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十艘从姐妹会缴获的黑色卵状沙行车,就像是水面下的枪鱼一样,在沙地上形成一道沟壑飞速而来!
砰砰砰!在宫理她们所在的灰色公路尽头,忽然立起几根六棱形石柱,坚硬得就像是熔炼沙子之后的半晶体。石柱脚下,沙地迅速熔化、凝固,变得坚硬异常!
很快,打头阵的几辆沙行车就撞在了固化的沙地上,嘣的一声被甩向天空,四分五裂——
数个在远方高空围观结界很久的媒体,都不知道是该汇报这次西盟与方体极其猛烈地交战,还是说多拍一拍那辆开出结界的房车。
其中几个媒体正将镜头拉近,拍摄着房车外壁上的刮伤、灰尘以及顶部的一些货架,忽然看到房车前端的门打开来,两个人跳下了车,其中两手插兜的那个银发女人似乎仰着头,像是在服务站抽根烟的司机一样,环顾着四周。
但下一秒,她的身形突然变化了。
宫理看到下车的平树,吓得怪叫一声:“你怎么了?!”
平树也瞪大——只有两个像素块的眼睛,叫道:“宫理,你变成像素人了!”
俩人变成了那种古早游戏中的像素角色,宫理抬起手只看到几个方块举起来,而平树更是脸上只能看见像素眼睛眨了眨,黑发像个乐低积木一样盖在脑袋上——
宫理伸伸手,但代表手的是一整个像素块,外表根本看不出她手指的动作。
平树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有很多媒体都在拍我们,方体不希望咱们的外貌暴露在全世界的眼下,所以某个能力者把我们的外貌像素化了。”
宫理回头看过去:“……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也都暴露在全世界眼下了。”
看着远处从沙地里立起的石柱,宫理意识到花岗岩应该也来了,她点了根烟,道:“我们多等一会儿吧,方体上了不少人,这场战役该结束了。”
在宫理快吸完这支烟的时候,外头的动静几乎已经平息,她看着远方的天空,忽然叫道:“靠!”
乘积飞行器以虫洞跃迁般的速度,飞掠至结界附近,视觉上看起来,就像是它瞬移后稳稳停在了半空中,并开始缓缓下降。
这艘飞行器之前在夜城露面的时候,只会慢吞吞地旋转着移动,果然这才是它的真实速度!
巨大的极有压迫力的乘积飞行器缓缓下落,将地面上的黄沙吹出了完整的圆形坑洞,宫理看到数位干员的身影或是站在沙漠中,或是悬在半空中,每个人保持着数百米的间距,在烈日蓝天下静默地立着,远远地保护着她。
头顶透明薄膜缓缓褪去,宫理明白,这是说附近已经安全了。她掐了烟,上车后将房车往前开,无数透明泡泡也从结界上的出入口中冒了出来,相互碰撞着紧跟在她车后。
她依稀能想象到各个国家的媒体与权力中心,都会为这一幕发出惊叹,甚至已经红了眼。
宫理听到了车上的联络系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宫理,这里是方体,请回答!你们有没有任何受伤或辐射病的症状?身体状况是否良好——”
宫理笑起来:“班主任,没看见我刚刚下车还抽了支烟吗?就是太阳可真毒啊。”
她听到那边沉默许久,班主任低声笑起来:“靠,你修复成功了就早点出来啊!大家都以为你死在里面了!还有,你到底收集到了多少收容物……我的天……”
宫理将车朝前行驶,随着薄膜消失,这些泡泡也可以浮起来,在日光下如珍珠一般熠熠生辉。
宫理也看到了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台,一位石质肌肤五官不清的女人,从石台中爬出,立在石台之上,看着他们。
是花岗岩。
宫理停下车,走到花岗岩面前。
花岗岩伸出粗糙的手,像是要跟她拥抱一下,宫理觉得她们可能也没这么熟,但也盛情难却,估计她看到任务成功还是很激动吧。
宫理硬着头皮抱了抱花岗岩,就听到花岗岩沙哑的嗓音激动道:“幸好你还活着,否则我还要再上三十年班啊!”
宫理:“……?”
……
宫理手撑在围栏上,看着下方偌大的停机坪,乘积飞行器内部的停机坪本来应该停靠着大量无人机,但现在全都清空出来,留给那辆房车。
宫理没有打开房车的门,只让工作人员对房车外部进行采样和清洗,而无数泡泡,就像是在停机坪放飞的千万个氢气球一样浮动着。
她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换了件红色大花的吊带连衣裙,脚上踩着人字拖,像是在沙滩度假一般。宫理看到走廊那边,十几个收容部的中高层,正在惊叹疑惑的扫描着这些收容物,他们也尝试去触碰,但是泡泡表面坚固且无反应,在扫描系统里看起来跟一个个水泥墩子似的。
班主任撑着胳膊在旁边:“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收容部确实是动不了。他们要是想研究,必须要跟你申请。”
宫理轻嗤一声:“我这算是上了套了?”
不如说是上了绘里子的套。
宫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手里握了成千上万的收容物,我跟方体不合作不行了。”除非说她想不开,临时带着这些收容物,跟西盟和北国某些大型组织联手。
更像是绘里子想要跟方体有合作,但绘里子对方体又没有信任到拱手相让的地步,就让宫理来做这个管束的中间人。
她看向背后的医务室,平树正赤|裸着上身在里面接受身体检查,数位医疗干员正在扫描他胸膛处的黑色印记,也在为他抽血查验。
也很难说,平树是不是上了ROOM的套。
班主任看了一眼光脑:“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她们俩穿过走廊进入电梯,还有两位秘书模样的干员同行,其中一个忍不住道:“宫理大人,您真的不用再去换一身正式些的衣服?”
宫理看了他一眼:“不用。”
班主任笑道:“怎么?你还替委员会看不惯了?她一直这样。”
那秘书有些尴尬起来,连忙摇头。
看着楼层数逐渐变化为看不懂的符号,电梯终于停了下来,外头是黑色的只有脚边有灯条的走廊,班主任道:“委员会的议事厅是独立于各个方体分馆的,在各大设施与飞行器内,都可以有办法进入。”
很快,宫理也看到黑色走廊汇入了一段宽敞的黑色大理石道路,道路上也有些千奇百怪的干员,有的震惊好奇地看着宫里,有的则脱帽低头致意,还有些跟同行者低声讨论着。宫理和班主任顺着只有几十人的人流,往前方走去。
宽阔的大理石道路尽头,就是她见过好几次的委员会议事厅,倾斜的白色沙地中插了几十把黑色椅子,远处斜射下来的光线中,黑色立方体依旧向下倾泻着一小柱沙粒,构成了白色的圆锥形沙丘。
九位委员长的椅子大部分还是空着的。
宫理的椅子就在委员长的九把椅子前方不远处。
好像这还不是她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了。
她踩进沙地里,就后悔自己穿人字拖了,脚上还有点洗完澡的水汽,全沾上沙子了。
后头黑色椅子上渐渐坐满了人,宫理坐在最前头那把椅子上,坐下之后就脱掉人字拖,开始拍掉脚后跟上粘的沙子,也把人字拖用力在椅子腿上磕了磕。
后头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班主任坐在靠后排的位置上,看着她翘着腿弯腰拨弄脚上的沙子,忍不住笑了。
宫理刚踩回左脚的拖鞋,准备拍拍右脚,就注意到不远处九把椅子上基本都已经来了“人”,比如说那朵红蔷薇,还有那道淡蓝色的光。
反而是花岗岩的石头是最后出现的。
宫理目光扫过那道淡蓝色的光,又偏过头看向厅堂斜上方被黑色帷幕遮盖的包间。
还依旧是座位上放着一沓报纸的那位委员长先开口,他一直像是个很会说官话的和事佬,先是天花乱坠地感谢了“这位干员”对修复原爆点结界做出的努力——
很多中高层路上看到宫理的脸,都已经意识到:她就是之前传闻中被甘灯害死的英雄干员,说是跟甘灯有过点不清不楚的关系,结果被害得连完整的脑袋都没留下来。
他们目光在宫理和甘灯的座位之间游走,心里都在考虑,她会不会是回来复仇的?
有些收容部的高层在之前就知道宫理还活着,也见过宫理在出发去原爆点之前,踹烂了门去逼问甘灯大人。就这俩人之间的恶劣关系,宫理现在有了成千上万的收容物,说不定甘灯大人要向她低头恳求,才能有机会研究那些特殊收容物呢。
也有些对外关系部的高层,包括红蔷薇,接触到了格罗尼雅冲出沙漠的事,见到了当时那位格罗尼雅的“王”的面容,心里早就知道宫理身上可怕的能量和本事,只觉得有种看戏似的兴奋。
现在也不说宫理的名字,只称她为“这位干员”,是把不准吗?
如果说宫理还活着,是应该大家攻击甘灯的指控统统撤销,还是她捡了条命回来要上演复仇大戏,未来能见到她F*ck off甘灯的一系列行动?
所有人都在委员长越说越激动的彩虹屁里走神。
花岗岩的声音打断了那些空洞的感谢话语,直接开口道:“她做过多少事,你们不应该是最了解的吗?吹了这么久的宫理干员,甚至多少人说她应该直接来当委员长。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我也干了这么多年,到了想退休的时候了,我选她作为继任我的委员长,并且主管自由人部门。”
宫理差点没坐稳。
哈?!
所以,花岗岩的意思是她不干了,让宫理来接任?!
怪不得她说宫理要是死了,她就要晚几十年退休了。
花岗岩话语中连征求意见和客气都没有,道:“你们也知道,我的位置是唯一制定继承制,不需要你们投票同意,也没有任期上限,说是监督你们也好,摆烂占位也好,总之委员会中总有一个可以不掺和你们屁事儿的位置。当年我也是很不愿意,但被迫选中,我只能这么多年把活都推了,只给自己留了个最不忙的自由人部门。”
“现在我选择她,当然也是经过那位的同意,只是知会你们一声。”花岗岩道:“从现在我交接放弃职位,你们之后的投票都不用跟我过问了。我不干了。”
宫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九把座位之一上头的花岗岩石块忽然消失,只留下一把空荡荡的椅子。
?!
花岗岩就单方面通知一下,然后就跑路了吗?
宫理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花岗岩的位置。
第390章
红蔷薇声音听起来更瞠目结舌:“啊?她这就走了, 从我加入方体,就看她那块破石头放在这个位置——”
更年迈的委员长开口:“我进入方体的时候,她也就在了。那交接工作呢?”
“自由人部门能有什么工作?她搞了好几年弄出那个什么匹配系统, 就是为了自己不用管着。叫不回来了,她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某个火山口的石头里蒸桑拿了……”
“但问题是这个位置的否决权……真要是给了她。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疯事儿!她不是花岗岩,她最近这几年参与的都是决定方体走向的大事!而且她也不是跟谁都没关系的,总有些人跟她很熟的!”
这话就是意指甘灯了。
红蔷薇清了清嗓子:“要不, 你就坐上来?”
宫理手里还拎着人字拖, 摇了摇头:“我还没答应呢。”
另外一位委员长有点遗憾道:“可是, 这不是你不同意就可以不任职的。在方体诞生之初, 委员会最早只有三人的时候, 就保留着这个强制继承制的位置……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管,每次开会都自动投弃权票。但这很容易造成委员会内平票。”
宫理把拖鞋扔在地上, 脚蹬上拖鞋:“我已经不是方体干员了吧!她也能随便继承给一个外人?”
“理论上是可以的。而且很多消息都证明, 您跟创造方体的那位,早就有所接触, 那么此次接任也一定是她的选择,那这件事就轮不到我们插手了。”
椅子上放着一盆青松盆栽的委员长开口道:“说来, 如果她继任委员长的话, 她带回来的收容物, 是不是也能算方体的一部分——”
宫理忽然抄起拖鞋, 朝着说话的那把放盆栽椅子扔了过去。
委员长座席上几个人惊叫出声,后头坐着的几十个干员里有的甚至吓得站了起来。
宫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弄个屋把这些收容物都当海洋球, 天天在里面畅游, 也不会掏出来给方体玩的。”
青松盆栽的委员长气得咬牙, 但问题是,花岗岩宣布之后宫理就是委员长了, 俩人平起平坐,他也不可能随便发火。
宫理可能不知道,但这个位置有特殊否决权,在关键时刻可以一票否决委员会的决定。她爱憎分明,和喜欢装死的花岗岩可不一样,要是得罪了宫理,万一以后被她正大光明的使绊子都没办法。
另一位委员长说话更客气些:“你当然可以将这些东西视作私产,毕竟我们接收到的讯息,也是听说收容物只属于你而并非属于方体。但私人收藏家的古玩也可以允许学者们拍照研究写出论文,希望你能考虑助力研究中心……”
宫理笑:“既然都说让我考虑考虑,那就考虑嘛。还有什么环节,要给我戴大红花,还是发荣誉证书?那些我都不管,花岗岩之前可是跟我承诺过费用的,你们赶紧付钱!”
她干脆甩掉另一只拖鞋,光着脚就要起身。
一直沉默的甘灯,忽然从座位上的蓝色光痕处传来声音:“我知道你的担忧。但如果收容部交予你管理,你是否愿意让方体的研究人员接触一部分收容物。只是研究,而不是使用。”
几乎所有人都猛地转过头去看向甘灯的位置。
……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