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一看就是杜岩写的。
拆开一看,竟有十多页。
江芝叹然,这上过大学的就不一样。
她满满当当写完两页半都觉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个不朽的业绩。
“杜医生可真够厉害的。”江芝自愧不如。
秦云瞪她一眼:“看信。”
江芝认真看了三页,再往后看就没了耐心,匆匆看过每段开头,潦草翻到最后,果不其然,看见杜医生的签名。
底下还零零散散跟了六七个人的名字,紧跟在杜岩后面的名字就是昨天那个脾气火爆的护士萧静。
看着像是杜岩的对象。
“妈,你没写啊?”
“哼,”秦云从她手里抽回来信纸,叠好放回去,“我还写呢,我在写写我们医院就更热闹了。赶集呢!”
秦云不写,江芝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来这事跟秦云关系就不大,江芝还怕自己连累到秦云呢。
“也没几个人,交上去估计也没什么事。”
要么是单位不管,要么就是不痛不痒的批评祝家父子一顿。
江芝都没抱什么希望,总觉得伤害不大,便宜了祝家人。
“还没什么事呢,你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到我手上的吗?”秦云没让她猜,“我们副院长给我的。”
“副院长?”
江芝惊了下,杜岩胆子可够大的,这东西都敢拿给院长看。
他该不会还想着让院长给他联个名吧?
“嗯,杜岩对象你见过没?”秦云看她一眼,想知道江芝到底知道多少。
“是那个萧静,萧护士吗?”江芝对他们有印象,“性子挺直爽的。”
是昨天那么多护士里唯一一个敢把祝家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护士。
“是啊,人家有个好爹。”秦云叹口气,没跟她细讲,“现在这事已经闹起来了,年轻的医生护士们容易冲动,都想要个说法。现在院领导都知道了。院里开会决定,会以单位形式发函,你可别跟着凑热闹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几个小年轻们联名过家家的事了。
到时候无论是单位还是工会,都得有对接的。
“哦。”
江芝也没想到事情能闹这么大,她跟张医生昨天都想错了。
以为杜岩是块石头,没想到石头后面还有块宝玉护着。
秦云看江芝一眼,十拿九稳:“你是不是也写了封举报信?”
江芝下意识点头。
“刚给你说过让你别惹事,好好复习,安心过自己日子,你转头就给我忘了。”秦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恨铁不成钢,“你跟着他们掺和这些事干什么,有这时间还不知道多写几道题。是生意不忙了,还是题都做完了?嗯?”
“那也是祝家人先搞坏在前,他们欺负了我婆婆,我也不可能看他们逍遥。”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秦云说她几句,又开始提点她,“拿好你婆婆的病历本,今儿下午你就给可以把你的举报信一式两份,交给工会和你们大院的居民代表会。估计明天就会有人来你们家问话了。”
江芝不想让秦云多担心,没提赵大娘那团糟心事。
“我知道了。”
等回到家,江芝就把秦云住院的单据整理好,加上闻禾看病拿药的单子罗列出费用明细,一式两份,分别放到两份举报信里。为防万无一失,她还让如许跟邝统签上字。
当天下午,江芝就交给如许,托她转交给工会和领导。由着医院方面施压,事情进展的相当速度。
次日上午,来上班的如许和邝统就被工会领导请去问明情况。下午就有工会的上门来看周瑛。
“情况真是太恶劣了。”工会跟着领导来的是个小年轻,看完病历,很是气愤,“组长,他们也太嚣张了。咱们馆工人内部绝对不能有像他们这样不知团结的恶分子!”
领导是个中年男性,并没有接他话,只是再三问清楚祝老爹跟祝老大夫妻两在事情中的角色。
江芝详详细细地把事情如实相告。
工会领导走的时候特意从院子里经过,看了眼事发地,又抬头看了看对面:“起因是在赵泽坤组长家?”
江芝轻轻点头。
工会领导记录下来,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江芝喊住了他们。
“领导,我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小年轻很爽快:“什么事?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有我们在,别害怕。我们本来就是为咱们单位工人服务的,你们是工人家属,我们也为你们服务。”
江芝面露难色:“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人多,生活压力大。我婆婆跟嫂子住院,近乎花了我们家所有积蓄。现在祝婆子家不愿意付这笔账,按理都是需要居民代表会出面调解的。”
“但,但,现在..”她故意停顿,支支吾吾,很是为难,“能不能麻烦你们跟我一起去趟居民代表会,我这些东西都还没有交过去。”
小年轻很单纯,顺着江芝话就往上问:“怎么没有交啊?是不是那边的人排外,欺负你们了?”
江芝眼睛飞快地掠过对面,瑟缩了下,像是很害怕。
小年轻再问什么,她都不肯再说了。只是恳求他们跟自己一道过去。
领导看了眼对面,细想了下,说的很肯定:“赵泽坤的母亲是在居民代表会吧。”
江芝浑身都抖了下,而后,眼角直接掉出了两滴泪。
跟着一道出来送人的闻禾:“......”
最后,还是工会的人跟着江芝她们一道去了居民代表会的办事点,说明了来意。
坐在里面嗑瓜子的办事员们看见江芝一幅受了欺负的委屈样子,就跟活见了鬼一样。
尤其是赵大娘就差拍桌子站起来了:“你们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他们不成?”
明明是江芝来这闹了一出,吓唬的底下人又追又巴结,上赶着递介绍信,给煤票不说,连带着现在都不怎么听她了。
想到这,赵大娘就恨恨地瞪江芝一眼。刚好被工会调查的人给看到。
“欺不欺负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小年轻刚参加工作,平日里也最烦家属院这些大爷大娘们,“反正我们现在是来调查邝老一家刚搬过来受排挤的情况,尤其是邝老爱人受伤的事情。你们要是知道什么情况,也尽快跟我们反映。”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脸色多多少少都有些变了。
“这件事情馆里领导都很重视,势必会有个水落石出。咱们馆内内部什么时候都不会纵容故意伤人,排挤欺压同事的现象。”工会组长眼睛锐利地扫过屋里众人,“领导都说了,谁要是敢破坏咱们大院内部的团结与和平,那咱们馆里也就容不下他了!”
“哗啦”一声。
赵大娘没站稳,踉跄了下,带倒了手边的杯子,应声而落。
工会组长目光在赵大娘身上停留许久,而后才意味不明的转开目光。
小年轻见赵大娘心虚,越发觉得自己看透了真相,匡扶了被欺压的小可怜江芝。
“您也先别激动,我们来这也主要是为了让你们配合我们工作,做好这邝家医药费和相关赔偿的处理与调解。”
居民代表会的其他人审时度势,连忙应道。
“明白明白。”
也就是从这天下午起,江芝家里的访客就再也没断过。
第101章 蜂蜜
工会的人走后, 江芝前脚到家,后脚就有居民代表会的人拎着东西上门看望周瑛。
“周姐好点了吗?”来的还是之前短发女人和年轻女人。
闻禾做不出赶人的事,请她们进来。
“我娘在里面休息。”
“你看这事闹的, 家属院事杂,我们整天忙着,没个得闲的工夫。要不是下午见着了,都不知道周姐住院了。”短发女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吊梢眼, 看着很精明的脸上显露出难过神色, “看见周姐现在这样, 我心里也难过。咱们干这个工作就是为大院服务的, 现在没服务好大家,我们这愁的饭都吃不下去。赶紧趁着下班来看看。”
“周姐, ”屋门开着, 短发女人径直进来,“我是小宁, 在咱们居民代表会工作。周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周瑛半躺在床上, 听江芝安排, 只是笑, 语义含糊:“年纪大了, 也就这样。”
宁大姐试着问了句:“这看了医生好多了吧?”
“看医生太贵,我奶都没怎么看。”倒水的子城语气平平接了句话, 而后, 又害羞的笑了下, “您喝茶。”
宁大姐:“......”
闻禾轻声训斥:“不许没礼貌。”
“哦。”子城自觉贴墙站,“我去罚站。”
“不碍事, ”宁大姐尴尬的笑了下,忍着憋屈道,“这孩子是回答我问题呢,快别让他站了。”
她能跟个小孩计较么?传出去了,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宁大娘,我知道您心疼孩子。”闻禾温柔一笑,说起话来都是柔柔地,“但只要是人做错事了,谁也管不了他们是年幼还是年长,都得有惩罚才能长记性。”
宁大娘脸笑得都有点僵,第一次感觉有点坐不下去。
“宁大娘,芦姐,”闻禾笑着起身,“你们喝水,我去做饭。今晚留家里吃吧?”
“不用不用,”她们哪儿敢吃邝家的饭,“我们陪周大姐说会儿话就走。可别做我们的饭,我们一会儿还有事。”
闻禾温温柔柔应了。
闻禾走之后,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宁大娘跟芦花对视一眼,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一个大院,哪儿头都不好惹。
她们试着跟周瑛搭了两句话,还没等到往下说,要么是周瑛含糊绕过,要么就是家里几个小的闹着玩打断了。
宁大姐看了眼坐在凳子上,似听不见她们对话,专心跟糯宝玩的江芝,神色淡然。
“江同志,”宁大姐问的客气,“你怎么看?”
邝家是刚搬来的,一开始并没有人把他们看在眼里。
可谁都没想到他们家有个这么能折腾且不怕事的江芝。
江芝两手虚抱着站在她腿间,往她怀里来的糯糯,眼里的笑并不见底。
“领导体恤我们,我们也不能让领导为难。我都听领导和宁大娘的,相信你们会给我们家一个公道。”
宁大娘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这事怕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