。”顾默书扶着假山站了起来,又同林彦博道了一次谢。 若不是他,京中弯弯绕绕哪里不能触碰他都不知晓,好在现在一切明了。 他们二人等外面没了动静,这才一前一后从假山中出来,各自回了屋中。 顾默书提着食盒一进去,便被人拽到一旁,待他看清,这才发现此人正是刚刚说话的丁侍讲。 不等他开口问,丁侍讲先笑道:“听闻顾修撰家中开了绣坊,不知在哪条街,我想着得空过去,给家中小妹买绣品。” 丁侍讲声音不大,屋中其他人并未听清,但刚刚一同过来的那些人,不用想自然就知道他这是在说什么。 “家中小铺在南城永宁街,您若过去告诉我就是,我同您一起。”顾默书装作吃惊的样子,整理好情绪后才道。 丁侍讲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更自在。” 顾默书了然,同他再也未多说什么,等人离开后这才提着食盒回到自己位子。 一直到夕阳落下,外面树枝上的鸟儿飞回窝中,翰林院里的钟声这才敲响。 顾默书收拾好东西在余晖下走出宫门。 章原同顾柏早就在外面等候着他,见他一出来,顾柏就迎上来接过顾默书手中的食盒。 “今日在家中可做功课了?”顾默书同他上了马车,一坐下就问道。 虽年岁上顾默书只比这孩子大上几岁,但一言一行于顾柏来说却有一股压迫感。 他垂着头,老老实实应道:“上午时做了,下午在院中陪团团玩了一会儿。” 顾默书见他越说声音越小,便知这孩子怕他数落,他言道:“你心中有数就好,明年下场别到时候哭鼻子。” 下场?!顾柏不可思议的看向顾默书,见大人闭上了眼,他强忍着没有问出声。 他是奴籍是不能下场的,可大人说让他明年下场,那不就代表... 顾柏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等马车停靠在门前时,顾柏也整理好了情绪,他挺直了腰抬着头一脸喜色的看着顾默书。 “明白了就好,进去吧。”那炽热的眼神让顾默书有些不自在,他指了指门内,言道。 - 入夜,院中没有光亮后,顾默书又悄默声的推开了齐禾的屋门。 这些日子得空他们便会在深夜谈话,不过多是正经事,有时是翰林院之事有时是铺子中之事。 “你快过来。”齐禾等的都有些乏了,听见门声便起身抹黑走了过来。 顾默书不知齐禾今日为何这么激动,但还是任由她拉着进了内屋,坐在了桌案旁的竹椅上。 “我今日有要事同你说。” “我今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同你说。”二人同时出声,同时愣住。 “你说。”顾默书脸上露出笑意,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他实在好奇齐禾会同他说什么。 齐禾深吸一口气,言道:“今日过后,夜里你不要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院中枝头树梢夜莺啼鸣, 屋中却寂静一片。 似乎没有料到齐禾要说的是这件事,顾默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又沉声应道:“好。” 齐禾也察觉出他情绪低落, 赶忙解释, “今日在绣铺她们说起家中之事,我只是觉得可能有人察觉了。” 至于是云棠还是米阿嬷,齐禾就不得而知,只是这事传出去总归对顾默书不好,她想再等等, 所以眼下还是要瞒着大家,至于她和顾默书, 那自然也要克制一些。 屋中漆黑一片, 顾默书眸中流露出的无奈之意彻底消散在屋中,不曾被第二人察觉。 于他而言, 这段关系并没有齐禾心中所想的那么见不得光,这里是京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往,再说就算人们知晓他也不怕, 他们如今没有关系, 若非要说那就是只是男未婚女未嫁罢了。 “对了,今日林兄又来找我。”顾默书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刚刚的话,“他说酒楼那边放心就好,到时候开张记得给他留个位子。” 有林兄在, 那日定是没人敢来造次, 这便是林彦博的深意。 “这有何难,到时候我让章原多做几个木牌, 你相熟好友过来时拿着木牌就好,定有他们位子。”齐禾侧头笑笑。 似乎来了京城以后,一切都很顺利,不管是顾默书的仕途还是她的生意,冥冥之中就有贵人相助,齐禾已经逐渐忘却她本不属于这里了。 她想着再过几年,便彻底收手,做一个悠闲自在之人,在家养养鸟,逗逗云棠的孩子。 “你说那张界酒楼的二当家若是知那酒楼还有咱们一份,会作何感想?”齐禾正自话自说,抬头便看见顾默书已走到她的身前。 顾默书不知何时已经从竹椅上起身,他身形欣长挺拔站在齐禾面前完完全全罩住了她。 “嗯?”齐禾愣愣看着他,突然身子就被抱了起来。 没有了支撑齐禾只能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不让自己掉下去。 二人挨得很近,屋中虽黑,但齐禾现在也能看清他的面容。 顾默书将她抱到床榻上这才松开手,只是他并未起身而是半个身子压了上去,直将齐禾逼至墙角。 明明这人瞧着眉目温润,怎么举止却有些放荡。 齐禾愣了一下转而一笑,她直接伸手揽住顾默书的脖颈,整个人主动贴了上去。 这一举动反而让顾默书有些不知所措,他从耳垂到脖颈一下子都红了,整个人不知所措起来,连支撑在床榻上的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齐禾见状,挑逗他的兴致一下子上来。 果然让她猜对了,顾默书虽有时举动大胆了些,但真的面对齐禾时心中一直保持着理智,至少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刚刚那般所为,想来也是因为她一开始说的话。 “今夜留在这?”齐禾挑眉看着他,手却不老实的往下移。 顾默书脸胀的通红,伸手拦住她作祟的那只手。 “不让你夜里过来不是不高兴了?若今夜留在这明日不过来,如何?”齐禾忍笑道,那只束缚住的手没有挣扎而是在顾默书手心一直画圈圈。 顾默书眸光一沉,心中做出决断,“没有不高兴,真的。” 说完胆大的在她脸上蹭了蹭,做完这一切,这才起身离开床榻。 床榻上突然被亲的齐禾:“....” - 顾默书他长吁一口气,动作很轻的推开门从齐禾屋中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天上的乌云散去,月亮终于又露了出来,和他的心情一般,顾默书靠在廊下木柱边抬头望去。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声,“哎呀,大人您怎么在这。” 顾默书回过头就见米阿嬷正抱着大瓷盆站在小厨房门口,整个人吓了一跳的样子。 “米阿嬷。”他微微皱眉,心扑通扑通直跳,这一刻他算是彻底明白齐禾为何会说那些话了。 米阿嬷抱着瓷盆走了过来,关切道:“大人可是要吃宵夜,我去给您准备,这夜深了您可别被风吹着了。” “不用,我就是出来透透气。”顾默书话一出口,声音都是沙哑的。 “可能这两日有些变天,大人您等着我去给您熬点梨水。”米阿嬷说完等待顾默书的同意,见他点头,这才抱着瓷盆又折返回去。 梨水好熬,生火就是,没一刻,米阿嬷就端着煮好的梨水过来了。 顾默书屋门没关,桌案上还点着蜡烛,他端坐在窗边正在看手中的书。 “大人。”米阿嬷站在门外,听见他的咳嗽声这才进来。 顾默书接过汤水,抿了两口,心中思索片刻这才问起米阿嬷为何这个时辰还在院中。 若说是有急事,那也应该在这漆黑的夜中提着灯笼走动,怎么却摸黑在小厨房中。 米阿嬷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现在屋中只有你我二人,米阿嬷你直说就是。”顾默书将瓷碗放在桌上,抬眸望去。 米阿嬷低声道:“今日晚饭时,云姑娘说明日想吃花馍,我这脑子就记住一时,转头就忘了,半夜醒来才想起这事,又怕动静太大吵醒大家,我这才摸黑去的厨房。” 说完似是怕顾默书不信,米阿嬷又要去端揉好的面过来。 顾默书摆摆手,示意她别这么着急,他信她。 米阿嬷在家中做事已有数月,为人如何他早已知晓,只是今日这事以后可不能再做了,这黑灯瞎火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是吓谁。 “若是再有事,打着灯笼就是,家中有孩子,万一夜里吓着了可不好。”顾默书提醒道。 “奴才明白了,大人。”米阿嬷弯着身子没敢看顾默书的面色,等得了令,这才赶紧离开了屋中。 顾默书狭长的眸子一直盯着紧闭的屋门,他不知米阿嬷有没有瞧见他从齐禾屋中出来,但今日这一问,他算是安了心,米阿嬷就算知道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 许是昨夜摸黑做的事情让她耳红心跳,今日醒来齐禾便不愿出去,她一个人在床榻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门外传来响动,吱呀一声,但很快又被关上。 “乖圆圆,你姨母还没醒,我们去别处玩。”苏莺小声的哄着孩子,很快门外就没了声响。 齐禾躺在床榻上,仔细听着门外声响,本想等顾默书走了在出去,可不就这样躺着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家中只剩下米阿嬷和两个孩子。 团团圆圆一人抱着一个花馍正坐在廊下木凳上听米阿嬷说故事,小孩听的认真,根本没有察觉出身后有人出现。 齐禾:“米阿嬷。” 米阿嬷反应快,听见声音便回过头,“掌柜的。” “我瞧锅中没有饭食了。”齐禾刚刚在小厨房寻了好久,什么现成的吃食都没找到,没成想好竟在这看见了小花馍。 两个小孩一听齐禾没有吃食,举着啃得不成样的花馍就往齐禾手上塞,奶声奶气的喃喃着:“姨姨,次。” 齐禾不收两个小孩还不高兴,看着邹邹巴巴的花馍齐禾陷入沉思。 “掌柜的,我包了混沌,您等着我给您下下去。”米阿嬷看着她们忍笑道。 一听还有混沌,团团圆圆等着大眼睛渴望的看着齐禾,“次,圆圆次。” 齐禾正发愁手中的花馍呢,一听这个心中生出念头,她同米阿嬷说道:“多下几个吧,给她们尝尝。” “好嘞。”米阿嬷见两个孩子愿意跟着齐禾,这才回了小厨房。 混沌皮薄馅大,还跟着汤水,齐禾一次吃五六个就饱了,但加上还有孩子,米阿嬷下了十个。 临出锅又放了一点切碎的葱花,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看着桌上同样大小的三碗混沌,两个孩子谁也没闹,静静等着齐禾给她们分好。 齐禾将碗中只有两个的分给他们二人,最后将碗中最多的那个端到自己面前。 她循循善诱道:“团团圆圆,这汤好喝吗?” “香” “姨姨觉得吧花馍泡进去会更好吃。”齐禾说着将手中的两个不成型的花馍一点点撕碎放进了两个孩子碗中,“你们尝尝。” 两个孩子比着吃,拿着小木勺一勺又一勺舀着,齐禾吃完时她们两个正好也吃完。 米阿嬷站在一旁收好碗筷,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笑意,还是自家掌柜的有办法,小孩子嘛最喜欢比着。 齐禾一直在家中待到晌午,等米阿嬷做好晌午的吃食,她们二人这才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往云绣阁走去。 没成想,竟然 那么巧在铺子中遇见了顾默书在翰林院的同僚。 齐禾自然不认识他们,还是云棠听见他们的谈话才知晓的。 “那二人都是翰林院的,我听右边那人叫旁边那个丁侍讲。”云棠将齐禾拉至二楼,站在上面示意她往下看。 果然就见两个身穿常服的男子站在柜边,正仔细的挑选着。 “可用给他们便宜些?”云棠问。 “他们若没有说明自己身份,咱们就当不知道。”齐禾颇觉好奇,翰林院离这边不近,这二人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先吃饭,对了在家时两个小的跟着我吃了,一人吃了一个花馍两个混沌。” 云棠点头应道:“晓得了,你去瞧瞧。” 晌午时,齐禾铺子一般没什么人,所以这二人显得尤为突出,而且敲上去这二人并不懂绣品的样子,必将他们站在团扇前就好一会儿了。 “您二位想看些什么,不如我给您推荐。”齐禾走过去落落大方道,“我是这绣铺的掌柜。” 丁侍讲刚想说不用,可一抬头见到面前之人,他脑瓜子一乱,稀里糊涂的就应了下来,连是要给谁买的都告知了齐禾。 家中待出嫁小妹。 齐禾走进柜台里侧,弯下身子从下面木格间拿出两个锦盒。 “您瞧瞧,这样的如何。”齐禾将两个锦盒打开,只见其中一把扇面上图案是双宿双栖,另外一把是红地金花,全都是双面苏绣,连木柄用的都是酒红色,格外喜庆。 丁侍讲闻声这才回过神,“好,好看的。” “寓意都很好,就看您中意哪一把,这两把团扇价位都是五十两。”齐禾知道顾默书的俸禄,自然明白比他官职高的人俸禄会更高些,所以这要价对他们来说并不贵。 丁侍讲终还是年轻了些,见到心仪之人这目光就随着她走,见齐禾指了指双宿双栖他便将这把团扇买了下来,至于一同前来的邱侍讲,则买了一方真丝绣帕。 待他们二人走出云绣阁,邱侍讲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刚刚怎么跟失了魂一样,让你选个绣品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掌柜的。” 见丁侍讲不仅没有生气还笑呵呵的看着他,邱侍讲恍然大悟,“你难不成,瞧上人家姑娘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走了?”云棠趴在二楼栏杆处, 同下面的齐禾问话。 刚刚那位买团扇的男子实在有趣,明明挑选了许久都无从下手,齐禾随意一指他却想也不想买了下来, 甚至连银钱都没还价。 齐禾记好账, 将另外一把团扇放在了旁边展示的柜上,她淡淡道:“走了,咱们这就只剩下这一把婚嫁用的团扇了,得再准备几把。” 云棠从上面走了下来,拿起那把团扇好好端详一番, 最后道:“那我得空教教她们两个绣,哎, 你说你收的小徒弟, 现在都成了我教了。” 齐禾忙来忙去,已经许久没有带着苏莺她们一起刺绣, 不过那俩人绣工极好,只需绣完让云棠指点一二就是,这活不难,便由她一直帮着。 见云棠打趣她, 齐禾笑道:“那你就是她们的二师傅, 以后让她们都叫你师傅。” “可别,她们二人绣工再过几年我都比不上了,我还怎么教。”云棠碰了碰齐禾的手肘,示意她往旁边看去。 果然见苏莺和顾柔一人拿着一个绣绷正端坐在屏风后的桌案旁,二人似在讨论什么,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手上功夫却从未停下。 “两个人就是比着,我瞧顾柔来了以后苏莺比以前还用功了。”云棠言道。 “是啊, 顾柔这孩子有天赋。”齐禾收回视线,感慨着。 刺绣这种事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赋的重要,齐禾手底下学的最快的两个人,一个是余家小姐那边的霜叶,一个就是才来家中没多久的顾柔。 她们二人一开始从未接触苏绣,但教了没多久便可以自己绣了,如今顾柔绣的东西都可以直接拿到铺子中去卖,虽然不是顶好的那种但也绝不比旁的绣铺里的绣品差。 齐禾看着如此用功的她们,心中有些欣慰,不觉不知中苏绣传承一事已经发展起来。 - 丁侍讲没有直接承认,但他神色却骗不了人,他眉眼间都是羞涩的样子,与以往板着脸的面容一点也不相同。 “正言兄,你可真是...”邱侍讲欲言又止,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来这买个绣品的功夫,自己的丁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掌柜的不管同顾修撰是什么亲眷,但到底是商贾出身,不是他看不起人,只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多都是娶的书香门第女子。 可这到底不是自家事情,邱侍讲当着丁正言的面并未多说什么,但一转头回到翰林院,他就去找了顾默书。 顾默书刚要提着食盒去找林彦博,就被急匆匆赶回来的邱侍讲拦住了去路。 顾默书与他并不想熟,但也知此人官职比自己高,他言道:“邱侍讲可是有要事吩咐?” 周围总是有人来往,邱侍讲又不好当着众人面问,只能沉声道:“正是,你且跟我过来,我有事给你安排。” 顾默书将食盒给了前来寻他的林彦博,自己则跟在邱侍讲身后去了他的屋中。 屋中无人,门一关,邱侍讲就换了一副面色,他为难的看着顾默书,抿了抿唇,最后说道:“听闻顾修撰家中开了绣品铺?” 没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事,顾默书笑了笑,客气道:“家中确实开了绣品铺子,若您有想买的绣品我可以给您带来。” 顾默书还以为像邱侍讲这样高大的汉子是不好意思去绣铺买东西这才将自己叫来。 “倒不是这样,我今日去了城南一家绣铺,不知是不是顾修撰家中的。”说着邱侍讲将怀中包裹好的绣帕拿出,递给顾默书看。 自从在府城被陷害多次,齐禾生怕来了京中也有人陷害,便早早的将绣铺中所有绣品做了标记。 不管是方帕、荷包、团扇,还是成衣绣样定制,每一件绣品在有绣样的地方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字符标记,旁人不仔细瞧是寻不到的。 顾默书接过帕子,看了一眼那绣样,便应道:“确实是家中绣铺的绣品,可是您不喜欢?” 邱侍讲摆摆手,“怎会不喜欢,就是觉得这绣工实在好,我这才想问问顾修撰,不知这绣铺的掌柜可收徒吗。” 邱侍讲没有直接打听,而是一点一点盘问,这样一来不会让人觉得有失分寸,二来也不会让人多想。 顾默书:“她确实有一个小徒弟,但对外并不收徒,您这是?” “咳,家中娘子喜欢各式各样的绣品,我今日过去瞧着那铺子中的绣品实在精美,想着若是收徒让我娘子过去学学。”邱侍讲哈哈笑了两声,随便扯了个由头。 他娘子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家中也不做绣活,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指一点茧子都不曾有,他怎么舍得她去学绣活,喜欢买回来就是哪里用费那功夫。 顾默书没有多想,顺着他的话回道:“若喜欢那铺中绣品,到时候让夫人过去瞧瞧就是,那铺子二楼有单独的厢房,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邱侍讲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自己额头笑道:“瞧瞧我这脑子,竟忘了还可以这样,不过若这样的话,我可否冒昧问一句。” “您说。” “不知这掌柜的可曾婚配,那铺子厢房中可会有男子,我娘子她有些许胆小,见到外男多少有些...”邱侍讲紧张的看向顾默书,生怕他起了疑心,毕竟自己问的这么直接。 “不曾,那铺子中我偶尔会过去帮忙,很少会有外男在。”顾默书没有多想,当真以为邱侍讲是在关心自己娘子。 邱侍讲得到答案,便没有再继续打探下去,若再问那掌柜是顾修撰家中何人,那不就是明晃晃的打听了,那样不好,毕竟这种事还未有头绪,多被一人知晓都不是好事,万一丁兄只是一时之念呢。 邱侍讲笑着拍了拍顾默书肩膀,言道:“今日真是不好意思了,改日我定带娘子再去你们铺中挑选绣品。” “您客气了。” 事情说完,顾默书先一步离开屋中,此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所说的话会带给他什么。 - 已是六月中旬,院中绿草悠悠一片,假山后更是如此,光秃秃的地面已经长出了嫩草,坐上去还有一些软乎乎。 林彦博嘴中叼着一根草,正倚靠在石头上百无聊赖的玩弄手中的草苗,左折一下又折一下,草有些软,最后折出来的也是不成型的东西。 顾默书进来时,正瞧见他扒拉旁边的草丛,将手中的的一小团草往里面埋。 “你这是作何。”顾默书走过来,寻了位置坐下,疑惑的打量着他身旁光秃秃的草地。 林彦博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你这一去真是让我好等,这菜香味飘出来我可是一直忍着等你回来呢,快,打开瞧瞧,让我看看一念居今日又是什么菜。” 自从章原陪着楼景他们去一念居帮忙,这每日给顾默书送饭食的活计就落在了他身上,正巧他们拿不准这菜卖出去反响如何,便每日做不同的给顾默书,让他分给同僚尝尝。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分给众人的菜,最后都进了林彦博的肚子。 “我也不知里面是什么。”说着顾默书将食盒掀开,只见最上面是一碗羹汤,上面点缀了些许葱花。 食盒第二层是两道炒菜,一道糖醋鱼,一道豆豉鸡,而最下面一层是两碗白米饭和汤勺。 林彦博竖起手指,他是发现了自从和顾兄一起吃饭后,这每日的伙食都是惊喜,带的他去别家酒楼吃饭都没胃口,心中就惦记着一念居的菜肴。 顾默书给他盛了一碗汤羹,“你尝尝。” “笋辣羹!”林彦博一勺便尝了出来,他眯着眼回味道,“这笋实在是鲜美,这个季节也不知是从哪里采的。” 剩下的菜肴自是不用说,他全都赞不绝口,最后隔着官服摸着肚子言道:“顾兄啊顾兄,我可真想今夜就去一念居瞧瞧,这酒楼到底还有什么吃食。” 顾默书正有此意,不过并不是今日,他想着开业前将京中好友都叫去尝尝,也算是给酒楼打个招牌。 “休沐时如何,正好你我都是闲暇时,再叫上鹤鸣兄咱们一同过去。”顾默书收拾了一下草坪上的东西,笑着言道。 “好,一言为定。” - 傍晚时,因今日翰林院同僚去齐禾那买了绣品,顾默书算是找到了由头,在众人离开屋后单独留了下来。 今日他走的匆忙,齐禾还没出门,所以昨夜发生的事情他都未来得及同齐禾说,现在终于四下无人,他起身坐在齐禾身旁的竹椅上,同她说起话来。 “昨夜出去时,我正好遇见米阿嬷。” 齐禾正歪坐在竹椅上,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手指紧紧攥着扶手,不可思议的看向顾默书。 “米阿嬷给我熬了些梨水。”顾默书拍了拍齐禾的手背,紧接道:“当时我在廊下赏月,她在厨房和面。” 齐禾抽回手,反而也轻拍了他一下,“昨夜那天能有月亮,说出去米阿嬷还能真信?” 她床榻上有围帐,月光透不进去,再说昨夜顾默书离开后她也并未再下床,所以并不知晓外面真的有月光。 齐禾以为米阿嬷定是看见了,但碍于面子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长叹一口气,这些日子的伪装全都作废了,以后她可怎么见米阿嬷。 想到今日一早她不愿出去一直拖到临近晌午才起来,米阿嬷又单独给她包的混沌.... 齐禾越想越觉得,米阿嬷定是会错了意,昨夜定是误会了什么。 “早知道昨夜也不让你进来。”齐禾喃喃道,但很快这话题便被二人掀了过去,已经知晓还能如何,只能这样罢了。 顾默书望着她笑,冷不丁来了一句,“那这些日子不过来了,成亲了再补上。” 成亲,成亲,成亲,他脑子里怎么光想这个。 齐禾抱着扶手,身子一点一点挪动,离顾默书又远了一些,等二人间拉开一段距离后,她才嘴硬道:“分房睡!” 顾默书不恼反笑,分房睡这不就是默认会成亲。 “好,听你的。”他耳垂微红,轻咳一声道。 等顾默书被齐禾撵出屋时他早已将今日留下来要谈的话忘却脑后,二人谁都未想起。 - 眨眼间便进了七月,骄阳似火,外面日头一上来,连家中两个孩子都懒得动了。 恰恰就是这个时候,齐禾同郭暖决定,一念居酒楼两日后正式开张。 酒楼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每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连给酒楼供应食材的商户都对比了好几家,这酒楼做生意最应该保证的就是菜品是否新鲜,至于酒酿什么的,郭暖在府城的酒楼就有自己酿的,每隔几日便会往京中送一趟。 酒楼中的厨子都是曾经张界酒楼里过来的,郭暖同他们签了契,酒楼在他们在,至于月银郭暖给的大方,比京中其他厨子还有多些。 至于酒楼中的伙计,都是郭暖去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做生意做怕的就是有人在伙计身上动手脚,郭暖怕栽跟头,一早就去买回来了三个女子,四个男子。 年岁都不算大,多是十五岁左右,郭暖酒楼后面的宅院不小,他们暂且都住在那,衣裳什么的也都是齐禾设计好专门制作的,每人身上的围裙都绣着一念居三个字。 “这七月天燥热的厉害,咱们酒楼若想招揽客人,那就要比别家更凉爽。”楼景扇着折扇坐在一楼厅中,同齐禾她们商量着。 连他都觉得热,那客人还怎么在这坐得住吃得下饭去。 “京中冰价不便宜,我打听了好些家。”齐禾自家铺子每日都供应这冰块,她心中都有数,以前在府城时有苏记绣庄在,那卖冰的人给她便宜不少,如今没了这关系,她算是彻底明白日日耗冰当真费银两。 郭暖见他们二人说完了,这才小声的嘀咕道:“我这有一制冰法子。” ! “你说什么?”楼景不敢相信的看向郭暖,那制冰法子知晓的人少,好些都压在当地官员手中。 郭暖伸出“嘘”了一声,见铺子中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这才同他们解释道:“法子怎么来的我暂时不说,只是这法子我从未试验过,所以并不知具体能不能制成,所以还要拜托你们一下,楼景你在京中这些日子各处人相熟的也多,那东西就拜托你各处买点,不要让人察觉了。” 齐禾心中有了大概,她曾经听人说过有一种叫硝石的东西可以制冰,但具体怎么弄她也不知道,所以只能作罢,如今见郭暖这么说,她 想着应该是许世顷把这法子告诉的她。 “行,今日我就去寻来,咱们夜里就弄。” 说干就干,她们三人分工明确,在下午时就凑齐了东西,拿着许世顷写的配方,三人实验了三次便成功了。 看着木盆中结成块的水,三人脸上都是喜色,有了自制的冰,这可节约不少钱。 而且硝石便宜,今日楼景去药铺就买了不少,不过都是各家买点,和药材掺和着买,所以并未有人察觉。 有这些硝石在,这个夏日压根就无需买冰了。 酒楼开张的前一夜,顾默书带着京中好友坐着马车过来了,林彦博和陈鹤鸣一人带了一份厚礼。 郭暖早就听齐禾说了这事,一早就准备好了食材和木牌,等他们在二楼厢房一坐下,她就提着茶壶走了进去。 这里面灌的是青梅酒,加了冰块,入口冰凉,去了一身热意。 “这是给你们的木牌,你们若是下次带人过来拿着牌子楼下伙计就知道怎么回事。”郭暖把章原刻好的有一念居三字的木牌递给他们二人。 “谢谢掌柜的。”陈鹤鸣自来熟,收下木牌仔细看了好久这才装进荷包中,木牌不大装银钱的荷包装它不在话下。 屋中都是成年男子,又顾默书作陪,郭暖送了东西便离开了。 见人出去了,林彦博这才环顾四周,看着这包厢中的装恒,心中认可的点点头,刚才人家掌柜的在他也不好四处瞧。 “顾兄,可是菜肴已经安排好了。”陈鹤鸣看向顾默书问道。 顾默书起身将门边茶案上的菜谱拿过来,这菜谱还是他亲自写的,完全按照齐禾的要求,与别家菜谱略有不同。 “你们瞧瞧,有什么忌口的吗,没有的话直接点想吃的就好。”顾默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抿两口。 只有一本菜谱,陈鹤鸣只能和林彦博挨着看,这菜谱与他们以往见过的并不一样,除却酒楼中的招牌菜外,竟然还有星级推荐。 他们二人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招牌菜和星级推荐菜。 顾默书见他们点好,这才拿着食谱出了屋门,也不知他同外面的伙计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来敲门了。 只是这伙计送上来的菜并不是他们点过的。 看着白瓷盘中那几串烤肉,林彦博来了兴致,这东西他可没尝过。 “这是烤的羊肉串,你们尝尝。”顾默书介绍道。 这羊肉串也在菜谱中,只是因为做起来麻烦,所以齐禾没有让它出现在星级推荐中。 林彦博拿起一串,没有思考便咬了下去,喷香的肉味在嘴中散开,连油脂的焦香都混在其中,有一点点辣意,但还好。 可等他吃完三串,那股辣意更加重了,他拿起后上的凉茶猛喝一杯。 “舒坦。”他道。 羊肉串并不多,一人也就三串,这只是开胃小菜,重要的还在后面,等他们其他的菜上来后,众人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每一道菜,陈鹤鸣都喜欢,甚至觉得比京中最好的酒楼的菜肴还要好吃。 “顾兄,你们家真是深藏不漏啊。”他感慨道。 顾默书笑着摇头,“家中人投了点银钱,这酒楼掌柜是刚刚那位,你们可能在京中过不知,她在我们那府城开的酒楼一直很红火。” 林彦博放下竹筷,拿起方帕擦了下嘴角,言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好吃。” 一顿饭,算是彻底收买了他们的胃,直到离开前陈鹤鸣还说明日开张也要来。 顾默书带着一身淡淡酒气,在漆黑的夜色中回了家。 今日他作陪,喝了不少青梅酒,好在他酒量好,倒是不醉人。 齐禾让人给他留了门,他轻车熟路的进了院子,此时各屋中都没了光亮。 想来也是已经子时,大家这个时候肯定都睡了,顾默书望了齐禾屋中一眼,他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吹了吹夜间凉风,他这才打了井水回屋梳洗。 许是怕吵醒家中之人,他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 外衣上沾满了酒气和菜味,他脱下后便挂在了屏风上。 一件件衣裳褪去,他拿浸了水的方巾擦拭着脸,滴滴答答的水声,彻底掩盖了门外的脚步声。 等齐禾端着醒酒汤进来时,正巧顾默书刚梳洗完,他只穿了寝衣,连腰间的细带都没有系好。 屋门开着,外面月色照了进来,齐禾这次瞧的清清楚楚,看着顾默书裸露在外的肌肤,她不由红了脸颊。 顾默书也瞧见了她,他赶忙系上腰间带子,收拾了一下衣摆便走了过来。 凉水梳洗,醉意去了,眼下他清醒的很。 “猜着你就要喝酒,我早早让米阿嬷备了醒酒汤,就等着你回来让你喝下去。”齐禾将醒酒汤放在里屋的桌案上,转身就要离开。 可顾默书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眼中有亮光,嘴角噙着笑,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可是我吵醒你了。” 齐禾一直都没睡,那会听见院门声就等着顾默书来找自己,谁知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这不这才赶紧端着汤过来了。 “没有,不困,你快喝了睡吧。”齐禾作势要走,可眼前之人却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好不容易她主动过来一次,顾默书还醉了些酒,怎么会让她轻易离开。 顾默书上前将她揽在怀中,一手放在她腰间,一手护在她脑后。 二人就这样站在月色中待了许久,直到齐禾觉得有些热了,这才催促道:“刚梳洗凉快些,这么抱着太热了。” 顾默书嗯了一声,这才稍稍松了些力气,但齐禾还是挣脱不开。 就在她要泄气的时候,顾默书却突然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角。 屋中寂静一片,他的动作却未停歇,那放在她腰间的手由一只变成了两只,直到她被环住腰间整个人抱顾默书抱起放在了桌案上。 二人唇角这才分开些,但很快顾默书又亲了上来,渐渐的从唇角到唇齿交缠,齐禾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切都随着顾默书而动。 良久,见她呼吸急促有些喘不过气时,顾默书这才退了出来。 齐禾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回自己屋的,她浑浑噩噩的看着床边落下的床幔,心却跳的厉害。 她好像确实...不如顾默书。 那日床榻上他还那么青涩,怎么一喝酒就本性暴露... 齐禾摸着自己唇角,轻轻揉了两下,最终抵不住困意,进入了梦乡。 - 次日,齐禾起了个大早,虽然昨夜睡得有些晚,但一夜好梦人现在很是精神。 她换了一身青色裙衫,这才慢悠悠的走出了屋。 “姨姨。”团团率先跑了过来,胖乎乎的小手一把环住齐禾的腿。 “怎么了团团。”齐禾蹲下身子,牵过团团的小手。 团团似乎找到了靠山,直接环住齐禾的脖颈,这个人贴了上去,齐禾顺势将他抱起。 团团小手指着云棠屋中,嘴中一个劲的喃喃着,“团团,也要,涂香香。” 齐禾用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团团也要香香啊,走咱们进去瞧瞧。” 怪不得院中只有他一个孩子,想来是云棠在屋中给圆圆梳小发髻摸香香呢。 果不其然,齐禾一进屋就见云棠正在给圆圆眉间画花钿。 见到齐禾进来,小圆圆也出声喊道:“姨姨,好看。” 云棠□□夹着她不让她乱动,手底下动作一点没停,三笔就把那小花钿画好了。 “我也要!”团团指着圆圆眉间的花钿委屈道。 “你是男孩子,不画这个。”云棠刚要收起东西,团团却不高兴了,小脸一委屈,泪珠就落了下来。 齐禾擦了擦他脸颊的泪珠,哄道:“画,姨姨给你画,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后悔。” 云棠笑出声来,只能给他在眉间点了一下,只有一个小红点的花钿,团团一下子就不哭了,照着铜镜咯咯直笑。 今日一念居开张,楼景说带着两个孩子过去,这不云棠才一大早的就给两个孩子收拾。 “一会儿我带着团团,你抱着圆圆。”齐禾将一旁的圆圆也揽入怀中,蹭了蹭她的小脸颊。 云棠收好东西,摇头道:“这热闹我就不过去了,云绣阁那边还忙活着,等今夜你们忙完了我再过去。” “也行,到时候我让章原过去接你们。”齐禾道。 顾默书醒来在院中就没瞧见齐禾,他又往厨房中寻了一眼,仍旧没有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昨夜做的有些过了,惹她恼火不愿见人,可一转身就见齐禾正抱着孩子从云棠屋中出来,见到他也没躲,反而笑道:“快,让小叔抱抱你。” 团团拍着小手,冲着顾默书要抱抱。 顾默书走过去,视线却落在齐禾唇角,见他盯着自己看,齐禾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快抱着。” 待吃完早饭,几人收拾好东西便坐上了马车。 团团圆圆谁也不愿跟着楼景,一个窝在齐禾怀中一个窝在顾默书怀中,四人看上去仿佛一家人一样。 楼景长叹一口气,只能一人坐在车厢边拿着木制牌子。 马车晃晃悠悠没一会儿功夫便停在了一念居前,时辰还早这个时候街上都还没什么人。 他们下了马车,从车上拿下来一个大木牌,上面贴着纸,写道今日一念居开业,全场菜肴八折,并赠送茉莉花茶一壶,每桌且随机赠送礼品一件。 牌子一挂出,周围几家铺子的掌柜就凑了过来,他们早就想过来尝尝一念居的菜肴,看看这被张界撵走的厨子能做出什么菜。 虽然张界酒楼二当家接手后给酒楼换了名字,但众人还是习惯唤它张界酒楼。 “我瞧今日热闹了,这一念居开在这,里面厨子还是曾经张界酒楼的,真是热闹啊。”围着的人嘀咕道。 “可不是,听说那二当家气的不行,也不知这两家酒楼谁能开的下去。” “啧没要我说,我就希望一念居能把那老二开的酒楼比下去,就老二把大哥孩子抵债这事,就说明这人不行。”一高大汉子不屑道,看向对面张界酒楼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寒光。 外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吐露着各自心声,而一念居中大家也正忙成一团,众人听着郭暖安排,又将铺子中东西清点了一番,生怕漏了什么。 晌午临近,外面人逐渐多了起来,郭暖同楼景在门外放了鞭炮,随着一声声噼里啪啦的响声,人们逐渐涌了进来。 一桌又一桌,没一会儿功夫一楼厅中就坐满了人,大家看着桌上放着的菜谱来了兴致。 “星级推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一男子举起菜谱问向他身后的伙计。 “客官您好,这星级推荐指数越高,说明这菜越好吃,您若喜欢可以尝尝这几道。”那伙计指了指其中的几道菜,推荐道。 “行,就按你刚说的,要那几道菜。” 一桌又一桌的客人跟着点完菜,后厨逐渐忙活了起来。 先是每桌必有的一壶花茶,紧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的菜肴,最后是随机小礼物。 “竟是凉茶!”厅中有人诧异道,这凉茶可是加了冰的,外面茶楼一壶几十文钱呢,今日一念居可是免费送。 一声声叫好过后,厅中只剩下伙计走动的声响,客人们都忙着品尝菜肴,再无其他叫喊声。 - 对面酒楼的二当家坐在窗边,双眉拧成疙瘩,正听下人来报。 “奴才刚才拦住了几个刚从里面出来的食客,他们都说那菜肴好吃。”那小厮不敢看自家老爷的神色,生怕他对着自己一顿发火。 “那招牌菜可是当年张界酒楼的那几样?” 小厮摇摇头,“奴才问了,那食客说酒楼中虽然有那几道菜,但招牌菜并不是那些,听说是红烧肉,风味茄子什么的。” 那二当家眯着眸子,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寒声问道:“当真?” 第一百八十章 一念居一整日都是来往宾客, 这名号算是在京城立住了。 晌午过后厅中仍旧坐满了人,有些人吃完后却不走,点了茶水点心仍坐在那里。 这一念居装恒没有大改, 大多还是曾经茶楼的样子, 这一点上茶水点心确实有些茶楼的感觉。 一人如此,便人人效仿,伙计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心中跟着着急,外面还有人一个劲的问这酒楼中可还有位置, 他又不敢上前撵人又不敢出去迎客,只能干巴巴的站在柜台边等着人们叫他。 陈鹤鸣几人来时, 已接近昏黄, 落日余晖下街上人来人往,一念居门前仍有排队等候的客人。 陈鹤鸣念叨着:“我就说早些过来, 你们瞧瞧这人多的。” 说着他带着几位好友一起穿过人群来到了门前。 “鹤鸣啊,人这么多要不咱们去后面等等。”陈然见周围人都看向他心中直犯嘀咕。 虽说他这堂弟在家中得宠,京中最有名的酒楼只要他去就会给他留出位子,可这一念居不是那些人开的, 听说还是一女掌柜从府城来的。 陈鹤鸣从腰间拿出木牌, 直接递给了门边的伙计,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带着陈然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阵阵议论,陈鹤鸣却不放在心上,他偏过头同陈然说道:“你瞧,这不就进来了。” 陈然看着那简略的木牌, 就算在街上瞧见他都不会捡起来,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用处,厅中人多, 一时间他不好意思张嘴去问,只能等进了包厢。 这边他们前脚刚进,一念居门前却热闹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壮汉,挽着衣袖堵在门口,做出一副非要找理的样子。 “怎么,我们在这等了这么久你这伙计不让我们进去,可刚刚那穿着华丽的公子一来你巴巴上赶着就让人进去?”那壮汉双手叉腰,直直盯着小伙计。 “不、、不是的。”伙计往后退了一步,堪堪扶住门框,“那公子身上有我们酒楼的木牌,这才能进去。”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却说不清了,怎么这刚开张的酒楼就给别人随意进出的木牌,那他们这些在日照下等着的人呢。 众人心生不满,非要那伙计给个交代,可伙计也是按吩咐办事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门外声音越来越来,顾默书从二楼窗边往下望去正瞧见这一幕,他赶忙从中出来,来到了门前。 几个壮汉堵着门口,后面的人你推我挤,顾默书一出来便将伙计叫了进去。 “你可别多管闲事,我们说这酒楼的事情呢这位公子出来做什么。” 顾默书微微敛眉,看着周围被鼓吹的人,淡淡道:“这酒楼的木牌是我送出去的,酒楼开张不易,同窗好友垫付了不少银钱,所以这楼中一直有屋子留出来,为的就是他们来时有位置。” “倒还有情可原。” “也算是有情有义,若是我帮过的人能这样惦记我的好那可多好。” 不知不觉间风向就变了,人们突然开始共情这件事,京中铺子宅院贵,许多商铺开张都要到处借银两,他们这些人中不乏有借出去不少的人家,可那些人借银钱时是一副面孔,找他们要钱时又是一副面孔,若有一点感恩的心都不至于让人这么心寒。 可一念居这公子却心怀感恩,甚至专门留出一间屋子给好友,众人越想心中逐渐平衡下来。 甚至还有人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若我现在给您些银钱,可否也给我一个木牌。” 顾默书歉意的笑笑,转身同身后的伙计低声说了两句。 没一会儿,伙计又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他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盘糕点,给站在门外的人纷纷发放。 众人得了吃食又得了茶饮这才终于停歇下来。 顾默书安慰好众人这才重新折返回酒楼,没想到正好与从后门进来的齐禾打了个照面。 齐禾晌午便带着孩子回了后面郭暖租的宅院,这一照顾便到了这个时辰,刚刚酒楼中的伙计去院中找郭暖却没找到,她问了事情原由这才赶忙过来,没想到顾默书早已自己解决。 “默书,你好了没。”陈鹤鸣在窗边见顾默书已经进来,却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这才出来瞧瞧,正好趴在栏杆处见到了楼下正说话的顾默书。 齐禾闻声抬起头看了过去,见到是陈鹤鸣还同他打了招呼。 “你快上去吧,有事回去了再说。”齐禾伸手推了推他,催促道。 顾默书见状只能先上了二楼。 齐禾将铺中管事叫了过来,安排他去郭暖院中再搬几张桌子,管事的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门外之人虽安抚住了,但这铺子中却一直不曾有人离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齐禾不由的想起那次去京中有名糕点铺子见到的事情,人们不走那就收钱,只是这事今日做不得了,只能明日商量后再实行。 等铺中管事让人将桌椅抬来,齐禾之家让人摆在了门外,好在一念居门前地方大,放四五桌倒是合适。 “姑娘,您这是。”以为等候多时的来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却不敢下定论。、 这京中酒楼可就没有在门前摆注意的,这可是掉档次的事情,再说能去的起酒楼的都是有银钱之人,他们怎愿抛头露面在街边吃饭。 齐禾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解释道:“今日酒楼招待不周,若大家不嫌弃愿意坐在这外面的桌以上,这一餐统统八折,本店再今日活动基础上,再每一桌赠送一份特色餐食。” 这话一说,有些人便动摇了,最先落座的就是刚刚问话的大爷,大爷直接坐在了门边那桌,还招呼着好友一同坐下。 不过也有不想落座的,齐禾也不多说,而是折返回酒楼中又叫了几个伙计出来。 一桌又一桌落座的客人点了菜,后厨逐渐忙活起来,而刚刚进来的齐禾也没有闲着,她将今日让人串好却没有售卖的羊肉串全都 拿到了后院,在院中支起了位子烤了起来。 “齐掌柜的,您今日不让售卖就为了这个?”打下手的一伙计问道。 天还没亮就让屠夫宰的羊,他们又串了一上午,原以为晌午就卖,却得到不售卖的消息,不过铺子中也无人点这道菜,倒是不用解释。 齐禾笑笑,将调好的作料撒在上面,抓起一把放在了盘中,交代道:“一盘里面有十个,你们给坐在就楼外的那五桌送上去,说是赠送的,若是有人吃不了羊肉你便看看他们桌上的菜,再送一个桌上没有的。” “得嘞。”那伙计将一把把的羊肉串分好,静静听着齐禾说话。 “这羊肉串本打算天彻底黑了再上,没想到阴差阳错派上了这个用场,不过确实露天吃最好吃,你们尝尝。”齐禾将另外一把放在了旁边桌上,这是给帮忙的伙计尝的。 伙计没有同她客气,一人拿起一串吃了起来。 “好吃,真香啊,一点羊肉的膻气味都没有。”为首的伙计吃完一串又看了看那剩下的羊肉串,在齐禾示意的眼神下这才又拿起一串。 等伙计们吃完了手中的肉串这才将那盘子拿了出去。 而齐禾则是净了手,叫来这酒楼最小的两个伙计,指挥着他们将剩下的烤完。 烤肉不难,最主要的是把握好火候,那两个孩子上了两次手便彻底学会了,撒上调料和齐禾烤的没有区别。 门前,等候多时的客人终于吃到了一念居的菜肴,一筷子入口众人便明白过来酒楼中的人为何不愿出来了。 “这菜我们没有点啊。”门外坐着的客人看着桌上的羊肉串说道。 伙计笑笑,赶忙解释道:“这道菜便是我们齐掌柜的送的,正是菜谱上的烤羊肉串。” 客人在伙计炽热的目光下拿起了竹签穿好的肉串,入口便香,连肥肉都不油性,好吃。 “不错,这菜可还有再给我们上些,正好配着青梅酒。”一喝酒的汉子大口大口的吃着桌上肉串,言道。 郭暖坐着马车回来时,正瞧见这一幕,她掀开轿帘先下了马车,紧跟在她身后的就是云棠和苏莺。 今日酒楼开业,家中人多数来了这边,齐禾绣铺就只有她们几个忙活了,这不天黑了那边关了门她们才的得空过来。 郭暖眼中只剩下众人吃的高兴这一幕了,压根没有想为何门外会出现桌椅,知道带着人回到后面院中这才知晓。 “还是你聪明啊。”郭暖站在齐禾身后,拍着她的肩膀感慨道:“这下咱们以后每日黄昏后都在门外摆几桌,就为了那些吃肉串的。” “好,你忙活的过来就好。”齐禾抱着圆圆笑道。 “挣钱的买卖,怎么会觉得忙活不过来,你说是不是啊小圆圆。”说着郭暖伸手捏了捏圆圆的小脸,片刻后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响彻院中。 - 另外一边,顾默书刚进屋就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你何时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顾默书诧异的看向林彦博。 那会他一直站在门边,不可能有人进来,可林彦博却先一步来到屋中,这实在怪异。 林彦博给自己满上一杯青梅酒,闻言笑道:“进酒楼的门又不止那一个,我见一群人挤在那里,就从后面宅院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后面通着。”顾默书坐了下来,瞥了他一眼。 “上次来时我就问过了,郭掌柜的说若前面铺子人多可以去后面院中吃,想不到吧。”说着林彦博将自己的木牌抛起来颠了颠。 顾默书无奈中摇摇头,林兄果然是聪明人啊,来酒楼一次便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间接中还省去了不少麻烦。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是送菜的伙计来了,等菜肴上完,陈鹤鸣赶紧去关闭了屋门。 动作之快让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默书还以为他是着急吃饭,刚要出声笑道,就见他伸出手指嘘了一声。 陈鹤鸣趴在门边听着动静,见门外没人经过这才折返回自己位子。 “你这是。”林彦博也皱起了眉头,陈鹤鸣这行为实在反常... “今日过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吃饭。”一直爱嬉闹的陈鹤鸣突然收敛了笑容,严肃道,“一念居刚刚开业,京中来往之人并不多,今日寻到此处,我还有一要事要同你们说。” 顾默书看向旁边的陈然,见他闭着眼点点头,这才确信陈鹤鸣是认真的。 “朝中情况有变,沈家如今被牵制,我兄长让我过来同你们说,若最近有打着沈家名义同你们交往之人,一定不要信,还有沈明翰同我堂姐婚约虽在,但那日你们切记不要参加。” “为何。”林彦博心中疑惑,那沈明翰上门入赘陈家,婚事在陈阁老家中办,这也不能去吗,他直言道。 陈鹤鸣凑近了些,小声道:“其中牵扯众多,为了不连累你们,你们切记不要与沈家再交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夜幕渐渐落下, 天上缀着点点星光,小院中众人围坐在圆桌前静静等待齐禾的投喂。 “禾禾,你又不下手, 过来坐啊。”郭暖转过身子同站在烤架前的齐禾说道。 这动手烤羊肉串的正是傍晚时齐禾教的那两个小伙计, 二人已经娴熟,可齐禾仍旧站在旁边看着。 齐禾倒不是怕他们烤不好,只是齐禾得看着哪个撒什么调料,这一桌人中有孩子,他们吃的那时半点辛辣也不能有。 “好了好了。”齐禾将刚烤熟的只撒了一点点作料的肉串拿了过来, 放在了苏莺和孩子中间,她言道:“你们的。” 苏莺蠢蠢欲动的小手还是缩了回来, 没有去拿那放了辣椒的肉串, 她撇撇嘴道:“师傅,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可以吃辣的。” 家中米阿嬷炒的菜有些辣的她也会吃,只是吃的少,可师傅说什么都不让她碰辣肉串。 “就是,莺儿想吃, 让她尝尝嘛。”郭暖拿过一个递了过来, 笑着说道:“吃了这串可能就不想吃了,打消了她的念头。” 见齐禾无奈的点点头,苏莺高兴的接过了撒了辣椒面的羊肉串,不料一口下去辣的她泪眼汪汪。 坐在她身旁的云棠赶忙递上来一杯茶水,让她润润嗓子。 “好辣。”苏莺猛喝了几口茶水, 等缓下来后, 忍不住又拿起肉串吃了起来。 见她实在喜欢,齐禾就没有再拦着, 只是让人给苏莺那一分少撒了些。 今日一念居刚开业生意就如此的好,郭暖心中踏实了许多,又听齐禾说了今日傍晚时发生的事情,她决定就按照齐禾说的那法子,效仿一下京中最有名的茶馆,若有客人一直留在酒楼不愿走就要多收银钱,不过这时辰也要详细分好。 坐在厅中的人一个时辰,在二楼包厢的一个时辰,喝酒的又是一个时辰,毕竟这是在京中,一桌子菜少说几两银子,那几十文钱在这就不值一提了。 至于门外那几张桌子,只天黑后摆放出来还必须是点了烤羊肉串的人才能坐,这正值夏日还是在外面吹着风吃有感觉。 “掌柜的们,那边客人问能不能再点些肉串。”前面伙计擦着额间汗珠跑了过来,询问道。 “饱了饱了。”云棠对齐禾摆摆手,示意她后面没烤的那些不用给自家人吃了,那羊肉串还剩下半盆,全烤了拿出去卖多好,还能挣些银钱,齐禾定价贵一盘就十串,要二两银子,倒不是这羊肉串不好做,只是这调料别人一时半会效仿不出来,这才定的贵些。 “就只有那么多了,你们瞧瞧别接多了。”郭暖指了指那些烤肉串言道。 桌上的人既然吃饱了大家便没有再在院中停留,这烤肉的香味散出来怀中孩子总是忍不住想吃,云棠可不敢让他们吃多了,一积食又要难受好几天。 “我们先回去啊,俩孩子一会儿准得闹觉。”云棠一手拉着团团,一手拉着圆圆,起身同郭暖道别。 齐禾望了一眼酒楼,又看了看带着两个孩子的云棠,最后道:“我同她们先回去了,我瞧着默书他们准得留的时间长。” 想起上次顾默书与同僚喝酒那么晚才回去,齐禾今日便不在这等他了。 夜色渐深,但街上还繁华一片,齐禾掀开轿帘,让微风吹了进来,一行人瞧着窗外风景慢悠悠回了家。 - 顾默书面色凝重的坐在椅上,耳边环绕着陈鹤鸣刚刚说的那句话。 怪不得这几日总觉得有人无意中同他打听什么,好在他不是多嘴之人,别人问起旁人的事情他都装作不晓得。 他与沈明翰虽是同窗,但殿试后便没再见过,至于陈鹤鸣,想来如今的他还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我兄长就让我告诉你们这些,你们多多注意着点,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似乎很怕旁人听了去,俯下身子小声道:“你们自然就会知晓。” 至于其他的陈鹤鸣便没有同他们再多说些。 “快吃,事情早晚要发生,先过好当下吧。”陈鹤鸣说完心中竟痛快了几分,催促着大家赶紧动筷子。 顾默书食之无味,一直到这顿饭结束他都没吃什么东西。 等送走了陈鹤鸣,门前就只剩下他与林彦博,许是林家也在朝为官总是能听到些风声,所以林彦博比他面色要好些。 “明日见,别多想。”林彦博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紧接着上了自家马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顾默书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喝酒脑海中清醒的很,他一路走一路思考今日的事情,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家门口。 齐禾让人给他留了门,他轻手轻脚的推开走了进去。 今日他回来的早,齐禾屋中还有亮光,他想了想还是敲响了齐禾屋门。 咚咚咚。 齐禾正坐在桌案前刺绣,听闻声响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齐禾打开门,与顾默书四目相对。 顾默书紧绷了一路的神经,见到齐禾这一瞬间终于松垮了下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嗯,今日没有吃酒,就回来的早些。” 齐禾回忆了一番往日顾默书的神色,心中更加肯定他定是心中藏了事情,要不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进来说说话。”齐禾侧开身子,想让他进来,谁知顾默书站在门边却没有动,反而打趣她道:“不是那日说夜里不让过来了。” 说完顾默书脸上的笑意更深。 齐禾见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心中有些恼火,一把将人拽至屋中,关上了房门。 “说说吧,怎么了。”齐禾抬起头看着他,屋中烛光晃动,齐禾不自觉的眨眨眼。 顾默书确实有些累了,他走上前将齐禾抱住,喃喃道:“能有什么事,就是走着回来身子有些乏了。” 这一路他是真真实实走回来的,家中没有派人去接他,他也没有招呼一辆马车让人将他送回来,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 可他是齐禾看着长大的,从十来岁到如今这模样,他只一个字一个举动,齐禾就能察觉出异样,更何况像今日这样。 齐禾被他抱在怀中,两幅身子热得很,没一会儿齐禾就受不住了。 她轻轻拍了拍顾默书腰间,面色微微发红,“太热了,去桌案边坐会儿,那放着冰。” 顾默书嗯了一声,但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像小狗那样蹭了蹭齐禾脖颈,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撒开手。 虽说是夜间,但夏日里屋中总是闷热,齐禾给顾默书倒了一杯凉茶,这才又问道:“可是朝中之事让你烦闷。” 今日去一念居时,顾默书人还是好好的,但就是见了陈鹤鸣一面就这样,想来定是商议了什么和朝廷有关的事情。 只是齐禾脑海中已经想不起来书中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原书中顾默书最后官至高位,但具体如何一步一步走来她都忘了,好像升官很快来着。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陈兄提醒我在翰林院小心行事,远离沈家。” “沈明翰?”说到沈家齐禾也就想到了他,毕竟此人要入赘陈家这事,京城中无人不知。 再说陈家小女可是陈妙言,原书中顾默书的妻子... 想到这,齐禾不自觉的看了顾默书一眼。 察觉到齐禾看自己,顾默书便没有再隐瞒下去,而是一五一十的复述了陈鹤鸣今日说的话。 朝廷变动,沈家之难.. 若朝廷的变动会致使沈家出现劫难,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沈家背后之人要倒了。 齐禾蹙眉:“上次听你说起沈家一直拥护五皇子,看来五皇子...” 齐禾点到为止,顾默书了然。 只是他身在翰林院实在得不到什么消息,看来还要继续往上爬,只是如何上去也需一个契机。 齐禾宽慰道:“你如今在翰林院倒也是一件好事,朝中变动多是身居要位之人变动,若真是五皇子那边出事,想必太子这怕也是不行了。” 太子怯懦,本就无法对抗如日中天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如今五皇子倒下,只能是三皇子占了上风。 至于五皇子那边具体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与其因未知的事情而烦心,不如好好珍惜当下。 说完齐禾就吹灭了屋中烛火,一时间屋中漆黑一片。 顾默书有些意外,他挑挑眉头,心中并不觉得齐禾会做出什么事情,可却又有些隐隐期待。 “来这。”齐禾勾了勾他的手指,拉着人往床榻走去,临了了顾默书却站住不动了。 “今日不可。”他哑着嗓子道,这太突然了。 齐禾有些意外,这有何不可,她掀开床帐,从床榻尾端拿出一身衣裳,直接塞到顾默书怀中。 “屋里黑,我可什么也看不见,你快背过身换上,瞧瞧合不合身。” 这衣裳是齐禾前几日亲自做的,本想着过几日再给他,可没想到会赶上今日这种事,不过也好早晚的事情罢了。 顾默书手心发热,捏着衣服往外走去,在屏风后解下身上衣裳。 新做的衣裳这次是月白色,布料也与以往有所不同,摸着很是柔软顺滑,穿在身上也有些微凉,很是适合夏日。 “换好了没有。”齐禾扶着床榻小声问道,其实她压根在黑夜中看不见,就算走近了没有光也看不清楚。 顾默书没有回她,而是直接走了出来,窗户稍稍敞开着一个小缝,微微透进来一丝月光。 听到一声又一声的脚步,齐禾断定他定是走了过来。 顺着声音齐禾也往前方走去,直到看见他那模糊的身影。 “还好,在家中你倒是可以穿穿。”齐禾拽了拽他身上的衣袖,长短正合适。 如今顾默书为官,每日都要穿官服,像这种外衣也就是在家中时穿穿,所以齐禾选了一个浅色,倒是与以往他的衣裳不同。 “好了,衣服合适我也瞧见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顾默书回过味来,感情送衣裳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往齐禾身前又走近了些,牵过齐禾的手直接放在胸口前,笑道:“不仔细看看?” 齐禾抽回手,面不改色道:“看了看了,我做的能不好吗,你快回去歇歇吧,明日再见。” 顾默书垂眸笑笑,弯腰在齐禾脸颊蹭了蹭,像是得了乖,这才抱着自己换下的衣裳离开。 等人走了,听见关门上,齐禾这才回过神,敢情好了本是自己在安慰他,没想到又被他恍了心神,真是栽在他身上了,齐禾想。 顾默书抱着衣裳刚关好门,就见厨房中发出微微光亮,只见米阿嬷提着油灯从里面探出头来。 二人四目相视,米阿嬷的视线从顾默书脸上落到他怀中抱着的衣裳上面。 再加上他平日里都是穿褐色衣裳,现在却穿得月白色衣裳,在月光线更显的像是里衣。 米阿嬷张张嘴,在最后关头还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对着顾默书点点头又摇摇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瞧见的样子。 顾默书知道她定是误会了,但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他对着米阿嬷点点头嘘了一声,没让人惊动屋中的齐禾。 米阿嬷心觉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回到厨房后她心中越发不安,一个劲的后悔自己为何非要半夜过来醒面,上次如此这次也如此。 上次! 想到这米阿嬷恍然大悟,原来主家中竟是这样的关系,她后悔的想抽自己耳光,真是不长眼啊。 整整一夜她辗转反侧,听见外面的鸡鸣声她这才赶忙起身去小厨房准备早上的饭食。 没想到一进前院,就见到了顾大人。 她弯着腰低着头,恭敬喊道:“大人。” “嗯。”顾默书起这么早就是为了让米阿嬷瞧见他身上的衣裳,让她不要多想,果然等他转身走后,米阿嬷抬头看见他身上的衣裳,这才明白自己昨夜看花了眼。 只是她这心中仍旧忐忑不安,没有因为那衣裳安下心来。 谁知等她做好早饭,端着吃食进正厅时,顾大人又换回了以往穿的褐色衣裳,在她将碗筷放在他面前时还冲着她微微点头。 米阿嬷彻底安下心,明白过来顾大人今日一早是什么意思,他真是心细如发,竟做到这个地步。 不管是误会了还是怎样,从今往后她都只是家中的一个瞎子,瞧不见那些事情。 - 京城中日子越过越红火,短短一月间,云绣阁和一念居就成了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铺子。 光云绣阁就已经不接成衣绣样了,那排的日子都快到年下,一月两件已经是齐禾的极限。 而一念居凭借着菜肴和待客之道,已经成为京中官宦子弟最爱来的地方,那些人出手阔绰连铺子中的伙计都得了不少银两。 虽然他们是郭暖买回来的奴仆,但郭暖并不要求他们上交客人给的银钱,得了就是他们自己的,不过不能主动和客人要。 京中生意稳定下来,郭暖便起了回府城的念头,她家中娘亲还在府城,她怎么样都要回去瞧瞧。 这一走就要一月之久,京中之事只能交给齐禾和楼景了。 “你且安心就好,若有事我们拿不定主意定会写信给你。”齐禾将怀中的包袱递给她,言道:“想到你要回去,这几日赶忙做的,路上小心。” 郭暖这次跟着镖队走,倒是安全不少,这一切都是许世顷安排好的。 “好。”郭暖上了马车,对着齐禾她们摆摆手,等马车动了她这才放下轿帘。 齐禾同楼景一起往回走,一念居是他们三人一起开的,虽然郭暖占了大头,但到底有他们的一份。 郭暖离开前就很不放心,她这一走租住的院中就只剩下买回的奴仆,夜间也没有人看着,所以临走前她拜托楼景他们过来住些时日。 这宅院不算小,很是宽敞,还有两间较大的厢房无人住,他们一家搬过来正合适。 枝头鸟儿叫着,齐禾心中有些烦闷,她实在舍不得。 大家住在一起这么久,每日清晨家中就传来两个孩子的嬉笑声,一下子她们都要离开,齐禾心中空唠唠的。 如今一念居生意越发的好,楼景投进去的钱早就挣了回来,不需多久他就能买下京中宅院,那样一来她们算是彻底搬了出去。 她们注定会有自己的家,不会同齐禾住一辈子,再说楼景一个搬过来算怎么一回事,她们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齐禾张不开那个嘴留下云棠。 “今日就搬?”齐禾问道。 楼景笑了笑,“这边早就收拾好了,一会儿便搬过来。” “行,那边屋子一直给你们留着,什么时候回去都有屋子。”齐禾脸上挤出一个笑,偏过头在楼景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云棠她们东西不少,但家中一人一起帮着收拾很快就整理好了,两个小孩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看着自己玩具都被收了起来,一个劲的啼哭。 齐禾抱着圆圆,柔声安慰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跟着孩子哭起来,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瞧你们两个小哭鬼,把你们姨姨的衣裳都哭脏了。”云棠从齐禾怀中抱起孩子,轻轻捏捏他们胖嘟嘟的脸颊。 小孩子苦累了,趴在云棠怀中不再闹,楼景接过顺手接过一个,他们二人就这般轻手轻脚的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那边宅院中有奴仆,楼景还将一直跟着他的小厮从府城叫了回来,所以一切不用齐禾操心。 至于那小厮如何周旋于楼家人之中,那齐禾就不知道了,不过人来了就好,身边有自己的亲信做事还方便。 一辆辆马车离开齐禾院前,直到看不见后齐禾才折返回院中关上了门。 她情绪不高涨,回了屋便躺在床榻上,脑海中胡思乱想一通,最后竟昏睡了过去。 临近晌午,日头上来了,屋中冰块早已化尽,齐禾生生热出了一身汗。 她叫来米阿嬷烧了一锅热水,待洗净了身子她也换了一身前日做的衣衫。 与顾默书的布匹都是同一种,只是颜色不一样罢了,她的是淡青色,在夏日里看去清爽的很。 - 顾默书这些日子在翰林院过的还算不错,大抵是因着齐禾她们开的铺子。 虽然京中权贵多数轻贱于此道,但却又喜好银钱,一听他家中铺子竟是云绣阁,一个个的早就换了一副面庞。 连那一直瞧不上他的宋侍讲,最近也收敛了些。 顾默书刚收拾好案卷,正打算起身,肩头却一沉,是一人压了上来。、 “顾修撰。”那人沉声道,手中的力气确实半分未减,“不知顾修撰今日可得空,一同去外面走走。” 顾默书失笑,这人总算来了,自陈鹤鸣那日叮嘱他后,他便日日等着,这不这人终于忍不住从暗地中走了出来。 “孟学士,您请。”顾默书道。 正五品,翰林院学士,果然是他想不到的人。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本着宫门外走去,直到进了小巷中的一间不起眼茶楼。 孟学士开门见山,一点没有拘着,直截了当的同顾默书说出此行目的。 “这几月你在翰林,已是屈居人下,幸得得此次机会不如好好珍惜,总比一辈子当修撰好。”此话一出哪里是投来橄榄枝,这更是明晃晃的压迫。 你若不同意,那你就一辈子留在翰林好了,此生不会升官。 顾默书给他倒上茶水,这才不慌不忙道:“孟学士也知我刚入翰林,您这话说的我并不 明白,不知是哪位。” 孟学士轻贱一笑,当他真的不知,并未多想。 终究是商贾出身,上不得台面,也不知三皇子殿下看上他什么。 “过几日你便知晓,这几日你且好好想想,参透了告知我一声就好。”孟学士说完连那盏茶水都不曾碰,起身便离开了。 顾默书端坐在茶案旁,重重落下手中的茶盏,茶水轻溅出来撒在他的官服上,可他却毫不在意。 沈家拥护五皇子,如今沈家似要遭难,太子怯懦不堪,那就只剩下京中如日中天的三皇子。 他一个翰林院小小从六品修撰,竟得到三皇子赏识,看来他们一家在京中早已成为一块诱饵的肥肉。 若他不成为三皇子一党,想来三皇子登基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他们。 顾默书眉宇间尽是冰冷,周身透着一股寒气,他不招惹旁人,但那些人却处处招惹他,那就不能怪他了。 入夜,一顶小轿从陈府偏门被抬了进去,夜深人静不曾被人察觉。 第一百八十二章 齐禾坐在屋中心神不宁的等着, 顾默书回来后同她说了今日之事,二人商议后决定让顾默书连夜去陈家一趟。 齐禾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又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五皇子兵权在握, 若真让他屈居于三皇子之下, 倒是有起兵造反的可能,那具体会发生什么能撼动了五皇子在京的地位呢。 另外一边,顾默书提前让一念居的伙计给陈鹤鸣报了信,夜深后换上小厮的衣裳从陈家偏门坐着轿撵进了宅院。 与他所料想的一样,陈家也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院中只挂着几个灯笼与他曾经在这借住时一点也不一样。 顾默书跟在小厮身后,等得了允许这才踏入屋中, 只见陈宗平正站在桌案前提笔作画。 “来了。”陈宗平放下手中的毛笔, 抬起头看向顾默书。 二人许久未见,不曾想再见竟会是因为此事。 顾默书作揖道:“深夜拜访, 多有打扰。” “无妨,过来坐。”陈宗平示意他坐下,又让小厮添了茶水。 “你让鹤鸣传的消息,我已知晓, 虽我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 但解惑还是可以。”陈宗平往他那走去,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陈家明面是太子一党,但众人皆知太子不可能登基。 而三皇子想要拉拢陈家,却被陈家委婉推拒了,所以如今这情形他们别无二致。 顾默书中立之派, 但家中稍稍有些银两, 不管是女子喜爱的绣品还是男子所爱的酒楼,他这边都有, 若顾默书成为三皇子一派,那自然这一切都会成为三皇子拉拢更多朝臣的工具。 “宫中早几日传来消息,太子身子愈发不好,大概就这几日了。”陈宗平淡淡道。 似乎太子的命运不会影响到他一般,不过细想一下确实如此,如今的陈家明面上谁也不能倚靠。 “沈家那边。”顾默书顿了顿道。 “皆是天命吧。”陈宗平望向窗外,思绪飘远,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压错宝的一天,“你无需多想,若要保命置身事外怕是不行,你不如跟着心走。” 点到为止,二人无言,顾默书只能先行告辞。 只是他不知,在他离开后陈宗平竟在窗边生生坐了一整夜。 宫中早就传来消息,太子中毒已久,毒火攻心,就这两日的功夫了,皇帝虽觉太子怯懦但心中还是喜欢这个儿子的。 皇帝亲自派人一一查看下去,竟发现是五皇子那边动的手脚。 这就是为何突然沈家遭难,而三皇子愈发的猖狂。 因为在皇帝心中,五皇子已经被除去太子之名,这辈子只能成为戍守边关的皇子。 至于他让顾默书小心一番,也是看中了他的脾性,当年那般拉拢他都不得,这样的人不应该被祸害。 幸好那日他不曾入局,否则也要被五皇子牵连... - 顾默书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回到家中后他直奔齐禾屋中,又将今日对话同她一说,二人开始思量起来。 “若太子薨,成年皇子中也就只剩下三皇子和五皇子,如今陈家让你小心三皇子,远离五皇子,你觉得为何。”齐禾终于抓住脑海中一闪即逝的思绪,她追问道。 顾默书眼睛微眯起来,“其中牵连,怕是太子一事与五皇子有关。” “也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齐禾心中不安,这念头一上来就占据在她脑海之中。 若真是如此,那人心真的恐怖如斯。 顾默书牵过她抖动的手,小声道:“难道你觉得五皇子是被冤枉的?” 齐禾摇摇头又点点头,若真是那样五皇子这人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莽夫,她偏过头看着顾默书。 见顾默书微微点头,她便说道:“还有一种可能,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盘棋局,不管是沈家陈家还是你,都只是被试探的棋子,若经历风波也愿意效忠于他,到时候他便留着你们的命。” 这个结果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却也是正正戳中顾默书心窝的,他同齐禾一样,也觉得五皇子不会这么容易下去,储位争夺若真的那么简单,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只是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想,还需静候等待。 “且让我们看看,不是还给了我们几日。”顾默书附在齐禾耳旁说道。 - 一连几日,外面风平浪静,顾默书在翰林院也不曾再见孟学士。 直到七月中旬的晌午,他正准备同林彦博一起去外面的茶楼,就见门外人心惶惶,他随意抓住一个人一问,这才知道太子在京郊外的庄子薨逝。 这消息刚刚传出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下都知,顾默书眉心紧皱,心道棋局动了。 “顾兄,你怎么看。”林彦博似乎也早知会这样,听闻消息后面上比较镇定,他灼热的目光看向顾默书,等待着他的答复。 顾默书只好将他带到假山后,同他细细说了一番。 林彦博有些诧异,“顾兄,你这是二者都不选择。” 林彦博在家中时就想过多次,不管顾兄最后会在谁的阵营,他们都是好友,可他从未想过顾默书竟然二者都不选择。 若到时候真是三皇子登基,那顾兄他… 他只是一个从六品小官,家中无权无势也只是有间铺子,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被人拉出来杀鸡儆猴用。 “听说那日孟学士找过你。”林彦博肯定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皇子十拿九稳,太子还未薨逝他就已经开始联络朝臣,连顾默书这样的小官都没放弃,不过若说起为何会注意到顾默书。除去状元郎身份和家中铺子外,最主要的便是他同陈家当年走的近。 虽说榜下抓婿这件事瞒得很好,外人并不知晓到底是谁家姑娘,但若是三皇子打听,那也是能打听的出来的。 要不为何连林彦博都听说到了一些,不过这件事顾兄没有提,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问。 “我想可能会有人比咱们还要着急。”心中有了猜想,顾默书镇定的多了,既然孟学士不来催促他,他就装作不知晓。 “也好。”林彦博到底看中他们之间的情义,下职回家后直接调遣了身边 暗卫送到了顾默书家中。 看着身穿黑衣的四人,家中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齐禾第一次庆幸还好云棠一家不在这。 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她就写信给了郭暖,听云棠说那边已经有人看守着宅院,不过至于是谁派来的那就不得而知。 “师傅。”苏莺胆子小,拽着齐禾的胳膊躲在她的身后,喃喃道:“我怕。” 家中大人倒是还好,章远自是不用说,他本来就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后院有他看着很是安全。 可怜这几个孩子要跟着担惊受怕,齐禾安慰道:“这几日你和顾柔一起睡可好?” 苏莺点点头,她与顾柔已经算得上是亲密无间的好友,白日里二人就喜欢窝在一起,现在让她们睡一起,苏莺哪里会不愿意。 齐禾安排好后,便让暗卫住在了云棠她们曾经睡的那间厢房,一切妥当只等着危机发生。 太子薨逝,朝中立刻就有大臣上书让皇帝重新立太子,三皇子正忙着坐实五皇子罪名,更是无心关注其他人的动静。 齐禾这边总算放松了些,但碍于朝政一家人并未将林家送来的暗卫送走,那几人算是暂时住了下来。 四人也从黑色衣裳换成了淡色夏衣,布料更是上乘,全都是上次云绣阁开张时别人送来的厚礼。 他们有功夫在身,护着一家人安危,吃穿用度齐禾都给他们最好的。 “掌柜的,您不必这样,这都是我们的职责。”暗卫看着每日送来的吃食多少有点不自在。 毕竟林家培养他们几人时,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白日里也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才是选中他们几人来这边的原由。 若真有刺客深夜来袭,那些人也认不出他们是林家暗卫,对外只需说是顾状元郎家中买回来的看家护院的护卫就好。 “家中人如何,你们也一样,不用拘着。”齐禾让米阿嬷将熬好的骨汤给他们几人端了上来。 为了让他们自在,放下东西后齐禾便带着人出去了。 护卫四人看着桌上汤羹,又摸了摸自己肚子,感慨道:“那些人再不来,我们在这真同养老没有区别了。” “人家对咱们这样重视,你们更要尽职尽责,虽然齐掌柜的不要求咱们守夜,但你们谁也不能懈怠,那些人这些日子没来不代表以后也不来。”为首的暗卫沉声道,众人点头应下。 太子丧礼结束后,五皇子直接携兵去镇守边关,皇帝授命三皇子代理朝政,一时间朝中风云万变。 顾默书本以为翰林院孟学士回来找他,谁知道却得到调令,从翰林院被调到工部。 从从六品直接被提到正五品,反而孟学士却留在了翰林院。 “恭喜恭喜。”翰林院中同僚对顾默书恭贺道。 顾默书领了旨意谢了恩,对恭贺的同僚一一谢过。 “顾修撰,不不不,是工部郎中。”孟学士脸上阴郁,言语中尽是嘲讽,恶狠狠的一字一顿道。 周围人不再言语,只静静听着风动,看着这一出好戏。 “孟学士。”顾默书看过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孟学士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从他身旁走过,擦肩时还重重撞了他一下。 顾默书不语,并未将他的行为放在心上,直到孟学士踏出屋门,身后才再次传来热闹的声响。 顾默书意外升官,众人皆以为是他接受了三皇子的拉拢,至于孟学士为何这般生气,大家皆以为是顾默书略过了他。 毕竟那日孟学士来找他,翰林院中许多人瞧见,后三皇子把持朝政孟学士那几日在翰林院更是春风得意,大家也就瞧出来一二。 或许是在暗处太久了,孟学士没有坚持到最后一刻,太子刚刚薨逝他就露出喜色,五皇子戍守边关他更是将升官写在了脸上。 不曾想最后调离翰林院的竟然是顾默书,虽不是圣旨但与圣旨又别无二致。 皇帝病重,迁至皇家别院,三皇子一党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林彦博来到一念居时,顾默书已经坐在了包厢之中,他手中拿着令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 林彦博笑出声来,“顾兄,久等了。” 顾默书满上一杯酒,示意他落座,无奈道:“你也笑我。” 林彦博含笑道:“你看你这模样,若是落在三皇子眼中,那才是着了他的道。” 顾默书一直没有回孟学士,却突然被提拔上去,乍一看是喜事,细细想来,这何不是一个陷阱,让众人的以为顾默书时三皇子一派,却又得罪了孟学士。 工部看着是提拔,可那边处处需要银子,顾默书突然成为工部郎中,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若那边有钱窟窿,那不就正等着顾默书填呢。 “也不是是哪位高人出的招,确实够狠辣。”林彦博端起桌案上的酒盏,轻抿一口,意味深长道。 “没想到五皇子竟然真的去了边关,走的还那么急。”顾默书看着满桌菜肴,嘴角噙着一抹笑。 林彦博:“再等等看,等你去了工部探探那边风向,若真是要你掏银子你怕是躲不过,” 顾默书面上笑容淡了些:“我俸禄多少你又不是不知。” 林彦博连忙接道:“外人眼中,你可还是有一个云绣阁呢。” 云绣阁在京城中做的什么生意哪会有人不知道,那成衣绣样多的是京城中贵妇所求。 可那都是齐禾的心血,一针一线都出自她手,想到齐禾在漆黑的环境中什么也看不见,顾默书心就跟着一疼。 “他们倒是想多了,我还不会用那边的银子去填补别人的窟窿。”顾默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满上。 二人一直喝到夜深,还是楼下林家小厮看不下去上来催了又催,这才将自家少爷带了回去。 而楼景见顾默书也喝多了,便将人先扶到了后院,又亲在带着看远护卫架着马车去了南城齐禾家中。 马车还未停到门前,齐禾院中的暗卫便听见了车轴之声,他们一人上了屋檐一人来到门边,剩下的二人守在院中,四人动作之轻压根没有惊动其他人。 马车停靠下来,楼景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人跟着这才将顾默书扶了下来,车夫上前敲了敲门。 “一念居送顾大人回来了。” 闻言,门边之人看向屋檐,见那人点了点头,他这才打开院门。 “人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先回去,他今夜喝了不少酒你们记得给他灌一碗醒酒汤。”楼景交代到。 暗卫得了令,这才搀扶起顾默书,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态的顾大人。 顾默书浑身都是酒气,但神志还有一丝清醒,他推了推旁人想要自己走回屋中。 “顾大人,我扶您过去。”为首的暗卫言道,不等顾默书推拒他就搀扶起他,脚下轻功几步直接将人带到了屋门前。 只是门还未推开,隔壁屋中就亮起了烛光。 暗卫眉目微蹙,难道是他们声响大了吵醒了齐掌柜的? “扶这边来吧。”齐禾从内打开门,对着屋外几人道。 暗卫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照做,将顾默书搀扶到了齐禾屋中,放在了齐禾床榻之上。 “你们动作倒是轻,若不是我一直没睡定是不知晓他回来了。”齐禾神情诚恳,说辞更是体面。 她唇角含笑,“我去弄些醒酒汤,劳烦您照看他一二。” 暗卫点点头,局促不安的站在齐禾屋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女子闺房,总觉得有些失分寸。 床榻上顾默书似是觉得热了,伸手扯下腰间带子,一个翻身外衣就脱落下来。 暗卫赶忙接住,将衣裳叠好后放在了床榻尾端,暗卫守的认真,见顾默书脸颊微红还取来进了井水的帕子给他放在额头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床榻之人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齐禾这才端着醒酒汤进来。 “他睡了?”齐禾将醒酒汤放在桌案上,走了过来。 “大人睡了。”暗卫道。 齐禾 点点头,将暗卫叫到一旁,言道:“今日麻烦你们了,小厨房中我还准备了些吃食,您带着弟兄们吃些,这守夜最费心神,这边我盯着就好。” 暗卫知道同齐禾无需客气,毕竟他们试过不管怎么推拒最后齐禾还是会给他们准备那些。 “好。”暗卫说完转身离开屋中,临了还关上了屋门。 聪明之人无需多言。 待到人走了,齐禾这才折返到床榻上,见顾默书确实睡了过去,她心中不忍静静等了片刻。 “默书,喝点醒酒汤。”齐禾伸手推搡了他两下,可这人实在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样子。 无奈之下,齐禾只能端着瓷碗用汤勺舀了一勺轻轻放在顾默书干裂的唇边。 一点一点透过唇缝滴入他的嘴中,齐禾就这样竟然灌了他半碗汤。 也不知是他睡够了还是醒酒汤起了作用,顾默书缓缓睁开双眸,木楞的看着齐禾。 “禾禾。”他张张嘴,嗓子哑的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齐禾将手中的瓷碗放下,俯下身子贴近他的嘴边,想要听听他到底说的什么话。 可还不等她听清楚,腰间就被一双大手握住,顾默书一个翻身齐禾跟着躺在了床榻上。 二人四目相视,顾默书呼出的热气喷在齐禾的脖颈处,热的她耳根通红。 “禾禾。”他又沉声喊道,只是这次说完他竟起身整个人压了上去。 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以为眼前一切皆是梦中,他胆子大了些,俯身吻了上去。 齐禾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嘴中慢慢渗入淡淡清甜的酒香,整个人同顾默书一样醉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顾默书迟疑片刻, 最后将放在齐禾腰间的手抽了回来。 漆黑的夜,床幔放下,齐禾瞧不见一丝光亮, 只觉身旁传来一阵声响, 紧接着薄被便盖在身上。 “睡了?”齐禾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听见旁边声响,这才喃喃问道。 见旁边没有答复声,她这才确信顾默书是真的睡着了。 她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从侧躺变成了躺平的姿态,脑海中努力的回想着这几日所发生的的事情。 京城中三皇子代理朝政, 五皇子戍守边关,其他皇子尚且年幼更是不堪重任, 照这情形下去, 三皇子登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 可她心知,三皇子此人做派不正, 若有朝一日他登基那定是民不聊生,可她记得书中顾默书身居高位并无人能挟持住他,他身后可是有整个陈家。 陈家与三皇子又不是一路人,那为何最后顾默书却身居高位呢, 齐禾越想要想起来一些剧情可偏偏就想不到。 她摸着手上的鸡血藤手环, 在心中默默念着,可这次她睁眼闭眼等了许久,身子都未变动,她一直平躺在床榻上。 难道是身旁有人的缘故,齐禾想着以前每次去所谓的空间站身旁都无人, 这次身边躺着顾默书, 大抵是这个原因。 齐禾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薄被,摸黑顺着床尾走了下来。 下了床, 她又看了一眼顾默书,见床上之人没有被惊动,这才点燃烛火走出了屋。 - “小黑,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你说这顾大人怎么就同齐掌柜。”暗卫小四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人伸手拍在了后脑勺。 暗卫黑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嗤了一声,“你这张嘴别乱说话。” 以往在林家时,他们时时刻刻守着规矩,许是在这边自由了些日子,这小四越发的没了规矩,主家之事哪里是他们能议论的了的。 黑四刚要还嘴,就听见院中传来吱吱的声响,定睛一看齐掌柜手执蜡烛推门而出,衣衫发髻整齐,神色一点也不慌张,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原是他想多了,他在心中暗自骂了自己。 夏夜蝉鸣,伴随着天上的点点星光,齐禾一人去了小厨房中,紧接着一阵暖光从屋中纸窗透出,房檐上的黑四又被吊起了兴致。 “这个时辰了,你说齐掌柜的这是饿了?”黑四这次声音小了许多,当然这话还是问的身旁之人黑三。 黑三躺在房檐上,望着天空回道:“你最近真是话多,以前在主子那怎么没发现。” 说完黑三眯着眸子打量着他,“你是不是胖了许多,从明日起饭食减半。” “你。”黑四气哼一句,到底没有反驳,因他们四人是主家派来保护齐掌柜这一家的,所以齐掌柜对他们总是很客气。 除了一日三餐外什么汤羹糕点,做好了齐禾便给他们四人送来,这一住就一月多,日子确实过的有些舒坦了。 想到自己好吃好喝了这么久,可那些人却一直没来,黑四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 小厨房中,齐禾点上油灯一个人站在了木架旁。 她来这倒不是为了找些吃食,而是选个没人的地方去空间站。 曾经穿书时拥有的东西,伴随了她度过了最清苦的日子,齐禾摸着手腕上的木镯,缓缓闭上的眼。 她在心中又默念三次,满怀期待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身处在小厨房中,周围的一切都不曾改变。 一种莫名的失落从齐禾心头涌出,她不知这是为何,总觉得自己彻底的与曾经断了联系。 她好像不再是一个穿书之人,而是真正的成为了这里的人,那曾经代表着一切玄幻的东西都随之消失。 不管是初来时所谓的系统,还是木镯所带来的的空间站。 那些东西在她一点一点生活的越来越好时,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齐禾转动着手上的木镯,终于选择了放弃,既然这些东西再也无用,那她便自己分析一下如今的处境,她相信总会有出路,总会有解决困境的法子。 齐禾搬来木凳坐在了灶台旁,她拿着油灯从里面掏出一块木炭,在脚下的石砖上写写画画。 若三皇子不能成功登基,那众皇子中现在只有五皇子可以堪托重任,可五皇子已经被派往边关,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回来。 齐禾脑海中想着,手底下便写了出来,石砖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谋字。 上次齐禾与顾默书便分析过如今朝中局势,那时他们觉得五皇子许是冤枉,肯定会有转机,却不料等来的是皇帝派他戍守边关,一道圣旨让他们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可如今再细细分析,齐禾终于察觉出问题所在,不管是何朝何代,一个拉拢朝臣的皇子,皇帝真的能容忍的下? 答案不言而喻,既然容不下那为何还要放任不管,齐禾恍然大悟。 看着石砖上的谋字,齐禾赶忙用手抹擦干净,直至没有一点痕迹。 完事后,她净了手又揉了些面团出来,总不能一直呆在厨房中却什么也没做,这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定会猜测她这厨房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有了面团,明日做什么吃食好又不会让人怀疑呢。 若是寻常的白面馍馍,米阿嬷一人便能做得出来,哪里用的到她,若是旁的米阿嬷没做过的,齐禾脑海中回想了一番,最后落在了水煎包上。 水煎包油性大,一般米阿嬷早个不会准备这些,所以齐禾一直未吃过,但这东西也不难做,外面摊位上有时就有卖的。 齐禾想着便将吊起的猪肉取了下来,用清水清洗了一番,这才用刀分成一块一块,最后又小声的切成肉泥,声音不大,倒是吵不醒屋中之人。 “我怎么听着哐哐哐,齐掌柜的这是下厨呢?”黑四又忍不住了,他掏了掏耳朵问道。 这声音对平常人来说有些小,但对于他们习武之人,这声音在这夜晚中算得上响亮。 “刀声,应该是切肉。”黑三淡淡道,仿佛他对小厨房中的一切不感兴趣。 “你说掌柜的会做什么吃食,夜里难道是面。”黑四抿了下唇,喉结滚动。 黑三实在有些受不了他,直接拽着人从房檐飞了下来,等黑四站稳后已经立在了小厨房前。 不等他反应过来,黑三已经身后敲响了门。 “进来吧。”齐禾正拿着筷子绞肉馅,听见门口的声音也不惊讶,这院中这个时辰了还没睡的也就他们几个。 “你,你,你。”黑四气的要命,但门已经被推开了,他只能憨憨的走了进来。 见到齐禾更是头也不好意思抬,只出声道:“掌柜的,可需要帮忙。” “您直接吩咐他就好,他听见屋中响声好奇了好一会儿。” 黑三一脸情面都没有 给黑四留,直接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 齐禾笑笑,点头说道:“我这已经弄的差不多了,放一夜,明白正好做。” 黑四听出话中的意思,脸臊的通红,还不等他离开屋子,齐禾又道:“那就麻烦您这帮着在搅拌一下馅,我正还回屋看看他酒醒了没。” 齐禾擦了擦手,将腰间的围罩脱下,这才给他腾出位子,同时黑四走过来接手了搅馅的活,上手倒是不难,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干的很是来劲,等回过神时齐禾已经离开了小厨房。 “掌柜的呢。”黑四将搅拌好的肉馅用旁边的纱布盖上,这才抬头问道。 黑三倚着门框,应付他道:“谁没事在这看你干活,掌柜的早就回去了。” 黑四这次反应的很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不是在这看我干活呢。” 说完一个侧身,躲过来黑三投掷过来的暗器。 - 齐禾回到屋中便灭了烛火,摸索着到了床榻边,床幔内顾默书呼吸匀出,整个人侧躺面朝着里,齐禾将薄被给他往上拽了拽这才离开。 屋中还有一个躺椅,齐禾闲暇时便会躺在上面,幸而上面还有一个薄毯。 劳累了好一会儿,齐禾身子也有些乏了,她躺在躺椅上盖上薄毯,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天刚微亮,后院中便传来公鸡打鸣的声响,齐禾这才揉了揉眼睛从躺椅上起身。 毕竟是躺椅,比不上床榻上有厚厚的褥子,齐禾起身后只觉的腰酸背痛,自己轻锤了好几下。 床帐内的人还是没有声响,齐禾过去瞧了一眼见人还有气息这才放心出了屋子。 这个时辰属实还早,连米阿嬷都还没来到前院,齐禾梳洗好后便去了小厨房,面已经发好,肉馅腌制了一夜也已经入味。 她将面团分好,揉了揉这才将肉馅装进去,不过她虽知道怎么做但包的并不太好看,所以动作比较慢。 等米阿嬷过来时,齐禾也不过才包了十个。 “哎呀,掌柜的放着我来。”米阿嬷本慢悠悠的走着,见齐禾站在那里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齐禾长吁一口气,笑道:“我这手艺还是不行,小包子包的真难看。” 米阿嬷看着一团一团皱皱巴巴的小包子笑着说道,不难看,一会蒸锅里就好了。 齐禾忙解释道:“不是蒸的包子,是外面摊位上卖的那种油煎的包子。” 米阿嬷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手底下动作极快,没一会儿工夫就将面团和肉馅都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包子。 齐禾站在一旁,将米阿嬷的动作牢牢记在心中,等锅中的小包子一个个出锅时,齐禾这才再凑了上去。 她包的小包子果然没有一开始那么丑了,但也说不上好看,在一众包子中显得很独特。 好在现在家中在厅中吃饭的只有她们三人,倒是抹得开面。 “我包的这几个和这两盘我端过去就好,剩下的就麻烦阿嬷给大家分分了。”齐禾笑着同米阿嬷说道。 屋中,暗卫四人早已经听见了院中声响,只是白日里他们一般不怎么出屋,所以听见齐禾说把包子给他们,但也没有人出去拿。 “没想到竟然是油煎的小包子。”黑四趴在门边往外瞧,被他们的首领直接拎着后衣领拽到一旁。 黑一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着他,张张嘴冷哼一声,“在这真是把你养惰了,看来我该报给主子让你回去。” 黑四轻咳两声,生怕真的被大哥报给主子,他赶紧溜到了内屋。 - 另外一边,顾默书宿醉醒来脑袋还有些昏胀,他倚靠着软枕半坐起身,缓了许久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看着床榻上一应青色的东西,再看看自己身上没有褪去的衣衫,顾默书懊悔的闭上双眸。 昨夜一幕幕逐渐浮现在他眼前,想到他那般放浪齐禾竟然没有打他,顾默书便泄了气。 他稍稍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这才掀开薄被起身,可还未等下床,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苏莺瞧了个正着。 “小...小叔,你...你怎么在这。”苏莺手中拿着一个绣好的小团扇,脸色苍白的站在屋中,诧异的看向正坐在床榻边整理衣衫的顾默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还不等顾默书解释, 苏莺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倒是没有叫嚷,听着动静像是回了旁边厢房。 顾默书也赶紧整理好衣裳下了床榻, 齐禾最怕旁人知晓他们的关系, 若苏莺说了出去怕是禾禾要难过。 这边苏莺跑了出去心还砰砰直跳,看着上前询问自己发生何事的顾柔,她忍了忍还是没有将刚才看见的一幕说出口。 “你怎么跑的这么急,苏姐姐。”顾柔年岁比苏莺还小,虽是被齐禾买回来的, 但苏莺也只是让她换自己姐姐,到没有卑贱之别。 苏莺将手中的团扇放在桌案上, 自己也泄了气一般靠坐在旁边, 她歇了歇才回道:“刚找师傅,这才跑的急了些, 没事没事的。” 见苏莺一个劲的说没事,顾柔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乖巧的坐在一旁拿起苏莺绣好的双面三异绣端详起来。 “苏姐姐,你好厉害啊。”虽是看着苏莺将这团扇绣好的, 可再次看上面的刺绣顾柔还是感慨万千。 她在这家中也学习刺绣许久, 苏绣倒是真真学会了,双面三异绣也学了一些,倒不是不会绣,就是绣出来不如苏莺绣的,整体下来有些粗糙, 绣样不活灵活现。 自己在家中用也就算了, 拿出去卖那是万万不行的。 “哎。”看了一会儿顾柔便将手中团扇又放了下来,她偏过头看向门边。 “怎么了, 怎么突然又叹气了。”这次换到苏莺好奇,这小丫头心思细腻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顾柔但是没有瞒着,心中想到什么便老老实实同苏莺说,她道:“我就是想起我同哥哥被抵债时的情形了,那时能买我们命的银子如今卖一把团扇就能赚回来。” “苏姐姐,你说我同哥哥是不是还比不上一把团扇。”顾柔说着看向苏莺。 苏莺一怔,伸手轻拍了顾柔胳膊一下,语重心长道:“瞎说什么,你可知你如今的手艺有多好,以后你可是京城中第四绣娘。” “?”顾柔一脸疑惑。 苏莺轻轻咳嗽了声,解释道:“第一绣娘那肯定是师傅了,第二绣娘是云姐姐,那第三绣娘就是我,你就是第四绣娘。” 齐禾正好来这边叫她们吃饭,没想到一进来竟然听到这么个大消息。 她倚在门框边,笑道:“呦呦呦,咱们的苏小师傅,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苏莺闻声吓了一跳,扭过头这才看见齐禾,“师傅!你怎么过来了。” “都吃饭的时辰了,你们二人还没过去,我还以为你们没睡醒过来叫你们一下。”齐禾刚从小厨房过来,往日这个点两个孩子早早的就在厨房等着了。 “好!马上就来。” - 顾默书本想出来就找苏莺解释一下,可见齐禾站在那屋门前他只能止住脚步。 上前也不是,回屋也不是,他也不知苏莺有没有问齐禾,更是不是齐禾若是被问了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米阿嬷也曾撞见过他夜深后从齐禾屋中出来,他就哭笑不得。 在自己家中还要这么藏着掖着,说出去怕是也只有他们一家,想到这顾默书想娶齐禾的念头更深。 可如今也不是求娶的好时机,朝中同僚虎视眈眈,若真想揪出一个过错也不是找不出来,他不想因为这个让齐禾再深处险境。 可如何摆脱现状,也是一个麻烦事,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醒了?”齐禾已经走到顾默书身前,见他呆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齐禾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 “嗯。”顾默书回过神,伸手扯过她纤细的手腕放在 二人身前。 院中这时倒是无人,但齐禾还是慌张的回头一看,最后推搡着顾默书进了屋。 其实刚刚动作倒是无伤大雅,旁人瞧见了也不会多想,但齐禾心虚... 心虚的怕别人看见,怕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怕有人将此事说了出去,怕... “刚刚苏莺那孩子过来找你。”顾默书含笑道。 “嗯”齐禾并未当回事,只身往屋中走去。 顾默书跟在她身后,继续说道:“有些不凑巧,我那会儿还在床榻上。” “嗯,嗯?”齐禾停下步子,转过身惊讶的看向他,“???” 顾默书点点头,指了指内屋中仍旧放下床幔的床榻,道:“那时我就坐在那整理衣裳,她瞧见了就跑出去了。” 这个时辰,整理衣裳,床幔还放下了,任谁瞧见都会多想,齐禾脑袋都大了。 她摆摆手,扶着顾默书的胳膊往旁边竹椅上走去,怪不得刚刚苏莺瞧见她的神情有一些恍惚,怕是不知要如何面对她。 齐禾心中明白,这种事解释一下倒也容易,说默书昨夜喝多了她照顾一番,可人是她照顾的没错但这屋子却不对啊,在顾默书屋中照顾好像更加合理一些。 “罢了罢了。”齐禾摇头道。 “不解释了?” 齐禾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怕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不如就这样,我瞧着刚刚她见我也没有要问的意思,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顾默书闻言笑笑。 二人正说了,米阿嬷带人将今早的饭食端了过来,三盘水煎包,三碗小混沌。 苏莺紧跟着走了进来,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同齐禾他们一起落了坐。 如今云棠她们搬走后,一起吃饭的也就她们三人。 “我昨夜弄的肉馅,今早起来包的,你尝尝比起外面的如何。”齐禾夹了一个小包子放在了苏莺面前的盘中。 苏莺吹了吹这才咽下一口,汁水充足,肉馅鲜香,她开心道:“好吃。” 至于齐禾刚刚说的昨夜弄肉馅一早包包子,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中去,要不怎么也会发觉出今日事情中的不妥,若她们二人同塌而眠一整夜,那齐禾怎么会有空弄肉馅,还能起那么早呢。 三盘水煎包,齐禾包的那十个在这一堆中格外显眼,任谁也能瞧的出来那定不是米阿嬷包的。 苏莺看着那小包子刚要说笑两句,就见顾默书拿着筷子夹了起来,一会儿功夫那是个小包子便都进了他的肚中。 苏莺默默垂下头不敢再言语,她就知道她今日看见的一定是真的! 她为何以前就不曾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呢,这么光明正大的举动她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 今日顾默书休沐,一整日都会留在家中,苏莺觉得自己已经实在不适合留在这,一吃完便赶紧溜走了。 一时间屋中又只剩下齐禾和顾默书二人。 “昨夜你醉酒的厉害,嘴中叨叨着去了工部?”齐禾偏头看他,想看看顾默书对他自己突然升官的想法。 这样的好事,怎么没有落在旁人身上。 顾默书微微点头,眸光微寒,“昨日本想回来同你说此事,没想到竟喝的不省人事,这事倒也不难想,只是一个局罢了。” 至于这做局之人,除了京中最得势的三皇子还能有谁。 明面上中意这个新科状元郎,实则挑拨他与众人的关系,现如今将他推到工部郎中这个位置上,甚至还惦记上了他身后的家业。 若真让他登上皇位,那众人就全都成为了他的掌中物。 “五皇子已到边关?”齐禾问出这话时声音小了许多。 “朝中传是如此,但具体如何我们也不知。”顾默书眼帘微垂,心中隐隐明白齐禾接下来想说什么。 众多皇子中,五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炽手可热的人选,这样的人真的能冒险毒害太子吗?再说太子更不是他们登基之路的绊脚石,他们彼此才是,五皇子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那为何处境成了现在这般,连沈家,陈家都殃及到了。 细细想来,结果只有一条,那就是这都是五皇子设计好的,他只差一个时机一个回京的时机。 不管是被皇帝召回还是千里勤王。 二人对视一眼,更加坚定了这一念头。 “到底是皇子。”齐禾言道,“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我想沈家和陈家这个时候应该也琢磨出来了。” 陈鹤鸣兄长对顾默书的劝谏处处透着真情,若不是他们陈家真的以为五皇子出了事,是万万不会这样的,而沈家如今已经被殃及,沈明翰的兄长甚至被关了禁闭,这处处都透着落败气息。 五皇子是真不曾告诉旁人他的安排,不过也恰因如此,这出戏这个局才会演的这么真。 同样的,三皇子才会因他的离开而得意猖狂忘了自己本分。 齐禾道:“也不知这出戏还有多久,我想着这几日铺子先不开了,避避风头。” “也好,一会儿我陪你一同过去,咱们再带个人过去,虽说不开张,但铺子中绣品不少总要留个人。”顾默书思虑后道。 “一会儿我问问林家派来的暗卫可愿意有人过去帮着守几日,我这心七上八下总觉得会有小人设计陷害。”齐禾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轻叹一口气。 曾经虽然也被陷害过,但那些人终究只是小罗罗,如今他们在京城,到处都是高官显贵,哪里是他们这小小商贾能招惹的起的。 “你且安心。”顾默书牵过她的手,宽慰道。 临近晌午,齐禾这边才收拾妥当。 暗卫黑四穿着一身织罗衣裙,头戴斗笠遮容,坐在马车上跟着齐禾他们一同去了云绣阁。 “实在抱歉。”齐禾不好意思看黑四,只能侧着身子同他说话。 她本意是想拜托他们,看看能有人夜里过来盯着铺子一二,以防小人作祟,没想到话一出口,为首的暗卫直接把黑四派了出来。 齐禾现在还记得为首暗卫说的话,“让小四跟着过去一趟,他记性好这路走一次他就能记住,到时候夜里让他过去守着就是。” “掌柜的不用这样,定是那黑三出的主意,不就是我昨夜说了他两句,竟然让我打扮成这幅模样,以后我是真真的没法见人。”黑四扯了扯身上衣物,最后泄气般的靠坐在一角。 他堂堂林家暗卫,现如今竟被打扮成女子模样,甚至坐着马车上了街! 还不等他平复心绪,马车已经停靠在了路旁。 “怎么停下来了?”黑四扯了扯头上斗笠,问道。 “到了。”齐禾忍笑说道,“一起下去吗,进去看看铺子格局,夜里摸黑走路还方便些。” 黑四见齐禾目光真挚,实在找不出拒绝的话语,即使他知道自己不管多黑的夜都是视物。 车帘掀开,顾默书先一步下来,他站在马车旁,伸手扶着齐禾,最后又扶着黑四下来。 好在是临近晌午,街上人已经比平时少了许多,倒是无人注意这边,黑四紧跟齐禾身旁,端正的走了进去。 他身量不高还纤瘦,穿上女子衣裳倒真看不出来是个男子。 三人就这般进了铺子,齐禾直接将人带到二楼找了一间屋子让他进去歇歇,又亲自端来了茶水点心,不让旁人进来。 “这屋子一般就是待客的,一楼都是绣品,二楼来的人少些。”齐禾坐在一旁,说道。 虽然屋中只有他们二人,但黑四还是不好意思摘下斗笠,若旁人瞧见了实在是... -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翰林院中丁侍讲又邀着邱明一同来了云绣阁。 邱明一个劲的皱眉头,他实在不愿过来,可家中妻子却催着让他陪好友过来,说万一成了也是一桩好姻缘。 什么好姻缘!邱明可不信这些。 整个翰林院中谁人不知顾默书已经是三皇子一派,甚至早早的就巴结了上去,怪不得是小地方出来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人家,堂兄妹又会好到哪里去。 “那日我拿回去的团扇绣样小妹倒是喜欢,只是...”丁正言想起这事心中就烦闷,家中小妹不日就要成亲,可她小妹并不喜那人家,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日我给她买些别的绣品,和婚嫁无关。”他道。 邱明看着他,最终没有将心中之话说出口,丁正言厌恶家中束缚,如今遇见心悦的那就由着他去罢了,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家中。 说到丁正言的小妹,邱明也是知道一二,听说当年那户人家帮扶过丁家一次,正巧两位夫人都有孕在身,便定下了亲事,只是不曾想,那户人家的公子如今成了京中纨绔,京中更是无人愿意将小女嫁与他。 而他小时的婚约便在如今做了数...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云绣阁,二人倒是不拘谨,只是一进来邱明没想到会遇见顾默书。 他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偏过头甚至不想同他说一句话。 “顾大人,您竟然今日也在。”丁正言倒是对顾默书印象不差,在翰林院时顾默书做事一向认真,虽后来旁人说了不少闲话,但他只认可自己瞧见的。 以前他是丁侍讲,顾默书是顾修撰,那时官位他在顾默书之上,可如今顾默书已经是工部郎中,官位在他之上,他也只好称他为顾大人。 顾默书没想到还会再这看见他们二人,只是不知为何上次对自己和善的邱侍讲已经变了脸色。 “丁侍讲实在见外,叫我默书就好。”顾默书从柜边内侧走出来,迎了上来。 一楼也有屏风隔开的区域,顾默书直接带着二人去了里面,又让苏莺拿了壶茶水过来。 “不知两位大人,今日过来可是选怎么样的绣品。”顾默书一边问一边给他们二人倒 上茶水。 “家中小妹倒是没有说喜欢什么样的,不过我见她有一方两面绣样不一样的帕子,瞧着她喜欢的很,一直随身带着。”丁正言想了想,言道。 顾默书了然,那定是双面三异绣的帕子。 “那样的绣品,铺子中倒是还有几件,不过并非都出自一人之手,您可以先瞧瞧看。” “也好。” 顾默书亲自出去,问了云棠位置所在,将那几个绣品一一拿了出来,双面三异绣的绣品向来在京中难得,每一件齐禾都保护的小心翼翼,连一个小的荷包,齐禾都装在了锦盒之中。 看着眼前小山一般的盒子,丁正言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 “这些都是团扇,这些是帕子,小方盒中的是荷包。”顾默书一一介绍道。 邱明看了他一眼,讥讽道:“顾大人倒是对商贾之事很是精通。” “邱明。”丁正言也察觉出他好友的火气,赶忙出声道。 顾默书并未放在心上,他心知这一切为何而起,他淡淡道:“每一个绣品都不一样,恐怕要挑选上好一会儿,您二位在这选着,我去外面瞧瞧。” 等顾默书走后,丁正言直言说道:“邱兄,你刚刚失态了。” 邱明听着心烦,摆手道:“好好好,你自己看着来,我是不说一句话了。” 他实在不明白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情,为何丁兄就不这样认为,难道因为心悦这云绣阁的掌柜?那可真是红颜祸水了。 顾默书出来后便又拿起了账本,铺子每日卖出绣品不少,走货量大,加上铺子中没有账房先生,这些活便都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出来了,不用陪你同僚。”云棠凑了过来,好奇问道。 “我也不懂绣品,说多了也惹人误会,不如让他们自己选,一会儿选好了我再过去看看。”顾默书都不用扒拉算盘珠子,一目十行那些数字便都被他记在脑海中,待这一页翻过,他已经知道账目算的对与不对。 屏风后,丁正言认真挑选了起来,他小妹已有一方帕子,他便只在团扇和荷包中挑选,最后竟一样选了一个。 见他选的认真,邱明也看了过来,只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竟还有两面绣样不一样的绣品,真是稀奇,不知不觉间他竟也挑选了起来。 “怎么,你不是刚刚才说我,如今竟自己也挑了起来。”丁正言将自己选好的放在身旁,笑道。 “哼,绣品确实还不错。”邱明选了一个嫩芽黄底的葫芦形团扇,下面是红玉髓坠子,瞧着是真好看,一想到娘子过几日在秋日宴上持这把团扇,邱明脸上都带了笑。 二人选好后便将出了屏风后,让人将剩下的都收了起来,正巧齐禾从二楼下来,又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两位大人来了,默书竟没告诉我一声。”齐禾视线落在二人手中的锦盒上,明白他们定是选了双面三异绣的绣品。 那绣品不便宜,看盒子大小一件就要他们一月俸禄,齐禾面上不显,跟着一同走到柜边,临近了给云棠使了个眼色。 丁正言压根不敢直视齐禾,只点点头诚恳道:“今日过来是给家中小妹选选绣品,她上次在您铺子中得了一块帕子,喜欢的很。” 齐禾仔细打量了一番丁正言,终于觉察出他与谁有些相像,不就是那日那个被称作清河的姑娘嘛。 “若您小妹不喜这几件到时候您可以带着人过来一同挑选。”齐禾接过锦盒放在了柜边。 云棠扒拉着算盘珠子,偷偷看了齐禾一眼,最终在算出来的基础上又减去不少。 贵是贵了些,不过想到上次买的团扇就不便宜,如今这还是双面绣样不一样的,这个价位也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二人付了银钱,接过包裹好的锦盒,同顾默书客气了一番,这才离开。 一上马车,邱明便道:“这掌柜的人是不错,竟不动声色的饶去不少。” “什么?”丁正言那会光顾着说话,愣是一点没注意齐禾的小动作。 邱明双手相握,但一手五指并未合拢,“你看。” “这怎么了。” “这是一般商贾砍价的样子,那掌柜的刚刚给你我二人砍了一半。” 丁正言:“!!!一半!” 两件绣品便花去他一月俸禄,竟还是被砍去一半的,那...这一件绣品就顶他一月俸禄了... “哎,果然齐掌柜的心善啊。”丁正言抱紧怀中锦盒叹了声,“这样的姑娘,堂兄弟怎么会不好,邱兄,还是你太有偏见了。” 邱明本想说你看这些商贾挣钱实在容易,随意一件绣品就你我一月俸禄,指不定顾默书怎么巴结上的三皇子,可还说出口丁正言竟然把话又绕回到他身上,邱明气哼两声,觉得丁正言许是被迷住了,一时偏过头懒得再理会他。 齐禾几人一直在铺子中忙到傍晚,等没有人再来这才关了铺门。 她将铺子关门几日的事情同云棠说了说,云棠倒是理解,这几日她住的宅院也有人守着,虽楼景一直同她说无事,可她怎么会不明白呢,若真无事,让那些人守着作何。 “歇几日便歇几日,我也正好偷偷懒。”云棠言道,“只是咱们没人过来,若有人进 来怎么办。” “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齐禾说着抬眸看向二楼。 云棠想到虽齐禾一同来的那姑娘,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她笑笑,“那就好。”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直到铺子前才停下。 原是楼景来了,不等他进来云棠便跑了出去,二人撞了个满怀。 楼景自来了京城后腿脚便好了,如今骑马更是不在话下,见到众人他这才道明来意,“郭掌柜的说他们已经从府城动身,不日便到京城。” 想来这次郭暖不是一人前来,齐禾放心不少,看着仍站在门边相拥的二人,齐禾笑着摆摆手:“晓得了,你们夫妻二人赶紧回去吧,家中还有团团圆圆呢。” 楼景翻身上马,一把揽住云棠将人带到马上,伴随着阵阵马蹄声,二人消失在暮色中。 齐禾几人将铺子中重要的布匹和绣品全都整理好带到马车上,最后收拾完了便让顾默书写了个告示贴在了门上。 云绣阁五日后营业。 “师傅,这几日真的不来了嘛。”苏莺抱着包袱站在门外问道。 “绣铺中绣品不多了,咱们在家中多绣点到时候再营业。”齐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催促着二人上了马车。 章远驾车先将苏莺和顾柔送了回去,后又折返回来接上齐禾他们,黑四趁着夜色悄默声的上了马车,跟着一同回了宅院。 当夜他便一身黑衣潜进了铺子中,好在一夜无事。 - 顾默书在工部几日,便将这边情形摸了个清,与他所想一样的是这真的有个银窟窿。 原是几月前负责修缮明光寺的官员私吞了银钱,工程过半竟没了工费,院落一时被搁置在一旁,如今数月过去还未完工。 工部只道那人跑了,可人去了哪里却不知晓,至于那笔银钱更是不知,连工部尚书都推卸此时,更何况旁人。 顾默书一来便遇见了这么一个大难题,众人面上安慰心中指不定等着看他什么笑话。 顾默书一一询问在众人陪同下又去了明光寺,这一看这才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缺失的银两,而是这寺落修缮实在是装样子,安全都是个问题,他将别院每一处都细细查看了一番。 “大人,您看了也看了,可否给我们家住持大人一个准信,这马上入秋过不了多久便要入冬,这寺院若是修缮不好,我们家住持大人可要怎么办的好。”小僧站在顾默书身旁出声道,语气中多多有些不满。 这不是第一个来这的人,每次有人来查看他都会上前说道一番,那些人面上应承下来但半月都不再出现理会。 这寺院修缮一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小僧实在心急这才语气有些重了。 “今年怕是不能住了。”顾默书站在凉亭旁道。 “这是为何?可还是因为银钱?”小僧心中有些恼火,怎么修缮了那么多宅院偏偏到了他们明光寺身上就出这么多差错,若说暗地里没人使坏他是真不相信。 顾默书连忙解释道:“工程质量实在有问题,眼下瞧着没什么问题,可若是遇上寒冬的大雪天,这屋瓦怕是承受不住。” 此话一出,跟随顾默书一同前来的同僚便不乐意了,这顾大人是什么意思。 “顾大人,慎言。”旁人道,“这僧院修缮已经有些日子,若不是因为那笔银钱被盗早就修缮好了,顾大人总不能因为没有银钱无法办事便将以前修缮的事情全都不承认吧。” “你若不信,那你冬日来住。”顾默书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平静道。 那人气的捂住胸口,一个寺落他怎么会来这么住,若不是皇帝年老后一心求佛,他们才不会修缮这寺落。 顾默书将那小僧叫到一旁,细细询问了一番这寺中曾发生过什么,为何要大面积修缮,毕竟屋院基本都要重新修整过的。 “去年一道天雷落下,寺庙便着了火,若不是那时我同住持不在怕是...”小僧摸了眼角涌出的泪水。 一场大火,明光寺一夜成为废墟,后来得陛下允准这才让工部重新修缮,可那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现如今住持住在哪里?”顾默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果然那小僧说出的话与他心中所想一样。 陛下身子不好,又信神佛,如今定是将住持带在身边,但这小僧却一直怕住持冬日没地方住。 看来冬日里住持怕是就要回来了,想来陛下的身子也快撑不住了。 也在知,这场局到底都有谁参与,更不知此局什么时候才能破。 “你且让住持安心,这寺院终究会修缮好的。”顾默书拍了拍小僧的肩膀道。 小僧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到顾默书带着众人离开他才回过神,这顾大人与别人不同,是真的不同。 明明说出的话大差不差,但他却觉得寺院这次真的能修缮好。 入夜,小僧便将今日之日告知了住持,住持什么也没说便让他下去了。 等人走后没了动静,住持这才将此事又告知了陛下。 “着实有趣,当年我便瞧他与常人不同。”皇帝躺在床榻上,手中还揣着暖炉,明明是暑天却过成了寒冬之态。 “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住持跪在一旁,诚恳劝道。 皇帝抬手让他起身,将人召到床榻前,张张嘴喘着粗气说道:“若真无人给你修缮明光寺了,你便拿着朕的玉佩当了就是。” 那玉佩并非龙纹,倒也看不出与皇家有关,住持见状便收下了。 皇帝身子孱弱,说完便让他退了下去,只一人躺在床榻上放空般望着。 朝中情形如何他全都知晓,至于这场局如何收尾,还要再有些时日。 - 齐禾这边铺子关了,人倒是在家中清闲了不少,每日得空了就绣绣品,累了就回屋歇息,至于顾默书更是胆子大了许多,两日里总会有一日过来。 眼看五日过去,明日便是云绣阁开张的时候,齐禾躺在摇椅着实有些怀疑,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这都几日过去,绣铺竟真的一点动静都没传来,那些人真是沉得住气。 齐禾倒不是觉得会有些偷绣品,毕竟铺子不小若真的要将里面东西搬走那得几辆马车呢。 齐禾是怕有人使坏,一把火点了铺子,那里面多是布匹,□□则烧。 门边传来吱吱一声,紧接着一道光透了进来。 齐禾知道这事顾默书过来了,这几日他们总是如此,夜深人静后静静等待消息,一直到困了才离开。 “你说今日会有事吗?”齐禾拿着团扇轻轻煽动。 顾默书走了过来,搬来竹椅坐在她的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团扇给她扇起风来。 “我猜会。”顾默书轻声道。 齐禾扶着椅柄,坐直了身子,好奇道:“为何。” “毕竟咱们放松了几日,肯定满怀开心的等待明日,若想击垮一人那就会选择他最大意的时候。”顾默书一本正经的说。 齐禾汗毛立起,将腰间的薄毯往上拽了拽只漏出一个小脑袋,“你这话一出真真让人害怕。” 顾默书看着她道,“你害怕?” 齐禾自然不会怕顾默书,她将双手从薄毯下伸出,抚上顾默书的面庞,笑道:“是你自然不会。” 说完还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 撩人而不自知,等齐禾发觉出二人之间的危险时已经晚了。 顾默书起身将她同薄毯一起抱起,直直的走向床榻边。 这一举动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每次被腾空抱起齐禾还是会不适应,她伸出双臂紧紧揽着他的脖颈。 直到被放在床榻上,齐禾这才松开手。 火虽然被齐禾撩上来了,但二人都觉得今夜会有事情发生,所以克制的很。 唇齿分开,邪火被压下去不少,顾默书躺在床榻上,齐禾趴在他的身上,二人注视着彼此。 良久,齐禾才道:“瞧着确实长开了。” 顾默书将人紧紧揽住,吃醋般问道:“可是越发像我父亲。” 齐禾没有琢磨过来,嗯了一声说道:“眉眼确实像,不过气质不同。” “哦~那我爹在你心中是什么气质。”顾默书不知何时半坐起来,齐禾也跨坐在他身上。 齐禾还认真的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温润尔雅吧,就是读书人的样子。” “那我呢。”顾默书眯着眸子看向齐禾,手已经环在了齐禾腰间。 齐禾笑笑反而不说了,只道二人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同她就是不说。 顾默书也不恼,抱着人又蹭了蹭,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就在齐禾放松时他一口要在齐禾的脖颈处。 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嘬,齐禾倒是不疼就是觉得痒痒。 “痒。”齐禾嘶了一声,手扶着顾默书的肩膀想要往后退,却被人紧紧束着腰间。 顾默书舌尖舔着刚刚咬过的地方,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你是小狗吗,还咬我。”齐禾倒不是生气而是有些羞愤。 她比顾默书大六岁,又是看着他长大,可如今却被他吃的死死的若以后真的成了亲,那还不是床榻上顾默书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禾可不想成了那样,她要手握主动权。 “嗯,小狗。”顾默书没有反驳,他舔了舔唇角肯定道。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氛围,齐禾慌张中扒拉了两下顾默书的衣襟。 等她站在门前时,还有些不自在的整理下衣襟。 黑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行礼后才道:“那便有动静了,黑四将人捆了起来。” “咱们去。”齐禾顺手将屋门关上,自己一人跟了上去。 只是她不曾知道,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三总是无意的瞥向她的脖颈。 那处实在是扎眼的很,稍微有些懂的人瞧一眼便会知道怎么回事。 好在黑三他们都是暗卫,暗卫的嘴巴最严,除了主子没有人能撬开他们的嘴。 等齐禾赶到绣铺时,那人已经被黑四敲晕了过去,还是黑四用一杯茶水泼醒了他。 只是那人什么也不说,见到齐禾后更是将脸扭到一边,既然撬不动他的嘴齐禾便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那人想要烧铺子,前两日我便听见街上有动静,今日终于抓了个正着,可惜是个硬骨头,嘴中吐不出东西来。”黑四将人装进麻袋,拍了拍手同齐禾说道。 “这样的人肯定是...”黑四话还没出口,就被黑三厉声止住。 齐禾心中晓得他要说什么,只装作没有听见,招招手让黑四将人带了出去,至于这人他们如何处理,齐禾自然不会过问。 “今日这事我想回去同主家说一声。”黑三偏过头不敢看齐禾。 许是发现这家中诡异的关系,他总有些不自在,当然这种事他不会说出口,至死也不会。 “嗯,还好有你们在,帮我同林大人少一句话,改日一念居宴请。” 黑四带着人离开,黑三驾车而去,齐禾只能一人走着往家中去。 她手中没有灯笼,好在今晚有月色她稍稍能在街上视物,走了没一会儿,前面便亮起了光。 齐禾停下步子,皱着眉头往前方望去,虽有光亮,但她并看不清提着灯笼的人,待那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楚。 “你怎么还过来了。”她诧异的看着顾默书。 “你一人走的匆忙,我出来时你们已经驾车离开,我这不便走过来了。”顾默书给她披上披风,关切道:“夜里凉,稍稍穿上点。” 齐禾微微扬起下巴,眨眨眼,示意他自己晓得了。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顾默书系好带子,看着她抬起的小脸,喉结滚动最后没忍住轻啄了她唇角一下。 “顾默书!”齐禾一字一顿道。 顾默书知道自己理亏,忙哄道:“在呢,顾默书一直在。”说着牵起了齐禾的手。 天色这么黑,街上更是不会有人,齐禾便任由他牵着往家中走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几日过去, 京中看上去仍旧风平浪静,齐禾等着盼着终于郭暖一行人抵达了京城。 因她们是夜里到的,齐禾得到消息时已是第二日。 “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也不知她们这一路可好, 府城一切可好。”齐禾心中担忧的很,拉着苏莺就要往一念居去。 正巧这日顾柏没有跟着顾默书,齐禾便将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带了去。 短短几月,顾柏已经拾起了曾经学过的四书五经,每日他同章远一起去接顾默书下职时, 顾默书都会小考他一番,倒是对答如流, 是个好苗子。 至于他小妹顾柔那更是不用说, 绣技掌握的又快又好,已经开始深入学习双面三异绣了, 不用几年定能成为京中数一数二的绣娘。 “好。”顾柔声音怯怯的,跟在苏莺身后,耷拉着小脑袋也跟不敢看齐禾。 这样聪慧的孩子,若不是家中遭难定不会成为现在这样, 齐禾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慢慢来吧, 许多事情急不得。 因出来的早,到一念居时酒楼还未开门,齐禾没让车夫继续绕到后面小巷去,而是带着几人下了马车。 这条街顾柏来过许多次,他站在一念居前望着斜对面那家酒楼, 那曾经属于他们家的酒楼。 “顾柏。”齐禾出声喊道, 这才让他回过神,他蹙着眉头紧跟上来。 “看着那边可有念头?”齐禾偏头看向他。 顾柏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 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掌柜的,我恨。” 齐禾听见这二字倒是没有觉得不妥,若顾柏说不怨恨她才觉得荒唐,“那边将这念头埋藏心底,切勿流露在面色,旁人怎么想你不要紧,见到那些人你要沉得住气。” “晓得,掌柜的。”顾柏沉声道。 这些日子顾柏跟在顾默书身旁学了不少东西,齐禾一番话他便知这是在提醒自己。 果然,等她们几人转到一念居后面的小院时,便见大门敞开,门边放了不少东西,瞧着倒不像是从府城带来的,更多是旁人送的。 “郭掌柜的,您可终于回来了,我们掌柜的这些日子一直盼着能见您一面呢。”院中传来声响,顾柏一怔,直接停立在门前。 那声音实在是过于熟悉,就算这么久未见他也能听得出来。 “顾柏,牵好顾柔。”齐禾提醒他道,毕竟顾柔年岁小,怕是见到熟人会情绪失控。 齐禾现在倒不是怕两个孩子惹事,而是怕那边心思不善,用计陷害。 苏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气氛让她知道这绝不是好事,她快步上前走到顾柔身旁,也牵过了她的手。 “暖~,可回来了?”齐禾故意在门边出声喊道,声音不小,传至院中那前来拜访的官家也听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禾可从未这么叫过她,郭暖抖了抖胳膊,直接迎了上来,将那张管家晾在了一旁。 “今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郭暖脸上带笑,嘴上却占了上风,也只有她们这种关系才能这么说道,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又瞎想了。 齐禾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院中那个大樟木箱子上,不过很快她就偏过头,“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一早我便带着一家子过来瞧你,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真是糟蹋我的心。 郭暖忍笑,随她的话接道:“啧,若是真想我定会早早过来,你瞧你都不是第一个。” 郭暖说完,带着齐禾往张管家身旁走去,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对面酒楼的官家。” 介绍完后又对张管家道:“这位是云绣阁的掌柜,您大抵也没见过,在城南是卖绣品的铺子。” 张管事人都傻了,今日怎么这么不凑巧,竟然还遇见了这位,他眯着眼眸往齐禾身后看去,目光落在顾柏和顾柔身上。 他们早就听说这俩孩子被齐禾买了回去,可他们又不敢招惹齐禾,那边可是住着一个状元郎。 即使状元郎当时在翰林院,官职不高,但他们也不敢随意招惹,后来这齐禾的绣铺开张,京中几个大户人家又来送礼,这情形下他们哪里还敢打这边的注意。 本想着相安无事,可没多久对面竟然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红火到他们酒楼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去。 这哪里行,那二当家可忍不下这口气,本想着让人来闹事毁了他们招牌,可偏偏又得知这铺子掌柜和齐禾又有关系。 无奈之下这才派张管家过来。 “那我来的真是不凑巧,可打扰你们商量事了。”齐禾故作不知,言道。 “哪能啊,这不我们刚说完你就来了,屋中晾了茶水快进去吧。”郭暖推搡了她两下,撵着人往屋中去。 齐禾歉意的对张管家笑笑,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莺儿,你带着顾柏和顾柔去找一下你们云姐姐,把团团圆圆接过来。” 张管事只觉得头有些发晕,这齐掌柜的刚才喊得什么,顾柏,顾柔,竟然给那两个小蹄子改名换姓了。 竟然同状元郎一个姓,张管事身子都要软了。 “改日我们掌柜的定亲自前来拜访。”他赶忙说了一句,脚下步子却快的很,院中东西都留了下来,说完就要离开。 郭暖客气的点点头,也没有拦着他,等人刚离开院子,她便让人关了门。 “晦气。”郭暖撇撇嘴,说完便进了屋。 至于那张管事,出了院门坐在台阶上缓了许久,将思绪理清后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家,至于他是如何同那二当家说的齐禾就不晓得了。 但是三日后那二当家竟带着厚礼来了齐禾宅院,半月后那酒楼便突然关了门,一行人彻底消失在了京城中。 郭暖此行回来实属不易,路上若不是有许世顷他们一行人护着怕是就折损在路上了。 “是劫匪?”齐禾想到那年她们来京路上便是遇见了惨遭劫匪的江少宣,好在人无事,没了银子保了命。 郭暖默了瞬,“一时也说不清,那些人相貌打扮看着与劫匪一样,但说话时又没有匪气。” “算了,人无事就好,好在许世顷同你一起来的,你若这次也自己一人来我们是真不放心。”齐禾扯开了话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简简单单一句话她就觉出一点端倪,若再多说怕是招惹了祸端都不知道。 说到许世顷,郭暖脸上一片绯色,“他去我家提了亲,我娘亲答应了,本来算好了日子年后成亲,可此次来京他不放心 便早早的拟定了婚书。” 齐禾抬头打量,“你这真是一吭声就是一个大事情,不多定了也好等改日过来给你补上贺礼。” 郭暖摆摆手,不在意道:“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礼,你若真想送我点什么,不如再多想点菜谱。” “你当我想要就有啊。”齐禾笑出声来,无奈的摊摊手。 正说着,院中传来一阵叽叽哇哇的声音,两个小团子你追我赶的跑了过来。 顾柏他们根本牵不住,两个孩子一步一个台阶跑的还挺稳当。 “姨姨。”团团率先跑了过来直接扑在齐禾身上,有几日没见,两个孩子想齐禾想的紧。 齐禾抱起团团,从桌案上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了他的手中,哄道:“有多想姨姨。” “想,团团每天都想呢。”团团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捧着那块糕点,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前几日两个孩子积了食,这才好起来,云棠轻易不让他们乱吃,这不小团团得了快糕点,珍惜的很。 “对了,我从府城来时,季叶梨让我把这封信捎给你,你瞧我这记性。”看着齐禾逗孩子,郭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没交给齐禾。 那可是季叶梨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若是忘了下次回去季叶梨定要一直在她耳边唠叨。 “她们可好?”齐禾想了想,自京城有变她们为了不连累他人,已经许久不曾与季叶梨她们通信,想来定是那边等得着急,这才让郭暖帮着带信过来。 郭暖翻出昨夜脱下的衣裳,从内侧的暗兜中掏出一封信,“喏,就是这个。” 齐禾接过信,拆开一开,信上的字是季叶梨的没错。 整整两页纸,季叶梨将府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统统写了下来,那边倒是无事,铺子中生意还如往常一样,那苏记绣庄的掌柜也一直从他们这边进购绣线,生意不曾受到影响。 不过信中也交代了一件事,季叶梨说半月前曾有一货商来到京中,专门来了她们绣铺,说要找齐禾。 季叶梨见了来人,竟是江少宣,那位进京赶考被劫了银钱的书生郎,因相熟又加上他有功名在身看着不像坏人,季叶梨便做主与他们签了供货书。 每月绣线供应一半给陵南的江少宣,走水路由江家人亲自来取。 价位与给苏记绣庄的一样,因着供货需求变大,季叶梨想再扩大一些养蚕的地方,这封信最后便是交代此时。 齐禾念完,屋中人也都听了个差不多。 “你别说,季叶梨在府城还真将那一摊生意做的不错,你们临走前不是将方子卖了。”说起这些郭暖来了兴致,看向齐禾的眼神都带着赞许。 齐禾汗毛竖起,抱着团团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了些。 “你这人,我这是夸你呢,你是不知其他铺子纷纷效仿,最后倒是有人制的绣线和你们差不多,不过由于成本过高,卖的便贵,那生意没多久便黄了。”郭暖道。 “竟还有此时。”齐禾言道,“等我回去写信给她,让她自己看着办就是,府城有她弄着总归不会出错,咱们在京城的人这些时日还要小心一些,我想着明日起绣铺继续关了。” 云棠坐在一旁正认真倾听,闻言大惊失色,“禾禾,这才开张几日,怎么又关上。” 那绣铺每日卖出绣品不少,来往之人甚多,若一直关着怕是惹人生疑。 齐禾本想瞒着众人,可被云棠这么一问,她只能交代了那日情形。 前几日有人入夜后想一把火烧了那铺子。”齐禾道。 云棠心头咯噔一下,那可是绣铺,一把火那不就什么也没了。 真是歹毒! “人可抓住了?”她追问道。 齐禾这个倒是没有同她们说实话,她摇摇头,“人跑了,这便是我担心所在,银钱是小,如今咱们已经被盯上还是小心些的好,你这边还有孩子,楼景也脱不开身,我那边家中也有三个半大的孩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也不知许世顷听了多久,等齐禾说完他便端着果盘从门边走了进来。 果盘放下,他擦擦手言道:“听闻皇帝病重,我想京中只是看上去风平浪静,咱们大家还是小心些,酒楼也不要日日开到那么晚了。” 一念居在京中生意红火,虽初入秋但夜夜人不散。 郭暖默了片刻,最后点头同意了,许是路上被劫留下了心理阴影,郭暖可不想也沾上祸事。 第二日,云绣阁便又张贴出告示,由于铺中绣娘生病绣品实在供应不上,绣铺决定再歇业一段时日,至于下次什么时候开张要再等等。 而今日是这些时日开张的最后一次,铺中所有绣品一律八折,不过不接受预定成衣绣样。 买一件绣品一下子可以剩下二成银子,这消息一传出当日铺中便挤满了人,与刚刚开业那日一模一样。 不到半日,铺子绣品便剩下不多,像那些顶好的团扇都已经卖了出去,那双面三异绣更是一开始就销售一空。 看着柜边被整理出来的所有绣品,苏莺抬眼去,那双清澈的眼眸透着一丝疑惑。 “卖了换成银两吧,我想一时半会咱们怕是也难再开 业。”不曾想齐禾一语成鉴。 绣铺第二日便又关了门,连带着一念居都变成了只有晌午开门迎客,虽有人抱怨两句,但京中绣铺和酒楼多的去,这个不开去另外一个就是。 - 眨眼数月过去,冬至那日,寒风料峭,米阿嬷正带着一家人坐在厨房的小桌旁包饺子,就见章远急急忙忙驾车回来。 “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大人呢。”米阿嬷招呼着让他赶紧进来关上门,外面有些飘雪,章远肩头都湿了。 小厨房中生着火,章远蹲在灶边,双手揉搓着说道:“宫中传来消息,听说皇帝病重,所有官员都被留了下来,大人让我先回来给掌柜的说一声。” “顾柔,你去屋里和掌柜的说一声,让你章远叔在这烤会。”顾柏手上还沾着面粉,他看了看刚刚净了手小妹,言道。 顾柔嗯了一声,拉了拉衣领这才推开门跑了出去,将话递给齐禾后,便留在屋中。 齐禾这屋中日日烧着火炉暖和的很,此时苏莺正抱着绣绷乖坐在一旁。 见顾柔也被留了下来,苏莺眉眼弯弯,那会若不是她溜得比顾柔晚了,现在也不至于在这绣团扇。 在家歇了有几个月,别说两个小绣娘了,连齐禾都懒了许多,恰逢赶上冬日,齐禾更是不愿出门,每日就窝在屋中。 因她这边绣铺关了门,京中想买苏绣的人一多便只能去余家小姐开的百绣阁,余家小姐那边绣品本来还供应的上,这么一闹竟然也短缺了不少。 前几日余家小姐还派人来过一次,问齐禾的绣铺到底什么时候开张,齐禾支支吾吾搪塞半天,最后将自己绣好的双面三异绣的团扇送予了她,余家小姐得了物件便只好作罢。 “师傅,咱们明年天暖和了再开张吧。”苏莺小脸红红的倒不是冻的而是暖和的。 齐禾直起身子来了兴致,探究道:“为何。” “太冷了,不想起床。”苏莺老老实实回到,话刚落就被齐禾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是在京中过的第二个冬日,上次来还是小住,如今一家人要在这迎接新的一年。 “对了,你许久未曾回去,要不今日回家看看?”齐禾记得苏莺是苏家的家生子,只是那几年一直跟着家中长辈留在府城。 提到这个苏莺笑了笑,“过几日再回去,到时候我把绣好的荷包给娘亲。” 说完这才察觉出不妥,她身旁的顾柔可是没有娘亲的人。 她刚要抱歉,就听见一旁的顾柔道:“那我过几日也同哥哥去见见娘亲,我绣的荷包也快好了。” 言语中并未有哀伤之色,这倒是让屋中的齐禾欣慰几分。 自上次在郭暖宅院中见了那张管事,顾柏兄妹二人便在家中愁苦几日,直到后来那张界酒楼二当家亲自登门致歉。 齐禾倒是不曾想他会出现,甚至还带着大当家张界夫妇二人留下的东西来的。 那二当家上来就痛哭一场,说自己当时也是瞎了眼无奈之举,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后又将张界夫妇的东西给了他们兄妹二人。 若是放在以前这迟来的道歉还是有用,但齐禾早就看透了这种人渣,张界夫妻开着这么偌大的酒楼,怎么可能就只留下这点东西,再说那酒楼应该也属于顾柏,可这二当家提也不提。 不过齐禾有分寸,当着他的面并未多说什么,等人一走便派人去查,这才发现这二当家已经准备跑路了,连那酒楼都让人看过了。 齐禾稍稍花了些银两,这又打听出来那前来买酒楼的竟是乔家的管家。 乔家是谁,齐禾怎么会不知,三皇子的母妃可是乔贵妃。 一连串看下来,齐禾便肯定这其中手笔定是三皇子那边动了手脚,要不这二当家不会有这么个脑子。 用亲情感动众人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早早的跑路走人。 只是不等齐禾他们出手,一直跟踪那二当家的暗卫黑三便递回来了消息,那二当家刚出京城就被人解决了,至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后来顾默书便带着顾柏和顾柔去了奴籍,只是他们二人并未再将名字改回来,那些伤心往事随着二当家的死去也彻底留在了过去。 顾默书在工部越发得心应手,小僧那边也不再派人来催,至于缺少的银钱,顾默书竟从别处匀下来一些,刚刚填补了窟窿。 三皇子在朝中拉拢权臣,就差马上登基了,可偏偏这时皇家别院中传出一封送往边关的密信,竟让他的手下截胡。 看着皇帝的亲笔密函,三皇子气昏了头,他没想过他那病重的父皇竟然要让五皇弟回来。 还不到半年!五皇子被赶出京城还不到半年! 若他顺利回来,那他还能登基吗,三皇子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不能他不能失去如今的一切。 尤其是代理朝政这些时日,他实在太享受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他必须赢,这皇位只能属于他。 三皇子截下密函后便以宫中离不开陛下为由,将人接到宫中圈禁起来,一开始只是好言相劝后来便日□□迫皇帝写下诏书。 只是三皇子不知,他自以为截下的密函其实早就被送了出去,五皇子在边关早就收到了,只等京中传来消息。 而宫中三皇子一等半月,陛下身子越发不好可清醒时就是不立诏书,三皇子铤而走险在皇帝的汤药中加了一味药。 药物相克,不出三日,陛下彻底昏迷过去,而他身边只有齐贵妃一人伺候。 今日冬至,从天亮便飘雪,如今这个时辰宫门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这是最好的机会,三皇子将朝中官员都留在大殿之内,他让李公公拿着那封伪造的圣旨站在殿下,只等着时辰一到宣读圣旨。 顾默书站在殿中后侧与陈宗平站在一起,几日不见陈宗平鬓角都生出了白发。 “陈大人,近来还是要注意身子。”顾默书小声道。 陈宗平苦笑看了他一眼,“你说咱们还会有好在吗。” 三皇子若真的登基,那第一处置的便是五皇子一党。 “您觉得呢。”顾默书反问道。 “我?”陈宗平看向已经坐在龙椅上的三皇子,嗤笑道:“可悲可愤。” 这样的人若成为皇帝,那以后只会宦官横行,民不聊生。 时辰一到,整个殿内寂静下来,只等着李公公宣读圣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悸动,宫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跌了进来,嘴中喊道:“五皇子带兵谋反攻打了进来。” “什么?”殿中一下子乱了起来,“五皇子谋反这怎么可能?” “五皇子不是在边关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不可能,陛下还在五皇子怎么可能谋逆。” 龙椅上的三皇子怒吼一声,“都给朕闭嘴。” 殿中众人两两相忘,哑口无言,这三皇子怕是糊涂了吧,他竟然自称是朕。 殿中,陈宗平望向顾默书,见他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慌张之态,这一瞬间他终于彻悟。 第一百八十六章 殿中人心惶惶, 朝臣三五人逐渐聚成一团。 陈宗平快步走来站在了顾默书身旁,他压着嗓子小声问道:“你早知道会发生这些?” 顾默书摇摇头,“五皇子勤王救架, 我确实不知。” 他也只是知道五皇子会回京罢了, 至于如何回得来这京中,那便不是他这臣子能想的。 “我从未收到来信,看来早已成为弃子。”陈宗平望向大殿外窜动的人影,感慨道。 这些日子因为五皇子离京,沈家遭受了多少磨难, 他们陈家更是被三皇子一党的人明里暗里折磨了一番,他们忍着就盼着五皇子有朝一日能回京。 他们到处搜集线索, 挖朝廷官员, 这所做的一切确有私心但不管如何他们效忠的都是五皇子殿下,可...可五皇子这般回京他们连风声都未听见, 这简直讽刺至极。 “别这样想陈大人,万一这也是五皇子对您的考验呢。”顾默书深深看了他一眼。 陈宗平嗤笑一声,“终究是皇子。” 龙椅上,三皇子已经恢复镇定, 他冲着周围护卫嘶吼道:“来人, 抓住外面那帮叛军。” “三皇兄,是说我吗?”五皇子身披铠甲,脸上带着残血,他手持宝剑从殿外走了进来。 殿中瞬间一片死寂,无人敢出声, 众人都瞧了过去。 “ 你擅自领兵回来, 这是谋逆,造反。”三皇子从龙椅上站起, 一把抢过那道圣旨,掀开就要宣给众人。 这是他唯一的胜算,反正皇帝已经病重,只要他宣读圣旨那这皇位便是他的,想到这三皇子转悲为喜。 “是吗,臣领旨奉命前来,何罪之有。”五皇子步步逼近,周围官员往两边散开,无人敢拦。 “奉旨?你奉的谁的旨。”三皇子手指紧紧扣在龙椅上,眯着眸子打量着眼前这位五皇弟。 见他这么镇定,一个不祥的念头油然而生,难道...真的是父皇... 那日他确确实实拦下了那道密函,那密函上也确实写道让五皇子赶紧回京... “咳、咳”两道咳声响从殿后传来,众人目光全都往那边看去,三皇子身子紧绷脸色一瞬苍白,他不甘之中慢慢转过头去。 只见李公公搀扶着陛下一步一步走来,殿中众人面圣赶忙跪下,“臣,叩见圣上。” 明明自己已经下了药,那分量他们心中有数,今夜他便不治而亡,可如今活生生的陛下站在他的眼前,三皇子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可笑,可悲,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皇帝被搀扶着坐上龙椅,他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三皇子。 “众爱卿,平身。”他声音微颤,眸光却不浑浊,整个人虽说不上身子多么的好但精神一定不错。 “哈、哈哈哈哈”三皇子将手中的圣旨扔在地上,双手抓头,疯癫大笑。 一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李公公看了圣上一眼,得他默许便给身旁的亲卫使了眼色,三皇子殿下这才被搀扶着带了下去。 他乌发散开,衣衫凌乱,整个人活生生像疯了一般。 局面已定,无人敢言,稍稍看得懂形势之人便会明白今日勤王救驾只是一场戏罢了,一场合理的让五皇子回京的戏码,至于点戏之人,那便是刚刚被带走的三皇子殿下。 - 齐禾她们窝在家中吃着米阿嬷包的饺子,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苏莺好奇一连往外瞧了三五次。 “这外面雪越下越大,何人在外面。”这马蹄声不间断,听着像是来回跑了多次。 齐禾放下竹筷,拿起一旁的方帕擦了擦嘴角,言道:“那咱们去院中看看,门外可不能去。” 听到能去院中,苏莺连忙放下手中竹筷,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院中已有积雪,顾柏正带着顾柔在院中玩雪,两个不大的孩子将积雪捏成一团一团的雪球往房梁砸去。 “我也来,我也来。”苏莺蹲下身子,将手伸进雪中,揉搓了半天这才捏出来一个不太圆的雪球。 这一玩乐,似乎都忘记她刚刚为何要出来了。 齐禾也没打算提醒她,而是自顾自的往廊下走去,今日顾默书被留在宫中,她这心总是不踏实。 廊下旁边是院墙,无风也无雪,齐禾坐在米阿嬷一早放好的软垫上,靠着柱子往院中望去,见无人看她,这才伸手在木柱上敲了敲。 这是她与暗卫的暗号,白日里这周围人多眼杂他们不方便出来,齐禾一般只有这样叫他们,他们才回来。 果不其然,声音刚落,一男子便从旁边矮角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齐禾面前。 齐禾微微一笑,“您这是藏在哪了,我竟没瞧见。” 黑一指了指院墙和长廊的连角处,淡淡道:“那。” 齐禾甚少与他说话,他们四人中一般黑三和黑四同她会多说两句,黑一很少会说,黑二更是甚少见到。 齐禾敛起笑容,这才回到正题上去,“我听街上一直有马蹄声却无叫嚷声,你可瞧见了?” 从昨夜开始整个街巷便安静的很,一早街上更是无人,这场面若说没问题齐禾是不信的。 “五皇子勤王救驾,外面都是他们的人。”黑一平静的阐述,仿佛外面的兵马并无大碍。 齐禾有些诧异,抬眸看了他一眼,“确有听说皇帝病重,只是这勤王救驾一说...” 黑一伸出手指摇了摇,示意齐禾不要再说下去,此等话实属大逆不道,若被有心之人听去便会沾惹祸端。 “那为何外面没有厮杀声。”这正是齐禾最不解的地方,即是勤王救驾按理说外面应该都是兵马厮杀之声,万不可能如现在一般岁月静好,院中孩童还在雪中玩闹。 黑一淡道:“许是在别处。” 齐禾默然,她挥挥手,一瞬黑一又消失在廊下。 五皇子勤王救驾,京中却无慌乱,这大批的人马兵力从何而来,难道凭空出现?五皇子远在边塞就算来也要半月之上,可偏偏就这么的巧,皇帝刚病重他便抵达京城。 齐禾心中的猜想逐渐印证,这一切果真都是一场戏,一场帝王的戏码,而众多臣子都是棋子。 她望着天上飘下的雪花,抬手接了上去,雪花落在她的指尖,渐渐融化。 “师傅,来看看我这的雪球好看吗?”苏莺揣着自己的小雪球美滋滋的给齐禾看。 “好看,你们的都好看。”齐禾拢了拢衣领起身道。 - 三皇子被带了下去,朝堂之上人心惶恐。 尤其是三皇子一党,竟有人直接被气晕在殿中,谁也不曾想京中最得势的三皇子一日之间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圣上虽没有昭示朝臣,但这所有的举措全都明里暗里的指向三皇子,这可是毒害圣上谋夺皇位的重罪。 朝臣们暗暗等待圣上发落,可许久都不见上面传来声响。 圣上撑着身子,叫来李公公,不知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只见李公公折返回去又抱着一锦盒出现在殿中,他从里面拿出圣旨,又望了圣上一眼,得了允许,这才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三皇子怀异心而害诸兄,听谗言而谋逆财,岂可守器,定权益废为庶人,幽居宁王府。 众人原以为圣上会在此时立太子,却不料李公公宣读的竟是一道贬三皇子为庶人的圣旨,圣上到底是三皇子的生父,没有将他除去的念头。 一道圣旨到底保住了他的命,顾默书望了前方的龙椅一眼,心中暗自道。 散朝后,朝臣们三三两两结伴往外走去,原以为宫中早已血流成河,毕竟当时五皇子身上可是带了血,他们在殿中也听见了厮杀之声,可出来了这才发现外面一片祥和,宫中之人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陈宗平叫住顾默书,“顾大人,请留步。” 顾默书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周围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都躲得远远的去了。 谁不知道三皇子在时第一个提拔的就是顾大人,从顾修撰一下子到了工部郎中,这般得宠定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如今三皇子倒台,下一个被收拾的官员定会是他。 “今日可得空,不知顾大人可有空,咱们去喝一杯。”陈宗平心绪难安,邀他道。 “正巧我也有话要同陈大人说,不妨一起。”顾默书道。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出了宫门。 地方是陈宗平选的,顾默书也没想到他会选择一念居。 只是今日发生了这种事,街上铺子早已关门,一念居更是如此,就在顾默书准备去后院叫郭暖一声时,一念居的门被人从内打开。 “是你。”顾默书微楞道。 “可不是,除了我此时还能有谁来。”林彦博挽着袖子倚在门边,伸手勾了勾,示意他们二人赶紧进来。 外面可不是说话的地,还是铺子里安全,他可是让人里里外外查了三趟,这安全的很。 三人去了二楼常去的包间,一进去里面已经摆好了一坛子酒,看来今日就算他们不来,林兄也会将他们叫来。 “坐,我可是等你们好一会儿了,黑儿,快让他们上菜。”林彦博说完对着门外又招呼了一声。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念居的伙计一人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 菜上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的。 “林兄,你今日这是。”顾默书打量了他一番,将手中的茶盏往一旁放去。 林彦博面带喜色,起身拍了拍顾默书的肩膀,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顿饭吃到深夜, 三人中顶数陈宗平喝的最多,他第一次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伶仃大醉倒在桌上。 “难受。”他嘴中喃喃道。 顾默书俯下身子侧耳旁听, 可陈宗平声音实在太小, 又带着些京城调,他实在听不清晰,只能招手让林彦博过来。 “你听听,陈大人说的什么话。” 林彦博都不曾动位子,伸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言道:“他是这难受。” “心口疼,这得去医馆让人瞧瞧, 可别是今夜酒水喝的多了。”顾默书心中跟着着急, 手底下动作也快得多,一把将人搀扶起来就要往楼下走。 “停停停, 把他放下把他放下。”林彦博 吓了一跳,起身将他们二人拦住,又陪同着将陈宗平放回竹椅,让他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重新趴回桌上。 弄完这些, 林彦博笑道:“你说你平日里那般聪明怎么到了这事上就糊涂了, 他这哪里是身子出了问题,他就是心里难受罢了。” “心里难受?”顾默书不解得看了他一眼,直到一旁的林彦博伸手蘸了蘸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一个五字,顾默书才恍然大悟。 也是,五皇子此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终究伤了那些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旁的人的心, 说好听点此举危险,也是给陈家沈家一个机会重新选择一条路, 说难听点那就是猜忌,猜忌他们这些人到底忠心不忠心,恰好接着此次机会试探众人一二。 顾默书不再多言,指了指门外,先一步走了出去。 林彦博紧跟其后,他们二人出了酒楼便将门外等候陈大人的车夫叫了过来,让他亲自将陈宗平带了下来送回府中。 陈宗平已经昏睡,被人扶到马车上都不曾睁眼,瞧着是真累了。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乍看像场梦,细看更是梦。 “咱们走走?”林彦博执扇笑道。 顾默书点头,“林兄带路。” 没有马车没有旁人,只有两个朝中好友在寂静的夜中慢悠悠地走着。 顾默书没忍住,先开口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林彦博瞬间被问住,他有些难言道:“暗卫送去你家的时候。” 顾默书并未生气,反而问道:“若当时我真的加入三皇子一派,你会如何。” “我不知。”林彦博想了许久,最后转过身深深地看了顾默书一眼。 他是真心将顾默书看做好友,在翰林院时的日子也是真的幸哉,喝酒吃肉来一念居,桩桩件件都是快事。 可朝政之事哪里是他能左右,若不是林父告知他...他也是被蒙在鼓中。 顾默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你无需放在心上,你将暗卫给我送来保我一家平安,已经足以。” 林彦博心口仿佛塞了一块大石头,突然压的他喘不上气,那暗卫...也不全是为了保护他,更多的是监视,看他在家时发生了什么,是否与三皇子一党暗中勾结。 “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但他们确实帮了我。”顾默书看着他,宽慰道,“京中如今已太平,林兄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叫他们回去?若方便那便在我这多留几日,家中铺子还需人多注意些。” 林家暗卫都是从小培养,且一次数十名,小黑几人也只是其中一些,林彦博摆手道:“家中也用不到他们,既然顾兄愿意那就多留他们几日也无妨。” 一时间压抑的气氛散开,顾默书同他又恢复到往日那般,二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各自分别。 等顾默书回到家时,肩头已经落下了薄薄一层雪花,齐禾早就在家中等候多时,一听见门外动静连斗篷都忘记披上就走了出来。 二人如今没了顾忌,反正苏莺也撞见了他们也不曾解释,至于小黑他们耳朵如此灵验之人,更是瞒都瞒不住。 “怎么才回来。”齐禾跑到廊下,见顾默书正抖动斗篷上的薄雪急言道。 顾默书看了来人一眼,微微皱眉,将手中的斗篷直接披在齐禾身上,系好后才回道:“从宫中出来后去了一念居,让你担心了。” 齐禾摇摇头,“平安就好,走先回房喝点姜茶。” 她早就用屋中火炉温好了姜茶,只是顾默书一等不回来二等不回来,茶水经不住熬,她已经在里面添了好几次水了。 顾默书是走着回来的,脸上虽然被风雪吹的通红但双手一直在斗篷下不曾被冷风吹到现在还是暖火的。 他牵起齐禾的手,搓了搓便走边问:“手都这么凉,明日别冻病了。” 只是出来这么一下,哪里说冻病就能冻病,齐禾笑笑却没回他的话,直至二人进了屋周围屋檐不会再有人瞧见他们。 顾默书这才放心大胆的将人拥入怀中,下巴还蹭了蹭齐禾的额头,怜惜般的吻了一下。 “咳、咳”直到齐禾轻咳两声,顾默书这才松开。 齐禾心中有好多事想同顾默书验证,被他这么揽了好一会儿见他还不撒手,只能轻咳两声提醒。 “先喝姜茶去去寒,一会儿你同我细细说说今日朝中事情,我实在好奇急了。”按理说朝中事情官员是不会同家中内眷说的,但齐禾在顾默书心里位子可不一样,与她说也没什么。 顾默书闻言,盛出来两碗姜茶,一一放在桌案旁,待坐下后这才同齐禾说起今日之事。 齐禾双手捧着姜茶,白皙的手指被暖的通红,顾默书视线一直落在她手上,似怕她被碗壁烫伤,说到一半还停了下来,伸手将瓷碗从她手中拿过。 “后来呢。”齐禾听的入迷,手中碗被拿去都不曾发觉。 顾默书笑了声:“圣上去了三皇子的黄带子,不过五皇子如何还未说,我猜着太子之位多半是他了。” 毕竟其他皇子实在年幼,若将太子之位给年幼皇子,不仅要找一个德才兼备的摄政王还要时时提防五皇子,想来圣上已经没有这么多精力了。 “今日圣上出现,远远瞧着看不出什么,但我总觉得圣上的身子大不如以前健朗。” “你说当今圣上何时会下旨处理了你们这帮“三皇子党”。”齐禾面上有些严肃,这问题也是她窝在心中的最想知道的问题。 毕竟在外人眼中,顾默书升职如此之快,都是因为加入了三皇子一党,在三皇子的羽翼下才会坐在这个位置。 如今三皇子一倒,接下来就该处理他们了。 这话听上去并无问题,顾默书看着齐禾着急的面庞,自顾问道:“你今日一直在家中可听见外面兵马声了?” 齐禾点点头。 “这一片多是为正之官,所以并未有乱动,城东那边查封了好几处宅院,都是三皇子一党手底下的。”这些事顾默书也是听林彦博说起才晓得。 五皇子有备而来,他若登基自然不会允许三皇子一党继续留在朝中,如今借着勤王救驾的名头明理办了不少事情,倒是为以后登基省去不少麻烦。 齐禾终于踏下心来,“也就是你无事,这一切真如咱们当时所想是全是一出五皇子排的戏。” “也不全是。”顾默书轻抿一口姜茶,热辣的味道直冲他的大脑,他消化了一下才道:“这其中也有圣上的手笔 ,若无他允许,五皇子不可能来的这么快,也不会这么静悄悄的。” 至于林家那些事顾默书便没有同齐禾说,免得知道真相后让她白白难过一番,毕竟暗卫几人在家中可是好吃好喝照顾着呢。 “你在朝中平安就好。”齐禾一字一顿道,话语中全是诚恳的期盼。 屋中烛焰晃动,顾默书看齐禾看的出神,她一颦一笑都让他心中填满喜意,有这样一个人一直期盼着自己平安,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顾默书将手中热茶放置一旁,起身将人抱了起来。 “你。”齐禾又被吓了一跳,出声后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声响太大吵醒旁屋中的人。 顾默书将人放在床榻上,紧接着将床幔放下,一时间屋中的光全被遮挡住,齐禾不能视物,只能紧紧攥住他领口的衣襟。 “顾默书,你变了。”齐禾盯着顾默书的肩膀道,“同你说正事你怎么光想来床上。” 顾默书看她一直对自己的肩膀说话,忍着笑将头抵在她的脖颈处。 “你脑袋怎么在这。”齐禾惊慌了一下,但很快就发现原来是自己刚刚一直看错了,反应过来后她整个人臊的不行,伸手将顾默书往旁边推了推。 “禾禾。”顾默书双臂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温声一遍又一遍,齐禾酥得整个身子都软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要不撵你下去。”齐禾小声威胁着,但其实每一句话都没有威慑力。 顾默书嗯了两声,这才不再叫她禾禾,但双手还是未曾松开,连身子都贴的那么近。 齐禾无奈只能任由他抱着,许是离得太近,齐禾这才闻出一丝酒味。 也是他们去了一念居怎么可能会不喝酒呢,齐禾有些懊恼,竟然光顾着问话都不曾察觉他其实也有些醉了。 “喝多了?我闻着你外衣上还沾着酒味。”齐禾话音刚落,顾默书便松开了手。 他半坐起身,将身上的外衣褪去放置在床尾处,紧接着又倒头下来躺在了齐禾身旁。 其实这样躺着已经不是第一次,一开始他们还有些许尴尬但顾默书脸皮在工部磨炼的越来越厚,最后都施展在了齐禾这里。 “睡吧,明日早些起。”齐禾觉出他有些困了,抽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孩子那般哄他道。 顾默书轻声嗯了一下,伸手又将她捞回怀中,屋中火炉烧的正旺,伴随着一股暖意,齐禾先睡了过去。 等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顾默书这才重新睁开双眼,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他又呢喃了一遍:“禾禾。” 皇宫, 御书房中。 五皇子跪在一旁,一炷香下去了,圣上都未曾让他起来。 一旁的李公公实在看不下去, 殿下可是穿着铠甲跪了一炷香, 那膝盖定都青了。 “殿下,陛下说了不见,您回去吧。”李公公走过去想要将人搀扶起来,可五皇子殿下却一动不动,挺直着身子看向屏风后。 李公公没了主意, 只能又去看陛下的旨意。 屏风后,元帝倚着金丝软枕, 眯着眸子听一旁的弘岩住持诵经。 听见动静,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见李公公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便晓得是怎么回事。 “让他回去吧,明日想好了再来。”元帝到底心疼自己儿子,说完招招手示意李公公赶紧出去传话。 李公公得了旨意,脸上转悲为喜, 抱着拂尘就出去了。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 只听见屏风后传来五皇子殿下一声,“谢父皇。” 紧接着殿门被推开,沉沉的步子声彻底消失在殿中。 弘岩住持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见元帝看向自己忙道阿弥陀佛。 “你说朕是不是错了。”元帝支起身子,喘着粗气问道。 弘岩双手合十, 言道:“陛下无错。” 元帝长吁一口气, 他这个年岁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哪里看不明白自己有错没错。 他皇子众多,可如今只剩下这一个能托付重任的, 想到被毒害的太子和已经有些疯傻的三皇子,元帝心口便疼。 到底是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受得住,想到枉死的太子,他这心又坚定了几分。 “老三糊涂,糊涂啊,给自己亲兄弟下药,还给朕下药,真真的被权利迷了眼。”元帝转瞬间便想通了,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茶案,道:“给朕取笔墨来。” 待写好后,又让住持看了一眼。 “你觉得如何。”元帝似是询问,但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陛下圣明。”住持撇开视线道。 元帝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让李公公取来玉玺,在上面盖上印后便让李公公将其收在了锦盒中。 “老五这脾性也不是个纯善的,总要有人伴在一旁,朕思来想去觉得朝中人选也就他们还合适,无背景不谄媚且只忠心于皇帝一人,且经历了老三那事,也算是受得住考验。”元帝似是累了,摆手对着床榻前二人道,“你们下去吧,朕好好歇歇。”说完便闭上了眼眸。 李公公同住持哪敢多扰,放下床幔便退了下去。 一直到五更天,李公公进来叫皇帝起身,这才发现床榻上的人早就没了呼吸。 “陛下!”李公公瘫软在床榻前,伸出去的手猛的又缩回来,他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嘴中喊道:“皇上不好了。” 李公公不敢将那二字说出口,跑出殿外就让手底下的小太监叫来御医。 殿外众人大惊失色,等御医赶到时早就为时已晚,皇帝已经驾崩。 宫中人人都处在哀伤的氛围中,有皇子有妃嫔还有大臣,等五皇子赶来时人人都向他看去,不用言说似乎已经认定他的地位。 只差一天,一天!若昨天圣上去了,那皇帝之位便是三皇子的,此时的齐贵妃还不知三皇子已经疯癫,她挣脱束缚跑到殿中,哭着要见三皇子。 圣上去的突然,但临去前就已将遗诏写好,众人不顾她的啼哭,只等着李公公取来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有五子,今册封皇五子,其聪慧过人,得天庇佑,朕今传位于其,众臣当悉心辅佐。 另,先帝口谕,封陈殿阁大学士为左丞,封顾工部侍郎为詹事府少詹事,封林翰林院林编修为林侍讲,钦此。 李公公话音一落,几人纷纷领旨。 谁也不曾想到先帝竟还会册封官员,且那几人属实出人意料。 众臣纷纷侧目,却无人敢出声反驳,那可是先帝遗诏。 一日之间朝廷再次风云变动,三皇子一党彻底销声匿迹在群臣之中,至于五皇子一党更是头都不敢漏出,就因先帝口谕封的那几位官员实在让众人捉摸不透。 顾默书从宫中出来便直接回了家,明日小殓他们这些朝中官员才会再去宫中,接着便是守孝。 “我们听见钟声了。”齐禾眉心拧紧不安的看向顾默书,“先帝去的突然昨日不还好好的。” 顾默书一开始也这般觉得,可想想又觉得合乎常理,一连痛失两个皇子,身子又已经被丹药侵蚀,到底是年过百岁之人,承受不住也是有的。 “先帝留有遗诏,封五皇子为太子。”顾默书言道,“还将我调回了翰林院。” 齐禾:“???” 此举实在让人诧异,圣上为何会在意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员,最多他们在殿试时见过几面... “可还有其他人。”齐禾迫切的问道。 顾默书便见遗诏内容同她重述了一遍,“还有陈阁老和林兄,你无需多想,我觉得许是想牵制五皇子,留其他朝臣一条出路也是留三皇子一条出路。” 三皇子虽说疯癫,但到底皇帝没有处死他,而是贬为庶人关在府中,好吃好喝的活。 齐禾还是有些疑问,“那为何遗诏中不写明保住三皇子呢。” 顾默书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解释道:“若真那般,五皇子这皇位坐的不踏实,以后纷乱更多,不如借着朝臣之手,护住想要护住的人。” 况且顾默书只忠于陛下,但朝臣眼中他却是三皇子一党,如今给他升官护住他的官路这便是做给朝臣们看的。 而陈阁老与沈家有姻亲,沈家又是五皇子一党,这便是正向的扶持五皇子。 “圣上真是思虑周全,将能做的都做了。”齐禾感慨道,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这一连几日的担忧,也算有了结果,好在大家都相安无事。 顾默书见人心绪已经平复,这才将自己今日回来的另一桩事同她说:“这几日我便不回来了,可能要在宫中留几日到时候出来的晚我便同林兄去他那边,你在家无须担心。” 齐禾还能说什么,只能 点头嗯着。 不过到底是不放心,还是将顾柏叫了过来,这几日便由他陪在顾默书身旁。 国丧期间,上至公卿,下至百姓,都要守丧。 且一年内近支宗和朝臣不可婚丧嫁娶,不可诞下子嗣,不可举办宴会更不能祭拜先祖,连京中百姓都要着素色常服。 顾默书离开的第二日,齐禾便将库房中的几箱子布匹找了出来,几人分工明确将其中所有素色布匹挑了出来,至于剩下的又都装了回去。 一整年要身着素服,那春夏秋冬的衣裳就要都收起来,前几日齐禾刚带着几人做好的斗篷那是一个都不能穿了,连过年准备的衣裳也是。 “还好绣铺关了门,要不我这双小手都不能要了。”苏莺将自己的手摊开给屋中几人瞧,只见她的指尖关节处都磨出了茧子,那都是天天拿绣绷弄的。 齐禾强忍着没有下手去捏,她笑道:“嗯,确实是一双小胖手。” “师傅!”苏莺抽回手,不好意思的喊道,“哪里胖了,都瘦了。” “姑娘不胖,瘦的很,瞧瞧这衣料裁下来这么多呢。”一旁帮着裁衣的米阿嬷将布料叠好放到一旁,笑道。 苏莺听了这话,这才满意,哪有说人家姑娘胖的,手胖也不行。 别看是裁制新衣但这也磨人的很,几套衣裳裁剪下来天都要黑了。 米阿嬷哎呀一声,这才发觉自己竟忘了时辰都这个点了还没做饭,好在大家还不太饿,随便做点就好。 不过因是国丧,这几日只能吃斋饭,大家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垫了些就过去了。 - 顾默书第二日便同林彦博一起入了宫,小殓大殓结束后已经过了两日,这两日他也只有夜深了才合过眼。 得了出宫的允许,顾默书便往外走,可一瞧原本站在队列中的林彦博却消失了,他急忙追了上去。 宫中虽有哭泣声,但大多都是哭泣自己的命运,像先帝后宫中无子嗣的妃嫔便都要被殉葬,除此外还有一些被选出来的宫女太监,谁也逃脱不了。 而前方的林彦博越走越快,耳边的哀嚎声这才淡去,还不等他松一口气,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林兄,怎么走的这么快,也不说等等我。”顾默书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这一巴掌着实吓了林彦博一跳。 林彦博扶着宫墙,喘着粗气,白了顾默书一眼,“你说你走路怎么没声,我这紧赶慢赶的。” 顾默书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并无异常,他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刚在那边叫你两声你都没有听见我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这里人多眼杂林彦博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拽着他的胳膊就直奔宫门口,一直到上了马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顾默书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怀中抽出来,用手扶着车厢身子往旁边挪动了几分。 林彦博将一旁的毯子拿起盖在身上,缓了缓这才道:“你是不知这两日我耳边都是啼哭声,不管做什么这声音一直都没散去。” 顾默书揉揉眉间,“只是这个你就怕成这样?这可一点也不像你。” 林彦博:“*&……&” 自然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些,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夜,我在假山后听见宫女说齐贵妃薨了。”林彦博将自己彻底埋进毯子中,眨眨眼看向顾默书。 “你可知怎么没的。”他又问道。 顾默书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一盏热茶,言道:“毒酒、白绫总要有一样吧。” “...你怎么知道。”林彦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宫中处死人的法子也就这些了,如今三皇子疯癫,齐贵妃若也没了,那齐家的根基才算彻底被动摇,所以齐贵妃必须。”顾默书伸手在自己脖颈处比划了一下,就这一举动林彦博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喝杯热茶缓缓身子。”顾默书给他也满上一盏茶。 林彦博眯眼朝人看去,故作镇定道:“那两个宫女说齐贵妃是活生生被勒死的,白绫捆住她的脖颈,两个太监一人拉扯一边。” 顾默书往后倚靠着车厢,淡淡道:“你我上次我一念居时你还不是这样啊,对于这种事按理说你不应该这个神情,怎么你是被她附身了?” 车厢中寂静片刻,随后一声尖叫,车外的小厮直接掀开车帘探了个脑袋进来,见车厢中并无事发生,遗憾道:“公子,您刚刚怎么了,怎么突然啊了一声。” 林彦博脸皮薄,叫出声后他就后悔了,“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林丛哎了一声,赶忙将车帘重新放下,免得外面冷风吹了少爷。 车厢中只有他们二人,顾默书算是摸清楚他为何这样害怕了,倒也不全是因为齐贵妃的死,还和乍一听闻时的环境有关。 偌大的皇宫,夜深后挂着全是白灯笼,他定是去方便时不小心听闻了这消息才吓到了。 若是白日里听见也不会是这个样子,顾默书想。 马车晃晃悠悠碾着厚厚积雪终于到了林府。 不过林彦博并不住在府上而是专门在对面买下了一处小宅院,带着一院子人住了进来,他一回到家,就直接命院中小厨房做了一桌热菜,他压根没有顾忌国丧,什么炖鹌鹑,红烧肉,一盘接着一盘。 “林兄,你这?”顾默书梳洗好后换了一身素色衣衫这才来到他屋中,看着一桌子肉菜,他沉默了。 这毕竟是国丧时期,虽说有人会偷偷吃些肉腥,但那也是偷偷的,像林兄这般光明正大的实在少有。 林彦博已经落了坐,他拿起竹筷就夹了一块软糯的红烧肉放到自己碗中,嘴中催促道:“你也尝尝,这红烧肉的法子我可是求了一念居掌柜的许久才拿到。” ...顾默书顺势坐下,默然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可要你银两了。” “生意人嘛,要银两很正常,不过郭掌柜的看在我是你好友的分上只要了一个友情价,再说我也答应她只是我院中小厨房做不会拿去卖。”林彦博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还闪着感谢的光。 顾默书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示意问道可是五十两银子,毕竟当时这菜方齐禾是卖了五十两。 谁知林彦博摇摇头,嗤笑一声,“怎么会那么多。”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回应道,“也就一百两。” “...”顾默书没有作声,只是看林彦博的眼神变了,像看一个摇钱树一样。 好在一顿饭后林彦博算是彻底缓了过来,精神头也上来了,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再多加几道肉菜。 翌日他们二人又入了宫,不过这剩下的日子便是等待钦天监选出合适的下葬的日子,等那时大臣们一同祭拜行礼。 顾默书一连在林彦博这边住了小月,直到先帝入葬结束他才回了家。 百姓只需守丧一月,顾默书回来时正是一家人戒斋的日子,齐禾一早就收到了顾柏送回来的消息,早早的就在家中支了一摊。 恰逢年关,云棠她们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两家人凑在一起倒是热闹。 齐禾望着她们身后,不由问道:“郭暖她们呢,怎么没过来。” 云棠将孩子塞到苏莺手中,就直奔小厨房,“她们回府城了,说年后成了婚再来。” “成婚?”齐禾睁大双眼看向云棠。 “本来就是因为京中开酒楼耽误了日子,这不又赶上国丧,她们便早早回去准备了,我猜着是许大哥想年前将人娶回家。” 齐禾有些懊悔,这些日子也不知瞎忙活什么,竟然将这事忘记了,她原本还想着绣一副喜字图送给她们二人呢,这看样子只能年后了。 “那你们呢,今年可回去?”齐禾去一旁净了手。 云棠沉默了好几秒,“不回去,我们攒够了银钱也看好了一处宅院,原本打算年前就搬进去的,郭姐姐这一走,我们便只能先住在她这顺便看看院子。” 二人说话间,已经从小厨房回到了屋中。 两个孩子正闹着苏莺讲故事,见自己娘亲进来了这才散开。 “想不想姨姨啊,你们两个。”齐禾张开双臂挡在了云棠身前,两个孩子识趣的钻进了齐禾怀中,奶声奶气道:“想。” 齐禾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两块糖果,一人给了一块,小娃娃瞪大双眼高兴坏了,谢过姨姨后就将糖果塞进了嘴里。 “你说你这么喜欢团团圆圆,什么时候成亲啊,你瞧郭姐姐都要成亲了。”云棠碰了碰齐禾的肩膀问道。 正巧这时顾默书从门外走了进来,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知道内情的米阿嬷率先低下了头,还有自以为自己撞破真相其实真的撞破真相的苏莺也赶忙偏过头。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顾默书拍落自己肩膀上的雪,解下斗篷问道。 “问齐姐姐有没有意中人,打算何时成亲。”因屋中都是自家人所以云棠说话也没有顾忌,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 齐禾:“...” 顾默书:“...” 二人四目相视,一时无言。 好在楼景及时赶到,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进来,一时吸引了所有 人的目光。 “兔兔!”团团圆圆颠颠跑了过去,见没人再注意刚刚的话题,齐禾长吁一口气。 入夜,送走了云棠一家,齐禾这才折身回屋中,谁知顾默书也跟了进来。 二人许久未见,顾默书也非常沉得住气,低哑着嗓子问道:“你要成亲?” “没有。”齐禾解释道,“云棠她们只是随口一问,我才没有那念头。” 顾默书背靠着屋门,一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齐禾,让她目光躲闪不开,“没有成亲的念头?禾禾,那我只能天黑了才能过来是吗。” 齐禾头皮都麻了,她抿着唇想了想,郑重道:“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名分的。” 顾默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他伸手将齐禾往怀中一抱,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轻笑道:“好,那我等着。” 原本想问问他这些时日宫中可有趣事发生,可二人胡闹许久到最后齐禾都忘了这事。 眨眼间便到年关,虽然新帝已经登基,但先帝刚去才不足俩月,所以京中仍旧没有热闹景象。 一家人窝在家中过了一个平平淡淡幸福年,一切又都有条不絮的发展起来。 年十五那日,齐禾的云绣阁终于开张了,她带着人悄默声的过去悄默声的打开门,本没有想宣传今日再次开张,谁知刚开铺子没多久,人就上来了。 恰逢年关想买绣品的人更多了,听见个消息便都赶了过来,毕竟云绣阁关门好几个月,如今再开张肯定有更精美的绣品。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齐禾这准备了十件双面三异绣绣品,个个都是用上好的红木框起来的摆件,若摆在府中让做客的人瞧见了,定会欣赏一番。 当然这要价也会比旁的绣品贵上许多,齐禾还以为会卖好几日,谁知第一日竟卖了多半出去。 “齐掌柜,好久不见。”一道低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齐禾吓了一跳,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顾默书在翰林院时的同僚丁侍讲。 “丁大人。”齐禾笑笑,嘴角边还挂着两个小酒窝。 丁正言看了一眼便赶忙偏过头。 齐禾记得他说过是给自己小妹买绣品,所以便问道:“今日可也是来给小妹看绣品的?” 丁正言其实就是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这云绣阁开张没有,自上次关门以后他已经许久未见过齐禾,后顾默书被调道工部他也来不及同他说话,所以这事便耽搁下来。 如今再次见到,丁正言确信自己是真的动了情。 “是啊,国丧一年不能婚嫁,小妹如今留在家中,这不我出来给她买了新年礼。”丁正言道。 一楼厅中人实在太多,齐禾看了一眼周围之人,若她现在招待一下丁大人定是忙不了别的事,索性她叫来云棠,让人将丁大人待到了二楼。 云棠:“这边请。” “...”丁正言看了齐禾一眼,见人已经忙活起来,无奈下便跟着云棠上了二楼。 他本就是过来碰碰运气,心中也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绣品,所以当云棠问起他时,他支支吾吾道:“小妹喜欢你们铺子掌柜绣的绣品。” 云棠了然,拿来了几方绣帕,丁正言瞧了瞧,最后选择了两方,只是其中一方上面绣样并不明显底布用的还是素色。 付过银两他便离开了,临走前又往柜台那边望了一眼,直到看见齐禾的身影后他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 原本齐禾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往后的每个官员休沐之日,齐禾基本都能绣铺遇见丁大人...若此时她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她便是真的傻了。 知道这事的除了她还有苏莺和云棠,不过那二人却从未当她面提起这事,所以齐禾后来就淡忘了,谁也不曾就在不久后的一日,这事竟... 那日终于忙完,齐禾已经累的瘫坐在桌案旁,铺子中只有她们几人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再一想到未来苏莺和顾柔也要成亲,到时候留不留在铺子中还是一回事,齐禾便又想招一些绣娘过来了。 只是这次招绣娘与以往不一样,她要亲力亲为教授她们,将苏绣彻底传承下去。 这念头早就在她心中生出来过许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认真的同顾默书去说。 顾默书一点诧异的神情都不曾有,他点点头认同道:“我觉得不错,若绣娘会的更多一些,对她们来说也是一门生计。” 二人一商定,便又开始寻找铺子,要的就是铺面够大,周围安静,不过这样的铺子在京城中可不好找,一连三个月下去,都初春了齐禾都不曾找到。 直到许久未见的陈鹤鸣带着贺礼登门拜访,齐禾这才寻到一间合适的铺子。 那铺子也在城南,离她们的云绣阁有两条街,以前时间偌大的成衣铺子,可惜因国丧,人们只能素服,铺子掌柜一时间撑不下去这才将铺子转让出来。 顾默书同齐禾跟着陈鹤鸣去了那铺子一趟,一共两层,倒是不小比他们如今的铺子还要大上许多,就是不知这价位如何。 “顾兄,有我在你还觉得能贵了啊,要是真贵的我哥能打断我的腿。”陈鹤鸣越说声音越小,好在顾默书和齐禾的注意力都在铺子上,一时间并未察觉出他话中的漏洞。 二人带了银两,当日便签了契,这铺子中东西不少原掌柜的都给他们留了下来。 签下铺子是喜事,又有陈鹤鸣的情分在,齐禾当夜便带着众人去了一念居。 虽然郭暖她们还未回来,但京中铺子已经由楼景接手,年后便开业了,这不如今酒楼红火的都要提前订。 齐禾他们没有去一念居里的厢房,而是从后门进了旁边宅院,这还是陈鹤鸣第一次来这院中,他四处瞧瞧哪里都觉得新鲜。 顾默书抱来两坛青梅酒,他将其中一坛打开给他们几人各自满上。 “今日好不容易相聚一次,你也尝尝这家酿的青梅酒。” 陈鹤鸣点点头,接过瓷碗便一大口喝了下去,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过一会儿还察觉出有些酒劲。 “好喝,这酒卖吗,我想买一坛回去。”他问道。 顾默书指了指旁边一坛酒,“那一坛便是让你带回去的,不过不是给你的,是麻烦你捎给你兄长的。” “啧”陈鹤鸣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们倒是挺惦记彼此。” 不过声音实在太小,周围又有人说话,所以一桌人并未有人听清他说什么。 陈鹤鸣喝了两碗酒,突然问道:“你可知,沈兄快成亲了。” 这事顾默书知道,齐禾也知道,只是二人不知为何他又提起这事,难道这次不入赘了? “我记得原本是年前的亲事,因国丧一年不能婚嫁来着。”齐禾说着脸上有些不自然,若没记错,她抢的便是那陈家姑娘的姻缘。 陈鹤鸣点点头,“是这样,所以说快了啊,等腊月就成亲了,他沈明翰就要入赘我们陈家了。” ...顾默书一时无言,这才四月,等到腊月还要半年多呢,他想的可真早... 饭后,陈鹤鸣有些微醉,顾默书搀扶着他上了马车,临了了陈鹤鸣突然坐直了身子,指着马车外喊道:“别忘了我那坛子酒。” 众人闻言笑出声来,赶忙将那坛子酒给他塞到了车上,又用薄被裹了几层,这就算在路上颠簸了也不容易坏了坛子。 - 齐禾租下铺子后便开始张罗着收绣娘,因是第一次大规模的招绣娘,所以齐禾收的银子并不多,一人只需一两银子,为期一个月,若一个月内还学不会齐禾便会辞了她,当然若学的实在很好,那接下来的日子齐禾也不会收她银钱。 告示一张贴出去,第一日就来了数十人,三日后人便齐全了,齐禾一共收了六十人,人是真不少,但水分也是真的大。 一月后,这六十人就只剩下二十人,有的实在学不会有的却是懒得学,这样的人齐禾一个没有留下来。 等到了入秋,已经四个月过去了,这二十人也变成了十一人。 齐禾将这十一人都留了下来,愿意去齐禾铺子的便去齐禾绣铺帮工,银钱什么同铺子里其他人一样,有不愿意留下的齐禾也不强求,她们愿意去哪家绣坊就去哪家绣坊,就算她们单干也无所谓,齐禾不强求。 这第一批绣娘出师后,第二批来的人就更多了,原本清闲下来的齐禾又忙碌起来,白里日基本见不到人,夜深了也是一沾床就睡。 原本有好几次顾默书过来想同她说说京中趣事,可话还没出口,怀中人就睡了过去,顾默书心疼可又不能劝说。 传承苏绣是齐禾的一个念头,如今刚刚起步,他不能拦住,所以他只能在齐禾困倦后给她揉揉手指,一开始这事齐禾并不知晓,后来还是苏莺夜间过来撞破了说漏了嘴她这才晓得。 那日后齐禾便同顾默书约好,等第二批绣娘出师后她就先歇一歇,等明年开春再收第三批。 顾默书怎么会不答应,他就差把同意写在脸上了。 一晃便到了腊月,齐禾手底下的第二批绣娘也出了师,不过这次人少了些,只有八人,许是因为会苏绣的绣娘越来越多,好多人见周围绣品铺子多起来便慌了手脚,直接不学了,把齐禾的劝说也抛之脑后,这样的人齐禾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不过腊月可不止这一件喜事,还有一个京中百姓最期待的事情,那就是沈家二少爷不日要入赘陈家。 这事在去年便不是秘密,不过因国丧推了一年,如今又到了日子,人们便天天盼着。 这男子入赘女家实在少有,且多是穷困之家,像这样两个官宦世家实在少有。 家中人好奇连带着齐禾也有些好奇。 “那日你去陈相家中吗?”饭桌上,齐禾问道。 顾默书拿起旁边的瓷碗,给她舀了一碗鸡汤,淡淡道:“礼送过去了就好,人无需到。” “小叔,为何啊。”苏莺好奇的看过来。 顾默书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因为与陈相交集不多。”说完他抬眸看了齐禾一眼,只一瞬齐禾便反应过来。 她真是笨啊,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那年榜下抓婿陈家抓的可是顾默书啊... 腊月二十四那日,正好是顾默书休沐之日,齐禾带着家中之人都上了街,她们去的早,订了一间包厢,正好能容得下一屋子的人。 云棠也带着孩子过来了,入赘这事是趣闻,大家都想瞧一瞧。 晚霞点缀天边,街上传来一声响动,永安街灯火通明,红妆点缀,数十辆马车挂着红色喜布在敲锣大鼓声中穿过人群,最后面抬着新人的轿撵被风吹起了纱帘,众人这才看清,那红帐下竟然是一男子端坐在里面。 “师傅,是位公子!”苏莺惊呼出声,察觉不妥后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想来那里面坐着的就是沈明翰了,也不知这情形被沈家人瞧去会是如何,齐禾想到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大抵会打断他的腿... 顾默书视线从未落在下面,而是盯着齐禾看,见她脸颊绯红眸中闪光,他心里暗暗一沉。 是啊,这般光明正大十里红妆的成亲队列,谁会不想要呢,他想了想自己兜中这一年来攒的俸禄,好像不太多...若要这般规模的成亲,大抵还要攒些时日。 就在这时,一旁的云棠突然指着下面一男子激动道:“禾禾,你瞧,那不正是丁大人。” 齐禾:“...” 苏莺:“...” 队列中丁正言也身着红衣,不过实在亲友之列,顾默书这才隐隐想起,丁正言好像是沈家表亲。 “没想到丁大人穿上红衣这般仪表堂堂,以前来咱们绣铺时我还没有察觉。”云棠自顾自的说着,一点都未发现周围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 好在苏莺知道内情,赶紧岔开话题道:“也就一般般啦,云姐姐你看旁边那个好像一个新郎官啊。” 谁知云棠也跟没上道,还自顾道:“禾禾,我觉得丁大人不错,你觉得呢。” 屋中没有外人,她这般说也不怕旁人听了去,本来绣铺中的人就知道丁大人什么意思,齐禾也知道。 “...嗯..没有想法...”齐禾扭过头不看顾默书一眼,她不敢想顾默书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情形。 好在队列走后,众人便回到了桌案旁,再也无人提起这件事。 原本只当一场意外,谁知第二日去了翰林院,顾默书竟遇见了丁正言。 那丁正言许是昨日参加了喜宴,整个人晕乎乎的也向往起来,今日一来翰林院便亲自来找顾默书询问。 “顾大人,不知您家中堂姐可已许配人家。”丁正言将顾默书拉至一旁,捏了捏自己的衣角犹豫片刻后问道。 “许配了。”顾默书斩钉截铁道,说完便从他身旁走了过去,愣是没看见丁正言呆愣后失伸难过的样子。 这件事也给顾默书敲响了警钟,他走远了便来到一处假山旁,扶着假山他缓了许久。 原来自己身边同僚都惦记起齐禾来,他竟一点不知,以前他还在绣铺招待过他... 想到这些顾默书心中就生出一股悔意。 不能再等了,下职后他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京中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买了梳子镜子同心锁,以及一对青玉手镯。 他不能总是嘴上问问,他要提亲。 带着买回来的这些东西他忐忑不安的回了家,晚饭时一点异常都不曾显露,直到夜深后,院中一片寂静,他这才带着东西摸黑进了齐禾屋中。 齐禾刚坐会床榻上,就见一束月光从门缝中照了进来,紧接着一个人影晃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今日过来了?”齐禾知道是他。 顾默书有些难为情的站在他面前,刚刚进来时鼓足的勇气一下子下去大半,他突然觉得手中东西实在寒酸,他怎么就准备了这么点东西。 他应该三媒六聘的。 “嗯?”齐禾伸手探了过来,正好碰到他手中的包袱上。 顾默书回过神,半跪下来,将手中的包袱递了上去,紧张道:“禾禾,今日匆忙,我只准备了这些给你。” 齐禾将包袱放在床榻上,戳了戳他道:“你去把蜡烛点上,我瞧不清。” 顾默书乖乖起身照做,等他拿着烛台过来时,齐禾已经解开了包袱。 看着包袱中那几样被 精心包裹好的东西,齐禾红了眼。 “我、我今日太急了,改日我请媒人过来。”顾默书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禾堵住了嘴。 齐禾唇角轻蹭两下便快速分开,她双手拦住顾默书的脖颈,笑道:“我不需要那些流程,也不想什么十里红妆,只要是你我就愿意。” 齐禾深知他们之间的身份终究是隐患,若像那日沈家那般光明正大成亲实在没有必要,她想只要在家中喝了合卺酒,那就是成亲了。 “真的,你无需那般,听我的好不好。” 齐禾又吻了两下,顾默书彻底乱了心神,他温声呢喃道:“好。” 翌日,齐禾就戴上了顾默书买的青玉手镯,她手腕细那手镯戴上去刚刚好。 “你怎么买的这么正好?”齐禾坐在妆奁前问道。 谁知顾默书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唇角含笑道:“这样,便知道了。” 齐禾:“...不正行” 那夜过后,二人似谋划着什么,齐禾翻箱倒柜从里面选出一匹红布和绿布,米阿嬷问作何,她扯谎道,给预定绣样的人家做一个正红的团扇。 而顾默书一回到家便窝在屋中,若进去便会发现他一直立在桌案前,执笔不知在些什么,有时候还会皱着眉头思考,不满意还要撕掉重写。 一直到大年夜,齐禾将家中众人都叫了来,还有小黑他们,她给众人都用红纸包了钱,嘴上说着是贺岁钱,其实是成亲的喜钱。 顾默书也是如此,在齐禾给众人分发后他又给了一份。 米阿嬷一瞬间便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不做声,面上笑着说了一句道喜的话。 众人学着有模有样的,一人也说了一句新年的吉祥话。 夜深后,齐禾身着一身绿色锦衣,头戴珠光挑簪,手中把玩着一面红色喜扇。 等顾默书换上那身红衣,摸黑进来时,齐禾已经盖上了红色盖头端坐在床榻一旁。 顾默书将手中的婚书放在一旁,执喜秤掀开了红色盖头,屋中红烛闪闪,应在二人心扉。 顾默书看着眼前的齐禾,心中又乱成一团,这个他年少时肖想许久的人,如今终于娶回来了。 齐禾取来剪刀,剪下一缕秀发,顾默书也是如此,紧接着二人用红绳将头发绑在一起打了个结,做完这些顾默书才拿起桌案上的酒杯递给齐禾,二人各饮半杯最后交腕一齐饮干,合卺酒成。 “好像礼成了,我这也算给你名分了吧...”齐禾眨眨眼看向顾默书,这些事她不好意思问云棠便自己一人翻书看来的。 顾默书喉结滚动,耳尖微红,嗯了一声,弯身将齐禾抱了起来,一步步往床榻旁走去。 床幔落下,红袍落地,床榻上声响随着屋中红烛燃尽这才渐渐停下。 ...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