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人快快拿热水过来给师雁行洗漱,自己有去里间拿了毯子来与她盖。
这座院子里自然是有地龙的,可是餐厅这边靠近出入门口,难免有风从缝隙中漏进来,所以地上又单独拢了个火盆。
师雁行坐下了,鱼阵也不往别处去,紧紧搂着她的胳膊腻在身边。
“姐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小姑娘眼巴巴问道。
师雁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恐怕是不成的,我最多在家待两天。”
鱼阵瞬间垮了脸,两只大眼睛里迅速蓄起眼泪。
不想姐姐走!
江茴道:“可不许胡闹啊,姐姐出门是有正事要办的。”
鱼阵哼哼几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师雁行摸摸她的小脑瓜。
“咱们淙淙最好了,可没有胡闹,只是想姐姐了,对不对?”
鱼阵用力点头,然后又用力吸鼻子。
师雁行笑着屈起手指,刮了刮小姑娘的鼻梁。
“不过也快了,这不已经进腊月了,等到腊月二十几就该放年假了,有的团聚呢。”
鱼阵一听,赶紧扒拉着手指算还有多少天。
师雁行就笑,“还掰手指呢?”
江茴闻言也跟着笑,“其实已经用不着了,脑子转得比手快。不过还是小时候的习惯,一着急了就喜欢摆弄。”
鱼阵就有点不好意思。
师雁行倒是挺高兴。
听这个意思,好像小姑娘心算还挺不错的?
挺好,正经挺好!
会算账的姑娘以后吃不了亏!
一家三口腻歪了一会儿之后,师雁行就把带回来的几大包东西一一打开给她们看。
“州城到底大些,经济也繁华,各类皮货行比咱们县城多,同等价位能买到的皮子更好更大。”
天冷了,正是各处皮货行上新的时候,师雁行就挑了不少兔皮和羊皮。
这两种皮子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皮货入门款。
兔皮轻薄俊俏,价格也相对实惠,手感细腻柔软,但是不耐严寒,比较适合初冬或者室内穿。
羊皮价格贵些,相对厚重臃肿,但是能够抵御严寒,更实用。
再往上的还有各色灰鼠皮,银鼠皮,并虎皮、狼皮、熊皮等,那售价就没边儿了。
如今师雁行虽然略有身家,但毕竟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更新换代比较快,用太好的皮料性价比不高。
羊皮正好。
江茴和鱼阵挨着摸了一回,又问价格。
“哎呦,这个价在县城可买不着。”
又说哪张皮子做什么袄子。
看完了皮子,师雁行又摆出带回了点心糕饼和各类文房四宝以及时兴的话本。
最后才是胡画师给自己画的相。
鱼阵惊讶地看看师雁行,再看看那活灵活现的画。
“好像哇!”
江茴亦是啧啧称奇。
“寻常的画讲究神似,纵然人像也大多扁平,不过神态间有几分相像罢了,可这个瞧着就像是个活人站在那里似的。”
师雁行道:“这是综合了西洋那边的画法,最大的优势就是像。”
她欠身拿过茶碗来吃了口茶润喉,这才继续说:“以前我在的地方,大家都会用相机摄影留念,可是这儿却没有那个东西,我就想着不如咱们也隔三差五给自己画几张,日后等长大了年老了再回头看看旧时自己的模样,也是一桩美事。”
一听“相机摄影”,江茴难免有些好奇。
“那个能比这个画还像吗?”
师雁行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何止是像啊!
清朝刚传进来那会儿,许多达官显贵都不敢轻易让摄影,都说是那相机一亮,人的魂儿就被摄走了。
见其中一张留白颇多,江茴便有些不解。
“这个旁边是没画完吗?”
师雁行笑道:“可不就是没画完?我已约了那胡画师,让他明天过来把你们添上,也就是咱们的团圆照了。”
这种写真画颇费时,真要让她们三个一起站在那儿画,太不现实。索性师雁行就先让胡画师给自己画了一个,留出的空地,回头添上这两位。
鱼阵还挺激动,就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要穿跟姐姐一样的衣裳,头上戴个花!”
江茴失笑,“你才多大点儿,就知道要戴花了?”
师雁行揉着她软乎乎的脸蛋子笑。
“戴!不光有花戴,今年过年也给你正经打两套首饰!”
小姑娘转过年来就算虚岁六岁了,也该正经打扮起来。没点首饰,着实不像话。
正说着,外面就有人传话说饭齐了,母女三人便先出去吃饭。
桌上果然多了一道热气腾腾的白菜心咸疙瘩蛋汤。
师雁行在外面整日研究新菜,大鱼大肉的,这种淳朴简单的家常菜式反倒接触的少,如今算来也有日子没喝了,一见之下竟十分垂涎,果然痛喝两碗。
鱼阵原本对这类疙瘩汤没多大偏爱,可见师雁行喝得香甜,便也闹着要吃。
江茴就笑,“瞧瞧,还是掌柜的呢,对着个疙瘩汤就馋的这样。”
又扭头叮嘱鱼阵,“慢些,吹凉了再喝,当心嘴里再烫出个泡来。”
鱼阵答应得十分敷衍,一直盯着师雁行的筷子。
她喝疙瘩汤,自己就跟着喝疙瘩汤;她去夹酱胡瓜,自己也跟着夹酱胡瓜。
活脱脱一个大小号复制粘贴。
师雁行和江茴就都笑。
鱼阵见了,也不恼,傻乎乎跟着笑起来。
一时吃完了饭,师雁行久违地检查起鱼阵的作业,小姑娘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些日常趣事。
茶足饭饱,热力上涌,师雁行哈欠连连,渐渐感觉困意上头,身体沉重起来。
江茴便道:“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你才刚吃了饭,身上又发了热热的汗,这会儿突然出去恐怕着凉。不如先别折腾,晚上就在这边睡一宿,左右柜子里还有几床新铺盖,床又大,也不挤。”
师雁行赶了大半日路,前些日子又忙乱,这会儿骤然放松,只觉得积压多日的疲惫一起席卷而来,浑身上下都跟灌了铅似的,也确实懒得挪动地方了。
“也好。”
江茴忽然高兴起来,亲自去取了新铺盖出来。
鱼阵连忙大声道:“我,我也要和姐姐一起睡!”
师雁行笑着搂着她揉了好久。
“好,一起睡。”
小朋友身上可真热乎呀!简直跟抱着个小火炉似的。
新家空旷,一色床椅坐垫也都大,娘儿几个又都瘦,三人睡一床也不嫌挤。
稍后都躺在床上,鱼阵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小姑娘只是傻乐,从被子这头钻到被子那头,又从那头钻回来,满脑袋闹得跟鸡窝似的,小脸儿热得通红。
江茴无奈,按着她躺下。
“快别疯了,赶明儿再着了凉吃药,有你哭的时候。”
鱼阵一听果然被吓住了,连忙乖乖钻回被窝,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小手紧紧抓住被角,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直转。
“娘,我乖乖的,不吃药。”
那些药都可苦了!
江茴噗嗤笑出声。
“好,不吃药。”
鱼阵看看姐姐,再看看娘,心满意足。
然后……很快就睡过去了。
还打小呼噜呢,红扑扑皮肤,小猪仔似的。
江茴笑得跟什么似的。
“让她再闹,这会儿好了!才刚还叭叭说什么要讲悄悄话呢。”
这么折腾一回,师雁行也暂时没了困意,说起这两日自己的安排。
“明儿我大约是不得空的,等早上胡画师来了,就在我那边的跨院里替你们作画,也不叫他往正院这边来,都是些大小姑娘们,免得冲撞了。
上午我得先去拜访苏县令和孙县丞,他们见不见的倒不大要紧,少不得得去站一脚表个态。
他们爱惜名声,顶多留我吃杯茶也就是了,前后用不了两个时辰。
中午我要去县学那边陪师父师娘用个饭,也说说近况,免得他们担心。
之前已经给郑家那边去了帖子,明儿下午要去见见大官人和庄掌柜。这些日子我不在家,听说他们也帮了咱们不少忙,万一日后再有什么事儿,少不得要他们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