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等我明天先去见完最后一家糖厂的厂长再说吧。”
“要不要我陪你去？”
魏萱摇头：“不用，我自己去，我听说你运输公司最近接了好几个大单，你去看着点，千万嘱咐他们要注意安全。”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这些年才是真的白干了。
次日，魏萱把闺女送到学校之后就往糖厂去了，这家糖厂原来是京市食品厂的附属厂，里面工人不算多，大概只有一百来个，是一个小型工厂，厂房也只有三间，这很符合魏萱目前的规划，如果能谈妥，那是最好的了。
到了糖厂门口后，魏萱跟门卫大叔说明了来意。
门卫大叔意外的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说了声“等等”就往厂里跑去了。
魏萱也不在意，就站在门口等着，这个天温度已经开始往上升了，再加上她穿的又多，站一会倒不会觉得冷。
只不过对于门卫大叔的这一行为，魏萱在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仅从这一点小事上就可以看出，糖厂的管理上有很大的问题，她既然都告知了她是跟厂长约好的，虽然没说是什么事，但也肯定是一位重要的客人，难道不应该给她先安排一下，再去通报吗？
要真有什么重要的合作，遇到个讲究较真的人，还不得把客户全得罪光啊。
这事这也给魏萱敲了个警钟，等她以后的厂子开起来了，像这种细节上的事也得注意到才行。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卫大叔回来了，他打开小门对魏萱道：“我带你去进去。”
“那麻烦大叔了。”魏萱把自行车一起推了进去，停在了门卫室门口，才跟着大叔往里走。
这个厂子是真的不大，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三个厂房之外，也就一栋小二楼的办公室和一个食堂，占地面积大约也就三四十亩地左右吧。
他们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卫大叔把人带到后伸手给魏萱指了一扇门，示意她自己进去就掉头走了，魏萱见状只好自己走上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魏萱听见声音便推开了门，就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端坐在桌子后面，这应该就是杨厂长了，见魏萱进来他并没有要站起身迎一下的意思。
魏萱也不在意，走进屋把门带上随便找了个椅子就坐了下去。
杨厂长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权威收到了挑衅，皱了皱眉头，佯装深沉的问道：“你就是想承包下我们糖厂的魏同志？”
昨天，他接到食品厂的通知说有人想要承包糖厂，今天会过来跟他谈，他还以为来的会是个男人呢，结果，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女人。
魏萱听出他话里的轻视，并没有放在心上，淡定的点头：“是我。”这种事这两天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大多数领导看她的第一眼都是这个反应，她都快习惯了。
“杨厂长，我们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可以，”杨厂长点头，“不知道魏同志打算出多少钱来承包下糖厂。”
这句话问的可算直接了，索性，魏萱也不想绕来绕去，便直言：“三十五万，杨厂长看这个价格能不能接受，当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厂里具体的人工和面积，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具体的我们还可以再谈。”
这个钱绝对不少了，是魏萱根据厂子的大小和员工推算出来的，但很显然杨厂长对于这个数字不太满意。
只见他挑了挑眉毛问：“厂里的员工你这里全部接手吗？”
魏萱不开心了，她给的这个钱就是包含了员工的离职赔偿，不然光这个厂子里的几间厂房哪里值三十五万？最贵的也就是地皮还值点钱。
现在的工业用地一亩是两百元，撑死了算他四十亩，还有三十年的年限，也就二十五万不到。这里能有多少员工？一百五？魏萱觉得不会超过这个数，现在的赔付好像是按照上工年限算的，每个人算他十年，赔十个月的工资，一个人也就四百到头了，一百五十个员工就是六万块。剩下的房子和机器都不值钱，所以魏萱给的价格是真的很公道了。
她吸口气，退一步道：“杨厂长，员工我可以收，但不会全要，到时候我会进行一场考核，通过的才可以进厂工作，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招人的时候以厂里的老员工为先，你看这样你能不能接受？”
魏萱的这个建议，杨厂长并没有表态说接受还是不接受，他转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给你承包了工厂，不知道退休员工的退休金问题，是不是由你这边负责？”
这个问题.....魏萱一时还真没想到，她拧眉想了想问道：“贵厂退休员工现在大概有多少？”
如果不多的话，她接下就接下了。
杨厂长笑道：“不多，我们厂建立也才二十年不到，再加上厂子本身就不大，退休员工一共是四十八人。”
这个人数是真的不多，要按照一个人一年两百算，十五年买断也就十五万不到。要是杨厂长真的愿意把糖厂承包给她，她倒是不介意多出这点钱，毕竟跟钱比起来，她现在更缺的是时间。
可是刚刚她都已经退了这么多了，再退下去，反而会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加大后面的谈判难度，于是她便故作为难的道：“杨厂长，按理说这是你们厂的遗留问题，不该算在我身上，这样，我出个主意，你看行不行，把退休员工的退休工资一把买断，这个钱厂里跟我一人一半。”
杨厂厂立马反驳：“你出的价格还包含了厂里的机器在的，一人一半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魏萱差点翻白眼，这二手机器都不知道用多少年了，还敢拿出来当成筹码，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事还有的谈，俗话说的好只有挑货的才是买货的，反过来也一样，杨厂长要不想卖厂子，就不会跟她讨价还价了。
她假意犯难的沉吟了片刻，才道：“这样，大头我出，我们二八分摊，你看行吗？”
杨厂长没想到魏萱真的肯让利，看着柔柔弱弱的，做起事情来倒是果断，之前是他小看她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高兴道：“好，既然魏同志这么爽快，那我也就不婆婆妈妈的了，糖厂我做主承包给你，只是厂里的员工和其他领导需要几天时间安排一下，你看一个星期后，我们去食品厂签合同怎么样？”
魏萱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顺利，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跟杨厂长握了握手：“行，那我们食品厂见。”至于最后的价格嘛，肯定是到食品厂拉上那边的领导一起谈了，不过，大致上跟今天的价格应该是不会差多少的。
等魏萱走后，杨厂长隔壁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几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走了出来，他们急切的跑进了杨厂长的办公室：“怎么样了？”
“是啊，谈拢了吗？”
杨厂长示意他们把门关上：“先坐下，慢慢说。”
“哪里慢的来，都要火烧眉毛了，你就说成了没？”
杨厂长好笑的指了指他：“老牛，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顿了顿，见面前这几个人是真的着急，便也不再逗他们，直言道：“成了，三十五万，退休员工的退休金我们跟她二八分摊，我们二，她八。”
被称作老牛的男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这就好，有这三十五万，我们厂里的债务也就能清完了。”
“是啊，欠钱的日子不好过，终于都能结束了。”
老牛想起什么，愤愤不平道：“就是便宜了那些还欠着我们厂不少钱的人？ ”话毕，他转头问杨厂长：“我们厂都没了，那这些钱他们岂不是不用还了？”
想什么呢？他就说老牛单纯吧，杨厂长没好气回他：“怎么可能？我们糖厂是卖了，但是食品厂还在啊。”
此话一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出了声。
杨厂长好心情的道：“你们等会去召集员工开大会，争取赶紧把这事了了，下周就要签合同了。”
“哎。我们这就去。”三人齐声应下，转身出了办公室往厂房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好多的账都是你欠我，我欠他，他欠你，倒腾出来的三角债，大家手里都没钱，时间长了全成了这种恶性循环。
杨厂长他们实在是快被这种三角债逼疯了，糖厂只是一个小厂，员工工资发不上来，他们是愁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做梦都想赶紧把账清了，早日把糖厂这个烂摊子给扔出去。
所以，这回他们和魏萱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可魏萱不知道内情啊，在她心里下岗潮那都是九十年代以后的事了，她根本没想到现在厂里的情况就已经这么严峻了。她还纳闷呢，怎么这次就谈的这么顺利。
蒋澈就笑话她，说她是因为前面受了太多的挫，一下成功了才会想那么多。
魏萱细想一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签完合同付完钱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才算是安下心来。
走出食品厂大门，杨厂长请魏萱去吃饭，魏萱拒绝了：“厂子刚到手，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以后有机会的。”
杨厂长也没勉强，只道：“厂里员工已经遣散了，希望魏老板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那是当然，等到厂里要招人的时候，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到厂里应聘试试，我一定优先他们录取。”反正是要考核通过才行，魏萱不介意卖这点人情给杨厂长。
“这就好。”杨厂长叹气，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和杨厂长分开后，魏萱骑着自行车就去了糖厂，哦，不对，现在不能叫糖厂了，以后这这是她的厂子了，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魏萱美滋滋的在心里想着，就跟巡视自家地盘一样的，把厂子里里外外的全部逛了一圈才回家。
知道她今天要去签合同，蒋澈特意早点下班，在家里等着她。
魏萱远远的看到他，脚下蹬的更卖力了。一个紧急刹车，车子停到了蒋澈跟前。
魏萱跳下车一把抱住蒋澈：“我太高兴啦。”
蒋澈也回抱住她，等她情绪下去一点才开口打趣道：“魏厂长，你是不是应该买辆车了？”
今天才给出去那么多钱，把魏萱给心疼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现在跟她提买车，她哪还舍得啊。
只见她松开蒋澈，把刚刚抛弃了的自行车扶起来：“我觉得自行车挺好，关键是骑着还环保。”
“哈哈哈哈，”蒋澈被她这小气样逗的笑的直不起腰。
魏萱根本就不理他，自顾自的把自行车搬到院子里放好，径直就往后院走了去，蒋澈见状也赶紧跟了过去：“中午想吃啥，我下厨做。”
“你？”不是魏萱瞧不起他，实在是蒋澈的手艺只停留在把饭菜煮熟的程度。
“嗯，我怎么了？”
“还是算了吧，”魏萱扭过头不看他：“我自己来。”
“别啊，”蒋澈拉住她的胳膊：“我请你去外面吃大餐，去不去。”
“吃什么？”讲实话，魏萱来这个时代这么久，除了去国营饭店吃过，还真没下过别的饭店。所以蒋澈一提她就来了兴趣。
“请你吃西餐怎么样？”
“你等等，我去换一件衣服。”说完，人就跑回了屋里。倒不是魏萱喜欢吃西餐，她只是想跟蒋澈去浪漫一把。
早上因为要去跟人谈生意，她穿的比较正式，现在出去吃饭肯定要穿的好看一点才行。魏萱换了一件粉色的针织上衣和毛裙子，外面套了一件驼色的大衣。
“走吧。”
两人收拾好，跟柳英嫂子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不管是这个年代还是上辈子，西餐厅魏萱都是第一次来，进入大厅，装修的还不错，最起码跟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看菜单，魏萱呆住了，一份牛排就要七八块钱，蒋澈还点了红酒，这一顿估计要把这时候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吃掉。
果然，不管什么年代贫富差距都是巨大的。
魏萱对红酒不感兴趣，蒋澈却非要让她喝：“就当是庆祝了，又不多喝，喝一点感受感受。”
魏萱真是信了他的邪了，还真去抿了一口，反正别的她没感受到，她就感受到苦了，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喝酒，又苦又辣的。
蒋澈看她苦的脸都皱成了一团，顿时笑的不行：“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魏萱闻言把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你都喝了吧，别浪费。”花了不少钱买的呢。
“好，我要喝醉了，你把我拖回家。”
魏萱不信他真会喝醉，当下便回道：‘行，我肯定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放心。’
两人有模有样的吃着，魏萱好歹是看过那么多电视的人，吃个西餐还是会的，蒋澈不知道跟谁学的，反正也挺像样的。
其实菜的味道也就那样，人家主打的就是一个情调。
一段饭吃到最后两人都没怎么吃饱，魏萱擦擦嘴看看蒋澈道：“我们走吧。”
“行，走吧。”
结果到家以后，魏萱去厨房下面条，蒋澈也跟了过去：“给我下点。”
话一说完，两人对视着笑了出来。
“以后还是别整这些花哨的了。”
蒋澈却道：“偶尔一次挺好玩的，下次我们再去把孩子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