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将脸埋在颈窝,青丝倾洒下来覆在他肩头,似乎发了狠的想叫他吃吃痛,牙尖用了点力,死死咬着小片颈肉。
但她咬上的地方,离他喉结不远。
顾赦神色泛起异样,属于另一个人的浅浅呼气,在他颈部徘徊,宛如轻羽,时不时拂过他喉结,像在撩人情欲似的。
顾赦长睫扇动,感觉颈畔被咬的微微湿热。
悠悠牙尖的力道,只差没咬破皮,她想等顾赦求饶,再不济吃痛叫两声,谁知等了半天,对方吭都没吭一声,只是扶着她腰身的手力道紧了些。
踌躇半晌,悠悠最终没有继续加重力道。
她觉得顾赦真是难对付极了。
她在他面前,像极了‘正人君子’,什么阴诈狠辣的手段,都不忍心对他用,咬人都要掂量力道,担心真给人咬伤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知道他是不想她涉险,她可以不顾他的担忧离开,但她不能不小心对待这份情意,以免伤到对方。
可她继续‘正人君子’下去,哪里拿的回储物袋。
生平头一次感觉到两难,寻不到两全之法的悠悠,有点丧地松了松微酸的牙齿。
她正打算起身,微抬的脑袋被按了回去,落在她后腰的手掌也添了力。
悠悠腰身一软,整个人被迫塌下,跌入宽阔的怀里。
一道道沉稳跳动的心脏声,隔着松皱的衣襟传来,悠悠睫毛颤了颤,被压着的脑袋埋在温热的颈畔,鼻尖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雪草木味道。
“师姐。”微哑的嗓音响起,语气莫名。
“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悠悠一愣,不明所以的想起身,却被紧紧抱在怀中。
她看不到脸,不知顾赦此刻是何神情,只感觉到对方扣着她后脑的手指,穿过那些发丝,不知是何意味的紧抓了抓,指腹隐隐发烫。
“要是师姐为了救旁人,故意这样……”他低声喃喃,好似自言自语, “我得要那人的命才行。”
悠悠没听清楚,但她忽然发现一件事,对方一只手落在她腰后,另只手压着她脑袋。
储物袋——?!
悠悠细指赶忙往顾赦腰侧一扒拉,当真握住了袋子。
悠悠难以置信,之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激动起来:“好师弟,我就知道你会还我。”
顾赦抿了抿唇,女孩脑袋在他颈畔欢喜的拱了拱,细软发丝沿着他下颌轻蹭,酥酥痒痒的。
顾赦眼神晦暗不明,忽地道:“塔内危机四伏,直面鬼王,师姐当真觉得,为慕天昭如此涉险值得吗。”
“当然。”悠悠不假思索,想了想,又补充道,“鬼塔内关了太多人,就算师兄不在其中,我也会尽力解救。”
顾赦不置可否,随后意味不明道:“师姐认为值得就好。”
储物袋归来,悠悠本以为师弟终于想通,谁知他还是不愿意撤下结界,像是最后的倔强,非逼着她自力更生。
悠悠拿出神农铲,挨着结界挖洞的时候,知道顾赦站在远处楼台上,
他没阻拦,只远远看着她。
悠悠心里怪怪的,不过还是坚定的挖起来。
神农铲触地所向披靡,挖土如挖豆腐似的,没多久,悠悠就沿着地底挖通了结界,在结界外冒了头。
“没关系吗。”同在楼台上的释元开口,提醒道。
“九叔叔,那可是鬼王。”
顾赦拇指抚过卷轴。
这是君夜尘清晨传来的,他人在鬼塔内,详细讲了塔内情形,里面提到一个名字,被他兄长重点关照的凡人——苍舒孑。
凡人。
是个凡人……
听到释元的话,顾赦敛了思绪,淡声道:“没关系,他们或许还认识,至少,君烬应该认得出她。”
鬼界的大鬼王,原本就是神殿中人,负责看守女娲石的神使,既如此,伴女娲石而长的小红莲,他不该不认得才对。
顾赦摸了摸左腕手链,仅凭轮回镜所显的一幕,魔神所言,不足以让他完全相信一切。
他要确认,也想确认……
顾赦远远望向在结界外冒了头的人影,他若真要拦,就不会亲口告诉她花城危境了。
他心里其实很高兴,即便她得知慕天昭身处险境,那么急迫去营救,也从始至终没对他动过法力,恼到极致,竟也只气到咬了咬他。
但她还是离开了。
站在过高的楼台,风冷冷吹过,刮的顾赦脸颊生疼。
他极力看清悠悠的神情,想知道这人是抱什么心态,在他注视下打算离开他的。
倘若她不假思索地走了,他倒想得开。
也许她没想过此行的危险,没想过她要是一去不返,他会如何,所以才选择离开。
可她偏偏是在结界边,踌躇了许久,最后望了望他才走的。
这让他连理由都没法给她找。
她明明知道危险,知道最糟糕的后果,知道她这番冒险可能让他失去她,却还是走了。她原来不是没有顾虑,只是为了心中认为更重要的事,选择抛下这些顾虑,也把他抛在了身后……
阴暗的情绪,在心间无声发酵,顾赦忍不住的想。
这让他如何能忍。
另边,悠悠走到楼台视野触及不到的地方,才停了步伐,回头空落落的望了眼,摸了摸手链上蕴着红芒的小石莲。
离开结界的时候,她有点心虚,没敢朝那双黑眸看去。
悠悠心里无奈,她知道顾赦担心,看到她走了一定很难过,但现在情况危急,听说不止师兄,后来萧町和小和尚牧芥等人得知,也赶了去,试图以自身功德消弭那些业障,但君烬叠加起来的业障滔天,他们不敌也被困住了。
同是仙门中人,她既得知,同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
*
黄昏时候,悠悠赶到了花城,城中与顾赦给她看的留影石内情形一模一样,甚至过了一夜,更为严峻。
踏入城内的那刻,业障枷锁向悠悠缠绕而去。
悠悠心里有一瞬的慌乱,仔细回顾了过往岁月,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最后,她带着点忐忑,想起了神魂游离在另个世界的时候,揍过一条小狗。
准确来说,是互殴。
她那时五六岁,过往记忆一片空白,仅凭生存本能,靠捡垃圾养活自己,有次蹲守在垃圾桶边的时候,遇到条灰不溜秋,龇牙咧嘴的狗子。
当时年幼,她小短腿跑不过四条腿的狗,捡剩饭都捡不到热乎的。
饿了几顿,她被逼急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那狗睡觉,来了个偷袭,打了一架。
她赢了。
战败的狗子呜呜嗷嗷,后来见到她就躲,把地盘让给她了。
想到此,悠悠心底泛起嘀咕,这不算恃强凌弱吧,而且后来她和狗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她还给它取名叫‘旺仔’,她在那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悠悠心中的忐忑在枷锁靠近时,烟消云散。
她周身泛起了淡淡金光,所有逼近的业障枷锁碰到,如被阳光照耀的冰雪,瞬间消融。
意识到这金光就是功德,悠悠睁大了眼,空前膨胀。
她一生行善,就是为了此刻!
悠悠来时做过功课,功德越多,金光越盛,笼罩的范围越广。
她周身环绕的功德金光,虽然没有非常明亮,但足够将她裹的严严实实,不受业障束缚。
悠悠畅通无阻的进了塔内,这一进,情况截然不同了。
一阵森林阴风吹过,伴着鬼哭狼嚎,悠悠来不及察看里面情形,周身金光便如风中残烛,咻的熄灭,整个人瞬间被黑暗吞没。
*
丫的。
终于逃出了底层。
苍舒孑从十八层蹿到十七层,长呼口气。
鬼塔内,业障之花如一双双眼睛,凝视着塔内所用动静,苍舒孑一路避开这些君烬的眼线,在十七层摸索了会,找到通向十六层的通道。
这座业障形成的鬼塔,结构如十八层地狱相似。
君烬将他困在了最底层,也是最与世隔绝,犹如铜墙铁壁的地方,十八层到十三层,都是空荡荡,没有谁的业障达到被困在此处的地步。
十二层,也只有零丁几人。
其中一个,苍舒孑觉得眼熟,略一回忆,朝快被业障包成蝉蛹的酆隗摆摆手,幸灾乐祸的比了个再见手势。
后者没注意到他。
被业障束缚之人,轻则受些皮肉之苦,重则被业障反噬索命,注意到也没闲工夫理他。
十层九层的人数,一下多了起来,密密麻麻,均被业障牢笼困住。
惨叫声听的苍舒孑一身冷汗,路过一个刀疤男子身旁时,还亲眼目睹,对方被业障形成的一双手挖出了眼睛。
因果报应。
有业障不可怕,可怕的是偿还时刻。
苍舒孑没敢逗留,顺着出口一路狂奔。
八层到六层之间是联通的,身处其间的,都是些业障较轻者,即便如此,到处也是哭天喊地的惨叫,仿佛此地是人间炼狱。
这三个连层宛如迷宫,苍舒孑在里面来回寻路,不少人发现他的存在,立马叫嚷起来。
“毯子小哥!救救我!”
“这小兄弟,周身怎么冒着黄光而非金光。”
“道友,救命啊道友!过来帮我把这业障消弭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