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厅是真的小,除了摆下一张饭桌也就是几根凳子,但这里光线更好,也更方便两人处理伤口。
宋静姝已经接收了原主全部的记忆,对于屋里的所有摆设都熟悉。
她很自然地从暖水壶里倒水到一只空碗里。
条件简单,也就不讲究,趁水温还高时,宋静姝往碗里加了些盐。
搅一搅,就是能清洗伤口的盐水。
宋静姝这边刚把盐水兑好,沈氏也拿着棉签跟纱布过来,家里有小孩,一些常备急救物件还是准备得有的。
这时候的纱布是一整块,一面是纱布,一面是胶布,打开时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妈,你坐着,我来。”宋静姝把沈氏搀扶着坐下后才拿过一旁的剪刀剪纱布、胶布。
胶布先撕下来虚虚贴在衣服上,一会用的时候就方便很多。
撕好胶布,宋静姝开始处理纱布,纱布是按照沈氏脸上伤口的大小剪裁的。
宋静姝忙忙碌碌时,沈氏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宋静姝,她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更担心自己要是没措辞好会伤了儿媳的心。
别看宋静姝一直在忙碌,但她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沈氏。
她知道自己的变化沈氏感觉得到。
世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人,哪怕就是长相最相似的双胞胎,性格与气质有着差别。
宋静姝没有着急解释,而是把沾了盐水的棉签对准沈氏,一脸温和:“妈,你忍着点,有点疼。”沈氏摔的那一跤不仅把脸伤得很重,伤口也沾了不少灰尘,得仔细清洗,不然容易感染。
原本清洗伤口应该用酒精,但早上沈氏已经把家里所有的酒精都用来给原主擦拭身体降温,这会家里的酒精已经告罄,宋静姝只能用盐水给沈氏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沈氏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静姝,听到宋静姝的话,她还是微微瑟缩了下。
她有点怕疼。
宋静姝感觉到了,柔声安抚:“妈,伤口沾了泥,必须清洗干净,我们先在家里洗一遍,一会去医院就更方便。”她帮沈氏清洗伤口还能小心轻柔,去了医院,护士忙起来可不会慢慢来。
沈氏也知道这个理,犹豫几秒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妈,云峥不在了,我们得改变,不然大院再也没我们的立足之地。”宋静姝知道沈氏怀疑什么,干脆一边解释一边把手里的棉签擦到沈氏的脸上。
沈氏原本因为宋静姝伸过来的棉签全身紧绷,结果被宋静姝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分神的瞬间,宋静姝手里的棉签就擦到了她的脸上。
“嘶——”盐水接触伤口的巨疼让沈氏本能地把身子往后仰,避开宋静姝手里的棉签,同时嘴里也发出轻微的呼痛声,这是本能的反应,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妈,适应适应就没那么疼了。”
宋静姝见沈氏眼底冒出一点水光,赶紧一边解释一边轻轻往沈氏的脸上吹气。
也不知道是吹气真的有用,还是心理作用。
沈氏在几秒钟后感觉脸上的伤口没那么疼了,绷紧的身子也慢慢放松,看着儿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静姝,让你见笑了。”
“妈,盐水沾伤口别说你受不了,换做是我,我可能会疼得蹦起来。”宋静姝安慰沈氏,也是给沈氏台阶下,她得体贴婆婆。
沈氏感受到宋静姝的好意,也没不领情,一边示意宋静姝接着清洗伤口,一边解释了一句,“静姝,我有点怕疼,但你放心,我能忍。”
“嗯。”
宋静姝端起碗细心给沈氏清洗起伤口。
沈氏感受过盐水的威力,也有了心理准备,果然没有再呼疼,但脸颊沾到盐水的疼还是让她主动转移注意力,“静姝,你刚刚说的话我知道理,但我们孤儿寡母,哪里是院里那些人的对手,她们人太多了。”
她当然知道大院里的那些妇人是怎么在后背编排儿媳妇的。
也知道儿媳的委屈。
但她不擅长跟市井人家讲理,实在是没法帮宋静姝。
沈氏忍不住跟宋静姝把话说透,“静姝,那些人五大三粗,我们娘俩就算绑一起都不是她们的对手,我也不是要你一直忍气吞声,我是担心你吃亏,我们打不赢她们。”
沈氏是见过大院里的妇人们打架的。
拳打脚踢,又掐又抓,这都是基本操作,更让人没法接受的是扯头发。
都是下狠手扯,每次打完架后,地上都遗留下不少头发,有些头发根都带着血。
沈氏回想起大院妇人们打架时的彪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出生世家,没嫁人前,家里不仅有佣人,受到的教育也是知书达理,从小到大,别说跟人打架,她连跟人吵架都没有过,不然怎么会一直对大院那些编排她们家的妇人忍气吞声。
沈氏不怕吵架,她怕打架。
宋静姝一听就明白沈氏的顾忌。
她今天敢砸郑婆子的脑袋除了在大院里立威,还有就是改变,改变这个家对待大院众人的态度。
“妈,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敢再背地里编排我们,我们没必要让步,是,我们是打不赢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伙,打不赢她们,难道还打不赢她们家的孩子?”宋静姝说这话时一点都没觉得羞臊。
也没必要害臊!
“打她们孩子?”沈氏震惊地看着宋静姝。
“对,俗话说父债子偿,她们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就敢鱼死网破,我跟你真要出事,朵朵活在世上也是受罪,正好一家人整整齐齐跟云峥团聚。”宋静姝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示意沈氏看她们家的房门。
房门是关着的,但门底有缝隙。
这会阳光正照射在大门上,迎着光,婆媳俩都清晰地看到门缝有影子微微晃过,也就是说有人在门口偷听她们的谈话。
沈氏瞬间就猜到偷听之人的来历。
也就明白宋静姝为什么会说打孩子的狠绝话,这分明是故意说给门外那些人听的。
沈氏想明白这一点,配合道:“也对,我们一家人都要被编排死了,没必要再在乎其他,她们能那么多人欺负我们,我们当然也能以大欺小捡软柿子捏。”
宋静姝见沈氏机智配合,露出笑容,嘴里再次接了一句狠话,“妈,要不是云峥不在了,大院里谁敢欺负咱们?她们对咱们就是捏软柿子的心态,咱们一样可以以牙还牙,别惯着她们。”
“静姝,你说得对,这事我听你的。”沈氏郑重表态。
她这可仅仅是说给门外那些偷听之人听的,刚刚宋静姝的一番话警醒了她。
她已经失去了儿子,再不改变,难道真要带着儿媳、孙女走上绝路不成!
为了儿媳跟孙女,她要为母则刚。
宋静姝这会已经给沈氏把脸上的伤口都清洗好,放下碗,她对着沈氏比了个赞赏的大拇指,然后温柔地给沈氏在脸上包扎纱布。
这年代的京城可不都是水泥路,公交车驶过绝对能扬起漫天的灰尘,一会她们要去医院,沈氏脸上的伤得包扎好,别沾到灰尘。
沈氏见宋静姝不再说话,就明白做戏结束。
屋里说话声停下,门口偷听的江翠翠与钱春田赶紧死死捂着嘴,轻手轻脚地离开谢家门口。
转身的瞬间,看着门旁那块带血的砖头,两人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离开的脚步又快了好几分。
太可怕了!
她们不过是在背后编排宋静姝这个寡妇几句闲话,这心狠的娘们就打算下死手打她们的孩子,真是太可恨,也太可怕。
江翠翠跟钱春田根本就没意识到编排一个寡妇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困扰与难堪,她们还在心里怨恨宋静姝太狠心,太毒。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
“有没有搞清楚宋静姝是怎么知道郑家秘密的?”
“她们有没有谈论大院其他家?”
周婆子这些等待信息的妇人见江翠翠与钱春田走近,赶紧小声问道,大家都等着急了,郑婆子几人被公安抓走,她们就算散了也无心做事,干脆又聚集在一起。
人多就容易安心,大家一合计,就让机灵的江翠翠跟钱春田去谢家门口偷听。
宋静姝能偷听郑家的墙角,她们也能。
江翠翠跟钱春田走近大家才把死死捂在嘴上的手拿开,然后大家就见到了两张苍白无血的脸。
……什么情况!
“宋静姝那个女人太狠毒了!她居然说……”江翠翠受惊归受惊,但还是条理清晰地把刚刚偷听到的话都告知了焦急的大家。
不能只让她跟钱春田受惊,大家都是大院的,要受惊一起受惊。
众人听完江翠翠的话,也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就像是再次看到宋静姝又砸破了谁的脑袋一样。
“她……她怎么敢!”
周婆子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看向谢家大门的目光也带着隐约的恐惧。
原本她们还以为宋静姝砸破郑婆子脑袋是兔子被逼急了,结果人家是想彻底改变。
“她怎么就不敢,要是我,我也敢,确实就像宋静姝说的那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们要是真被逼得没了活路,再不还击莫非还真离开大院不成?”
五十二岁的陈桂香一边纳鞋底一边理智地接了一句。
她这句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开始换位思考,要是她们落得跟宋静姝一样的境况,她们又该如何处理。
思考来思考去,大家不得不承认宋静姝的办法是最正确的。
投鼠忌器,但凡只个心疼孩子的,今后就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欺负宋静姝一家。
“那我们以后……”
江翠翠看向周婆子跟陈桂香,这俩人在大院里比较让人信服。
“要我说,还是别在背后编排人家了,改不改嫁是宋静姝自己的事,她在大院也住了快两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真逼急了人,但凡做得什么出格的事,大家以后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陈桂香不打算再掺和逼走宋静姝一家的事。
说起来编排寡妇是真缺德,更重要宋静姝一家都本本分分,就算她们是寡妇也没勾引谁,甚至为了避嫌,连跟大院里的男人都没说过一句话,她们又何必把事做绝。
真闹到鱼死网破,估计大家都不好过。
陈桂香能想到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
人就这样,有了威胁,也就有了顾忌,才会察觉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是否过分。
大家见陈桂香不想再参与排挤谢家,视线就落在了周婆子的脸上。
“都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指挥你们编排宋静姝的,今后你们要怎么办是你们自己的事,别看我。”周婆子没有表态,而是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补充道:“时间不早,我得回家做午饭。”
看着周婆子远去的背影,众人若有所思回家忙碌。
谢家,宋静姝给沈氏包好脸上的伤,又用温水给自己擦了擦身子,换了套干净的内衣才叫朵朵起床。
原本她是打算在家做点吃的再去医院,但院子里那群人像苍蝇一样讨厌,她准备出门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