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终于笑够了，双手抵着自己的肩头。纤细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刮蹭着后颈，带起酥软的麻意。
“我也舍不得。”依赖感从齿间溢出，带着舒缓的安心感。
少女垂下眸，根根分明的睫毛逐渐虚焦。顾裴之愣在原地，只余下心脏疯狂的鼓动。
柔软落在唇角，转瞬即逝，却让人留恋。
薄软的红在少女的面庞上晕开。她微微咬着唇抬头，眼中蕴着羞怯，却欲说还休的撩人。那一点缺失的口脂像是朱砂痣落在心口，牵引着他的心脏。
空气也跟着不安分起来。
喉结不可抑制的滚动。
快要烧起来了。
快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你......”少女楞楞地看着飘动的车帘，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揉了揉腰。
搞什么啊！真当她是花瓶不成，端着就往边上放？
闪烁的目光对上少女饱蕴怒意的眸子，他清了清嗓，掩去喉中的喑哑，“你早就计划好了？”
少女挑挑眉，得意洋洋的从怀中抽出两张小人形状的薄片，“我早就把点了血的替身符塞香囊里了，聪明吧！”
“阿瑶真聪明。”顾裴之不吝夸奖。
“那不奖励一下？”少女笑眯眯的凑近，侧着脸颊，意思显而易见。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像只偷了腥的猫。
顾裴之掩着唇咳嗽，感受着甜蜜的绝望，这辈子脸皮大约只会越来越厚了。
“少主！”
少女带着惯有的娇气，正趴在顾裴之肩头，像只没有爪牙的小老虎，虚张声势。
在顾裴之骤然冷漠的眼神中，栖梧犹豫的呈上一只翅尖飞红的纸鹤。
少女眼中的淡然骤然碎裂，收了歪歪斜斜，端庄的像是不问世事的大家闺秀。
“孟！瑶！”纸鹤骤然展开，愤怒的咆哮声从信间传出。
鹅黄色的香包在孟海天的手中扭曲，孟瑶瘪着嘴承受老爹中烧的怒火。
“你们真是长大了，管不了了！她胡闹，你这个做哥哥的就由着她闹是吧？”香囊里已经被烧成炭黑色的薄片在指尖化为飞灰，孟海天的怒火转移回来，瞪得孟瑶心发慌，“替身符骗到手了，你还骗了些什么？”
孟怀瑾悄悄的使着颜色，又在孟海天充满杀气的眼神中灰溜溜的低下头，绯红的大耳环晃啊晃。
“没啦没啦！我哪敢呀！”孟瑶上前。
皱巴巴的纸团落在脚尖，顾裴之失笑，不着痕迹的将纸团收入袖中。
少女在前面，发丝蔫巴的卷曲着，无辜又乖巧，“我不该骗哥哥，不该骗你。在外面我会注意安全的，我保证不会惹事的！”
“你啊你啊！我还不知道你？”孟海天指着孟瑶的鼻子，在心梗前吐口气，“总之，你给我安分点，要是敢闹事，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你！”
少女点头，小鸡啄米似的，莹莹的眸子又弯又甜。
自家的女儿什么脾性他还是知道的，平日里招摇惯了，嘴上说的好听，实际哪知道收敛，少不得要人护着。
孟海天叹气挥手，孟瑶知道自己算是过了一关，扯上笑容，乖乖让路。
“顾兄，小女顽劣，还需你多多照顾，莫要让她受了欺...负...”看清孟瑶身后的顾裴之，孟海天郑重其事的面孔上出现一丝裂痕，瞬间扭曲起来。他沉下脸，掩盖不住的杀气，“顾！裴！之！”
顾裴之不明的望向孟瑶，随后在少女稍显惊慌的眼神中想到一件事——她脱落的口脂......
少女咬着唇，满脸的讪笑，在孟海天发飙之前飞窜出去，“爹爹，顾叔叔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鹅黄的裙角毫无留恋转瞬就消失在了车帘外，顾裴之下意识掩唇，却不过是欲盖弥彰。只得僵着一张脸迎接岳丈滔天的怒火。
*
栖梧撑着头看翻卷的流云，风中泛起一丝熟悉的微甜。
她侧目，就见到纹金画银的衣角。
少女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冷淡，一屁股坐在车板上，有样学样的撑着头，双目微合。
甜甜的香气一缕缕飘来，像是个钩子，惹得她频频侧目。
妖里妖气。
栖梧皱眉，仙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她忍不住，侧目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
太尴尬了。
栖梧猛地收回目光，佯装看天，恨不得把天盯出个窟窿来。
难堪的尴尬只有一瞬间，少女的声音脆生生，却无比直白，“你不喜欢我吧？”
又想闹什么。
栖梧只当没听到，却悄悄警惕起来。
她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你。”
少女懒懒的扭着发丝，斜眼睨过来，微微上挑的眼神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想干什么？”栖梧皱眉。
“反正没事干，和你瞎聊聊咯。”少女回复的轻松，似真似假的浅薄。
栖梧咬咬牙，“有你这么聊天的吗？”
少女无所谓的笑了洗，缓缓坐了起来，倒是端正了姿态，“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针对我。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这还用问吗？栖梧在内心咆哮。
虚伪做作的仙家人，娇气矫情的大小姐，花枝招展的狐媚子......
太多话翻到嘴边却只能生生吞下，最终憋出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少女静静眨了眨眼，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栖梧暗暗翻了个白眼。
又要开始了，那些仙家人虚伪的一套。
无非是什么众生平等，或是那些圣母味满满的狡辩之词。
“我们确实不同，互相讨厌都无可厚非。”
栖梧愣在原地，像是撞在了一团棉花上，一身尖刺无处可使。
孟瑶捋了捋步摇，百无聊赖，“是我欠考虑了，人与人之间的讨厌要什么理由？不过看不顺眼罢了。”
直白，却简单的真实。
讨厌要什么理由。
倒不像那些伪君子，怎么都要编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不过......
“我是不会看你顺眼的，甚至魔界都不会看你顺眼。我劝你知难而退。”
“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还要讨所有人欢心不成？”少女软绵绵，无视了栖梧眼中的警告，“只要我喜欢的人喜欢我就行了。”
“你！”栖梧气结。
少女伸了个懒腰，混不在乎，“你可以说我虚伪做作，说我骄纵跋扈，我不在乎。但矛头可得对准了。有些东西还是得分清的。”
这句话似有深意。
栖梧骤然抬头，有些混乱的思绪一下被捋顺。
她确实可以讨厌孟瑶，这无所谓。
但也仅限于此。
她的矛头可以针对孟瑶，但绝不能针对顾裴之。
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二者之间绝不能混为一谈。
栖梧有些迷惑。
眼前的孟瑶有些分裂。她娇气恣意，许多时候都张扬的让人讨厌，像个只会惹事的仙二代。但实际上她比谁都要清楚。
“你......”栖梧犹豫着开口，少女居高临下，带着一丝狡黠的挑衅。
“孟！瑶！你给我进来！”车厢内传来顾裴之压抑的愤怒。
“我不！”少女下意识拒绝，干脆利落。
短暂的沉默。
车帘猛地掀开，露出顾裴之阴郁的面庞。
少女敏捷的扒着车边倒打一耙，“你变了，你都叫我全名了，你不爱我了。”
他几乎要气笑了，一把揪住孟瑶的衣领，一字一顿：
“顾叔叔，嗯？”
“不爱你，嗯？”
少女缩着往后躲，哼哼唧唧，委委屈屈，活像是受了欺负，睁着大眼睛撒娇。
“变了是吧？”顾裴之却是不为所动，稍稍一使力便将半搂半拖的将少女拉了过去，他冷笑，“是该变一变了。”
少女的挣扎像只小猫，嘴上得了便宜，实际上却被捏了脖颈。她蹬着腿，发出求救，“栖梧！救我！”
栖梧：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她在顾裴之凉飕飕的警告中垂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
“栖梧！”少女得救无望，立刻软了语气，“裴之，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帘子被放下，少女的讨饶声被封印，只留下栖梧在风中凌乱。
栖梧：今日的风儿有些喧嚣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