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贺焱轻轻松松扎足半小时,完了还能跟着贺东川练招式,围观的人都有些咋舌,苏国平低声道:“外甥很厉害啊!”
“都是练出来的。”而且是被逼着练出来的。
“他练了多久?”
“两个多月。”
苏国平啧啧两声:“那也很厉害了,要是我,肯定两个星期都熬不下去。”
苏婷斜眼看他,心想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换成你,两天都不一定能坚持下去。
她这个二哥,别的方面都挺好,就是一点,特别懒,属于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那种人,平时上工他都隔三差五要想办法请假偷懒,更不用说爬起来训练,能坚持一天都是高看他。
所以苏国平在大队里风评一直不怎么样,人人说起他,后面都要带一句“得亏投了个好胎”。
不过改开后,苏国平的口碑应该会迎来三百六十度大反转,毕竟未来他是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十几年后他会成为市里有名的企业家。
……
自从苏婷他们回来,苏家客人就没断过,有几个叔伯甚至恨不得住在他们家,有事没事拉着贺东川说话。
在部队里,贺东川可以摆出一张冷脸,让人不敢跟他套近乎。但在苏家,他不好表现得太冷淡,以至于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到了第四天,他们白天就不怎么在家待了,每天不是去爬山,就是去游湖,顺便野餐烧烤,日子过得很悠闲。
只是他们悠闲了,那些叔伯心里却不太高兴,跟苏父嘀咕说:“他们夫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天天往外跑?”
苏父心想他们不着家还不是被你们这些老家伙逼的,面上却和和气气说道:“就是因为难得回来一趟,才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嘛,过段时间就好啦。”
过段时间他们就要走了。
众人心里想着,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闺女女婿都是人家的。
看了几天山水,过年的气息也日渐浓郁,年二十六隔壁大队还开了集市。
虽然上面没有放开让大家做生意,但大运动结束后,很多事的确管得宽松了许多,像隔壁大队这集市,停了好几年,如今也敢重开了。
于是年二十六这天,苏家除了苏父,几乎倾巢出动,全往隔壁大队去了。
苏婷是带着期待去的,但到了后有点失望,因为集市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摊贩也没有那么多,大概就二三十个,卖的主要是农产品,也有卖零嘴的。
来赶集的人倒是不少,基本每个摊贩面前都层层叠叠围着几圈人,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也全是人,非常拥挤。
但可能是关了几年的集市第一次重开,所以来赶集的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很兴奋。
苏家人也不例外,大人中最兴奋的是李红,每看清一个摊贩,都要嚷嚷给大家知道。小孩子则都是差不多的兴奋,蹦蹦跳跳的,一没看住就能跑没影。
中间苏国安儿子就不见过一会,李红发现后差点没急疯,好在没一会,贺东川就在一群围观爆米泡的人中,发现了手短腿短的小家伙。
因为这个插曲,后面逛的时候,贺东川一直抱着慢慢,苏婷则牢牢握住了贺焱的手,被他带着钻进每一个卖零嘴的摊贩面前。
一场集市逛下来,大人手上拿的东西不多,但每个孩子手里都捏着不少吃的。
赶集结束后,苏父苏母就都忙碌了起来。
苏母在忙着炸圆子炸藕合,苏父则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备好毛笔和墨水,给大队里的人写春联。
苏父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学过毛笔字,后来家境败落,从私塾退学后,他就再没碰过纸笔。
直到解放后,他因为读过书,成分又定的是贫农,有幸被选为村长,才开始捡起书本,后来又重新练起毛笔字。
这些年,苏家大队的春联全是他写的,甚至还有其他大队的人求上门,请他帮忙写春联。
而面对大家的请求,苏父总是来者不拒,所以每年过年前那几天,他都非常忙。当然,苏父很享受这种忙碌,毕竟这算是对他的一种认可。
贺焱对写春联这事很感兴趣,他们家过年贴的春联都是买的现成的,所以他没见过手写春联。
于是苏父写春联时,他就在旁边看着,拉红纸,倒墨水,可殷勤了。
这是以前苏父没享受过的待遇,所以一天下来,两人关系可以算得上突飞猛进,有空时苏父甚至教贺焱写起了毛笔字。
贺焱上学也要写大字,但他写硬笔字还行,软笔字,嗯,只能说勉强能认出来。
苏父教了不到半天,就对这个学生快绝望了,但贺焱的兴趣还没散,因为他老早就跟爸妈夸下海口,今年过年他要自己写一副春联。
刚得知外孙这个想法时,苏父非常支持,但半天后他忍不住跟贺焱打商量:“春联上的字太多,写起来需要时间,这马上要过年了,时间可能不太够。”
贺焱不太理解:“可是外公你每次都写得很快啊。”
“那是因为我写了很多年,已经养成记忆了,提笔就能写,但你学习的时间太短,一两天时间可能不太够。”
主要是在写毛笔字上吧,贺焱实在没什么天分,教了一下午,他连一个能看的字都没写出来。等他写完一副春联,一年时间怕是要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才一下午,他就觉得自己多了两根白头发,再多教一段时间,他头发估计要全白。
遭不住啊!
贺焱听后为难道:“可我都跟爸爸妈妈说了,要写一副春联的。”
“这不是时间不够吗?”苏父叹气,出主意说,“要不咱们写别的?”
“写什么?”
“写福字,就一个字,写起来时间应该够,这也是新年要贴的,很有意义。”苏父琢磨一个字学起来应该不难。
一个下午练下来,贺焱心里也觉得有点枯燥,听到苏父这么说,他有点心动,但又有点犹豫:“那……我先去问一下爸爸妈妈。”
苏父闻言,赶紧把闺女女婿叫出来,跟他们说明前因后果说道:“主要是毛笔字需要长期练习,小焱学的时间太短,所以我们想,要不春联就不写了,写两张福字,你们看怎么样?”
边说,边给闺女女婿打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答应。
苏婷看出让贺焱写春联不是在锻炼他,而是在为难苏父,忍着笑说:“只要是过年贴的,你们想写什么都行。”
于是接下来两天,苏父不教贺焱写春联了,带着他专攻福字,最后手把手,带着他写出了两个能看的福字出来。
写完后,贺焱拿上写着福字的红纸跑去找爸爸妈妈炫耀,并拍着胸脯继续放大话:“我已经会写福字啦,以后我们家过年要贴的福字,都由我来写!”
跟在贺焱后面进屋的苏父闻言,差点脚底一滑。
但他很快想起件事,女婿工作忙,假期很少,明年过年未必能请到假。就算请到假了,去年他们是去首都贺家过的年,今年则是到了他们老苏家,按两年一轮算,明年他们应该还是去首都过年。
这么算,明年过年要发愁的应该是亲家公。
苏父淡定下来,进屋笑呵呵说道:“小焱这个想法很不错,我很支持,不过我觉得这人啊,做事不能一直原地踏步,你今年写了福字,明年应该适当增加难度,写对联。”
贺焱不知道苏父在给亲家公挖坑,认真想了想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那我明年争取写一副对联!”
苏父竖起大拇指:“有志气!”
第96章 大年夜
年三十当天, 凌晨五点不到,贺焱就睁开了眼睛,推着老爸喊他起来去贴福字。贺东川睁开眼, 扭头看了眼窗户油纸, 外面黑漆漆的,一巴掌把他按回被窝。
贺焱没办法, 只好继续睡,但他心里太兴奋, 实在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
熬到天色蒙蒙亮,外面有了动静,贺焱再次推老爸:“爸爸,有人起来了!”
因为贺焱翻来覆去,这一个小时贺东川基本没睡, 被他推醒时脸色很沉,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自己起不来?”
“起得来, 但是太黑了。”
贺东川长叹一口气,爬起来去点煤油灯。
随着咔嚓一声,桌上的煤油灯亮起橘色的光,刚开始烛光微弱,只照得见书桌周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烛光越来越亮,盈满了整个房间。
贺焱挪着屁股坐到床尾, 从搭在架子上面的衣服中翻出自己的。
虽然说新年穿新衣, 但条件所限, 他里面的秋衣秋裤和毛衣都是之前买的, 已经穿了好几个月,不过棉袄和裤子都是新的,一身黑,看起来很帅。
贺焱自我感觉良好,穿上衣服后忍不住转了两圈,只可惜面前没有镜子,不然可以照一下。
转完圈,贺焱抬起头,看到贺东川又躺了回去,问:“爸爸你不起来吗?”
“晚点再说。”假期过久了,贺东川偶尔也想睡懒觉。
贺焱有些失望:“我还想跟你一起贴福字的。”
“又不着急,吃完早饭再贴也行。”
“那我干嘛起这么早?”
贺东川侧过头,莫名其妙问:“不是你自己要起来吗?”
贺焱:“……”
起都起来了,贺焱也不想再躺回去,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后,拿着牙刷和搪瓷杯出去了。
外面起来的是苏母,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看到贺焱走进来,心里挺纳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想早点起来贴福字。”贺焱说。
“那感情好。”
苏母笑眯眯地夸贺焱勤快,但他听后脸上不见笑容,反而叹了口气说:“可是爸爸不想起来,他说吃完饭以后再贴。”
“这样。”苏母见他满脸失落,想了想说,“没事,你先刷牙,待会我去叫你二舅起来,让他带着你贴。”
“二舅愿意起来吗?”贺焱问,从他来到苏家,就没见二舅早起过。
苏母信心满满道:“我是他妈,我让他起床,他不想起也得起来!你刷牙吧,我现在就去叫他。”
说着放下手里的活,去二儿子一家睡的屋子敲门,喊苏国平的名字。
才喊了两声,屋里就传出何金兰的声音:“来了。”
没一会,门被从里面打开,何金兰边扣棉袄上的扣子边问:“妈,你叫国平有什么事吗?”
“大清早的,我叫他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喊他起床,”苏母说着走进去,掀开苏国平身上的棉被,“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
苏国平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睁开眼往门外看去,哀嚎道:“这不还早着呢嘛!”
“早什么早,都六点多了,人贺焱一个孩子都起来了,你就不能稍微勤快一次?大年三十的,非要我说你,赶紧起来,把你爸写的几幅春联给贴了。”
“贴春联这事又不着急!妈我求你了,让我再睡一会成不?”
“你不着急我着急!”苏母铁面无私,威胁道,“再不起来红包没有了啊!”
苏国平瞬间清醒了,脸上堆起笑问:“妈,您说的,是爸之前答应我的红包吗?”
“你说呢?”苏母微笑道。
苏国平咽了下口水,激动问:“我能问问,红包里有多少钱吗?”
“有多少钱,不得看你的表现吗?”苏母说着,表情瞬间从和风细雨转为狂风骤雨,“我跟你说苏国平,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你妈我非常不满意,今天你再不给我好好表现,红包你别想了。”
说完,苏母转身就往外走去。
苏国平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嘴上还嚷嚷着:“我表现,我现在就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