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这答案还不如她说的这个呢。
“轻浮!玩闹!荒谬!”少女一双杏眸里满是怒火,斥责完她们就欲离开。
秦玉逢没有拦她。
她走出去一段后却自己跑回来,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读书以明志,哪怕我在这里学到的东西日后不能派上用场,也比我在家里学《女则》和女工要好。”
“好,很有精神!”某人突然鼓掌,引来周围人的瞩目。
不一会儿,有位已经换上学宫制服的少年郎跑过来,将少女拽到一旁,用警惕地目光看着秦玉逢二人。
少女一把拽回自己的袖子,瞪着他:“你干什么?”
“你不要被她们骗了,这两个人不是学宫的,是筑林书院的。”
少年郎看到秦玉逢提着的布袋,瞪圆了眼睛:“你们好不要脸,居然还冒领学宫的东西。”
“谁说我们不是学宫的人了?”秦玉逢双手抱胸,“学宫里可是有不少筑林书院出来的人。”
他:“但那些都是师长……”
在她笑吟吟的神色中,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
再开口时,便是三分虚弱三分小心四分心怀侥幸:“你们……该不会真是学宫的先生吧?”
在少年看来,这两位虽然看起来都很年轻,但气质与他们这些尚在家族庇护,没有接触过官场的人截然不同。
气势之强,甚至要超过曾给他极大压力的族长。
尤其是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就像是那种衣冠楚楚的凶兽,能够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将面前的任何人按死在地上。
说是先生,还真有可能。
秦玉逢邪恶一笑:“如果你是我手底下的学生,我只能说那是你的报应。”
顾秀拿扇子敲了敲她脑袋:“真是出息了,在这里吓唬学生。”
却是在帮忙她演戏。
秦玉逢捂着头告饶,又笑嘻嘻地问两人姓名,通过的是哪项考试,见他们充满拒绝,便说:“你们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你们等会儿也要去参加典仪,到时候我去问负责登记的人。”
两个年轻的孩子便低着头,老实地回答。
少年名为朱嘉,年十五,通过是录取数量最多的经学考试。
少女入学的化名是段晓,年十四,通过是算学考试。
“段家的孩子呀。”秦玉逢凑近段晓,眼中意味深长。
“你……难不成认识我家的人?”段晓紧张起来,小声祈祷,“千万别是堂伯父,千万别……”
秦玉逢打破她的侥幸:“你是寄住在鸿胪寺卿段大人家里吗?真巧啊,我与他有些交情的。”
段晓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她是从段氏族地来京城的,平日里住在学宫,再在京城中买宅子未免铺张,家里人便与堂伯父家商量,让她在休沐时过去暂住。
站在她旁边的朱嘉忍不住吐槽:“你几乎把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来,这两把算盘给你拿去换着用。”秦玉逢将自己和顾秀领的算盘拿出来,塞进段晓的袋子里,“好好学习,我有空会在休沐日去你府上给你开小灶的。”
段晓双手颤抖,似乎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秦玉逢握住她发凉的手,情深意重地说:“京城风水养人,必不叫你失望而归。”
不待她想明白这句话的前后逻辑,某人就突然转过脸,对着幸灾乐祸的朱嘉说:“好巧,我今日应该有给经学学生讲的课程,回头见。”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她说有那就有。
朱嘉:“……”
送别了两个年轻的学生,秦玉逢二人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不远处随行侍卫拿着,并肩朝着典仪现场走去。
秦玉逢:“今日来此,可解了长歌的心结?”
顾秀一愣,随即自嘲道:“我这些年的不甘,也不过是在钻牛角尖罢了。若是没有当年勤奋好学的顾秀,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她或许会如自己的封号一般,当个贤良端庄的妃子,成为顾家引以为傲的女儿。
但那样的自己,只要想想,就觉得可怕。
“自己所学的东西,若无法派上正确的用途,那便将其作为武器和预判敌人的工具。”
秦玉逢抬手理理自己的发冠:“本宫的规矩,其实是宫中最好的。”
她若只有跋扈和任性,根本活不到今天。
去深入了解自己厌恶的东西,才能玩得过别人。
“是啊,正是因为我很了解,顾家才能这么听本宫的话,而不是让本宫当他们影响陛下的棋子。”
顾秀轻叹一声,对往事释然。
祖父安排她人生时,大约也没想到顾氏会有为她棋子的一日。
“圣上安排了你进行开学演讲,你准备一下便去吧。”
秦玉逢冷不丁说。
顾秀:?
“是你让他这么安排的?”
“我求了他三天,他才同意的。”
“我该说谢谢么?华妃娘娘。”
秦玉逢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跑。
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现场,人模人样地坐在VIP席位上,先是对着后排神色惊恐的学生们微微一笑,然后转回头,听皇帝致辞,祭酒致辞,赞助商唐先生致辞……
等到她快睡着的时候,才轮到顾秀。
令人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换回了女装。
穿得并非是贵妃的服饰,而是深灰色的交领,素雅庄重。
这幅打扮,再加上徐徐而谈的神态,让秦玉逢想起自己的老师祁亭居士。
那亦是一位才华横溢,半生郁郁的女子,去筑林书院教书后才逐渐开朗起来。
秦玉逢忽然生出一种庆幸的情绪来。
幸好她出生在一个女子没那么受限的年代,也幸好皇帝是一个没有太多偏见,本性善良的皇帝。
不然,她真的会疯。
开学典礼顺利结束,皇帝心潮澎湃地打量了一圈,才险险压下自己“拔苗助长”的危险想法,决定耐心等待人才成长。
他朝前排的秦玉逢递过去一个眼神。
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回宫。
某人“恰好”转过头,没有接住他的眼神。
皇帝:“……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干?”
赵海德摸了把头上的汗:“华妃娘娘说,她要给学子们上一节终身难忘的课。”
皇帝:“……”
算了,无所谓,反正只是一节课而已。
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以后怎么抗住江山社稷!
秦玉逢先去练武场那边探望了舒婕妤林雪微。
皇帝真如自己承诺的那样,将林雪微安排到学宫来教学生习武。
不过愿意来习武的女子还是很少,在秦玉逢的建议下,他干脆给所有的女学生都开了必修的防身课程,交给林雪微来教。
秦玉逢跟她打过招呼,便将消息带给她:“宣威将军病体刚愈,就被派去蜀州了。”
原定的攻打蜀州的主将,是林雪微的父亲。
结果林将军一看安排了这么多没上过战场的年轻小伙,直接“旧病复发”。
事情便交到静昭仪的父亲楼安手中。
楼将军很乐意给年轻人机会,也很信任皇帝的眼光,一个放权就差点儿把他们都整死。
皇帝气得想要直接砍了楼安的同时,对林将军的避祸也有些迁怒。
第二波大军都到蜀州了,还在他“病愈”之后,连夜将人送过去。
林雪微听到这个消息,不在意地说:“我总是很难懂父亲的想法,但要论打仗,他的本事还是不输他人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将军脑子不好使,但宣威将军的身份却是用实打实的战功换来的。
又不需要为整场战争负责,要活着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她现在对父亲的想法也只剩“活着就行”了。
秦玉逢:“念头通达了呀,我的林教头。”
林雪微:“……”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语调。
就跟上次喊她林妹妹一样的,仿佛在隐射什么的语气。
可恶,到底是在指谁?
第68章
与前来学宫学习的十几名女学生见过面, 秦玉逢便毅然告别林雪微,一意孤行地去给经学的学生讲课。
经学是所有读书人从识字起就要学习的内容。
对经学的掌握程度也是衡量一个人学问深浅的权威标准。
学宫的第一节 经学课必须要足够出彩,才能安住来此求学之人的心。
郑祭酒对她这个领导硬塞的关系户十分头疼, 劝说无果之后,只好问她打算讲什么,需不需要他帮忙提供教案。
秦玉逢不答反问:“郑雅先生可知,陛下为何要建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