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掉在地上的果子

　　“陈雪，你真别这么客气，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方忆甜算是感受到了这年头人的热情和纯朴了，她道：“陈雪，我年纪比你大，保护你是应该的，你们又是带我去看腿，又是给我炖肉汤的。”

　　“甜甜，这话可就错了。”孙桂兰挎着篮子来了，正好听到方忆甜的话，道：“小雪有哮喘，一激动，就容易喘不上气，最近天热，连课都没上，若是被蛇咬上一口，又没人在的话……”

　　孙桂兰没把不吉利的话说了，她走上前，拉着方忆甜的手道：“甜甜，你就是我们陈雪的救命恩人，也是老陈家的救命恩人。”

　　“饿了吧？我给你做了焖茄子，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孙桂兰将篮子打开，里面是一碗饭和碗焖茄子，茄子上面还淋上了肉沫。

　　热气混着肉香味，直往鼻子里冲，睡了一个下午的她，这会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方忆甜俏脸一红，心底将她的肚子问候了八百遍，她难不成还亏待了肚子不成，这会让她这么丢人。

　　“快吃吧。”孙桂兰将饭放到她的面前，拉着陈雪就出门了。

　　“妈，我不要留下来帮忙吗？”

　　“再留下来，你方姐姐要不好意思了。”

　　孙桂兰母女两个的声音越来越远，方忆甜拉着被子，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甜甜，那今晚不做你的饭了？”林玉梅走进屋说道：“这陈家还真够意思，陈雪仅帮你洗了衣服，连鞋都刷白了，还有，陈风挑了两担柴。”

　　林玉梅伸出了两根手指，夸张的道：“难道真是当过兵的，和别人不一样？卢明他们每天也就挑一担柴回来，可陈风没多大一会就挑了两担柴了。”

　　“陈风还帮我们挑柴了？”方忆甜顿住了。

　　林玉梅肯定的点头：“可不是，先前我们的柴不是零零散散的就一点点，这会，都堆得跟小山丘似的了。”

　　“陈家，可真是好人。”方忆甜喃喃的说着。

　　林玉梅看着她道：“陈家那叫感恩，你才叫好人呢！”

　　“你见着蛇不害怕，居然还去救人？”林玉梅这会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她最害怕的就是蛇了，一到夏天要上山，就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快吃饭吧，陈家人可真实在，这茄子上面还淋了肉沫。”林玉梅帮忙将饭菜递了上前，看着这扎实的饭量，打趣道：“陈家人对你的饭量，怕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吃不完。”方忆甜要分一点给林玉梅，林玉梅拒绝道：“行了，你快吃吧，多吃点，才能好的快些。”

　　话落，林玉梅就出屋做吃的去了，方忆甜晚上不吃饭，她就煮一碗面条。

　　陈家人做的饭菜，不仅闻着香，吃着更香，焖茄子上面淋上的肉沫不算多，但搅和在一起，拌着一碗饭，味道堪成一绝。

　　方忆甜不知不觉的就吃撑了，打了一个饱嗝。

　　“方姐姐，我妈做的菜是不是特别好吃？”陈雪从屋外探出一个脑袋。

　　方忆甜捂着打嗝的嘴，脸都红到耳根了。

　　“方姐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和我哥经常为了多吃点，就差打架了。”陈雪笑嘻嘻的说着，过来收拾着碗筷，问：“我妈让我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吃包子吗？这会的苦菜好吃，我妈说明天做苦菜包子。”

　　“苦菜虽然叫苦菜，吃起来一点都不苦的。”陈雪飞快的解释着。

　　“我妈做的包子，发的最好了。”陈雪拍着胸脯保证着。

　　方忆甜被她都说馋了：“要不，就试试？”

　　“好咧。”陈雪应声。

　　方忆甜道：“能把我把那军绿色的包拿来吗？”

　　陈雪应声，动作飞快的就将军绿色的包拿了出来，她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白纸，道：“那天看你的作业本都旧了，送你。”

　　“我不能收。”陈雪看着那雪白的白纸，哪里敢要。

　　方忆甜拍了拍墙壁道：“你看，这白纸我都糊墙了，这是多出来的。”

　　“方姐姐，这么好的白纸，居然糊墙了。”陈雪有一种暴殄天物的心疼感。

　　“拿着吧，我还有很多，也用不上。”方忆甜又从背包里摸索着，从老宅里拿了一把支铅笔和二支圆珠笔，都是那种没有任何标签的，她递上前：“学习工具，不能少。”

　　“方姐姐，我家里还有笔。”陈雪努力的移开眼睛，海城的铅笔和圆珠笔都这么好看吗？就连白纸都比这里的更白。

　　“拿着吧，我背包里还多着呢。”方忆甜又拿了几把铅笔和圆珠笔，她故作不高兴的说：“你要是不收着，我可不高兴了。”

　　“方姐姐，要是糖，我就收了，可是这真的不行。”陈雪再一次的拒绝了。

　　方忆甜是真没想到，陈雪这么喜欢，居然还拒绝了。

　　“那就送你两支。”方忆甜拿了一支铅笔和一支圆珠笔递过去。

　　陈雪还想拒绝，方忆甜道：“你要是不收，下回我就不教你作业了。”

　　“谢谢方姐姐。”陈雪珍惜的拿着这两支笔。

　　“李志明，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不要，我不吃这种东西。”贺雅兰的声音大的连屋子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方忆甜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还有，以后别往我这里送东西了，我什么都不缺。”贺雅兰大步流星的回到房间里，‘砰’的一声，门关的震天响。

　　“李志明，这牛卵陀你还要吗？”卫佳玲从地上捡起地上的果子，嘴上问着李志明要不要，却半点没有递过去的意思。

　　李志明看着卫佳玲手里的牛卵陀，他摘回家，自己都没舍得吃，眼巴巴的送给贺雅兰，谁知道她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将它拍到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果子，就像是他的脸面被狠狠的放在地上踩，他没有再看一眼：“不要。”

　　卫佳玲也不嫌弃，吹一吹，擦一擦，便打算留着自个吃了，这就是她们那里的八月瓜，虽然籽多了一点，但却甜的很。

　　陈雪将刚刚看到的一幕说了，方忆甜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陈雪回到家里，就把方忆甜给她的纸笔好心的收了起来，陈山道：“小雪，怎么乱收别人东西？”

第17章 鸡腿

　　“方姐姐送的。”陈雪飞快的说着，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她眼巴巴的看着陈山，道：“我以后帮方姐姐干活，还不行吗？方姐姐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多帮帮方姐姐，有好吃的，也给方姐姐。”

　　“那你可要多帮帮方知青。”陈山又问起大哥陈风。

　　陈雪掰着手指头数着：“大哥挑了两担柴，还帮忙着收拾厨房了。”

　　陈家的晚饭，很简单，焖茄子，上面没有肉沫，可陈雪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看准了茄子蒂道：“二哥，是我先夹到的‘鸡腿’。”

　　“谁让你夹的慢呢？”陈山将茄子蒂直接放进了嘴里，就喜欢看自家小妹气鼓鼓的样子。

　　“这不是还有两个？”孙桂兰看着有碗里还有两个呢，不明白他们兄妹俩个为什么要抢？抢的最大的也就算了，偏生抢的还是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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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山哥，这里。”蛙叫四起的田里，林娇娇看到陈山的时候，开心的挥手。

　　陈山蹙着眉道：“下回有什么事情学校说，大晚上的出来，不安全。”

　　“谁让你不去找我的？自行车也是你大哥来还的。”林娇娇皱了皱鼻子，月光下，还能看到她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她嘟着嘴问：“你想好了，真的不去当老师，要去纺织厂当工人？”

　　“是机修工。”陈山纠正着。

　　“那不也还是要去县里的纺织厂？”林娇娇没好气的说着：“陈山，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以后一起当老师的。”

　　林娇娇红着眼眶盯着他，纺织厂在县里，她却要回公社当老师，以后见面就难了，最最最重要的是，纺织厂女工很多。

　　“娇娇。”陈山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从小到大，最看不得她红着眼睛看着他。

　　除了田地里的蛙叫声之外，便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林娇娇一直在等他妥协，可是，一直到她忍不住了，也没听到陈山妥协的声音，她紧咬着唇，就这么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陈山一开口，就让林娇娇忍不住了，她张开手，扑到他的怀里。

　　陈山一把将人推开，又担心她摔跤，忙拉住她，他飞快的看向四周，低声训道：“林娇娇，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哼。”林娇娇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陈山哥，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

　　陈山沉默了许久，才道：“娇娇，我们不合适。”

　　“那你今天还来？”林娇娇瞪着他。

　　陈山看着她，想：这傻姑娘，他要是不来，怕是要一直等在这里，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你说话啊？”

　　“……”

　　“让你说话的时候，偏偏不说。”林娇娇气的直跺脚，转身就跑了。

　　陈山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见到她回了家，才站在原地，望着林家透出来的灯光，那是煤油灯点起的光芒。

　　他看了许久，才转身回家，他颀长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这条走了无数次的路，哪怕闭着眼睛，他也能找到回家的路，陈家，一片漆黑。

　　院子里，大哥在劈柴，小妹将劈好的柴堆放起来，孙妈在洗衣服，陈爸在编篮子。

　　陈山拿起旁边的柴刀，将干竹子砍成一段一段的，再从中劈好，方便烧火，他说：“我想去考纺织厂的机修工。”

　　“你不是还没毕业吗？”陈大勇问。

　　“二哥，你不是要和娇娇姐一起当公社老师吗？”陈雪诧异的问。

　　孙桂兰盯着他：“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就是纺织厂那边在招工，我想试试。”陈山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反正现在也不能考大学，我就算毕业了，还是要找活干，还不如去试试纺织厂呢。”

　　“纺织厂机修工，如果以后做的好，还能往上升，一个月能有二十，还有粮食补助，我打听过了，食堂也便宜。”陈山觉得如果能录了纺织厂的机修工，他就能挣钱了。

　　陈大勇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自己不能动的腿，升起了无力感，要不是他，大儿子不会退伍，更不会谈好的姑娘都退亲了，小儿子学习成绩最好，眼看着还有一年，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现在却想着不读书了？

　　“大勇，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老二也能挣钱了。”孙桂兰打趣的说着：“你儿子可都比你有出息，这要是进了纺织厂，倒是不错。”

　　“不过老二，你可得想清楚，你就差一年，不，不到一年，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孙桂兰话锋一转，敛起了笑容：“你爸的腿虽然伤了，但我一天还能挣十个工分呢。”

　　“我们和你大哥商量好了，等秋收过了，就去省城给你爸看腿，等你爸腿好了，家里不缺你这点钱。”孙桂兰看着陈山，自己生的儿子，她是知道的：“你从小就喜欢读书，就算不能读大学，也把高中毕业证拿回来。”

　　陈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钱应该够给爸治腿了，你安心读书，别想那些杂七杂八的。”

　　“大哥。”陈山愧疚的看着他。

　　“你要真觉得自己没能帮上家里，就好好上学，让陈家也出一个高中生。”陈风郑重的说着。

　　“你要是不去上学，我这腿也不治了。”陈大勇狠狠的拍打着的腿，激动的道：“我已经拖累了老大，现在连老二也要拖累，以后是不是连小雪也要拖累？”

　　“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陈大勇双目赤红，青筋鼓了起来，都是他没用。

　　孙桂兰扑到陈大勇的身旁，抱着他的手道：“大勇。”

　　“爸。”

　　陈风两兄弟都扑了过来，陈雪也紧张的蹲在他的面前，红着眼睛看着陈大勇。

　　陈风紧紧抓着他的另一只手，道：“爸，我从来不觉得你拖累了我，我本来就受伤了，要退伍的。”

　　陈大勇的心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比他自己的腿不能站起来还难受，他盯着陈风，着急的问：“你伤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