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真正务实的人管那许多干什么,同样表露出对泰定帝用人以才的认同。
“陛下圣明。”
一声声山呼,证明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泰定帝用朱至这个事,其实真不算什么。
于大明大多的人来说,看到泰定帝唯才是举,才是真正让他们看到希望。
至此,无人再对朱至上朝一事有所异议。
泰定元年,泰定帝一朝的第一场科举,终于迎来最后的时刻,殿试。
朱至和朱雄英分立于泰定帝左右,兄妹二人的服饰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一男一女,那装扮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杨荣早有耳闻,只是这亲眼看到所受到的震撼实在不轻。
不过,这于大明来说,总是利大于弊吧。
女子也能出仕,将来的人须得有真本事,那才有可能站在这朝堂之上。
也好,争得越猛,越得靠真才实料,
“想来你们都听说,安和公主此后将与太子一般,帮朕处理国事,安抚朝臣。”泰定帝亲自主持殿试,证明他对这一群学子的看重。
可是他迎面就说出的话题,是好些人私底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明面上偏又不敢吵的事。
“你们这一回的试题也是安和公主参与拟写,更由安和公主主考。你们以为,安和公主可算公正?”泰定帝面容缓和而问,看起来像是在听人的意见,事实上!
一个个都不由拿眼偷瞄泰定帝,问他们这些安和公主亲自选拔出来的人安和公主是否公正,他们能说不公正?
但凡要说不公正,是不是接下来他们这些人都得重新再考?
一群新科进士们都不确定了,到底泰定帝希望他们怎么回答?
“诸卿以为,这一回科举可有不公之处?”偏泰定帝没能从新科进士那儿得出一个答案,显然并不愿意就此罢休,正好,满朝臣子都在这儿,除朱至是主考外,更有其他臣子辅佐,公正与否,所有人都有权利评价。
“公主行事公正,一应考题所出都是针对大明实际,绝无不公之处。”方孝孺这个副考,好些人对他寄以厚望,而他,也确实应该站出来说句话,一句公道话,尤其是这天下大考。
科举考试倘若有所不公,天下必将大乱。不管心里有多不乐意朱至以女子之身管了太多事,他们都必须要承认一点,朱至行事公正,取才用人,皆以才而取士,绝没有半点不公。
方孝孺都出面了,其他人想了想他们看的文章,朱至对于各学子的评价,不得不承认,确实,朱至行事很公正,否则他们早就揪着朱至的错处,好让朱至别再想主持科举。
盯得太紧,以至于到最后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但凡朱至不是个女子,必为国之栋梁。
惋惜之余,谁又能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泰定帝可真行,既然当真把朱至推到最前面来,直接让朱至光明正大参与朝事。
“但有不公之处,你们尽可直言,朕绝不会因为她是朕的女儿有所偏袒。”泰定帝当着众人的面承诺,更补上一句道:“这句话不仅适于今日,以后也是。朕力排众议让她上朝,因她之能,也因她之德。如此,就不怕你们监督她。不仅是她,太子如是,朕亦如是。朕希望你们之中可以有像魏征那样的人,能指出朕的过错,让朕可以及时改正。”
泰定帝要广开言路,他清楚,必须要如此,否则天下无人敢说实话,长此入往,国将不宁,那对大明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底下的人好想说,把朱至放回宫里去吧,把那个何容贬出朝去吧。最终,想到这个事闹得够大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其实早就说过了。偏泰定帝以才而用,真真叫人无法再一直揪着女子这一事说。
一群人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明明这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怎么到泰定帝这儿,泰定帝就不管这男啊女的问题。管你男也好,女也罢,他就一视同仁,只问有没有才。
女人,女人啊,就该在家好好呆着,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可是看着朱至,好些人又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毕竟满朝中要数功劳,除了老将们,新的一代将军里,真没有人能比得过朱至。
没本事的人身居高位,自然免不了惹起众怒。有本事的人,因着她生为女子,再想把人拉下马,好些话其实都不好说出口。
泰定帝一番表态,眼下也得继续好些话,“既然你们承认此次科举绝无不公,接下来就是殿试,由朕亲自命题。你们就以唯才是举这四字写一篇文章。以半个时辰为限。”
唯才是举什么的,不是泰定帝首倡,而自来说得到做得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论此举的意义,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开始吧。”泰定帝抬手,意示立在案前的学子们都开始吧,把他们各自想法道出,正好也让他看看,这新一届的学子中,究竟有多少人有真才实学。
“是。”一众学子寒窗苦读十数年,等的就是一朝榜上有名。
如今就差一步了,无论是谁都不会舍得轻易放弃。
因此,文章,早在泰定帝说出唯才是举四个字时,他们心中已经有了无数想法,不过是需要构思后写下。
堂上一片寂静,谁都清楚知道,这一刻无须多言,等候半个时辰之后,今年的状元从这些人里出现。
“依你的观察,谁会是今科状元?”朱雄英同朱至小声问一句,朱至挑挑眉如是道:“那得看还有没有人想藏拙。”
藏拙二字,懂的人都会懂,朱雄英挑挑眉问:“科举时依然藏拙?”
朱至无奈道:“那不是没有办法吗?谁让我这个人比较惹事。”
对啊,说来说去问题其实出在朱至身上。要不是因为朱至一回接一回闹出的事太多,至于让跟在她身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朱至背后靠着泰定帝,她其实是无须顾忌,谁要是犯到她头上,自有当爹的为她撑腰。
可是这别的人就不一定了,毕竟不管怎么样,大家虽然都有爹,爹和爹也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爹,不能于万千人的针对中护住他们,那可是事实。
“再大的事闹到如今,其实大家都有数了。”朱雄英提醒朱至,接下来用不着担心,反正最难的局面都已经解决,以后朱至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去干她想干的事。
“我该谢谢嫂嫂。”朱至如是意味深长的冲朱雄英道来,朱雄英轻咳一声道:“这种话别乱说。”
朱至分外认真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惹得朱雄英瞪她一眼,意示一旁的泰定帝还在,她莫不是以为他们的爹把这事忘了?
亏得这事泰定帝思来想去,是觉得或许可以利于他们大明,因而才会放过陈亘。朱至总提起这事,那不是想让泰定帝想起来就不痛快,到时候闹出别的事?
“你说嫂嫂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朱至认真询问。
朱雄英一眼瞥过朱至,“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做,可这些事要不是有你,她未必敢那么急。”
摊摊手,朱至就得提醒朱雄英,“哥哥,急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嫂嫂。”
那是,朱至一直让人慢慢来,她知道须得基础打好,打牢实了,将来才不会有人动得了她们的根。
和她相比,心急的人从来都是陈亘,朱雄英应该早就知道才对,现在装什么糊涂?
“那你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别以为能瞒得过我。你要是真不想让她动手,你有的是办法拦着她。”朱雄英能不了解朱至,武举一事,朱至绝对有数。
当然,可能是在事发之前朱至不阻止!
不阻止,难道不是等于默许?
“不是我起的头,我不拦着,不提前说,还不是因为你们各有各的打算,对大明其实是利大于弊,我要是拦着,显得我不识好人心。”朱至冲朱雄英甜甜一笑,朱雄英指着朱至,半响说不上话。有的人,该聪明的时候绝对聪明,该糊涂的时候也懂得装糊涂。
“咱们家摊上你们,也不知是福是祸。”朱雄英无奈长叹,朱至眨眨眼睛道:“那你还自己招一个不知是福是祸的太子妃回来,明摆着唯恐天下不乱?”
朱雄英且道:“我的事,我有数。”
哟,听听这语气,相当不错。
“我哥果然是谨守男德的人。”朱至感叹着,朱雄英拧起眉头道:“去哪儿学来的一个新词,不知所谓。”
自来只有女德,何来的男德!
朱至一眼瞥过底下的进士们,且问朱雄英道:“哥,你最近躁动吗?”
朱雄英当即咳嗽起来,一时竟然平息不下来。
这寂静的殿上只闻笔落于纸的声音,朱雄英突然咳嗽,引得一阵侧目,朱雄英告罪的向一众人示意,同时狠狠瞪了朱至一眼,朱至很是无辜。“我这不是想到好好的那些宫女怎么会突然向你献身,这里面肯定有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眼神落在朱雄英身上,往下!朱雄英在这一刻很是想骂脏话,朱至真是百无禁/忌!
比起这个,朱至一见朱雄英的反应,立刻明白了,且道:“看来我猜对了。哥哥,你还年轻,为了长远着想,一定要忍住,千万千万别做出伤身的事。”
朱雄英脸色涨红,却也没能忍住问,“在你看来我能是一个毫无自制力的人。”
声音略有些高了,泰定帝本来是不想管他们兄妹在一块嘀咕的,毕竟自小到大,两人一直是这样,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凑在一块就能聊。
当然,这一点上他们跟泰定帝在一块也是如此。就没有什么不能聊的。
但是,你们聊归聊,也得注意注意,声音是不是要压低点?
警告扫过两个小的,朱至一脸无辜,拔高声音的人可不是她。
朱雄英也注意到泰定帝的眼神。是,是他的错,他声音太高。
歉意与泰定帝无声告罪,同时向泰定帝保证,他一准没下次。
可是,好像这也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朱至竟然连这种事也能在这朝堂上讨论?
对,这是他们兄妹私底下聊天不假,然而他们讨论这个事,应该吗?
“这是朝堂!”朱雄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请朱至稍微想起这一回事。
“那又怎么样?子嗣繁衍关系国本,难道什么都不做孩子能自己蹦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在提醒哥哥你,千万别乱来,太伤身了。”朱至绝对是在建议,希望朱雄英稍微记住。
朱雄英结巴道:“我,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说过。”
“你是没说,可是,你的行动已经透露了某个信息。因此,我呢,本着为了哥哥的未来着想,不想你在不太清楚的情况下,做出有损未来的事,只能提前向你进言。”朱至冲朱雄英一通挤眉弄眼,想否认的朱雄英真是说不出话来。
“来日方长啊哥哥。要不,还是跟嫂嫂分房?”朱至认真建议,朱雄英没能忍住道:“这种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喜欢朱至再说下去。
“好,行,我不说了。不过你可别想自己解决。”朱至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心底最深处的担忧道破。
朱雄英???
“自己解决?”对,朱雄英完全不知道所谓自己解决什么意思。
“啊!”朱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哦,可能朱雄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朱至立刻止住话题。
然而朱雄英却一把拉住朱至的衣领,“说清楚。”
朱至是不想聊的,被朱雄英一提,无可奈何转过头,挑眉问:“哥哥确定要跟我继续聊下去?”
就这一句,让刚刚本来巴不得朱至赶紧停止的朱雄英不确定了。赶紧松开手,却也看着一旁的朱至道:“怎么说你也是姑娘家,这些事还是别知道太多更好!”
“这话听起来酸臭味十足!你信不信这事要是跟爹一提,爹会教我?”朱至表露出对朱雄英的鄙视,什么叫别知道太多更好!屁!别管是什么,懂永远比不懂更好!
朱雄英不由回头看向泰定帝!
泰定帝正低头看着奏折,他一个当爹的在这儿看奏折,儿女在那儿似乎聊得不错,不时回过头好像在向他讨主意?
朱雄英脸色并不好!但是怎么说呢?泰定帝同时朝两人招手,“等得发闲,那就帮忙把奏折看看。”
“爹,我是在关心哥哥的身体。不过,哥哥死不承认。”朱至顺手从泰定帝身边拿了一份奏折,自然而然坐在泰定帝的脚踏上,朱雄英也一样,就在泰定帝脚踏上坐下,否认道:“我没有。”
朱至扫过朱雄英一眼,“行,改天我跟商枝聊聊。”
!!!朱雄英觉得,朱至操心得太过了!
“你的。”朱至都拿奏折了,朱雄英一点都不自觉,泰定帝已然将一部分奏折塞到朱雄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