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也是如此。请东家见谅！”
秦无双摸摸下巴，早就料到他们会临阵退缩，可是现在她上哪找人替他们呢？
李仲东见两位同事不愿意去，主动提出，“我去吧。几年前去过苏州，匆匆去了一趟，这次再去游历，也能多看看。”
两位研究员巴不得呢，拱手致谢，“那就劳烦李兄了。”
秦无双迟疑，“你一个人能行吗？”
湖南离苏州挺远的，他一个人来回折腾，她瞧着都不忍心。
李仲东却以非常肯定的口吻点头，“以前上学的时候操作过。我之前还担心毕业好些年，好久没操作过这机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才想请他们帮忙，可是这机子一看就会。不用费多少功夫，我就可以操作完成。”
秦无双看着这几台机子，“哪一台机子是提炼黏土的？”
一位研究员上前，指着几台机子，逐一介绍，“这是切碎机负责切成小块，通过脊料斗把黏土送进研磨机磨成粉。”
机子很简单，操作也便捷。
秦无双放了心，“那就你去吧。”
虽说这两位仁兄没有尽善尽美，但秦无双还是按照约定付给他们工钱。不给钱不行，要不然谁还会给她办事。
两位研究员脸臊得通红，一路上的吃喝花费全是她的，一点忙也没帮上，现在又甩手不干，他们哪好意思收钱，忙摆手拒绝，“无功不受禄，没有帮上门，还收钱，没有脸收钱。”
秦无双只能请他们吃了顿饭，而后各自分开。
回去的路上，李仲东告诉秦无双，他已经买了明天去苏州的火车票，“我会在那边逗留几日，等教会他们，我才会离开。绝不会误了您的大事。”
秦无双万分感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
外面太乱了，李仲东还愿意帮她跑一趟，她没法不感激，她提出给他加工钱。
李仲东却摇头拒绝了，他愿意跑一趟，不是为了钱，他眼神幽暗，“比起你为这个国家做的，我本人很是惭愧。”
甲午战争后，国家提出“实业救国”之策，这个论点一直持续到现在依旧盛行不衰。李仲东是地质学家，原本跟实业不相干，但是秦无双愿意出钱开办铅笔厂，哪怕不给他钱，他也愿意帮忙。
遇到土匪抢劫，两位同事吓得驻步不前，难道他就不害怕吗？不是的，他只是不想秦无双被土匪吓破胆，从此退缩，不再办工厂。
他刚刚的话也是想打消她临阵退缩的念头。
秦无双倒是没想到李仲东刚才还存在试探的心思，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介意。她看着李仲东升起敬佩，“李先生是个坚定的爱国主义者，我一定会好好办这个厂，让它能一直开下去。”
李仲东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真挚，“能用上咱们华国人自己生产的铅笔，我心甚喜。”
秦无双怔怔然，她办铅笔厂的目的并不单纯，一是想挣钱，二是想给百姓提供工作。可听到他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秦无双笑道，“等铅笔生产出来，我定送您一罗（144支）。”
李仲东摇头，“不必了。我会自己买的。只有你挣到钱了，这个工厂才能一直开下去。”
秦无双笑道，“怪不得你和苏望亭是好友呢。你们俩性格很像。”
李仲东意味深长道，“我原先不明白为什么望亭放着好工作不要，非要给你当掌柜。现在我也明白了。”
秦无双疑惑，“明白什么了？”
李仲东却是笑而不答。
分别的时候，秦无双将自己的枪送给李仲东，“拿着防身也好。不管怎么说，这个厂我一定要开起来，但是你的命也很重要。”
李仲东知道这枪有多贵，原本不想收，秦无双却笑道，“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回头再买几把。你只管拿着。”
李仲东思忖再三，还是收下了。
秦无双回到家，小华没有回来，她想找小乐，却发现他也不在。
陈掌柜解释，“旅店那个贺老大请他帮忙，我怕耽误您的大事，就让他过去了。”
秦无双笑了，“行。明儿贺刚三个要回湖南，小乐陪他们在上海逛逛也挺好。”
她扭头去了一趟法国洋行，又买了三把枪。
第53章
秦无双到家,小乐还没有回来，倒是小华先回来了。
他向秦无双解释缘由,“苏掌柜一直不在店里,我听店员说有个外国人找他，他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我就留在店里等。一直等到现在，他都没来,我给店员留了口信,让他们转达，怕您着急,我就先回来了。”
秦无双笑了笑，“没事儿。估计他有事耽误了。你先回来是对的。”
她这一等,直到天都黑了，依旧没等到苏望亭过来。
倒是小乐踩着下工的点回来了,小华怕秦无双生气，等他进门就揪住他衣领，“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被东家支使出去做事，小乐居然也不在,把事情都丢给陈掌柜。这不是胡闹吗？
小乐小脸憋得闯不过来气,涨成青紫色，秦无双让小华松开手，“兴许有事耽误了,你别这么激动。”
小华这才松手,让小乐给个解释。
小乐有些心虚,不敢看秦无双,“贺刚非让我带他们去养猪场看看,我被他们一激，犯了迷糊就答应了。”
他到底只是个12岁的孩子，再说又一直没自己做过主，以前听父母的，到了福利院就听院长和小华的话。这才是真正的12岁，小华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孩子才是被生活环境催熟的。
秦无双没有责备他，也没有夸他，只让他快点下工吧。
小乐拿不准东家的态度，怯怯地拽了下小华的袖子。
小华扭开脸，不搭理他。小乐又去看陈掌柜，他叹了口气，“下次谨慎些。祸从口出，这得亏是自己人，要是外人，你这就是叛徒。”
小乐吓傻了，有些不敢相信“叛徒”这个词会用到他身上，更加惴惴不安。
小华甩开他的手，跟陈掌柜和秦无双打声招呼先下工。
小乐立刻追过去，他此时才知道后怕，“哥，小华哥，我是不是做错事了？东家会不会把我开了？”
小华走了几步停下脚步，“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早干嘛去了。”
小乐理所当然道，“东家让我好好照顾他们，我就……”
“你就把东家给卖了？”小华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小乐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有……我没卖东家。他们想进养猪场，我都不让他们进。”
小华蹙眉，“他们就真的不进了？”
小乐被他怼得说不出话，这怎么可能，辛辛苦苦跑一趟乡下，怎么可能无功而返，他小小声回答，“他们跳到墙上，远远瞧了一眼。”
小华无语，那猪抱过来才一个月。能看什么呀。
小华继续追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小乐见他脸色缓和多了，这才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想养猪，之前东家不是说了吗？希望能收很多的猪。他们问我，我也猜到他们的想法，这是好事啊。我就带他们去了。”
小华定定打量他半晌，“你猜到他们想养猪？”
小乐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很肯定点头，“肯定想养。他们不想养，干嘛大老远跑乡下看猪？”
小华居然说不出话，好吧，是他把弟弟看扁了，这孩子其实什么都知道。
小乐见哥哥不说话，惴惴不安扯着小华的袖子，“东家会不会将我撵走？”
小华抱着胳膊哼了哼，“你早知如何，何必当初？带他们去之前，你怎么不问东家呢？”
“原本想问来着，可是东家不在。”小乐抓了抓头，暗自苦恼。
小华一想也是，“那就这样吧。你也是为东家好，不过……下次别这么自作主张了。这次你猜对了，下回可未必猜得准。”
这次算是阴差阳错。可是小乐在上工时间跑出去，换成别的东家，早就将小乐撵出去了。
小乐眼睛一亮，“我猜对了？”
他终于不再害怕，“这么说东家真的想让他们养猪？”
小华白了他一眼，“东家想让他们主动提出要养，这里面还是有差别的。”
这个问题太复杂，小乐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正好到了福利院，小华揽着他进去，不让他再想了。
……
翌日，小华神神秘秘凑到秦无双面前，将小乐昨晚的猜测说了。
秦无双笑道，“看来小乐还挺聪明，懂得随机应变，脑筋还是很灵活的。”
小华颔首，“他脑子转得确实快。咱们一块学认字，我要学好几遍才会，他一遍就行。”
秦无双愕然，“当真？”
“对。”
陈掌柜也在边上插嘴，“小乐确实聪明，我在算盘，他在边上瞧着，一遍就能学会。这孩子脑子确实灵活。”
秦无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收了个天才儿童当学徒，她想了想，“陈掌柜，那你以后没事的时候，多教教他。”
陈掌柜一愣，以为她是想培养下一任掌柜，他年纪大了，估计也活不到那个岁数，很痛快就答应了，“我让他跟栓柱做个伴。”
秦无双也投桃报李，“那你让栓柱也过来上工。工钱也和小乐小华一样。”
陈掌柜忙摆手说不用，“他年纪小，拿不得这么高的工钱。您就管两顿饭就行。让他在店里历练一番，等他像小华和小乐这么难干，再给他发工钱也不迟。”
这时候的人真的很厚道，秦无双没有意见，点头答应了，“行，就按你说的办。”
几人正说着话，贺刚三人过来辞行。
不过他们没有急着走，贺刚有事想跟秦无双单独聊聊。
秦无双就带贺刚去了二楼客厅，小华送茶水上来。
贺刚是个急性子，开门见山说了来意，“我听说您在乡下也开了养猪场，也收猪。不知您怎么收的？”
秦无双笑了，“本地黑猪每斤四分五。”
贺刚眼前一亮，那两个小孩还真没骗他，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那您能不能去湖南收猪？”
秦无双仔细想了想，“可以，一年去一次。”
贺刚猛点头，“好，没问题。一次就一次。我这次回去想收服乡亲们多喂猪，来年也能多些进项。就不用送孩子去军队了。”
秦无双颔首，“放心吧。只要猪没问题，你们养多少，我收多少。”
秦无双给了贺刚两千元的钞票，让他帮忙买山货。
贺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手都有些发抖，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给他了。他动了动嘴唇，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可看着她淡然的神色，他突然又明白了，这笔钱对他来说是一辈子也挣不着的大钱，可对她来说，就只是毛毛雨。
他压下心头的激荡，站起来冲秦无双拱拱手，“我一定会尽力完成东家交待的任务。一个月后，我会如期将石墨和山货送过来。”