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定帝信得过朱至,却也让朱至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她把什么重要的事忘了?
好吧,朱至努力想,最后道:“难道跟二叔派人过来跟我学种辣椒这事有关?当时进北平的人是二叔手里的兵。”
这,想到这个可能,朱至陷入沉默。
行啊,扣罪名还能这么搞?
泰定帝微拧眉头道:“风声鹤唳,太过了。”
“算了,既然许御史他们闻风而奏,由着他们。派人来查,如实上报就是。”好在朱至想得开,以为他们闹且由着他们,清者自清,她又没有做什么逾越之事,不怕。
“锦衣卫在你手里看起来不错,那你想过接下来该怎么让锦衣卫不至于废了吗?”泰定帝好些年没有跟朱至好好当面讨论事,碰面也不管那许多,一眼瞥过朱至身后那些锦衣卫,且问。
“可以助御史台一臂之力。正好,让他们相互监督。不过,打听情报这一点,须得由皇帝牢牢握在手里,也可以由兵部相对接管一部分权利。”朱至觉得这情报部门必须得有,皇帝牢牢握在手里也是应该,可不能让别人掌握这样一支能干的人,以至于为他人所用。
“一明一暗?”泰定帝经朱至提醒,觉得一暗一明未尝不可。
“不管怎么样,须得约束。权无约束,必招祸端。”朱至给的是大方向,至于细节上怎样才能做到对大明有利,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但是,他们须得忠于大明。”泰定帝听到忠于大明时不由挑了挑眉,朱至坦然道:“忠于大明,而不是忠于大明皇帝,爹知道我的言外之意。”
泰定帝知道,却也只是道:“甚好!”
有什么不好,为帝王者不过是治理天下罢了,若是帝王昏庸,还要借着先人留下的强悍兵马作恶?忠于大明,忠于百姓,做的须是利于大明国祚长存,百姓安乐的事,如此,才像样。
“你倒是好,教材没用到各地,你倒是先用到锦衣卫和军中了。”教材,说起这个事其实让人算是挺郁闷的,毕竟教材不是没有人编,朱至早让人弄出来了,可是却没有真正全国普及。
就连国子监里,因为何容成为武状元这个事,泰定帝和朱雄英、朱至都跟国子监闹得挺僵,以至于国子监打定主意破罐破摔,死不肯用朱至让人弄出来的教材。
朱至那会儿在北平,有那闲功夫管应天的事?
国子监如此反应,泰定帝竟然也不管?
亏得朱雄英提醒泰定帝,国子监内三百多名学子当初亲口答应下,输给何容,一生都不会参加科举。就国子监眼下的情况,那教导的人都有问题,倒是不如不费这个心。
国子监的人怕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朝廷没有强制让他们换教材,已然是放弃他们。偏他们还自鸣得意,以为他们的坚持吓着泰定帝,此后泰定帝再不会生出强迫他们之心。真真是可笑之极。
“我这不是帮着爹爹小试?怎么说那都是教材,养出来的可是人才。大明想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就得努力培养各种人才,偏科也可以,只要把一门学科学到顶,这就是大明的幸运。”朱至在这个时候与泰定帝又是一阵低语,“最近来找我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才不在少数,火器又被人改进了。我想的是,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装到船上去?”
泰定帝闻言瞅向朱至,朱至以为泰定帝不信,连连点头道:“我说真的。”
“试试。”泰定帝哪里是不信朱至,分明他是想缓一缓,结果就一眼,都让朱至觉得他不信她了?
哪里有这回事。
朱至一听那可高兴了,试试就试试,她是怕试的人吗?
“啊,哥哥和嫂嫂,还有娘呢?”朱至跟泰定帝碰面聊了小半天了,竟然都没有见着其他人。朱允炆知道朱至和泰定帝有不少事要聊,倒也安静立在一旁。
“忙着捉允熥。”泰定帝已然知道,毕竟这一路上同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他就是想当作不知道,怎么可能。说话间走了过去给朱允炆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长高了许多。”
朱允炆露出笑容,高兴于泰定帝的亲近。
“你啊,本来他就够顽皮的了,你倒好,尽给他送那些稀奇的玩意,整日坐不住。”泰定帝回头埋汰朱至,控诉朱至养肥了朱允熥的胆子。
朱至不以为然的道:“男孩子本就应该顽皮些。”
“姐姐,姐姐!二哥,二哥。”好了,说曹操,曹操到。朱允熥满头大汗的纵马跑来,与朱至、朱允炆挥手打招呼。
“驾。”这时候不仅是朱允熥,还有傅堇。
“陛下,公主。”三年不见,傅堇出落得越发大方,翻身下马已然满脸面容走来福身见礼。
泰定帝对傅堇印象不错,对于落落大方的孩子也是高看一眼。
不过,傅堇于此时同泰定帝福一福身道:“陛下,妾有一事请陛下解惑。”
看得出来,傅堇想是早就等着今天了,因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泰定帝。
朱允熥在一旁一脸不确定的问:“非得这时候问?”
“这不是刚好?”傅堇如是答,刚好什么的,泰定帝和朱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陛下,三年前武举开科,武状元是何容何大人。妾斗胆代天下女子问陛下,此番武举,我们女子是否可以参加?”傅堇也不绕弯子,且问与泰定帝,眼中尽是渴求。
泰定帝一愣,如何能想到傅堇照面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一时都傻眼了。
朱至何尝不是,末了却是掩口而笑。万万没有想到,这皇家选的媳妇,一个个竟然都是不安分的。朱雄英选的如是,最后朱至选的亦是如此。
“你们莫不是故意的?”泰定帝终是冲朱至问。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泰定帝言外之意,朱至却是明了。
朱雄英选定陈亘,陈亘如何不安分,出了一个何容,幕后推动这一切的人正是陈亘。
结果好了,三年一回的科举,武举也一样,傅堇竟然直接向泰定帝讨要一句准话,天下女子是否可以参加武举?
科举,倒不是没有人想一步登天,架不住三年前有人提议此事,却叫泰定帝按下,不许人再议。
以至于到如今,科举的主意不能打,武举未必不能。
毕竟对大明来说,一个女的武状元已然表明态度。最难得的是,陈亘眼下已经被调往兵部,是为兵部司库,管的正好就是军械。
别管一开始对这位武状元都是什么态度,何容既然靠武状元为开始,当了三年的御史,参过的人不计其数,最难得的莫过于她一参一个准。几乎被她所参的人,最后查查皆证据确凿者。
以至于到最后,一个个看着何容那是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不小心惹了何容,最后落得一个夺官罢位的结果。
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
何容的出头让人看到了希望,尤其是天下女子。
本来大家都觉得,无论朝廷为什么会同意让何容当这个官,纵然何容当上了,那也并不代表什么。
结果何容竟然在朝堂上稳稳扎住了根。
所以,因为朱雄英向上天请求回应一事,天都同意唯才是举,不因身为女子这一点而不用人才,因此大明才会放任何容一介女流堂而皇之的站在朝堂上。有一就能有二。或许,她们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却可以参加武举?
有此念头的人不在少数,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傅堇跑来向泰定帝要一句准话。
“有一说一,我绝对不是。”朱雄英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才选陈亘做太子妃,朱至不评价。但她在为朱允熥选王妃一事下,绝对没有任何歪心思!她是真的单纯觉得傅堇这样的姑娘他们家要是得了,绝对是他们老朱家的福气。
“陛下。妾既是三皇子未来的皇子妃,妾不管做什么都想知道陛下态度,皇子态度。”傅堇就不管那许多,当务之急是讨要一句准话,泰定帝是同意女子参加武举或者不同意?
泰定帝着实没能忍住望向傅堇,傅堇一脸求答案。
“你怎么看?”泰定帝最终将视线落在儿子身上,但问朱允熥,他是什么样的想法?
朱允熥捉了捉头,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却是拿眼瞄了瞄泰定帝,又看了看朱至。
“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咱们爹既然对外声称要广纳谏言,总不能我们当儿女的想什么都不敢跟爹说。真要是这样,那就得问问咱爹莫不是骗人的。”大抵也就只有朱至如此打趣泰定帝,泰定帝都能神色如常,还是一副附和认可的态度。
“说吧,我听听,你到底什么想法。”泰定帝对朱允熥不算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一个不喜欢读书的儿子,未必能像朱雄英和朱至一样擅长思考。傅堇是朱允熥以后的王妃,他们是夫妻,朱允熥究竟将来和傅堇能否夫妻和睦,当爹的不可不在意。
朱允熥也是有些拿不准,但既然朱至已经让他只管畅所欲言,他好像也不能一味不吱声。
清了清嗓子,朱允熥道:“爹既然许一个女的武状元,想必也不介意出再多的武状元。儿子觉得,有本事的人把她困在方寸之间,内院之内,那是大明的损失。”
傅堇听到这话,眼睛变得亮闪闪,她从来都知道,她没看错人。
“对于儿子来说,阿堇将来嫁我,我能娶着一个能干又聪明的媳妇,是儿子的幸事。儿子不是个多有本事的人,自小到大没少让爹娘操心。以后要是借阿堇的光能帮到爹娘和兄长,也算儿子的功劳是吧。”朱允熥想得那叫一个开,完全不觉得要是傅堇比他能干,比他出彩有什么问题。
“男儿大丈夫,没有本事还容不得有本事的人,传扬出去才是真正的丢脸。我娶的媳妇比我厉害,这可是我的幸事。”朱允熥觉得依然不够,再接再厉补上一句。
别管是泰定帝或是朱至、朱允炆听着都忍俊不禁,朱至感叹道:“爹,咱们允熥有纳百川的胸襟。”
朱允熥骄傲昂头道:“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不代表我连容人之量都没有。那岂不是白跟在哥哥身边多年。”
对喽,这些年朱允熥跟在朱雄英身边,气度是跟朱雄英学的。
泰定帝满意颔首,有一说一,朱允熥能学成这个样子,就这份气度,足以让泰定帝好好夸夸朱雄英。
“陛下。”泰定帝满意于儿子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好,傅堇在一旁更急于要一个答案。
泰定帝已经从儿子嘴里得知他的想法,晓得他并不是一个容不得自己的王妃将来比他厉害的人,自然须得给傅堇一句准话。
“连上天都愿意让你们凭本事为国尽忠,为民效力,朕有什么理由拦着你们。武举,你们女子们只管报名。”泰定帝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在武举一事上给了天下女子一句准话,偏只字不提科举。
傅堇就不管了,她此行只为讨要一句准话,眼看如愿,立刻拜谢道:“谢陛下。”
话说完转身就跑,朱允熥傻眼了,赶紧追问:“你又去哪儿?”
“当然是去告诉天下所有人,陛下许女子报名参加武举。有志之士们,可以放开拳头,各显神通。”傅堇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回头大喊!
她这一喊,自是引人侧目,不过,傅堇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见了就听见了,她本就要广而告之呢!
“等等我。”一看傅堇跑了,朱允熥便要跟上,可一想好些年不见朱至朱允炆,他在这个时候跑了,朱至会不会不乐意?
回头小心翼翼打量朱至,朱至挥手道:“行了,去吧。”
少男少女在一块,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能凑一起去,最是能相处出感情。
朱至选中傅堇,既因傅堇容貌,何尝不是因为傅堇是个聪明人,自家的傻弟弟跟她在一块,绝不会吃亏,她尽可放心。
“爹,孩儿先行告退。”朱至无所谓,朱允熥赶紧冲亲爹作一揖,转身牵着马儿就跑。
泰定帝瞧着傻儿子那么追着傅堇跑,好了,这些年他早习惯。
为此,泰定帝也想起另一个人了,“汤显这些年如何?”
此话问得,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汤显做下多少不长眼的事。
“很好啊,他眼下在云南,正跟沐伯伯在一块。对了,他对木府很是赞许有加。”朱至提起汤显时显得很是愉悦。汤显说要出去走,一走就是几年,几乎踏遍大明每一个角落。每到一处,地势风景,汤显都细细与朱至写信说来。
当然,朱至身边发生的事,该说,能说的,朱至也都一一跟汤显细说起。因而两人虽然分别多年,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生疏,反而更发觉了对方的长处。
“还不打算回来?”泰定帝问起,还不是想知道汤显何时回来?
“等他想回来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回来了,我不催。”敢把人放出去的朱至,丝毫不担心人一跑就会没影。
等什么时候汤显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
泰定帝端详朱至半响,确定朱至不明白他另一层意思,便只好道:“你快满十八了。”
对啊,今年朱至虚岁十七。
得,朱至明白了,嘴角阵阵抽搐道:“爹,您别操这个心行?”
“你哥的事你倒是挺操心。”泰定帝反驳,提醒朱至切莫只急于别人,自己的倒不着急。
“哥哥是男孩,有些事急了伤身。我是担心哥哥身体。我就不一样了。”朱至翻了一个白眼,她急朱雄英的事,还不是因为朱雄英在这个年纪最是容易冲动。啊,上回孙商枝怎么说来着,气血翻腾,朱雄英没少流鼻血,精血略旺。
朱至想啊,大抵朱雄英比较容易情绪外露。
提起男与女的不同,确实有不同之处。
“你操心你哥,那汤显呢?他比你们年长。”泰定帝愁啊,这儿女果然都是债,一个两个都是来讨债的。
这回朱至脖子略僵,她是不用操心,然而汤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