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通情达理的婆婆真的很重要!
接下来的两天,师雁行一行人在京城竭力休整,期间还打发人去柴父那里送信,双方约在两日后城内见。
师雁行事先在京城租好了房子,也是先签订文书,返回沥州时将文书交给田顷保管。
前段时间田顷已经帮忙找牙行接收,又内外整理一番,添置、替换了必要家具,众人去了就能住。
一番寒暄暂且不提,后面柴父就过来了,又办了接风宴。
席间林夫人对师雁行赞不绝口,柴振山很是欢喜。
“好好好,果然是个好孩子!”
也见了亲家,唯一遗憾之处就是准新郎不在!
师雁行也觉得有些好笑。
貌似他们总是三缺一!
前头是这爹娘儿子在,儿媳妇不在;如今公婆儿媳在,偏儿子不在!
莫非这就是好事多磨?
得亏着柴振山的委任书还没下来,不然她们来,爷儿俩都不在!
儿媳妇巴巴儿来了,儿子却外出公干,柴振山颇有些歉意,当即表示“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我就是你爹!有什么事只管说!”
师雁行:“……是。”
次日师雁行又去拜访董康,试探性奉上给他家的夏日节礼,外加周斌的书信。
上次进京,她还只是一个商女,最显著的身份也不过是裴远山的弟子。
可说到底,这对她在京城的社会地位并没有实质性的提升。
但这次不同了,她和柴擒虎订了亲,只待年底一过,就是正经入了卷宗的敕命夫人。
董康也意识到这种细微的变化,亲自在花厅接见不说,甚至还叫了自家夫人一并陪同。
他们的态度很和煦,让上茶,又看座,还问来时是否顺利,有无下榻之所。
师雁行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大大方方答了,又奉上节礼。
双方毕竟不熟,哪怕师雁行有心交际,也不敢大张旗鼓,只送了一些连夜烤的月饼。
一共十个口味,每种分酥皮和油皮,共计六个,用精致小竹篮打了三个礼盒。
已是七月初十,距离中秋节也不过一个来月,许多心急的商家也都开始预备了,此时师雁行送这个,并不算突兀。
节礼也不算贵重,偏精巧细致,又是京城没有的样式风味,不算寒酸,反倒真有点儿亲友间随意走动的自在。
董康自己就在大理寺任职,暗地里如何暂且不论,至少明着不会收礼。
师雁行特意当着董康的面打开了,显示里面并没有别的,“粗笨手艺,大人和夫人别嫌弃,略尝个滋味儿吧。”
董夫人就笑着叫人收下,还亲自看了眼,“好精致小巧模样,难为你还亲手弄这个,我们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嫌弃呢?”
众人说笑一回,也不提旁的,一时宾主尽欢。
天热,谁都不耐烦招待客人,师雁行也不多留,坐了约莫两刻钟就告辞。
董康夫妇并不挽留,打发人好生送出来。
师雁行一走,丫头就来问董夫人,“老爷,夫人,那些月饼怎么处置呢?”
董康身居要职,一年到头想方设法送礼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别说真月饼就是那金子打的假,月饼也收过不知多少回了,谁在意呢?
董夫人看了自家相公一眼,见他面上并无不快,心下了然,便对那丫头笑骂道:“你这蹄子,问的什么傻话?月饼么,自然是要吃的,不是要吃点心吗?就挑几个来切了尝尝。”
那丫头领命去了,不多时,果然端了两碟月饼过来。
装月饼的礼盒底下都铺了硝石粉包,冰镇着不怕坏掉,这会儿切开口感正好。
除了之前曾经做过的口味之外,这次师雁行为了一鸣惊人,还特意添加了抹茶和奶黄熔岩馅儿。
熔岩馅儿,顾名思义,馅料湿润多水分,切开后犹如岩浆,粘稠厚重,但流动性很差。
相较于后世风靡各地的流心馅,岩浆状态的馅料吃起来口感更加丰满,而且也不会像前者那样流的到处都是,好好的点心显得狼狈。
董康夫妇将那切开的月饼中央一团翠碧如玉,一抹奶黄细腻如膏,芬芳扑鼻,也都起了兴致,捻起一块来尝。
这两种口味吃多了容易腻,考虑到中秋前后余热未消,师雁行特地调整了配方,在保留原味精华的基础上变更配比,使得甜而不腻,口感更加轻盈。
如此一来,果然效果极佳。
隔天休沐,师雁行连同两位师兄出城去国子监拜访师父师母。
虽说之前裴远山和宫夫人就接到书信,得知她要来京城,可亲自见了仍难掩欢喜之情,又问她一路可好,可曾遇到什么事,来了之后住在哪里,可曾打点好了等等。
田顷拿起一只嫣红如血的大石榴剥皮吃,闻言笑道:“前些日子我亲自盯着下头的人办的,大事小情俱都妥妥当当,再没有不顺心的了。”
此时并不是石榴大量上市的时节,桌上这几个还是裴远山的好友偶然得了,十分欢喜,觉得他应该也喜欢,这才亲自打发人送了来。
早起石榴刚进门,宫夫人就欢欢喜喜亲自挑了篮子摆着,本打算做一幅画来着,结果石榴还没放热乎呢,就被田顷抓着剥了皮。
宫夫人倒没说什么,裴远山的脸都黑了,顺手抓起什么往田顷脑袋上敲了一记,“孽徒!”
田顷哎呦一声,兀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宫夫人莞尔。
“罢了,孩子想吃个石榴,由他去吧。”
听了这话,田顷不觉恍然,讪讪的挠了挠头,将剥出来的石榴籽小心装了一盘,推倒宫夫人眼前。
“师娘,您吃。”
宫夫人噗呲一笑,一人分了一把,大家便都吃了。
一入口,裴远山一张老脸就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宋云鹭没忍住哇了一声,面容扭曲,口水嘀嗒,“嘶,好酸好酸!”
一时间,众人吸口水之声不绝于耳。
白长这么好看了,怎么这么酸呢!
诗云听见动静,忙带人进来奉茶漱口。
众人漱了口,擦了嘴,对视一眼又都笑了。
闹了一场,田顷也老实了,生怕自己再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便将剩下的没人要的石榴籽拿了,和宋云鹭一起出去扔石榴籽喂鸟。
宋云鹭原本不愿意,苦口婆心道:“师弟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吃的东西,怎么能喂鸟呢?”
田顷振振有词,“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鸟,焉知鸟之不喜?”
话音刚落,几只不知名的鸟就从天空中斜冲下来,准确地叼住地上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儿,振翅飞走。
宋云鹭:“……还真吃啊!”
时隔数月,大家再次团聚,师雁行兴致上来,亲自做了一大桌菜,众人吃得十分尽兴。
饭后裴远山对师雁行道:“有度此去固然艰险,可既入了官场便身不由己,难得陛下器重,他又年轻,更是要报效朝廷的时候。只要这次顺利回来,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也就是对自家人说了,放在外头,裴远山断然一个字都不提的。
“我晓得。”
师雁行明白他的意思,是怕自己多想,委屈。
但她不是一般的待嫁小姑娘,事业和爱情孰重孰轻,她清清楚楚。
裴远山一直都知道她心性成熟,点到即止便不再多言,反而问买卖何时开张。
师雁行就笑,“十月二十吧!”
之前合八字时,本想将这个日子定做婚期,奈何后头又算出来一点不好,说是不够食全食美,便又延后,到了腊月。
好容易选出来的吉日,浪费了可惜,师雁行干脆就拿来做开业的日子。
反正诸事皆宜嘛!
接下来几个月,一番忙碌自不必多提,师雁行也见了那间接房东,本地土著高老板几回。
大约是之前的事让他觉得师雁行值得深交,竟时常拉着说些闲话。
尤其是李秋相关,对旁人不便多言,但对师雁行,高老板就没那么多忌讳。
“师掌柜,听说了吗?前儿那李秋还想跑来着,结果被几个债主堵了……”
高老板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时场景,仿佛他亲在现场,亲眼见证了李秋狼狈的那一幕。
师雁行好几个月没在京城,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高老板见状,谈兴越浓,忙凑到近前,以一种近乎快意的语气讲述起来。
这中间必然掺杂了许多受害人单方面的构思和扭曲,但主旨核心是不变的,大意就是因之前庆贞帝当众问张芳的那句话,一干同僚纷纷避嫌,竟无人去给李秋开的酒楼捧场。
他自己又没什么经营酒楼的经验,更无应对风险,几天买卖不好,资金链就岌岌可危。
后来外界见张阁老还没倒,又陆续来了点客人,好歹没有当场破产。
可饶是这么着,李秋的酒楼也是门庭冷落,日子很不好过。
租期未到,又无人承接,李秋不甘心,又硬着头皮借了些银子周转,谁承想不见半点起色。
前段时间,个别消息灵通的债主听闻朝廷有大动作,皇帝竟然一口气派出去几十位钦差,就估摸着张阁老怕是不大好。
别说李秋,便是小张大人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排场,也全都仰仗张阁老,若他老人家倒了,张家灭九族他们不管,可自己的银子砸进去李秋的酒楼,偏连个响儿都没听见,这不要了命了吗?
保险起见,众人便都想赶在张阁老出事之前把银子要回来。
奈何那些银子早被李秋投到酒楼里去,还有什么可还的?一时闹得沸反盈天。
“如今呐,我就盼着那些债主们手下留情,”高老板摇着巨大的折扇,呼哧生风,“可千万别气性儿上头,给我酒楼砸喽!”
打李秋就罢了,他该打!
可自家酒楼没错儿呀,万一弄坏了,还得自己赔钱收拾,多冤呐!
师雁行听罢,略想了一回,“这也不难,高老板若担心,不如就请那些债主吃一回酒,略透个意思。那李秋的宅子在哪儿,您知道吧?”
不能明着说不让砸酒店,因为那些债主也确实是惨,得让他们有发泄的途径。
怎么办呢?
去砸李秋自己个儿的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