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变成中度雾霾那种灰黄色,光线明亮得多,他们仰头也能依稀看到太阳的光晕,以及如同毛玻璃一样完整的天幕。
橙红色变成尘埃落在了地上,地上像是铺着一层艳丽的薄天鹅绒。
周围没有一台代体机器人,只有空旷的橙色废墟,房车停靠在出口不远处,车灯还在亮着。
宫理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发现空中浮动的“泡泡”更明显了。橙红色沙尘里看不清的这些装着收容物的泡泡,像是漂浮的气球,沉沉浮浮地飘动过来,竟然像是小尾巴一样,漂浮在房车后面。
她绕到房车后面去,惊讶地发现已经有七八个,跟在房车后,就像是被看不见的鱼线牵着,簇拥碰撞着,也隔空漂浮着。
“这是……”
TEC正从车上撑着机械臂滑下来,履带在橙红色的地面上留下两道平行的辙痕:“绘里子说过,这些收容物都是你的。但是那么多,你总不能一个个去收集,所以这些收容物都会漂浮过来找你。”
宫理皱眉:“这到底有多少收容物?上千个?给我我又能怎么……”
她忽然不说话了。
她发现,ROOM和绘里子显然都是商量好了。
宫理吐了口气:“这就是强买强卖啊。”
她摆摆手不想管了、上了房车之后,就已经感觉回了半个家,恍如隔世,宫理刚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凭恕却忽然拽了她,低声道:“衣服太脏了、这个沙发不好拆洗的。”
宫理眨眨眼,看着他的脸。
变回来了啊。
平树以为她没认出来,这会儿不是在地下,而是在熟悉的房车中,他看着她也有点恍惚。毕竟走了一遭之后,在他心里变化最大的不是原爆点结界,而是他们的关系。
平树耳朵尖红了,道:“你要不先去洗个澡,换上睡衣再到沙发这边来?我先开车——”
他说着脱掉外套,把满是灰尘的外套扔进脏衣桶,回头也要让宫理脱掉外套。宫理身上衣服湿了又干难受死了,干脆脱得只剩下运动内衣。
平树立马转过脸去,半垂着头不太好意思看她。
宫理没太在意,走出放脏衣桶的盥洗室,去后面找睡衣。她一进屋就被摆在床头的自己的脑袋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过头去打开衣柜。
平树整理着脏衣桶,凭恕却在脑子里拳打脚踢着讥讽起来:“哎呦论装纯、论婊里婊气,我是跟你差一大截呢!你趁我不注意抢什么位置啊,我才刚出来几个小时!啊哈,你生气了。从她让我摸她开始,你就生气了!”
凭恕在脑子里像是咬着手指笑起来:“她也主动亲我了啊。怎么回事儿呢?还跟我道歉了哎。”他声音矫揉造作极了:“我还摸到了,我还蹭到了,她都知道我硬了。而你,在她眼里还是连她换衣服都不敢看的小纯情啊——”
平树看向镜柜,正要打开灯看看自己咬破的嘴唇。
宫理忽然脑袋探进盥洗室,吓了他一跳。
宫理看他很容易被吓到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生气啦?”
平树对她的敏锐,心里惊讶不已:“啊。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宫理:“就是隐约能感觉到。”
宫理没个正型的撑着门把手,平树这个角度正能看到她运动背心里的弧线,忍不住呼吸都放慢了。
他摇摇头:“我没生气。”
没生她的气。但他有点……嫉妒凭恕。为什么他就感觉跟宫理那么有……随时会擦枪走火的感觉。
虽然他和宫理的吻、也很美好,但美好的就像是依偎,有点不像是男女之间的……
平树其实心里期待宫理跟他亲吻的时候、也会手伸到T恤下面来,也会捏他屁|股或者动手动脚。
光是这么想,平树就觉得头快垂到脚面上去。
他其实应该主动的,她总是穿露腰的短上衣,把自己搞得五颜六色的,更显得腰有很清透的白皙,他好几次都想把手捂在她露腰的皮肤上。但亲吻的时候,他好像就有点太主动了,就已经让她感觉惊讶了,要是再伸手乱摸,会不会被她误会……
平树陷入自己是太主动还是不够主动的纠结里,看到傻不拉几、不会掩饰的凭恕,却能跟宫理互动的像是下一秒都可能会抱在一起搞上。他心里就有种隐隐的羡慕。
平树甚至觉得,可能他就是没有性吸引力的类型吧……
他走神的时候,宫理手指捏了一下他被咬坏的嘴唇。平树疼的吸了口气,回过神来,宫理手连忙轻起来,翻开他下唇看了一眼:“啊,是伤得挺严重的。我给你拿点药?”
平树摇了摇头。
宫理松开手,他转头去弄脏衣服,就在宫理要转身的时候,他又忽然道:“……可能亲一下就好了。”
宫理笑起来,扬起脸来亲了他一下。
平树刚想要舔她,她就撤开来:“别给你弄得又流血了。你先收衣服,我一会儿要洗澡了。”
他点点头,将几件不好放进洗衣机的衣服泡进了盥洗池里,宫理看到他穿着那件薄薄的白色T恤,瘦的肩胛骨像是蝴蝶翅似的撑起衣服,他两只泛红的手浸泡在水中,连他的胳膊肘都是浅红色……
她有点后悔。
之前亲得太纯了。
算了,这样也挺好的,平树很容易被吓到吧。她也知道自己是性和爱分不开的类型,大部分时候都是先做后爱,但对于平树……她想试试不一样的。
……
宫理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平树已经开了一会儿车了。
明亮的天色下,道路更容易找寻,往回开的速度也更快。平树把方向盘交还给她:“我们就按照原路返回吗?但我有点害怕那些代体会埋伏我们,它们应该跟了我们很久,知道我们回去的路。”
宫理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还在滴水,她只穿了件吊带,吊带顶起弧度,她叼着吸管喝着饮料,道:“你刚刚有见到过代体吗?”
平树拿起平板,给她看房车监视仪拍到的画面:“有的,但我不确定。”
他打开画面,拍到刚刚经过的某个道路边,有许多代体的肢体散落在地,最诡异的是,这些代体的脑袋被横倒着堆叠在一起,就是耳朵贴着耳朵的样子,堆叠的高度跟旁边侵蚀成黑色的路牌差不多高,就像是十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听大地的心跳……
很明显,这些代体都已经“死”了。
宫理皱起眉头来:“这是什么意思?它们之间已经开始相互斗争了吗?是掀起内部的战争和屠杀了吗?”
她其实是在问洗碗机旁边给自己更换新履带的T.E.C.。
T.E.C.转过摄像头来,道:“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为了咱们的安全考虑,再加上理解了它们的愿望之后,给了它们一点点智能而已。不必担心,根据我的运算和观察,它们对于攻击你毫无兴趣。”
它说着,宫理就看到了远处的高地上,隐隐出现了更多的代体的尸体,完整的并列的躺在地面上……
第381章
“是不是他们内部爆发了战争?”平树皱起了眉头。
但宫理却感觉它们死状太平静太自然, 不像是……
T.E.C.道:“战争短暂地爆发过,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它们踏入了新的进程。不用管,你们继续走就是了。”
宫理看了一眼地图, 点了点屏幕,忽然道:“要去看看我的基地吗?我还想捡几本旧书或者录影带什么的呢。”
平树眼睛亮起来,他当然想去,他太想多知道一些宫理的事。
宫理看着他眼睛就跟车大灯似的放光, 笑起来:“还不知道我的基地会不会已经被炸毁了。而且要绕路一两天左右。”
平树恨不得能多跟她在原爆点内关上一段时间, 他知道没了原爆点的罩子, 宫理回到人群中去, 总是要大放光芒引来瞩目的。他下巴尖戳在车座靠背上端, 手抱着椅背,道:“也没什么事吧, 本来就不打算走原路, 绕一下吧。就绕一下吧。”
他就差双手合十求她了。
宫理手指拨了拨,改变路线, 道:“快去洗澡吧。”
到夜晚的时候,宫理将车暂时在路边停了停, 因为她看到无数气球一样地装着收容物的泡泡, 拥挤着跟在房车后, 已经有上百个不止了。
就像是冰激凌车后挂着无数的氢气球, 等着向孩子们售卖,给这辆房车莫名增加了许多童趣。
宫理想要用手把一些遮挡后视摄像头的泡泡给推开, 她手才碰到, 就探入进了泡泡内——
她碰到的那个泡泡内, 是一台漂浮在泡泡中的老式收音机,她握住收音机的瞬间, 泡泡瞬间破裂。
而收音机内竟然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人类的心脏跳动声。宫理调了调频率,立刻就听到了不同频率的心跳声。
平树拎着工具箱,腿边跟着T.E.C.,打算把摄像头调整到不容易被泡泡遮挡的位置。他转过头惊讶道:“这是……心拍调频收音机?别、别乱拨!”
宫理连忙端住:“什么?你知道这玩意儿?”
平树要是有机会上学,肯定是认真好学生,他在收容部工作期间,对各种在库或不在库的收容物了若指掌:“说是能用它的天线指向某些人并录入对方的心跳,不论距离多远都能实时监听,甚至影响对方的心跳。但影响程度远不到让对方猝死之类的地步,只是在正常的范围内缓动或者升速。不过它也战功累累——”
平树轻声说着相当恐怖的话:“它曾经录入过某场战争中突击小队四十多人的心跳声,在他们急行军的情况下,逼迫心脏保持在低速跳动。最后这群人全都因为大脑供氧不足而死亡。”
宫理噎了一下:“想杀人真是擀面杖都能当刀用。这些一百多个泡泡,全都是这类收容物啊。”
平树看着那些漂浮着的因为反光五彩斑斓的泡泡,深知这些可爱肥皂泡下包裹着的是多少人的渴望和野心。
他其实心里也能感觉到。
绘里子也很喜欢宫理。她知道宫理是更世俗更快乐的她。
俩人把摄像头改装完——虽然说基本都是T.E.C.在动手焊接接线,回到车上的时候,平树洗了洗手将沙发放平,打算将沙发改成床铺。
平树知道,他故意在宫理面前这样做,其实是希望宫理多问一句: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果然,宫理脱下外套后,看到平树在铺沙发床,愣住了。
但她一开始并没有开口。
啊。不会是他觉得之前早晨那件事太尴尬了,恢复记忆之后接受不了,所以才要睡在这儿?
宫理本来不怎么纠结的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平树老跟对一个玻璃器皿似的,明明他是最摔不烂打不坏的那种人,她却忍不住对他特小心仔细。
但她还是很状似无意地抬手拿起钛杯,道:“你怎么要睡这儿,不睡到后面床上去?后面安静。”
平树手一顿,立刻停下了要铺被子的动作,偏过脸来,抿着嘴道:“……啊。嗯、我忘了。”他咽了下口水,自己都觉得太假:“合适吗?”
宫理:“啊,不合适。那你动作别停,继续铺被子吧。”
他转过脸去惊讶,果然宫理眯着眼睛大笑起来。
平树有点无地自容,但是强装镇定,真要继续铺被子,宫理拽住他手腕,把他往车厢后面拖过去。
他觉得那心拍调频收音机要是对准他,估计已经乱响得像是敲鼓。他踉跄中,拖鞋都掉了一只,宫理笑起来,跟他拽倒在软床上。
后面卧室没开灯,一片蔚蓝,平树倒在蓬松的被子里,伸手要去抱她,宫理也压过来,脑袋蹭了一下他肩窝。
平树夹着脖子笑起来:“宫理,好痒——”
她撑起来,低头看着他。
平树将嘴唇抿在嘴里,舌尖舔过,像是预备好要吻她似的提前湿润嘴唇。
宫理将手放在了他脸边。
他后背下面压的还是两床被子,甚至是他之前糊涂地蹭着她时候的床垫。
平树感觉自己腰都有点紧,他觉得自己应该伸手把她拽倒——而宫理却用力捏了一下,站起来:“你睡吧,今天就不跟你交班了。我继续开车。”
平树瞪大眼睛:“哎?你不一起睡吗?”
宫理:“不扎营了,太麻烦了,还要设置地雷和警戒线。我还是比较担心那些代体。虽然说目前还没遇上一个活的代体。”
平树脑子疯转,他绞尽脑汁道:“可是你都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了,肯定也累了。呃,疲劳驾驶是不是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