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对后妃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节日,而且皇帝半个月没进后宫,她们急需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所以这次到的人很齐,也几乎都是盛装打扮。
秦玉逢看到了因病而有段时间没出现在人前的王婕妤,康婕妤以及静妃。
王婕妤的嗓子听闻是治好了。
但声带是毁了,如今看着很沉默,被皇后夸了句“最近安分很多”之后,也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不敢恨,也没有恨。
一副要枯老宫中的模样。
康婕妤,也就是皇帝表妹罗雨旋,之前高热差点儿出大事,如今一看,似乎确实瘦了许多。
但同时也高了些,秦玉逢怀疑她是抽条了,而不是病瘦的。
康婕妤如今身上几乎见不到骄矜之气,只有年轻姑娘的鲜活灵动。
应该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不知在之后的争宠大军中,会有怎样亮眼的表现。
至于静妃……
她的表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作为除了皇后表妹外唯一怀孕的妃子,静妃对皇后非但没有避让的意思,还一改往日的作风,很露锋芒。
宫人伺候她吃饭,她对桌子上的菜肴指指点点一番,等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才捂着嘴孩子气地跟皇帝告罪:“臣妾最近的口味当真是多变,让圣上见笑了。”
皇帝:“静妃可有想吃的?”
静妃:“臣妾想吃酸笋,越酸的越好。”
按照传统迷信,酸儿辣女。
静妃想吃酸笋是假的,告诉别人自己很可能怀了个皇子才是真的。
皇后和陆充媛的表情都是一变。
“赵海德,命人去附近的膳房取酸笋来,顺便再配些合适的主食和菜肴,光吃酸笋可不行。”
皇帝单独给静妃赐了一桌新席面。
而对于同样怀孕的陆充媛,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照顾。
静妃愉快地把一叠酸笋全吃了,才缓缓地吃起其他的东西来。
秦玉逢觉得静妃果然是个狠人。
吃这么酸的东西还能做好表情管理,演技甚至在皇帝之上。
第25章
皇帝未必不知道静妃的情况。
静妃必然知道皇后的手段, 但仍然选择与陆贵人同时有孕。
这两个信息可以推理出一条结论:接下来的发展会很精彩。
秦玉逢突然偏头看看亭外的天色,说:“今天的月色,真漂亮啊。”
适合交朋友!
别管静妃现在有多棘手, 这个朋友她都交定了。
入宫也有三四月,知交一二是有了,能胡扯头花的姐妹也该找些。
皇帝闻言,居然从座位上离开,走到秦玉逢的边上, 探头看外边的天色。
他现下对华妃可谓是十分满意。
所以打算附和对方两句,再借着由头赏赐些东西。
结果他看到天色,反倒沉默起来。
这黑云压月的, 月色在哪里?
他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钦天监说今夜有风, 等再晚些, 拨云见月之时的月色才叫好看。”
秦玉逢附和:“圣上说的是。”
皇后听到他们这对话, 也沉默了会儿。
皇帝当初对着她要是有这份没话找话, 替人找补的口才, 她也未尝没可能与他举案齐眉, 做个贤内助。
但如今再说这些, 都完了。
而且丈夫的怜爱,总不如握在手里的权利叫人踏实。
皇后端起酒, 朝向秦玉逢:“华妃今日生辰,诸位姐妹都想着祝贺几句, 可是一整天也没找着你的人呢。”
她其实更关心皇帝去哪儿了。
但不能明着问天子的行踪, 故而问秦玉逢。
秦玉逢眼皮抬也没抬:“臣妾同圣上在一起, 皇后娘娘好奇,不妨问圣上。”
皇帝:“……”
这个谎还得他自己说是吧?
他颇为冷淡地说:“朕同爱妃一道逛了早年故地。”
因着牵扯夺嫡, 先皇和德昭皇后,皇帝早年的经历在前朝后宫都是忌讳的内容。
皇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了想,还是没有深究,转而喟叹一般地说:“圣上待华妃格外与众不同,情真而意切啊。”
她的余光去瞄淑妃。
岂料淑妃根本没在意她说什么,而是盯着华妃看。
淑妃你看什么华妃!
看皇上啊!
叫皇上接触你的眼神,然后愧疚啊!
皇后头一回对淑妃生出“怒其不争”的情绪来,郁猝地喝完杯中的酒。
皇帝淡淡地说:“朕崇尚君子与淑女的情谊。也可谓之‘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
意思是他对华妃好,是因为华妃平等地在对他好,叫那些羡慕嫉妒的人反省自己是否虚情假意,别有目的。
头一个该反省的就是皇后。
要是别家的夫人这么疯,早就问罪休妻了。
皇后听闻,笑了笑:“当真是圣人口中的美好情谊啊。”
她连亲人都不敢爱,不知正确的亲情是何物,又如何知道男女之间的真挚情感呢?
其余人感受到这股火药味,也顾不得自己来此的本来目的,按照流程地祝福完寿星,就都拼命降低存在感,怕汤匙碰壁发出声响,汤都不敢喝一口。
只有秦玉逢和皇帝这两个不在乎气氛的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待到席面都撤走。
淑妃才想起自己是办了七夕节庆的。
她站起身,仪态大方地说:“适逢七夕,正当观星拜神,乞巧赏灯,我请了青云观的王母像,请诸君往御花园移步。”
大家也才想起来今天是七夕,心思活络起来,各有风情地对皇上投来眸光。
皇上仿佛无所觉,几步便到了亭外,对着她们挥手说:“朕有急务要理,需先回勤政殿,诸位爱妃务必游玩尽兴。”
众妃子:???
七夕你让一群女人一起过?合适吗?!
皇帝觉得合适的很。
他不仅自己要加班,还要喊别人一起加班。
一回到勤政殿,他就拽着赵海德说:“去把严焕(皇后二哥)和秦……秦氏可有在朝为官且与其妻不和的官员?”
赵海德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皇帝问起的事情必须给个答案。
他深思了一番,终于找到个可能符合条件的:“听闻通事舍人秦琰秦大人前几日陪妻子回娘家,刚进门就被丈人赶出来了。”
通事舍人是个秘书职位。
比不上内阁的几位大臣,但能以六品官职上朝,入勤政殿,偶尔还会给内阁的大佬们打下手。
在职期间能做出点成绩,或者是无过错地完成所有职务,都基本上能入内阁。
皇帝会在这个职位上培养心腹。
而世家会将寄予厚望的弟子放到这个位置上历练。
也算是双赢。
赵海德不知道皇帝找夫妻感情不好的秦氏官员干什么,但他知道,皇帝回到勤政殿是想加班,那喊个秘书来总没错的。
果然,皇帝并没有问其他的人选,而是说:“那便传严焕与秦琰来勤政殿与朕议事。”
正在给媳妇打扇子的秦琰听到宫中急召,整个人都有点茫然。
“圣上这时候唤我做什么?”
族叔在争取内阁首辅,秦氏的其他人便默契地低调起来,他如今在通事舍人里都算是边缘人物,怎么大晚上突然喊他进宫议事?
“今天七月七日,怎么,后宫佳丽不够美才叫圣上想起还有政务未处理?”他妻子也感到奇怪,猜测一出,又否认,“不应该,你那族妹天仙似的人物,今日又逢生辰,怎么会留不住圣上?”
秦琰一听,生出焦虑来:“莫不是……两人有什么矛盾?”
可是皇帝跟华妃有矛盾,也不该牵连到他头上来呀。
他将扇子递给旁边的侍女,站起来整理衣冠。
“君有令,我也只好赶紧入宫觐见。惠娘息怒,明日若无要事,我就请假回来陪你。”
他妻子觉得好笑:“去罢。若是父亲知道,也不会拿这种事责骂你的。”
“夫人明理。”想起岳父,秦琰心有戚戚地点头。
秦琰坐车急忙入宫,在勤政殿见到同样一脸茫然的严焕,顿时换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