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天生就对视觉有着非同一般的冲击力,再加上波光涟漪的油脂和强势霸道的刺激性香味,食客们一看就下意识分泌口水。
如今正值春日,吃多了辣可能有些上火,待到天热起来,配着师家好味自产自销的雪糕冰水等物,冰火两重天岂不快活?
若有那不能吃辣的食客,自有加了菌菇的高汤煮一锅清淡的。
没有辣味刺激,菌菇和高汤本身的鲜美反而越加突出,许多人都习惯吃之前先喝一碗高汤。
如今三妹等人越发娴熟,城内贵人们看在师门的面子上,不敢轻易劳动师雁行,等闲场面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出手了。
眼见阳春三月接近尾声,师雁行就琢磨着趁周斌执政期间时局稳定,生意平静的时候去京城探探水。
她私下旁敲侧击过一回,周斌自己也觉得差不多这一届三年可能就要调走了,需得早做准备。
如果调不走,对师雁行而言自然是好事,这就意味着师家好味至少能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再稳定三年,稳赚不赔。
若调走,极有可能是升迁,周斌自然欢喜,可师雁行就不得不想想对策。
新通判上任,沥州官员体系内外必要经历一系列变动,若新任官员不卖裴门面子,届时时局究竟如何也不好说。
只怕那时候分身乏术,无暇准备京城那边了。
所幸如无意外,知州杜泉会比周斌早走至少一年,有周斌从中涡旋,师雁行能有足够的时间交好新任知州,倒不怕两头落空。
不过去京城之前,师雁行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她想把郑平安调到州衙来。
如今郑氏布庄的买卖在州城格局扩大,也需要有个人长期坐镇。郑义固然可以,但他毕竟有了点年纪,既忙活店里又忙活人情往来,还要兼顾五公县大本营,难免疲于应酬。
让郑平安来沥州,表面上还在州衙任职,暗里掌管买卖,与五公县那边分过不分家。
州衙的权力再怎么说也比县城的大些,能向下兼容。若能赶在周斌调任之前打点成为正式的吏员,不仅能够避免朝廷“异地为官”的明文,也能掌握真正的基层权力,叫人不敢轻视。
如此一来,郑家和师家好味就都多一重保障。
师雁行想的很多。
沥州这边虽然有周斌和杜泉等人帮忙照应,但终究不是推心置腹的自己人,可以信任,却不能完全信任。
若是生意上的事,毕竟涉及到自身利益,他们大概率会出手。
可若是江茴和鱼阵遇到生活中的难题,就不便开口。
一个善良有余狠辣不足,一个尚且年幼,是个懵懂顽童,由不得人不担心。
但有郑平安在就不同了。
听师雁行说了打算之后,郑义就拍着大腿笑了。
“英雄所见略同啊!此事恐怕还要你帮忙。”
他这段时间正在琢磨这个事儿呢。
正好年前后他和师雁行、庄掌柜等人一起以修路的名义凑了一大笔银子孝敬周斌,也算露了脸儿,若此时提起要求,想来对方不会轻易拒绝。
只是到底交情不深,他也怕对方不应,若第一次不成功,后面就不方便再开口了。
人情用一次少一次,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郑义迟迟不敢行动。
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请师雁行帮忙呢,她就主动找过来了。
师雁行向郑义说了自己的打算。
“不怕说句叫您笑话的话,有这个打算,我也是为了自己,所以这个忙一定会帮。”
郑义就喜欢她这种跟自己人直来直往的性子,就算有谋划,也是阳谋,让人放心。
把这事儿跟郑平安夫妻一说,都没意见。
尤其柳芬,她本就与江茴投缘,若搬去州城便得日日相见,也是高兴。
三边商议已定,马上去找了周斌。
周斌也不扭捏,很快给郑平安弄了个缺出来,隔日便走马上任。
如此官方民间都做好了准备,师雁行才敢没有后顾之忧的奔赴京城。
初春去秋天回,可能到的时候正值夏日,夏天大家胃口不佳,反而容易找到突破口觅得商机。
看看宅院,看看铺面,看看商业规划,总结一下京城食客们的消费习惯,也跟师父师兄们见个面。
跟两位师兄分开小两年了,大师兄还从没见过呢……
这么想着,师雁行心中便充满期待。
这年月赶路,完全不能以后世的直线距离计算。
之前田顷等人赴京,因为有功名,尚且可以走官道,宽敞平坦,但作为普通百姓的师雁行却不行。
这么一来,就要多绕很多路,粗粗估计可达千里之遥。
民道一言难尽,靠近城池的繁华地段倒也罢了,经常有人维护。
怕只怕常年失修之处,很多地方直接就是荒野,要么翻山越岭羊肠小道,要么地面坑坑洼洼,遇到那种地方也不敢跑得太快,生怕折了马腿。
平地上普通马匹奔驰时速可高达八十里,可是遇到那样的道路,跑不快,也不敢跑,能有三十里就不错了。
马匹也需要休息,不好的路段格外消耗体力,最多一天赶路四个时辰,所以平均一天可走一百八十里左右。
师雁行带了胡三娘子、李金梅等共计八名护卫同行,轻装简行,只带着一些随身的干粮和简易帐篷,快马扬鞭,至少能比坐马车缩短一大半的时间。
这么估算下来,如果能够忽视疲惫和天气变化,顺利的话大约十日就能到京城。
若换成马车,少说也得一个月。
这几年扩张的不光是生意和烹饪培训班,还有以相扑手和女镖师构成的护卫队,这些人相互举荐,呼朋引伴,如今已经有三四十人,至今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像师雁行此番一口气带出来八人,个个精壮彪悍,也不担心家里落空。
江茴和鱼阵如何牵肠挂肚依依不舍暂且不提,临走之前,师雁行去问周斌是否需要给谁捎信。
比起告别,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周斌迟疑片刻,还真就让她捎了一封。
是给他的师兄,如今在大理寺供职。
官方往来容易留底子,私下往来的话往返一趟成本太高,不确定因素也太多,如无要事,周斌也轻易不写书信。
这代表着对师雁行的信任和正式结盟。
去之前,胡三娘子就笑道:“掌柜的好容易去京城一趟,就不给小柴大人带点什么东西吗?”
师雁行不似寻常女子羞涩,说起儿女情长也不见扭捏,单手控缰,朗声笑道:“我人都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贵重的吗?”
话音刚落,众人便呜里哇啦跟着起了哄。
李金梅用力打着呼哨,兴奋得不行。
师雁行跟着笑了一回,抬手往马臀上轻轻一抽,马儿仰头长嘶一声,飞快地向前奔去。
第156章 京城
总体来说师雁行选的出发时间不错, 北方春日气候温和,晴朗少雨,内地无地质灾害,先就把遭遇意外的可能性降至最低。
就是……风真他爹的大啊!
这年月地广人稀, 只要出了城, 纵马疾驰一整天还放眼不见人烟都是家常便饭。
没有建筑, 全是土路,又缺少成规模的防风林, 导致狂风长驱直入, 大老远就能看见天边惨淡的黄色沙尘帷幕,铺天盖地。
不是总有人好奇为什么古装片里的大侠们都爱带着面巾和帷帽吗?
答案有了:防尘防沙!
都不用一整天, 每每中午停下来吃饭休息时, 师雁行都能从身上抖出来几斤沙土, 落在脚边直接堆起冒尖儿。
但除开这个,倒都还好。
几天跑下来, 虽然屁股和大腿磨得疼,人也黑瘦了, 皮肤也糙了,但师雁行能明显感觉到心态的变化。
浪了, 野了,天高海阔任我跑, 无拘无束。
痛快!
春日干燥, 带来的干粮一天就硬成石头蛋,抓起来能直接砸核桃。
跟着的几个随从大多认路,也不怕迷路, 中间见村就进, 进去讨水喝, 买饭吃。不然饿了可以忍一忍,渴了是真要命。
怕黑店,胡三娘子等人江湖经验丰富,每次都分出三班倒,绝对不吃同一种饭食,为的是防止有人下药一窝端。
至于临行前江茴担心的劫匪什么的,反倒没出现过。
师雁行还问胡三娘子,众人一听就都笑了,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柔和的包容。
“咱们这么一大帮人呼啦啦来,烟尘滚滚马蹄铮铮,大老远就瞧见了,”胡三娘子擦了擦短棒上的尘土,咧嘴露出两排白惨惨的牙齿,杀气腾腾,“谁敢轻易招惹?”
奔驰中的骑兵对上步兵就是碾压的优势,更何况民间的一盘散沙。
算上师雁行和四匹备用替换的马匹,她们一行共九人十三骑,背上都负着弓箭,身上都揣着兵器,哪怕踏都能把人踏死了。
兼之众人这几年坐卧行走都在一处,默契非凡,偶尔还演练马下近战小阵,可谓训练有素,如今奔驰起来也是气势汹汹。
这样一彪人马,不管走到哪儿都得叫人在心里掂量掂量。
带头的胡三娘子和李金梅更是膀大腰圆目露凶光,等闲匪徒别说上前劫掠了,就是脑袋都不敢露一下。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被人反杀了就地一埋,谁知道?
三个人在外围呈三角形相互背对放哨,其他人下马歇息,又支起锅灶、点燃篝火。
李金梅去灌木丛中掏了一窝兔子出来,一边麻利地剥皮一边笑道:“行走江湖,最好的便是人多势众,还要骑马。带车最容易出事。”
“但凡赶车,必然辎重繁琐,脚程又慢,容易被人盯上。”她指了指斜前方倒着的一棵歪脖子树,“人家往路上摆几棵树、挖几个坑,摆明了陷你的,车子就是过不去!”
可骑马就不同了,只要骑术够、胆子大,直接就能跃过去。
以前师雁行还真不懂这些,听得津津有味,很下饭。
胡三娘子等人先吃了,又去替换了放哨的,稍事歇息,继续赶路。
就这么走了十一天,第十二天半晌了,胡三娘子忽指着前方遥遥一处黑点道:“掌柜的,京城到了!”
师雁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奋力望去,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地平线上越来越高的一段黑色城墙,不由也是心潮澎湃。
终于到了!
京城乃天下人心之所向,每日出入者不知凡几,入城队伍一口气排出去大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