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早不是他们能凭借私心左右的人。”
秦玉逢看着似乎很期待自己夸奖的皇帝,莞尔一笑。
却并不如他的愿。
“臣妾的父亲是改过名字的,我想,他不会让陛下失望。”
她父亲原名秦曜,光明照耀之意。
但是在决定入仕的那年,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向安”。
在权力之外,他亦有着天下安宁的理想。
是以能教出正直的兄长,能一边试着对她加以管教,一边选择纵容。
秦玉逢的话确实比夸奖更令皇帝感到开心。
因为这正是他下这封圣旨最重要的原因。
他:“爱妃甚懂我的心意。”
“臣妾可不懂。”秦玉逢打了打扇子,撩眼瞧他,“就比如大家都很想知道的,关于您什么时候立皇后的答案。”
这是身为妃嫔,不能直接问出的话。
可她向来如此。
以至于赵海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被吓到,反而在心中说:从那一箱子封后圣旨来看,皇帝立皇后的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迫切。
“我亦有一个问题。”
皇帝与她对视,郑重而缓慢地问:“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她一惊:“这居然需要我的同意吗?”
“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尽管时常通过装傻来使自己获得安慰,但皇帝非常清楚,秦玉逢对他谈不上是爱。
她总像是在逢场作戏。
又毫无嫌隙地与他依偎着,将他当做最亲近之人来对待。
起初,他会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合适,不会太打扰自己,也不会太左右他在前朝的决断。
后来,他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她满意,要如何才能走到她的心中。
牛郎仅仅因为织女失去衣物,便能将她留在身边,恩爱和谐,果然只能是传说。
秦玉逢有点儿想笑。
却不知道自己该笑些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陛下总是令我惊讶,此事我亦会好好考虑的。”
她并没有因为皇帝的尊重而头脑发热。
因为她很清楚,这段看似牢不可摧,以她为主导的感情是怎么来的。
也很清楚,他对她的信任和纵容,都来自于他们之间没有立场对立,也没有无法跨越的矛盾,是她与家人都在为他披荆斩棘。
人工玫瑰大抵也是美丽的,只是缺少灵魂。
秦玉逢没由来地想到,随即意兴阑珊地与皇帝告别,踏着月色去找小美人。
依然没有成功。
因为后宫又出事了。
又是因为秋贵人。
这次事故另外的主角,是现在非常热门的昭妃,以及大家几乎忘记的王充媛。
王充媛被先皇后毒了嗓子,在后宫彻底失势。
又因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得罪了不少人,日子并不算好过。
也不知道昭妃是怎么想的,在得知王充媛原本住着的乐芙馆如今被秋贵人住着之后,便认定她们之间存在问题。
觉得是秋贵人以下犯上,使计独占乐芙馆,将王充媛赶去甘泉宫。
昭妃决定主持公道,以显示自己的御下之能。
秋贵人却不是好惹的。
不仅软言软语地将她的质问顶回去,还由此牵连出昭妃在放宫人出宫一事中的失职。
原先在乐芙馆的一名先后服侍过王充媛和秋贵人的宫女未满二十五岁,便被放了出去。
是昭妃新提拔起来的心腹收了贿赂干的。
而后来被安排到乐芙馆的那名大宫女见秋贵人位分低又无宠爱,时常怠慢,甚至是侵吞贵人份例,说什么“就领到这么多”。
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不免需要其他几位主事的娘娘来定夺。
秦玉逢还来得及往东六宫拐,就被请到了乐芙馆。
她一进去,屋内的人便都看向她。
她斜倚在门边,没什么兴趣地说:“请贤贵妃娘娘断案,其他姐妹若是想看本宫断案,可以去买一本《秦大娘子断案录》看看。”
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喜欢插手这种事。
特别是这种别人希望她入场的时候,她就更不会插手了。
大家悻悻地收回目光。
贤贵妃的风格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公正严明,很快便将事情处理完。
首先是昭妃的心腹女官,以收受贿赂,滥用职权为罪名,被夺去官职,罚没财产,贬入掖庭。
贿赂她又苛待秋贵人的大宫女,以行贿,犯上,栽赃内务府等罪名,送至内务府审理过往是否还有类似情况。
然后是昭妃,以治下不严,对所掌宫务疏于监管,妄自为后妃定罪为由,夺其宫权。
文昭媛绷不住严肃的表情,眼中满是笑意。
因为她的领导真的让她吃到饼了。
王充媛则以搬弄是非,混淆视听,使昭妃误会当初迁宫之事为由,罚三个月的月俸,禁足思过一月。
最后是秋贵人,倒不是惩罚,而是让她搬至侧殿,令王充媛重新住回主殿。
她以贵人的身份独居乐芙馆主殿,确实不妥。
在几位当事人中,只有秋贵人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柔顺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昭妃含恨不甘地离开,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秦玉逢走的时候,凑近秋贵人的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妹妹啊,你没发现自己为何一直只是个贵人吗?”
秋贵人身子一颤,楚楚地看着她:“妹妹福薄,能入宫中已是三生有幸。但若是姐姐有心指点,妹妹亦是非常高兴。”
在后宫中,秋贵人的美貌只有七分。
她的姿态与神情,再加上体察人心的本事,能将七分变作九分。
是那种很令人顺眼,让人很想怜惜她的美丽。
放到其他皇帝的后宫里,不说是成为最后的赢家,最不济也是盛宠不衰多年的宠妃。
可惜……
“陛下并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手段为他分忧。”秦玉逢劝她。
她是没什么感觉。
因为被秋贵人算计的人都不无辜。
但皇帝对这种宫斗手段并不喜欢。
秋贵人没有感受到她的好意,满脸无辜地说:“嫔妾不知道娘娘指的是什么。”
秦玉逢邪魅一笑:“没关系的,你用自己的行动来为了圣上好,我也会用自己行动来为你好。”
第75章
放到往常, 秦玉逢是不会阻止别人去撞南墙的。
但她的心绪有些乱。
或许找点事情做更好,所以她决定让全后宫的人都知道,秋贵人不是好惹的。
至于孔雀公主……事不过三, 或许现在并不是去见她的好时候。
秦玉逢让人整理出了全副的妃位仪仗。
平日里她都是坐的轿辇,四人抬的单人轿子,虽十分精致华贵,但太过日常,不够隆重。
她准备用车驾。
她让北苑送来两匹能拉车的马。
北苑便送来车夫和两匹没有杂色的神俊白马, 看着骄傲贵气,实际上温顺听话,能懂驾车人的指令。
马车则是从仓库里找出来的, 还有配套的马饰。
顺朝在辇舆上没有太过严苛的规定,但大体遵从传统, 又可按照主子的爱好进行小范围的改动。
后妃能乘坐的最好的舆被称为“厌翟”, 以雀羽为蔽, 有花纹的丝带作为装饰, 马匹以黑白的皮革作为装饰。
二重的雀羽华盖则是只有皇后能用的。
古代的翟车用的是雉鸡的羽毛, 而秦玉逢的这架, 编入了许多其他珍贵的雀羽。
漆红的车身上雕刻着百鸟的花纹, 嵌有金饰与宝石。
非常华贵。
但是秦玉逢并没有乘坐过,因为她出席的正经场合都在宫里, 出宫的时候都不怎么正经。
距离用上它最近的一次,大约是去学宫。
而那时的她选择和贤贵妃乔装混入人群, 只坐的普通马车。
有了这辆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马车, 秦玉逢犹嫌不够, 又将纤云宫里的人都叫到跟前来。
分别选出身量差不多的宫女与太监进行上岗培训,使其随行于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