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木槿把布巾清洗完,再次拧干,沿着头发擦下来。
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污垢越来越少方才停止。
等钻进被窝,再用湿巾把身上的污渍清理清理,明天又能做个体面人了,木槿想着。
不过现在不成,她需要先把洗完的衣裳给烤干。
虽说怕得风寒没有洗头发,然而用沾水的布巾反复擦拭几回,头上总会带些湿意,她依旧老老实实用方巾包住,免得被冷风吹感冒。
等木槿把手头所有的衣服烤干,夜已经深了,除她家女眷还有四个守夜人之外,其余人皆已经睡去,山洞里被鼾声所包围。
木槿也返回自家位置。
家里女眷都在浣洗衣物,吉祥如意便是由崇武哄睡的。
如果还在路上,崇武白日累死累活没有陪双胞胎玩闹的力气,可这两日没什么要他做的,除了吃饭睡觉,崇武把大多数精力花费在外甥外甥女身上。
木槿也乐见于此,缓过劲来的崇武有着符合他年纪的充沛精力,逗弄如意吉祥时,甚至有些话唠的意思在,正好可以带着姐弟俩学说话。
崇武和双胞胎都已经睡熟,木槿悄悄把两个孩子抱回自己的被窝来。
她怕崇武没个轻重睡梦里压到孩子。
木槿睡前在袜子上以及后背分别贴上暖贴,她头发尚且带着湿意,现在可马虎不得。
——
第二日,雪仍在下。
早起烧火做饭的人见外头越发猛烈的风雪,不住叹气。
“这怪天气,它总不能真下十天半个月吧?”
“谁晓得,能活着就不孬了……”
从下冰雹到下雪,已经持续了四五日,刚进山洞躲避时,车队里许多人觉得顶多下个两三日的雪,谁能想到它会持续这般长久。
他出山洞解手之际,冷风从衣襟不住往身上钻,险些把他冻懵。
去年在王家村时,天气比往年冷很多,如今的天也不逞多让,才出去一会子,就把把耳朵给冻住了。
看来下回要戴上帽子才成。
而灾民的到来,则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
前几日陆续找到山洞避灾的人不少,虽说个个被冻到半死,却终究能保住条命,打昨日开始,已经很少有新来的人了。
木槿估计林林总总的灾民加起来顶多一百人,灾民们身子普遍比车队里人更瘦弱,但他们以青壮年男人为主,战斗力仍旧不可小觑。
看见几十人成群结队凑在自己洞口,族人们第一反应是对方来抢粮食了。
他们此前观察过,过来避灾的灾民将近半数没有带粮食,即使有个别携带粮食的,粮食数目也不算多。
车队里时刻不敢放松戒备,生怕饿急眼的灾民会过来抢粮食。
虽说车队曾经在灾民们走投无路之际给他提供热水、帮忙伐树,但再有节气的人在饥饿面前也只有丢盔弃甲的份。
毕竟在遇见糯米砖以前,队伍里不少人经历过忍饥挨饿,真饿到不行,甚至能产生把自己身上的肉也给吃了的混账想法。
挨饿的时候,人就跟畜牲没两样,什么恩情都得往后靠。
见到男女老少纷纷拿起家伙,过来的灾民赶紧说:“俺们不是来抢劫,俺有事跟你说。”
王宝兴站在崇远等人身后,问道:“你有何事?”
他说话时,还不忘用手示意灾民们往后退退。
说话的人是个口齿伶俐的,他与王宝兴说道:“俺们这几日出去打猎,见到山上的野物着实不少,还有不少大家伙,想问你们一道过去打大家伙。”
好些灾民手里没有食物,发现山上的泉眼在干旱时期也没有干涸之后,在几个泉眼周围试探,果然逮到不少东西。
可每回回来都要冻个半死,时间久了身子委实受不住,他们便想来票大的。
在开始打猎之前,这群灾民同样互不相识,但他们拥有共同的目标,那便是寻找食物。
众人一拍即合,决定追赶大猎物。
自己人多势众胜算很大,可很少有人手里有家伙,他们委实不敢拿命赌。
车队里粮食够吃,加上昨日平安二溜子几人险些折在荒山里,所以没有人再想冒险。
王宝兴拒绝说:“我们昨日刚出去,现在还不用。”
“俺们前个儿见到了山猪,有几十个哩!”
山猪即野猪,一个有二百来斤重,在灾民们眼里属于了不起的好东西。
见到那个主事人不感兴趣,说话的男人只好将野猪的事告诉他们,希望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当然,他也怕,怕车队里丢下自己独享那群山猪。
车队里许多原本不感兴趣的汉子纷纷抬起头,他们显然心动了。
昨日才吃过肉汤,舌尖上仿佛还残存着肉味,几十只山猪的诱惑着实不小。
哪怕又要挨冻,换来往后数日的吃肉生活,仍旧挺值当。
奈何王宝兴始终面无表情,着实不像有心动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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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犹豫
有兔死狐悲之感
看见族人们渴望的眼神, 王宝兴很快会意。
他明白众人生起要和灾民们一块打野猪的心思,但外头这般寒冷,出去打猎实在太过危险。
崇武还想往前凑, 被木槿及时拉住。
她何尝不想吃肉喝汤,然而外面的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四日, 积雪深点的地方甚至能到大腿, 何况野猪又长着獠牙, 哪怕万般小心也会有丧身野外的危险。
崇武光想到有肉吃, 却不知道需要他付出怎样的代价。
看!
站在旁边的崇文就没有任何想去的意思。
从下冰雹开始, 崇武就呆在山洞里,顶多出去守夜,他完全不清楚深山里的积雪、寒冷与野兽所带来的致命危险。
崇武试图挣脱木槿的束缚:“有肉吃的话, 家里人就能好好补身子,外甥外甥女也不至于跟随大人吃苦。”
他出去打猎不光因为自己馋肉,还想着给家里人补身体。
崇武不明白姐姐为何阻挡他。
木槿顶多比皮包骨头的灾民好点, 她身体仍旧格外瘦弱, 手臂上一摸全是骨头, 然而她逃荒之后干的活不少,早就锻炼出力气来, 崇武没办法轻易挣脱她。
“你出去就肯定能打到猎物?打不到猎物受伤怎么办, 我们又不缺粮食,犯不着拿命去赌。”
车队里人人有锄头铁锨不假, 可它的杀伤力不仅没办法和现代专门的狩猎工具相比, 甚至远远不及此时猎户用来打猎的弓箭。
要想不受伤挂彩打到野猪简直在做白日做梦。
看见崇武露出泄气的表情, 木槿乘胜追击:“你也听见了, 山里有个野猪群, 若几十头野猪围攻你, 你能活着出来?”
在没有粮食的时候,为了活命而冒险一搏并不稀奇,可他们手里有足够的粮食,完全没必要冒着受伤或者丢掉性命的危险去打猎。
木槿说话时特地压低声音,在崇武听来,颇具代入感,他光想到有几十头野猪把自己围起来,就被吓得两腿发抖。
王李氏跟王宝山对视,老夫妻俩并不想儿子出去。
上回崇文在大雪天找人是迫不得已,当时崇文还险些冻僵在半路上,他们可不想让幼子再出去送命。
幼子年纪小不曾见识过大阵仗,王宝山却见过。
他在族里排行第四,老大是年纪轻轻病死的,老二即为现在的族长王宝兴,而老三跟人家上山打山猪被山猪给拱死了,连个后都不曾留下。
王宝山亲眼见过被山猪獠牙拱出来的血窟窿,他着实不想让崇武出去冒险。
王宝山道:“咱不吃肉不会死,出去打猎却会要你命,你且听你姐姐一句劝吧。”
崇武顿时蔫巴起来,他坐回自家的铺盖,眼睛失落地垂下来。
而不远处的平安二溜子几人皆兴致怏怏,光出去打个兔子就险些让他们冻死,若非族人们出去寻找,压根没办法回来,他几个人可太清楚在雪地里行走的艰难了。
那时候积雪还不像如今一样厚实,但在雪地里行走,光挪动步子就要花费极大的力气,上回能打到野物算运气好,这回打野猪却不晓得如何。
之前半脚迈进鬼门关的平安,如今老实得跟个鹌鹑差不离。
被灾民们的话所鼓动想要出去的皆为之前在山洞里老实猫着、又被昨日肉汤勾起馋虫的人,他们并没有亲身体验过外头的苦楚。
反而兴致勃勃央求王宝兴:“族长,让我们去吧,待打回山猪来就能日日吃肉喝汤了。”
光想到能连续数日吃肉喝汤,他嘴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奈何王宝兴不为所动:“想要吃肉喝汤,也得你有那个命才成,你回去问问你爹让你去不。”
与王宝山相同,王宝兴清楚记得老三活生生被山猪拱死的事。
那时候他在城里念书,并不常回王家村,过去许久才惊觉老三人没了。
族里排序齿有它的讲究,十岁以下夭折的男丁并不排进序齿里去,等长到十岁站住了才能入族谱。
把人养活到十六七不容易,可还没等他成家立业就先给野猪拱死,幸好老三家并非他一个儿子,否则家里的爹娘恐怕就要随他去了。
眼前跟自己求情的后生才十五,比崇武还小,王宝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去冒险。
等少年跑到他爹面前,他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爹,你为啥不让俺去,俺给你打肉回来吃!”
“吃!净知道吃,反正就是不能让你出去。”
他爹比王宝兴小了十几岁,他要管当初被拱死的人叫三哥,三哥死的时候自己才刚记事,看见族人们把满是血的尸体抬回来,小小年纪被吓得不轻。
长大成人之后,他偶尔也会跟族人们去山上打猎,却从来不会进林子深处招惹山猪亦或旁的野兽,有个野鸡兔子打牙祭就成,可不能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把小命给丢掉。
不管少年如何哭求,父亲死活不肯让他出去,加上山洞洞口还有族长的阻挠,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歇下心思。
等挨个把蠢蠢欲动的族人们安置好,王宝兴才再次走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