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
少女乖乖蜷在怀间,问得突然。
“不累。”顾裴之下意识的回答。
军情谍报,朝堂制衡,他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冲的脱不开身。前方战事顺利,后方却是危机四伏。魔界父子开战,另两方坐山观虎,却不知是真的远观,还是黄雀在后。
累吗?——是累。
但能累吗?——不能。
无论是给三界看,亦或是给她看。
她本不该被带进这混乱纷争,该是无忧无虑,该去寻她的秘......
“胡说。”思绪被扯回,少女仰着头,雾蒙蒙的眼睛缀着星,她轻柔的抚过自己的脸,“眼睛都熬红了。”
酸涩感疾速充胀起来,将整颗心化成了浸满水的海绵。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不该认。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口,将这百年间所有的酸涩委屈都倒了出来。
满腔的委屈到嘴边却只能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
这是怎样的感觉?
就像心脏是破碎的洞口,往里疯狂的灌着狂风。
纤长的手臂渐渐收拢,她环着他,犹如密不透风的墙,将溃不成军的酸涩尽数遮挡。
少女的手缓缓划过自己的脊背,像是在安慰,又像是陪伴。
金乌划过天际,廊上的灯笼打着晃一阵明灭。
身边人不安的翻动了一下,感受到顾裴之的警惕,孟瑶缓缓叹了口气。
就是个劳碌命。
她轻扯着他的衣衫,将整个人埋入其间,“别去管,也别去想,睡吧。”
少女的声音像是清泉流过脑海,逐渐将归拢的思绪冲散,令人安心的暖意将他包裹,便任由思绪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第115章
“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系统发出惨烈的鸡叫声。
少女将最后一丝魔气炼化, 小圆球也刚好又转了一圈,“你急什么?”
系统仰天长啸,看着事不关己的少女, 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少暗探来过?”
“那还能算暗探吗?”
少女嗤笑,那简直是当来动物园参观了。
“你还知道?!”系统瞪着吃糕的少女,心想怎么不噎死她?
结果一语成谶。
厚重的沉木门像是纸糊的, 说倒就倒, 惊得孟瑶一阵咳嗽。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在传什么?”栖梧风风火火, 踩着破门转瞬就到了桌前,却在看清孟瑶的一瞬愣了神, “你?障眼法怎么撤了?!”
系统在心底吐槽:还不是孟瑶哄得顾裴之入了眠,才忘了加固这障眼法......
少女放下茶杯, 笃笃悠悠,“传什么?”
栖梧脸红了又白,眼前的孟瑶笑嘻嘻, 可她却是要脸的。憋了半天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总之!”她一掌拍在桌上, 连带着茶壶都跳了三跳,“你立马给我打包东西走人!”
她打开橱柜,一股脑的将东西放入大大的包袱袋,还很贴心的把桌上吃到一半的糕点也一并包了进去,“现如今少主欲与修仙界和解, 今天会有你们仙家的特使来,你!立马!跟着他滚蛋!”
“哦?”少女捧着茶杯,语气悠悠, “你怎么知道这个特使不是我呢?”
忙成一团的栖梧:???
润白的玉牌在少女的指上打晃, 正红的坠子衬得指节越发白皙, “栖梧大将军来接的我,你忘了?”
“我什么时候......”栖梧顿了声。本就是为了少主的名声才紧赶慢赶想让孟瑶回去。若她是这次的特使,岂不是没了这些波折。栖梧微咳两声,“忙忘了,前两日便接了特使私访。”
特使的名头非但能平了那些人的嘴,还能借机打压一些动乱的朝臣。
“没想到你有两把刷子啊!”
少女得意的挑挑眉,惯有的娇气又浮了上来,颐气指使,“弄乱的东西帮我归置好。”
栖梧:......
看出了栖梧眼中的无语,少女的目光逐渐挪到包袱皮上的油纸包。她挪了两步,麻利的揽过桌上的空盘对栖梧强调,“糕点要拿新的!”
栖梧:谁再夸你,谁是狗!
*
栖·保洁·梧带着一包饼渣骂骂咧咧的离开房间。
系统down机的脑袋这才转过了弯,“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忙这个?!”
孟瑶戳着眼前新来的糯米团子,“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了。”
孟瑶这么个大活人入宫自然避不过那么多耳目,只是顾裴之的障眼法使得极好,众人只是怀疑,探查之人却是屡屡碰壁。但这小小宫殿也成了金丝笼,拘的孟瑶探听不到任何消息。思前想后还是寻个机会正大光明出去为妙。
“那怎么会选你啊?”系统支支吾吾。
配合它闪烁的小眼睛,翻译过来就是:他们竟然会选你?
“我可是七星阁的大小姐哎!”孟瑶挺了挺胸,展现出她的小骄傲。
清风派如今自顾不暇,七星阁确实可以担起特使的担子。可,可怎么数都轮不到......
孟瑶挑眉,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不够格的。修仙诸派中人才济济,这重担怎么想都落不到自己头上。
“可是,我们身边不是有位真正的大佬吗?”
系统看着一旁久未言语的虚影咽了口口水。
是啊,大佬竟在我身边。
这么看与其说是孟瑶被选为了特使,不如说带着外挂沧澜真人的孟瑶才能力排众议成了一派特使。
*
吞天兽现如今长成了一个半人高的毛团,披金的纹路越发显眼。它睨着眼看一旁捏着圣旨颤颤巍巍的小厮文砚,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倒是有了点万兽之王的模样。
胡姬舞着薄纱,参宴的群臣们渐次入场,原本冷清的大殿逐渐有了人气。
看到上位的人,几人极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人一手搭在厚重的皮毛上,另一手懒懒撑着头,墨黑的衣袍滑落,露出苍白的手臂,似妖非妖,贵气非常,竟让人一时间移不开眼。
他微阖着眼,却是蹙着眉,似乎是等得很不耐烦了。
一人抬袖,借着饮酒间隙开口,“这是等了多久?”
“派出去的人等了一下午,连个屁都没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另一人冷哼道。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声音稍大,那人收了声赶忙朝上位者望去。
只见那位仍是垂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竟似是睡沉了。
站在最角落的人清了清嗓子,掩起口唇,声若蚊蝇,“你们可有听说?”
众人心头紧了紧,连忙抬头望,好在上面没有反应。
“听说,”一人手偷偷朝上指了指,“偷藏了个仙家姑娘?”
“有成障眼法挡着,没看到实的,别瞎说。”
“说没私情你信?”一人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暧昧,“就算有层障眼法看不清,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不能是盖被聊天吧。”
众人静了一瞬,心思回转。
“都说上面那位有野心,却是想不到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一路货色。”满是胡茬的大汉喝了口酒,颇为气闷,“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啊!”
一人插嘴道:“百年在仙家学得不过是些弯弯绕绕,龌龊心思罢了。把魔界交给这样的小鬼终究不大稳妥。”
“那把魔界交给谁稳妥?”调笑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清脆又响亮,毫无遮拦。
少女白色的长袍飘飘,银丝绣的孔雀翎纹泛着华光,典型的仙家打扮。
这......莫不是魔君娇藏的仙家姑娘?!
众人哗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什么反应。
倒是座上的毛球立马有了动作,旋风似的就冲到少女身边撒娇。
少女笑着摸了摸它的头,随手果盘中拿了个苹果。吞天兽嫌弃的扭了扭屁股,却还是乖乖吞进嘴里。
“怎么都不说话了?”少女挑挑眉,手中的羽扇摇得更欢,满口都是刺,“交给他不稳妥。难不成交给你们这些嚼舌根的长舌妇稳妥?”
桌面寸寸碎裂,原本处在攻击中心的女子却是不见了。
众人惊恼的抬头,只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高高的金色台阶之上。
“你怎么来了?”语气又惊又怒。
魔君毫无遮掩的担忧显然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想,眼前这人就是他们暗探了数日才探出来的祸国妖姬。
场上已经炸了锅。
群臣激昂愤慨,也顾不上这场宴会原本的目的,纷纷上谏。
相比于顾裴之的忧心忡忡,身处舆论中心的孟瑶竟显得无比淡然。
溜圆的猫眼缓缓扫过异彩纷呈的众生像,她侧身凑近顾裴之,声音软软的像带了钩子,“你想要金屋藏娇啊?”轻飘飘的羽扇微遮着含笑的薄唇,“门都没有。”
近在咫尺的文砚听得真切,几乎站不住脚。再对上少女戏谑瞥来的眼神,电光火石只见他的脑中再次升起把手中的圣旨撕了的冲动。
说什么这样的狐狸精都不能当魔后!
台下的老臣字字泣血,再看到少女这狐媚子的模样几乎都要心梗。他举着手,颤颤巍巍,“你们修道之人难道就不知道礼义廉耻四字怎么写吗?”
耳中是系统的大笑声,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礼义廉耻?听听!魔界让你学学礼义廉耻哎!”
孟瑶看了看缩在角落布料节省到不能再节省的舞姬,再看看包的仿佛埃及法老的自己,抽了抽嘴角:真是双标狗,活久见。
到底是真正的演员,孟瑶无视系统狂放不羁的笑声,硬压下心头的愤懑,目光疑惑,清音朗朗,“顾兄,诸位这是演得哪一出?”
?!
莫说是场上这些大臣,就连顾裴之本人也是一脸的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