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还能想象吗?
——
店里关门晚,江芝晚上拎着包,直接回了家。
她回去的时候,邝深已经回来了。
“娘怎么样?”
“好点了,如许过去陪着了。爹刚回来,进入休息了。”
江芝凑合吃了两口饭:“嫂子呢?好点了吗?”
“大哥看着呢,没什么大问题。”邝深一天跑下来,也是忙得不行,坐在桌子边,手指搓着,有点想抽烟。
“对了,跟你说个事,”江芝三言两语把周阳的事说了下,“我没敢应他。要不,你带带他,看着还挺好的。”
“这小子耍小聪明,我没教过他什么,但也确实让他办过事。”邝深手指屈起,敲了两下桌子,不是很喜欢这种扯虎皮做大衣的人。
但也没把他当回事。
“你想用他?”
“还好,但他确实挺有卖衣服的本事。可我不敢用他。”
“那扔你副食铺子去。”
江芝不大舍得:“有点浪费了吧。”
“又不是什么大本事,不喜欢就再换。”邝深一锤定音,“让颜凛看着他,顺便教教规矩。”
江芝:“......”
做生意哪儿还有什么规矩。
她筷子戳着粥,不太满意,嘟嘟囔囔。
两人独处的时候,邝深总愿意拉的下脸哄她:“你那边缺人的话,我再给你找几个好的?”
江芝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邝深亲自把的关。
本就不是一个多愿意花心思的人,可有时候却也耐心细致到让人恍惚。
“免了啊,我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数。”江芝把喝不完的粥推给他,“我打算回头让大哥去给我当账房先生,大哥算账算的超快。以后要是搞什么活动,大哥也能帮我帮衬些。”
“然后,等大嫂身体再好点了,我就请大嫂来店里帮我处理售后和瑕疵衣服。”江芝觉得自己超大方,“按件给钱。你不准插手!”
邝深失笑。
江芝被他笑恼了,拽着他袖子,佯装凶狠:“听见没?”
“嗯,”邝深眼里都融着极浅极浅的笑意,“都听领导的。”
次日,江芝背完书出来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剩的几个人都在厨房。
“怎么了?”
“家里没煤了,”闻禾看火已经热不起来了,草草拾出来几个微热的馒头,“还好馒头是熟的,就是还有点凉。可是给娘熬得粥没热起来。”
昨天事儿太多了,谁都忘了去看看家里的煤。
“先吃饭吧。”邝统等着去医院看周瑛,“我一会儿给你娘买一碗粥。”
“怪我,”江芝拍了下手,有点懊悔,“之前娘跟我说过家里面煤和米面都不多了。我这几天忙忘了。我一会儿去居民代表会那换点煤票,换好就能去拉煤了。”
“不关你的事,刚搬家这几天本来事儿都多。”邝庭温声开口,“我今天在家没事,我去换。”
江芝拽了下邝深袖子,不是很放心。
“这不是拿证件去领煤票吗?到地方不就领了吗?又不是多复杂的事,这个总不至于还不放心我们吧。”闻禾拉她坐下,“总得让我们也做点什么事吧,不能光在家里吃白米饭呀。”
闻禾睡了一觉,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还能跟江芝开上两句玩笑。
江芝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转念一想,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那嫂子,你们换好煤票就放那吧。等邝深下午回来了,让他去找人抬回来。你们别动了。”
“好。”
吃过饭,家里人有事都走得早。
江芝跟谁都不顺路,出门的时候,又被糯宝黏着腻歪了点时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都要赶上人上班的点了,还碰见同一楼的王大姐跟她打招呼。
“欸,新搬来的,”王大姐拍了下车把,“我姓王,跟你们一栋楼。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王大姐,”江芝记人,笑着打招呼:“我男人姓邝,喊我小江或者芝芝都行。”
“小江。”
打过招呼后,王大姐特自来熟,跟她小声八卦。
“你听说了吗?昨夜里祝婆子发烧了,说是在外面吹一天风冻着了。”
话说到这,王大姐看她一眼,也觉得奇怪:“你们不是一道去医院了吗?这祝婆子怎么还冻着了?”
“可能是因为她儿子不舍得给她交钱挂号看病。”江芝语气淡淡,不当回事。
王大姐瞬间惊了:“祝老二掏钱?那不该是...”
对上江芝似笑非笑的目光,王大姐及时止住嘴。
“是什么?”
“没,我就是挺惊讶的。”
还第一次见有人跟祝婆子去医院,一分钱没花的。
“这有什么惊讶的,本身就是祝婆子身体不好。我们家助人为乐,送她去医院。又不是因为我们病的。”江芝轻手拂去包上的尘埃,“不过,要说还得说祝老二。昨天,祝婆子在医院撒泼又打滚地说难受,祝老二愣是狠得下心,不掏这个钱。可还真是孝顺。”
王大姐听的迷迷糊糊:“...真的假的?祝婆子都难受地撒泼打滚了?”
“反正是在医院里嚎叫的厉害,引不少人围观呢。您回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江芝轻飘飘地把话题扯开,两人同行聊了一路。
王大姐什么话都从江芝嘴里套不出来,还被江芝捧了几句。
最后,走的时候,王大姐开头那点小心思都淡了,真情实意地提醒了句。
“我听说祝婆子一早就去医院看病了。”
江芝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看呗,他们家又不欠她的。
难不成还想让他们家掏钱咋滴。
“之前,祝婆子他们家也是跟人吵架后住院。后来,拿着住院单子成天去别人家门口闹。”王大姐压低声音跟她讲之前的事,“那时候,她每天早上都去敲人家门,一大早找不痛快。不给钱就在人屋门口骂。”
“?”
江芝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操作。
王大姐提醒她:“祝婆子住院一般也就三五天,你们家多注意点。等她快出院的时候,家里白天最好别留人,避一避。”
“避不了的,”江芝看的很透,“她要是想找事,我们白天不在,晚上她还是会来的。总不能再搬个家吧。”
王大姐一想:“也是。”
搬个家的成本可高多了。
“那,你们多注意点。实在不行,就给她几块钱,这事掀过去得了。祝婆子身体其实还成,住院花费也还好。”
这也就是大院里绝对部分都不想跟她纠缠的一个点。
钱给了心疼,但还到割肉疼的地步,但不给了就是恶心人的存在。
所以大部分人都愿意破财消灾,以后躲着祝婆子走。
王大姐道:“反正,你都上他们家闹过一趟了,估计他们以后也不敢缠你。你就甭搭理他们。”
别说祝婆子,就是大院里其他人现在看江芝都不太敢惹。
谁都不想一大早就被人大开着门,堵家里闹一场。
“谢谢王大姐,我知道了。”
王大姐最后劝她一句:“听姐的,以后避着祝婆子走。”
江芝笑了下,没接话。
避着走?
以后谁避谁还不一定呢。
——
上午,公社成衣店。
“姐,咱们真这么穿啊?”高晓晓站在镜子前,还有点扭捏。
趁着店里现在人少,江芝受之前顾客的启发,给自己和高晓晓都套上店里的衣服。
整一行走的人形广告牌。
“嗯,多好看。”江芝让她站直了看,“咱们既然是卖衣服的,也不能把自己打扮的不像样。咱们得先把自己拾掇地像个样子,别人才会信我们店里的东西。”
高晓晓手都不敢摸衣服,明明卖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当衣服一穿到自己身上,那感觉立马就变了。
“姐,我还是穿那个黑的吧,这个绿色毛衣太贵了。”
“别脱,抬头,看这,”江芝让她看镜子,目光里都是赞叹,“多靓的姑娘。”
高晓晓看着镜子,觉得自己像是换了张脸,土里土气的姑娘也变成了穿着鲜艳的城里人。
“加把油,好好干,这身衣服算是提前给你的奖励了。”
江芝拍拍她肩膀,走向后面。
高晓晓鼓起勇气喊住她,紧握着拳头,干劲儿十足:“芝芝姐,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听到了,俊姑娘,”江芝转身,眼眸弯起,露出浅笑,“记着以后要勇敢地抬起头。”
后来,每当她遇到挫折,觉得难堪,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的耳边总能响起那句话。
“俊姑娘,要勇敢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