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从车上下来，走到人群面前, 按照流程来问：“是谁报的警？”
邹蕴站出来：“是我。”
警察们互相对视一眼。
“我们有相关问题向你询问。”一个女警说。
邹蕴跟着他们去接受问询了。
只剩下节目组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以及一个猛抽烟的导演。
弹幕上飞过一片的问号和感叹号。
【？？】
【不是，这走向是真的假的？？】
【这是节目组的剧本吗？】
【大家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凝重啊。】
【邹蕴报警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在场的工作人员。
他们震惊不是因为警察来, 毕竟在之前他们就亲眼见到了邹蕴在镜头外面打电话报警。
他们震惊的是缓过神的导演告诉他们的事情。
导演把孙达的话又给大家转述了一遍——当年孙二狗和给孙二狗盖房子的工人起了冲突, 事后孙二狗失踪，几月后那个工人也搬走了村庄。
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果这个房子里真的有尸体的话。”有人说, “那个工人大概率就是凶手了。”
另一个人附议：“对，那个工人本来就是给孙二狗家盖房子的，他和孙二狗起冲突后，把人家杀了，然后继续盖房子，把孙二狗的尸体放在孙二狗房子里。”
“我靠。”一个工作人员面色格外难看，“那孙达也……他一直守着这个房子，为了等他弟弟回来，可是他想不到的是，他弟弟早就被人埋进了这个房子里。”
“所以才会有蝙蝠撞门撞墙。”最后一个人开了口。
一片寂静，大家都不再作声。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簌簌的叶子声像是鬼哭。
邹蕴一直没有回来，节目组的人也不知道她在跟警方交谈什么。
他们只看到有警察牵着警犬，围着房子转了好几圈，嗅啊嗅啊嗅，突然警犬就开始狂吠起来。
大家和警察的面色一凝——这个房子果然有问题。
警察找到孙达，跟孙达说了他房子的情况，只说了里面可能有东西，但是没明说有什么，拆了才能知道。
孙达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他抖着身子，极其害怕道：“有什么，警察同志，能告诉我吗？”
在孙达的央求下，警察才说出：“有可能有尸体。”
孙达晃着身子失魂落魄地离开他家的院子。
院外边的节目组人员，看到孙达表情如此慌张，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上前安慰。
不管谁知道自己的房子里有尸体，都会崩溃，更何况尸体还是自己的亲生弟弟。
节目组的人员你一嘴我一嘴地安慰着他，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凶手”，孙达的眼神才重新聚焦。
孙达：“对，找到凶手，给我弟弟报仇。”
孙达连滚带爬地重新跑向屋子，大喊警察同志，抓住一个警察嘟嘟嘟说一大堆，一副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要告诉警察同志。
他一边说，一边哭，最后哭得声音越来越大，气都喘不上，快要哭背过气去，一副下一秒就要晕的样子。
警察同志赶紧扶着他，其他节目组的人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
节目组的人看到孙达哭得这么痛心，面上都忍不住流出不忍的表情，甚至有些人跟着红了眼眶。
观众们搞不清楚状况。
因为发生的许多事并没有被拍到镜头里，且警察来了后，摄影机就停止了拍摄。
现在空荡荡黑屏的直播间里，依旧满是弹幕。
【节目怎么突然中止了。】
【所以应该是真有事发生了，如果是剧本，节目不可能突然中间停的。】
【天呐，警察都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啊啊我好着急。】
【我好害怕。】
然而，就在所有人为孙达的恸哭而感到揪心的时候，邹蕴却面无表情。
她站在门栏附近，孙达院子里不久前睡醒的月季花的声音正好能飘进邹蕴的意识当中。
月季花说：“他哭个锤子哦，明明是他被他弟弟杀死放进墙里的。”
邹蕴听到这个结论，并不意外。
因为她也有这样的猜测。
但邹蕴还是反问了月季花：你怎么知道的？你应该只有八九岁吧，孙二狗被杀的时间是二十多年前了。
月季花的年龄是孙达亲口说的。
月季花：“因为孙达的爸就是孙达活生生气死的，他在我刚栽进这个院子不久后，和他爸起冲突了。”
“他爸骂他没用，骂他比不上孙二狗的一根脚指头，说什么要不是孙二狗没回来，他才不会住他这儿。”
“然后孙达就发癫了，疯狂大笑，跟他爸说了实话——”
当年的孙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着他爸疯狂大笑：“你个老不死的还等着你那失踪十来年的小儿子呢，你等不到了，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孙达的父亲气得捂着胸口：“你胡说，他肯定会回来，他是出去赚大钱去了，他赚了大钱后肯定会回来！”
孙达面目狰狞：“不，他不会。”
他附在他父亲的耳边：“我早就把他杀了，你知道我把他放在哪儿了吗？我就把他放在这个房子里。”
孙达欣赏着他父亲放大的瞳孔，加大的喘息和揪在胸口上的手，看着他由极愤极悲后轰然倒地——他父亲本来就有心脏病。
孙达静静地看着他父亲，直到他父亲已经悄无声息，他才装出一副悲恸着急的样子，大喊：“爸——爸——来人呐——”
……
邹蕴看着被所有人安抚可怜的孙达，静静地走向一个警官同志。
她说：“警察同志，你们要是拆房子，记得底下也挖一挖。”
“以前家家户户都有地窖的，这个房子盖的时间是二十年前，那个时候就算盖新房子，也会多盖一个地窖，这个地方却没有。”
警察点了点头。
*
孙达小的时候，还叫孙大狗。
他虽然是哥哥，但是却没有过长兄的体验，他和孙二狗就差两岁，在他有记忆的时候，他就有弟弟了。
爸妈最喜欢弟弟孙二狗，不喜欢他，有肉第一个想着让他吃，下了蛋也要留给孙二狗。
因为孙二狗聪明，又嘴甜。
爸妈提起孙二狗，就是一堆夸赞的词语，脸上挂满各种骄傲神情。
提起他，他们却截然不同的模样，他们嫌他笨手笨脚，嫌他脑子不聪明，还嫌他吃得多。
小时候的孙达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自己，却喜欢孙二狗那个杂碎。
对，他就是个杂碎。
孙二狗就是个坏种，六七岁的时候，就知道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孙达有什么好的东西他就要抢，抢不到就倒打一耙，说哥哥抢他的东西。
孙二狗能拿着棍子在他身上疯狂敲，敲他的头，敲他的脸，敲他身上所有的柔软部位。孙达躲无可躲，伸手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便能顺势滚到地上，哇哇大哭。
“爹娘，哥他推我。”孙二狗如是说。
接着他便遭到了父母的暴打。
甚至，在孙二狗恶意戏耍他，将他引导茅坑里后，受到责罚的也不是孙二狗。
爸妈只会责备他弄脏了一身衣裳。
孙达的童年是在对孙二狗的恨和渴求父母平等的爱中渡过的。
二人成年后，孙二狗虽不像小时候那样再欺负孙达，但是孙达却更加厌恶他。
因为孙二狗在城里打工，赚了许多钱，成了村里最有出息的人。
爸妈因为他，在村里都仰着下巴走，逢人就谈“我的小儿子……”
和他相比，孙达更像一个窝囊废。
连村里不少人都说，要是孙达像二狗，他们家就更好了。
邪火在孙达内心里积攒着。
他每天都在想，如果没有孙二狗就好了，如果没有孙二狗就好了，如果没有孙二狗就好了……
终于。
某天，孙二狗和给他家盖房子的工人吵了架，两人都扬言要弄死对方。
当天晚上，孙二狗喊上孙达，决定偷偷去教训那个工人。两人都决定掩面，孙达从一开始就把面遮住了，但孙二狗掩面的布还揣在兜里，没拿出来。
孙二狗走在前面，孙达走在后面。
“快点啊……”孙二狗回头，督促着他哥。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个锤头。
一下，两下，三下……
孙二狗被孙达活活砸死了。
第60章 [VIP]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