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启唇,呼出一口气,就听到宫理笑嘻嘻道:“所以,想我吗?”
甘灯:“……大概吧。”
她在那边笑起来:“上次明明说过这种话,到头来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吗?你不是会害羞的人。”
甘灯已经彻底看不下去书了,他仰躺在沙发上,将书册盖在脸上:“不是害羞。就是——没事,我本就不是滴水不漏或公私分明的人。我只是脑子里突然在想,要是……”
宫理竟然接口道:“要是可以不上班不要身份什么都不管,当两个春天的动物世界野猴子,干他妈一周,榨到头晕目眩,嘴巴都咬烂掉就好了。”
甘灯差点顺着衬衫扣子往下抚的手一顿,他无奈道:“……我想的还是比你文雅一万倍。”
“行,两个会背四书五经的野猴子。”
甘灯笑起来;“就没想别的?宫理你真的就只是个……”欲|望动物吗?
宫理:“我在想,你大概不算太虚伪。”
宫理别扭道:“太阳穴里这玩意儿好像有点奇怪,感觉你忧心忡忡的我能感觉到,好像跟过了今天没明天似的;你这会儿乐了,我又感觉心情还不错。”
甘灯喉结动了动,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想干巴巴的讲解联络器的功能,宫理却忽然道:“既然能联动,你要不要试试用手,万一我也能硬呢!”
甘灯猛地拿开自己按在腰带附近的手:“……大可不必。”
宫理那头笑起来,怂恿他。
甘灯坚决拒绝,她也极其会纠缠,他竟然被她闹得有点急了,道:“你自己试!”
宫理扁扁嘴:“算了。有点怪,我更喜欢我的p**sy power——”
甘灯又好气又好笑,他觉得跟她说话的时候,书盖在脸上最好别摘下来。否则他真的会露出奇怪的表情。
甘灯强行拉回话题:“现在想想,你并没有得到希利尔的信任,更何况希利尔之上还有一位更掌权的女性,你甚至都没见到她过。按你说的,很可能那个林恩会在发现你可疑时就立刻对你出手。”
宫理:“那就别让他发现,忽悠他呗。我自己下一步已经有打算了,只是需要你配合。”
甘灯一直知道她很有想法,他也确实愿意配合:“说说看?”
宫理:“我下一步会要出现在万城内,不要有任何保护我或者跟着我的行为,那位骑士在城市内必定会极其戒备。或许我也该发挥自己的特长。当我查得差不多,我会告诉你下一步的。”
……
“……这就是您的正常的衣服了吗?”
宫理站在修道院提供的皮卡车旁,有些头疼地看着林恩。
她甚至感觉,林恩可能真的确实改变了穿着,他穿了一身轻薄便利一些的铠甲,两边肩甲不对称,还外面罩了一条风巾,腿脚只有正面的绑甲,他头盔是那种完全挡脸的,宫理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她本来以为他如此沉默且冷淡,是因为见多了太多生死,但现在又觉得他可能有点……没常识?
宫理双手攥在一起:“我是想扮演一位艺术收藏家,您这样我还怎么扮演。您就没有一套黑西装或者运动服吗?您就没去过城市里吗?”
头盔里只有呼吸声,宫理要不是听到过他说话,几乎觉得他是个哑巴。
宫理只好道:“您要是执意不换衣服,那我绝对不会带您去的。三天来,修道院的线人才说有了那个黑市头子露面的消息,您回吧,我一个人去,我反正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宫理穿了一身黑色衬衫配西装,为了遮挡义手还戴了一双黑皮手套。老萍打扮成了兢兢业业的老秘书,穿着套裙衬衫,还背着包拿着光脑。
这一点显然要求他监视宫理的要求相悖,林恩他在原地跟定住似的站了一会儿,忽然拽掉手臂下方的皮质束带,脱掉肩甲,扔进了皮卡车后面的车厢中。
宫理看了一眼光脑:“你坐到车厢后面去脱,我要来不及了。”
老萍看了宫理一眼,觉得林恩作为教廷骑士恐怕不太同意坐在货厢车斗里,却没想到林恩一翻身就坐进了货厢,一边伸手脱掉了自己的的臂甲。
宫理坐上了车,能听到后头货厢里他沉重的铠甲掉在车底的声音。老萍咋舌,低声道:“希利尔让你们搭档的意义是什么?咱们是去调查,又不是去杀人,他帮不上什么忙的。”
前头的司机在开车,宫理觉得他们小声讨论才真实,开口道:“……谁知道呢,恐怕是不放心我呢。希望别耽误我做正事。”
宫理也垂下眼睛,她并没有告诉甘灯自己要去见的“黑市头子”是凭恕,更没有跟平树提前打任何招呼。
平树虽然知道蜕皮计划,但应该不知道西泽主教的脸,他未必会认出宫理来。如果把她当陌生人的话,不论是凭恕诈骗她、威胁她或者是闭门不见,都会显得很真实。
司机一路往城内驾驶,直到停在了某个中间线人约见的不远处的停车场,她下了车也往皮卡车货厢看去。
林恩就坐在车厢中,他铠甲都扔在旁边,布甲也摘掉了,露出里面穿的麻布衬衫与长裤,十字架挂在胸口,光着脚。脸上却戴着头盔上摘下来的一部分,像是护眼或者面遮一样,面遮上铁环扣在后脑。
宫理看着他脸上的金属面遮,和他线条刚毅的下颌。面遮上有十几道竖条的细窄视窗,能依稀看到他睫毛在面遮后扇动。
他开口道:“眼睛瞎了会麻烦。”
这话说得就像是他穿铠甲,都是为了防止有人砍杀他一样。
宫理本来想说这样太显眼了,就看到一位在自己眼窝处移植了像是灯泡般盛满液体的硕大义眼的男人,肩胛骨上还有翅膀型镶嵌灯条,正光脑通话着骂骂咧咧走过。
……万城里什么人都有,戴个面遮也不奇怪。但总之不能光脚吧。
宫理看到旁边就有那种卖假货的摊店,道:“给他买套运动服吧,再买双鞋。”
第246章
老萍想乐但是忍住了, 一脸严肃的望着天。
只有接送他们的司机忍不住把目光往西泽主教脸上看,妄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罪恶感。
毕竟把他们的教廷骑士打扮得像个精神小伙,属实亵渎了。老萍不是不想买一套纯色的运动服, 但奈何旁边的摊店卖的都是豹纹虎头水钻大LOGO,好不容易挑了一套黑色运动服,终于没有那些夸张纹饰,也是绣着金线图案, 拉链金灿灿, 裤子边还有一条拼皮……
幸好运动鞋是黑的。
不过因为他个子很高, 那运动服的最大号尺寸也让他露出一截脚腕。他自己完全没觉得自己穿得像个街溜子, 小心翼翼地将十字架收入麻布衬衫内。
宫理注意到, 他的十字架与众不同,像是被泡进了融化的银水中, 上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银, 像是烛泪一样有着半融化半滴落的形状。
他面上带着从额头到鼻子下方的金属面档,宫理又拿了一顶宽檐鸭舌帽给他, 他戴上却又不太喜欢,反复摘掉又戴上。
把那头麻草一样的脏金色的头发弄得更乱了。
宫理看他戴帽子的时候在向上或向左向右转头, 她猜测并不是他不喜欢帽子, 而是觉得帽子会让他有视野死角。他仿佛随时处在一种, 会有人把他大卸八块的危险中。
他露出的双手, 都有很多疤痕,掌心里甚至还有像是被粗钉子凿穿的痕迹。
简直像是耶稣被挂在十字架上放过血。
宫理看向他:“可以跟我走了吗?”
她以为林恩肯定想要带把刀, 但他就空着手, 略一点头。
……
宫理还记得资料中写过, 西泽神父其实来过几次万城,其中出差最长的一次大概在一个月。但他基本上都是去万城几座教堂, 并没有去过修道院,宫理感觉也可以表现出一些对万城的熟悉。
而且她也决定给西泽神父按上一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细节处显示出“玩的花”也没什么。
这片街区叫大坪洲类似霓国街,但是相比于那边的纯粹混乱与贫民窟,这里更像是灯红酒绿的消费之地,有高档的餐厅、泡泡浴店、牛郎会所与脑机体验店,也有下层沟巷里、狭窄逼仄的商业街里,成排半开着的卷帘门,一群人戒备又贪婪地张望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生意。
有些义体医生的店会开在高档的服装店旁,橱窗里还有低端仿生人演示的广告,仿佛购物之后可以去换一双能搭衣服的新膝盖高架桥与道路都像是交错的缎带,往道路之间的缝隙往下看永远还有下层。
宫理以为没进过城的骑士,肯定会要左顾右盼,哪怕不被穿着亮片超短裙抬腿吸烟的肌肉猛|男吸引眼球,也很难不抬头看那些可动零件做的巨大致幻剂广告,或者是全息投影配着立体呻|吟在卖某hub的超级会员——
最不济也可以看看那街上能卖塑料突击步|枪的自动贩卖机。
可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紧盯着她,目不斜视,偶尔忽然转过头去,也是从金属面遮那缝隙里用碧绿的眼睛紧盯着对方,似乎在判断他人的危险性。
宫理与老萍先去找了中间人,中间人又找了中间人,没少到处求人问路。宫理以前找凭恕从来就没这么麻烦,不熟的时候通过罗姐打听,熟了之后直接约他到某个地方见面,她这会儿才意识到曾经能接到给瑞亿大楼修地下停车场的外包活还趁机往里塞炸|弹的凭恕——在这个暗地里有许多王的万城,他这个副业搞得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到第三位中间人,是在一家卖糖果的店里,胖胖的店主穿着粉色背带裤的制服,拿着红色的老式翻盖手机,宫理一看那个手机,就想到凭恕裤兜里七八个能同时震动闪烁的手机,她就明白了找对人了。
店主把手机盖在胸口,看着眼前身份显然与他人格格不入的西泽,西泽分足而立,带着黑皮手套的两手交叠在身前,银框眼镜下的灰蓝色眼睛看着他。店主道:“就为了问一件凭老板出手过的货?”
宫理摇摇头:“如果凭老板能再帮忙追这件货就更好了,我的上司看中了,就是喜欢这件玩意。我也听说过凭老板,相信我的出价能让凭老板愿意动动手指。”
店主目光看着她,又转过眼睛,看着旁边的林恩。
林恩正转过身子,死盯着那个用手中的铲子切糖果的店员,似乎不喜欢她切糖果时叮叮当当的声音,或者是不喜欢她手中尖锐的铲子,一直盯着。
店主两只手端着电话贴在脸边,那头说了什么,他点点头,似乎又说了一句其他国家的语言,宫理感觉像是北国话。
毕竟凭恕在北国也待过几年。
林恩微微转过脸来。
店主合上翻盖手机,道:“可以,您可以去我们的分店,路上会路过连排的四台黄色的卖汽水的自动贩卖机,会有人在那边带您去凭老板的店里。”
店主分享过去分店的电子海报,上面有指引。
宫理也从旁边拿了一小袋糖果,光脑隔空转账过去,略一点头。
走在路上的时候,宫理拆开糖果吃了一颗,也递给老萍,老萍穿着高跟鞋走了这么久都不觉得累,一口牙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就把糖果咬得嘎吱直响。
宫理回过头去,将糖果递给林恩。
林恩既不拿也不摇头,就是无视她。
宫理道:“万一糖果里藏了什么人要联络我的线索呢,或者是我在当着你的面偷偷嗑药呢?不确认一下吗?”
林恩顿住脚看着他,看向那个糖果袋里。
宫理又道:“你吃过吗?”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伸出手去拿了一颗。他粗粝又有不少疤痕的大手衬托下,糖果袋就像是袖珍的一般,他费了点力气才捏住一颗糖果,端详着看,似乎在检查糖果里会不会封着定位器之类的。
看了看,似乎糖果都没有问题,他就要随手扔掉,宫理连忙道:“扔了干嘛,尝一下,吃颗糖死不了!”
林恩犹豫了片刻,才贴在嘴唇边,然后迅速张嘴把糖咬了进去。
三人快走到自动贩卖机前,她问道:“你喝过汽水吗?”
林恩就是选择性耳聋,他虽然在看着自动贩卖机屏幕上闪烁的劲歌热舞的广告,但并没有回复宫理。而宫理在侧面能看到他下颌线附近的肌肉在动,他侧脸也有微微鼓起,很明显他在细细品味那颗糖。
这家伙太简单了。
宫理有一种预感。他虽然有杀她的能力,但没有能明辨是非的社会见识,说是来监视她,更像是被支过来的——
是他被当做修道院弃子,故意给他一个任务让他目光放在西泽身上,并且离开修道院?
她买了两瓶闪电水,给老萍一瓶,自己也喝了两口,转头对林恩道:“你要尝尝吗?”
那颗糖显然打破了一点他尝试新事物的心防,但闪电水的那个荧光绿色气泡显然让他有些芥蒂。他想了想,也学着宫理刚刚的样子去按自动贩卖机上的按钮。
但是没有刷光脑扣钱,怎么按都不会掉出来的。宫理刚要去刷光脑给他付账,他就按了几下之后皱起眉头,一把夺过宫理手中的汽水,嗅了嗅之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然后宫理就看他震惊的猛地将那闪电水瓶子用力甩在地上,吐掉后几乎是捂着嘴如临大敌的看着宫理,宫理甚至看他其中一只手甚至握拳起来像是随时会暴打她。
他哑着嗓子:“……有毒!”
他嘴里是不是只吃过面包和羹汤的圣餐,受不了碳酸饮料的刺|激就说是有毒。
宫理无语,不搭理他,把他扔掉的瓶子踢进垃圾堆,又给自己买了一瓶,斜视他一眼,仰头喝了一大口闪电水:“啊对,我正在自|杀。”
宫理看到绿色的瞳孔似乎在面遮缝隙后缩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胡说八道的玩笑话,林恩可能真的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