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是因为你要下场，所以他们才会急急忙忙给我定这门亲事的，爷爷奶奶需要银子，爹娘需要向你表功，既然这样，要不我还是废了你这只拿笔的手吧，这样你就没有办法下场了，我也不用嫁给方老爷，对吗？”

　　本该在厨房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闻人奚手中，正压在闻人澄的右手手腕处，似乎下一刻就要将那只拿笔的手给砍下来般。

　　原本皱眉觉得闻人奚有些不识好歹的闻人澄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因为他清楚，闻人奚真的干得出来。

　　“大丫！”

　　上次晚饭时的事情似乎再现了，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见闻人奚手里有刀，所有人都不敢妄动，生怕刺激了闻人奚，她真的会伤了闻人澄。

　　这几乎是要了那一家子的命。

　　“大丫，你要是敢动澄哥儿，我就跟你拼了！”大伯娘何氏牙齿都在打颤，她想到白天，差点砍到她脚的镰刀。

　　澄哥儿是她的命啊！

　　“哦。”闻人奚根本就没有回头看其他人，依旧看着被自己控制住的闻人澄，脸上笑容不变，“我好害怕啊，我想了想也不对，就算闻人澄你不能下场考秀才，没办法成为秀才老爷了，伤了的话也要找大夫治病的。”

　　“大丫，你说的对，即使我没办法下场，你若是伤了我，我去找大夫也要花很多银子，既然这样，不如让我去考功名，有了功名，你不会受委屈的。”闻人澄喉头动了动，馒头冷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轻，生怕闻人奚一刀子下来，自己的一辈子就毁了。

　　“你看病关我什么事情呢，没关系的，不过，即使你不去考功名，将来也要娶妻生子的，家里拿不出聘礼了呀，到时候不但要卖了我，可能还要卖了小丫吧，啊！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原本抵在手腕的刀，移到了闻人澄脖子处，“要不，我直接把你杀了吧？这样就不用担心将来你娶妻要卖了我和小丫了。娘，你不是说，家里就咱们三房没有男丁，你在妯娌之间抬不起头嘛，我杀了闻人澄，大伯娘也就没有儿子，跟你一样了，你说怎么样？开心吗？”

　　闻人奚一边说，刀还一边比划着，眼中的冷漠让人畏惧，好像说的不是杀人，而是杀一只鸡一样轻而易举。

　　最让闻人家的人害怕的是，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就像是……疯了一样。

　　“大丫、大丫，不能啊，他是你堂哥啊，大丫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李氏惊恐极了，她万万没想到，闻人奚居然有这样的胆子，“娘求你，娘求你了，放了澄哥儿好不好？杀了澄哥儿，你也会偿命的！”

　　“放了？放了我也会嫁到方家去，被方家那个老鳏夫打死，既然这样，我干脆拉着闻人澄陪葬，岂不是更好？”

　　原主倒是什么都没有做错呢，还不是被打死了？跑回来求助，所有人都劝她回去，说她已经是方家的人了，说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让她不要给已经成为秀才的闻人澄丢脸。

　　闻人澄已经不敢说话了，连吞咽口水都不敢，生怕那刀就这么划破了他的喉咙。

　　大丫说的对，嫁到方家也是死，她真的有可能拉着自己陪葬！

　　这时候闻人澄已经不想断了手是不是被毁了一辈子了，他只想活着！

　　他才十几岁，还年轻，不想就这么死了啊！

　　“好可怕哦，为什么你要下场需要银子，要让我嫁给方老爷？真是奇怪，你不是有一个妹妹吗？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闻人娇难道不应该为了你牺牲一下？为什么要我这个堂妹来呢？”闻人奚越说越激动，刀像是控制不住般往下压了压，一条淡淡的血线立刻出现在了闻人澄脖颈上。

　　看着很严重，但其实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可闻人澄却发出了濒死般的惨叫。

　　所有人都被闻人奚突然的动作给唬了一跳，更加不敢妄动了，连狠话都不敢说了。

　　假如闻人澄今天不回来，闻人奚大概会将家里毁了，然后用闻人澄的前程来逼出嫁人选换成闻人娇。

　　只要她够狠，这群欺软怕硬的就不敢做什么。

　　而比狠，谁能有她狠？

　　闻人澄回来，倒是更加简单了。

　　“为什么是我这个隔房的堂妹，而不是你亲妹妹呢？闻人澄，你能告诉我吗？因为我爹娘恨不能跪在你面前，因为我和小丫有爹娘像是没爹娘，没有人护着，好欺负吗？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我只有让不让我活的人都去死了。”

　　闻人娇惊恐得牙齿都在打颤，腿都有些软了。

　　“你先去死吧。”

　　“等等！”关键时刻，王氏终于顶不住，“换！换！大丫你说的对，澄哥儿下场应该由大房想办法，我也发现娇娇比你更加合适，到时候，就让娇娇嫁到方家去！”

　　没什么比她大孙子重要，大丫已经疯了，她真的会杀了澄哥儿的！

　　以前因为澄哥儿，她对闻人娇不错，但这种时候闻人娇算什么？

　　“奶奶！”事情终于发生了，闻人娇惨叫出来。

　　她怎么能嫁给方老爷那个老头子！

　　他年纪比爹还大，还打死了两个妻子啊！

　　她是要嫁给秀才举人，去当官夫人的，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你闭嘴！难道你想你哥死吗！”王氏恨恨地瞪了闻人娇一眼，要不是她去招惹小丫，逼得大丫发疯，今天晚上根本就不会有这事情，澄哥儿绝对不能有事。

　　瞪完了瘫软下来的闻人娇，王氏看向闻人奚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与讨好，“大丫，你说的对，就应该让娇娇这个亲妹妹为澄哥儿想办法，跟你们三房没有关系的，你现在能放了澄哥儿了吗？”

第11章 卖女供侄儿科举１１

　　“放了？我好害怕啊，万一我放了，你们就扑上来把我关起来，一直关到成亲的日子怎么办？”闻人奚目光落到王氏身上，随后扫视了一圈，还真有人被她的目光看得心虚了，尤其是大房两口子，一看就知道被她说中的心中的想法。

　　只要放了闻人澄，他们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真的吗？

　　“大伯娘，大伯，你们说对吗？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关我？你们有这个本事吗？”闻人奚单手压着闻人澄，握刀的手往旁边一劈，结实的实木桌子就被她劈成了两半，“要不，我还是带着你们的心肝宝贝陪葬吧，我一条丫头命不值钱，带上你们闻人家要光宗耀祖的闻人澄，明显是我赚了啊！”

　　“不会的！这个家轮不到你大伯他们做主，我和你爷爷还在，我说了闻人娇嫁到方家，就是闻人娇嫁到方家！”王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恨地瞪了何氏一眼。

　　何氏心疼闻人娇，想冒鬼主意，但是王氏是真的不敢了。

　　闻人奚表现得太疯了。

　　这种疯，逼急了她真的会砍死全家的，王氏还不想死，她还没看到闻人澄娶妻生子，成为秀才公，而对闻人娇，王氏心里早就有些不满了。

　　家里的好东西都是澄哥儿和河哥儿的，澄哥儿是个好兄长，有时候会给闻人娇，这丫头片子居然就理所当然地接过去了，那都是她给澄哥儿准备的！

　　就算是澄哥儿给娇娇那丫头的，她也应该有点眼色不接才对，丫头片子吃什么好东西！

　　只是碍于澄哥儿的面子，她一直没说什么而已。

　　比起对大丫小丫的嫌弃，她对娇娇那个丫头片子意见更重，仗着澄哥儿好心，以为自己是个大家小姐呢？

　　闻人娇彻底慌了。

　　在闻人奚控制住闻人澄威胁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好，自从闻人奚亲事定下来，她就不止一次去奚落过，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抗拒以及不愿，可她没想到闻人奚居然有这个胆子，敢直接朝闻人澄下手。

　　她奶对她比其他几个孙女好，可绝对不可能和她哥闻人澄比，为了闻人澄，她奶真的做得出让她代替闻人奚嫁到方家的事情来。

　　“娘，娘你救救我，我怎么能嫁给老头子呢，而且他打人啊，打死了两个人啊！”闻人娇惊恐地抓着何氏的衣袖，然而何氏红着眼睛，没有回答她。

　　她一共就两个孩子，闻人澄是她命根子没错，但不代表她就不疼女儿了，她又不像三房那两个傻子，只是再疼女儿，也不会越过儿子去，她的澄哥儿才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女儿迟早要嫁人的。

　　“大丫，奶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嫁到方家的，能放了澄哥儿吗？”有闻人澄在手，王氏根本不敢耍横。

　　“闻人澄，还记得上次回来你是怎么说的吗，你是晚辈，无法改变爷爷奶奶的决定，所以你对我的亲事没办法，就算是闻人娇被他们嫁给一个同样的人，你也没有办法。”闻人奚笑容不变，盯着地上满头冷汗的闻人澄。

　　这话一出来，闻人澄表情更加惊恐了。

　　他想起了那时候闻人奚意味深长的话，让他记住他当时说的，所以今天的事情，并不是临时起意。

　　这比闻人奚今天的行为是临时起意更加可怕。

　　闻人奚松开闻人澄站起来，目光却扫视了一圈，笑容不变，似乎在等着这些人发难，可她越是这样，闻人家的人越是不敢动。

　　“我啊，从鬼门关跑了一趟，现在什么都不在乎，谁要我死，我就要谁全家偿命！”

　　“大丫，我们是你亲人啊，你快把刀放下来，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吗？”见闻人澄爬起来躲到一边，李氏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说。

　　她的大丫从前不是这样的，很听话乖巧。

　　“我听话啊，就是因为太听话了，你和爹才会敢将我卖了的吧？我只有妹妹，我爹娘早就死了，你们算什么爹娘！”李氏觉得闻人奚从前会心疼她，就算是现在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闻人奚根本就不给她面子。

　　原主恨着闻人家，对打死她的方老爷反而没那么多恨意，而她最恨的人不是拿着她卖身银子却没有一句话的闻人澄，不是做主将她卖给方老爷当继室的王氏和闻人老头，而是闻人老三这对夫妻。

　　她是真的没想到她爹娘会这么狠，根本就不顾她的下半辈子。

　　从前原主一直觉得，自己三房一家子因为没有男丁在家里被欺负，他们一家子才是一起的，可对李氏和闻人老三来说，她和小丫就只是用来换取闻人澄好感度的工具罢了。

　　“是不是发现，抓住小丫可以威胁我啊？我和小丫两条贱命，比不得闻人澄的命珍贵，咱们只是臭石头，你却是珍贵的玉，两个臭石头拉着你这块珍贵的玉陪葬，肯定是我们赚了，你说对吗？”

　　这个家中真正说了算的并不是难缠的王氏，也不是身为一家之主的闻人老头，而是闻人澄啊。

　　闻人奚话里的警告闻人澄自然听出来了，即使是为了自己，闻人澄也不会让闻人家其他人动小丫的，除非他们有把握直接弄死他们姐妹，否则绝对不敢冒险。

　　闻人澄确实怕了。

　　从前原主多关心李氏他是看在眼里的，可现在那双眼睛中已经看不到对李氏的一丝心疼与情感，即使李氏因为她的话震惊得泪流满面，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事实上，不让闻人娇嫁过去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聘礼退回去，可马上就要下场了，那三十两全部都给了闻人澄带走，现在只剩下五两多。

　　童生下场需要廪生担保，这笔银子必须得出，可除了这一笔，其他的花费很少，五两银子足够来回了，王氏心疼闻人澄，让他不用省着，而他也从来没想过要省着，已经和书院的同伴提前订好了客栈，定金也交了，绝对不可能再要回来。

　　闻人家此时根本就拿不出那三十两，别说三十两，就是十五两都没有。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闻人奚心中嗤笑，拎着菜刀就回了房。

　　她一离开，闻人娇就嚎哭出声，然而，有闻人奚在前，无论闻人娇怎么闹，其他人都有了防备，断然不可能让她重复闻人奚的行为。

　　大伯娘何氏只觉得心都碎了，她虽然疼女儿，可这时候也清醒得很，女儿是绝对没有儿子重要的，无论什么都没有闻人澄重要，她此时只是恨闻人奚不肯嫁过去，逼得她的娇娇大好年华要嫁给方老爷那样的人。

　　但就像之前劝闻人奚的理由一样，现在那些理由全部都回到了闻人娇自己耳朵里。

　　何氏抱着她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红肿着眼睛劝她。

　　“娇娇啊，家里实在没办法，你和你哥感情好，为了你哥的未来委屈你了，你现在受的委屈，澄哥儿不会忘记的，等将来他中了秀才中了举做了大官，肯定会接你去享福的。”

　　看着昨天还张扬娇艳的女儿红着眼睛发呆，何氏心里比谁都难受。

　　“娘，方老爷打死了两个妻子啊，他打人啊，我要是嫁过去了，他会打死我的，而且、而且他比爹年纪还大啊，我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娘你去和奶奶说一说好不好，我不能嫁给方老爷那样的老头子啊！”闻人娇抓着何氏的手苦苦哀求，希冀地看着她。

　　然而一直对她很好的何氏却让她失望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护着她。

　　以往闻人娇和其他几个姐妹有冲突，何氏都会护着她，闻人娇为什么可以在闻人奚姐妹面前一身优越感，高高在上？

　　不只是因为闻人奚姐妹没有兄弟撑腰，将来只能靠闻人澄，还因为李氏夫妻不疼两个女儿，而她却有爹娘的疼爱。

　　可这一次何氏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护着她。

　　“娇娇啊，娘也没有办法，那大丫疯了，让她嫁过去，她真的会杀了澄哥儿的，你且安心，你哥不会不管你的，你爷爷奶奶做的主，我和你爹都没有办法，但有你哥撑腰，那方家不敢把你怎么样。”

　　家里拿不出三十两，闻人奚又表现得太疯，他们根本就不敢试探。

　　自古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闻人家算硬的，从前原主算软的，但闻人奚却是横的。

　　没有办法将聘礼银子还回去，闻人家势必要嫁一个女儿过去，但除了闻人奚和闻人娇，下面的妹妹都太小了，根本就不合适，闻人奚不嫁，那就只能是闻人娇。

　　“娇娇，你说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小丫啊！”想到这里何氏就忍不住埋怨，要不是娇娇招惹小丫惹了大丫发疯，澄哥儿也不会差点受伤。

　　“对！把银子还回去，娘！我想到了，我们把那三十两银子还回去，把银子还回去，我就不用嫁到方家去，这亲事就可以退了是不是？”听了何氏的话闻人娇有些绝望，后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迸发炽热的光。

　　似乎这就是最后的希望了般。

　　“哪里还有什么银子，那银子已经被你哥用得快完了，哪里还能凑三十两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